邱誌飛心裏急於知道個究竟,於是一手捏住了鼻子,走近了兩步,一把拽住了傅家大小姐的胳膊。


    傅家大小姐顯然是吃了一驚,趕緊羞道:


    “邱郎!你這是做什麽?你我雖是有了婚約,畢竟尚未成親,這般拉拉扯扯的,若是給人看到了,可是不大好呢!”


    邱誌飛此刻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男女之防,手上用力一帶,已經將傅家大小姐拽了過來。


    傅家大小姐臉上卻換了含羞帶怯的神色,半推半就地就向邱誌飛的懷中依偎了過來,口中膩聲道:


    “邱郎!我竟不知道你是這麽心急的人呢!”


    邱誌飛此時哪裏有什麽歡好的心思,將傅家大小姐拽近了,伸手就要撥開擋在她左側麵頰的長發。


    傅家大小姐趕緊低頭一側避了開來,又向他懷中依偎過來,口中道:


    “邱郎,我就知道,你也是想著我的吧?反正我們已經定了親了,旁人若是看在眼裏,也不會說什麽的!”


    邱誌飛於是鬆開了捏著鼻子的那隻手,一把扶住了她的肩頭,另一隻手又來撥她麵上的長發。


    隻覺得一股子惡臭又衝鼻而來。


    邱誌飛強自忍住了,伸手撥開了她麵上的秀發,隻見左側臉頰接近耳朵處,有好大一塊疤痕,膿血淋漓,看了好不讓人心驚肉跳!


    傅家大小姐趕緊抬手來阻擋,剛好將腋下對準了邱誌飛。邱誌飛隻覺得一股逼人的惡臭洶湧而來,直欲將人熏暈了過去,正是從傅家大小姐的腋下發出來的。


    邱誌飛趕緊用衣袖掩住了鼻子,連滾帶爬就要往外跑。


    傅家大小姐則是一臉的淒怨,在後麵緊追不舍:


    “邱郎!邱郎!你不能就這麽舍下我啊!你不能就這麽不要我了啊!我們是定了親的啊!我注定是你的妻子啊!你剛才不是還想著跟我歡好麽?怎麽這會子又跑了呢?”


    邱誌飛嚇得慌不擇路,一腳踏空了。竟似是掉到了一個無盡的黑洞之中,往下一看,傅家大小姐正笑眯眯地等著他落下去呢。左側臉頰的傷疤赫然醒目。


    邱誌飛心裏又急又慌,不覺“啊!”地大叫出聲。一下子驚醒了,坐起身來。


    書童在外麵正倚著牆根打盹兒呢,聽到屋內的動靜,趕緊推門進來:


    “公子!您怎麽了?”


    見到邱誌飛大汗淋漓、滿目慌亂地坐在那裏,也是大吃了一驚,慌忙去倒了一杯茶水過來,小心道:


    “公子。要不要喝點茶?”


    邱誌飛接過了茶水,咕咚咚一口氣喝光了,這才恢複了幾分往日裏冷靜泰然的姿態,抬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


    “你剛才在外麵守夜,可聽到了什麽動靜麽?”


    書童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沒有聽到什麽。”


    邱誌飛想了想,於是道:


    “沒事了!你出去罷!”


    書童於是依言放下了茶杯,出去將房門又掩好了。


    邱誌飛坐在那裏呆愣了片刻,想到方才的夢境如此真實。心裏越發覺得惡心焦躁。


    到了第二日,邱夫人見邱誌飛眼睛下麵的一圈烏青,不由得驚叫道:


    “哎呀!飛兒!你這是怎麽了?沒有睡好麽?是不是這邊的床你睡著不習慣?”


    邱誌飛輕輕地搖了搖頭,伸手製止了母親的驚叫,道:


    “可能是乍換了地方。所以沒有睡好吧!”


    旁邊傅府的那個丫頭趕緊道:


    “姑爺昨夜睡的不好麽?可是床褥不舒服?要不要奴婢今日都給您換了新的?”


    邱誌飛還未說話,邱夫人趕緊道:


    “都換了都換了!換些料子舒服一些的,再在太陽底下好好地曬一曬,這樣睡著舒服。”


    那個丫頭恭順地點了點頭,出去了。


    邱誌飛用過了早點,又不好在傅府中閑逛,於是找了個接口出了大門,想來想去,決定到馮府去找那個馮二郎。


    當初就是這個馮二郎先找到邱老爺,出了那麽個餿主意,所以才讓邱家對傅家不聞不問這幾年。如果這幾年一直走動了,這傅大小姐有個什麽風吹草動,自己會不知道麽?


    邱誌飛來到了馮府,卻被告知馮二郎領著人販了茶葉去新疆,如今還沒有回來呢。


    邱誌飛吃了閉門羹,心裏越發覺得憋屈,於是沿著街道信步瞎逛,突然聽到旁邊的一坐小樓裏麵傳來了一陣琴聲,清麗悠揚,讓人聽了頓生清涼之意。


    邱誌飛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抬眼一看,隻見是一座兩層小樓,門匾上赫然三個大字“如意館”。


    邱誌飛於是上前走了幾步,抬手在門板上叩了兩下,裏麵並沒有回應。


    這時,旁邊一個擺著混沌攤子的人一邊往鍋裏下餛燉,一邊道:


    “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


    邱誌飛一愣:


    “你是如何得知?”


    那個餛燉攤主一邊用笊籬輕輕撥動鍋裏的餛燉,一邊嘻嘻笑道:


    “看這位公子去拍門板,便知道了呀!”


    邱誌飛抬眼又看了一下,隻見二樓的窗扇都開著,隱隱有桃紅色的窗紗飄出窗外,若隱若現,映著這樓前的幾株大樹,越發顯得幽靜,那琴聲也越發地清洌動人。


    於是向前走了兩步,向那餛燉攤主道:


    “願聞其詳!”


    那個餛燉攤主在碗裏放好了蝦仁、蛋皮和紫菜,先用勺子舀了半勺滾滾的湯水進去,再用笊籬撈了餛燉進去,最後又加了一小撮香菜,一個調羹,推到了邱誌飛的麵前,笑眯眯道:


    “公子要不要先吃了這碗餛燉?”


    邱誌飛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了這個攤主的意思,於是輕輕一笑,從懷裏掏出了一串錢,放在了桌子上,笑道:


    “不知這些錢可夠付這餛燉錢麽?”


    那個餛燉攤主伸手拿過了那串錢放入一旁的竹筒中,笑眯眯道:


    “自然是夠了,隻是公子,我是賣餛燉的,可不是收問路費的,公子若是不吃這餛燉,莫非是嫌棄味道不好麽?”


    邱誌飛倒是一愣,沒想到這區區一個賣餛燉的也是這麽有性格,於是理了理衣襟,在那條已經不怎麽穩當的板凳上正襟危坐了,低頭嚐了一口餛燉。


    味道倒是真心不錯,鮮香嫩滑,很有些味道,不比自己家中廚娘們做的點心差。


    因昨日沒有睡好,早飯在傅府吃的並不多,邱誌飛此刻也多少有些餓了,於是將一碗餛燉都吃了個精光。


    那個餛燉攤主似乎是很滿意食客的這種表情,笑眯眯地用圍裙擦了擦雙手,在旁邊的小馬紮上坐了,道:


    “這如意館啊,不同於一般的娼寮妓院,輕易不放了外人進去的,這金陵本地人都知道,公子上來就拍門,可知一定是個外地人了!”


    邱誌飛一愣:


    “娼寮妓院?這如意館是娼寮妓院?為何……”


    那個餛燉攤主笑眯眯道:


    “公子是不是想問,既然是娼寮妓院,為何沒有在門口刮上花牌,為何大門緊閉,為何門口沒有姑娘龜奴攬客啊?”


    邱誌飛淡淡一笑:


    “沒錯!為何啊?”


    那個餛燉攤主笑眯眯道:


    “說起這如意館來啊,那可真的是獨樹一幟。一來啊,這裏麵有全金陵的花魁,玉如意姑娘,這玉如意姑娘可是在秦淮河的花會上拿了頭名的人啊,據說當日她的纏頭之資,就足有幾千兩的銀子啊!”


    邱誌飛微微側頭,認真聽著。


    那個餛燉攤主繼續道:


    “這二來啊,就是這玉如意姑娘的規矩怪的很,雖說是娼寮妓院,卻從不見外客。”


    邱誌飛不由奇怪:


    “不見客?不見客這可怎麽做生意呢?這老鴇子就容得她這麽做?”


    那個餛燉攤主一拍大腿:


    “這就是那第三怪了,說起來這如意館,以往的時候不是叫這個名字,是三年前才被一個姓金的老板買了下來,然後就送了這位玉如意姑娘過來。我在這裏擺攤有七八年啦,但是也從來沒有見過那位金老板的模樣,平日裏也很少見有人進進出出,倒是從去年開始,這城中有名的富戶肖老爺有時候會過來,但是如今也有些日子沒來了!”


    這時候,就見如意館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裏麵走出來一個青衣小丫頭,徑直來到了餛燉攤前,道:


    “煮上三碗餛燉,還是老規矩,我帶進去。”


    那個餛燉攤主趕緊站起身來,笑眯眯道:


    “姑娘又想吃我的餛燉了?”


    一邊說著,手下不停,捅爐子開火,並擺好了三個碗,往碗裏添了蝦仁、蛋皮和紫菜。


    那個小丫頭看了一眼邱誌飛,笑道:


    “看來,今日你又賺了問路錢了吧?”


    那個餛燉攤主笑眯眯道:


    “什麽都瞞不過姑娘的眼睛啊!多虧了這如意館,我這才有一口飯吃,家裏的幾個小子才不至於餓死啊!”


    一邊說著,又在一個碗裏特意多加了一筷子蛋皮。


    邱誌飛聽這倆人話中之意,似乎是經常有人來這攤上打聽如意館的事情一般,不由得有些赧然,於是轉眼看向了別處,手中的折扇輕輕晃動。


    一會功夫三碗餛燉煮好了,那個青衣小鬟連碗一起放入了隨身攜帶的食盒之中,提回了如意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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