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阿良那個狗日的,對陸芝的腿念念不忘!”


    十四境純粹劍修,當世劍道第一人跟在少女的身後,不停的解釋著,顯得十分卑微。


    ......


    泥瓶巷中,周玨坐在小院中,屁股下是一個小板凳,整個身體蜷縮著,看著十分的好笑,他臉上露出了生無可戀的表情,如喪考批,一失足陳千古恨,不過是口花花了幾句,就被自己的師妹聽到了,一世英名,徹底淪喪。


    “哎!我真不是那種登徒子,都怪狗日的阿良,我真是被他害慘了!”


    周玨嘴裏罵罵咧咧的,一臉的氣憤,還有些莫名的心虛,根本不敢直視屋內少女的目光,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如同一條狗,窩在角落裏,恨不得鑽到地縫之中。


    寧姚大眼睛裏閃爍著笑意,那一雙似狹刀的長眉微微上揚,嘴角勾起,笑容明豔,她終於抓住了師兄的把柄,在他麵前占據了一絲上風。


    突然,小院那布滿了歲月痕跡的大門被一隻手推開了,陳平安提著兩籠熱氣騰騰的包子,走了進來,看著蜷縮在小板凳上的周玨,臉上露出了幾分詫異的表情,這位怎麽感覺如同霜打的茄子,沒有了精氣神,顯得異常頹廢落魄,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曉的大事。


    “周先生,你沒事吧?”


    草鞋少年是個熱心腸,停下了腳步,關心的看著蜷縮成一團的周玨,輕聲開口問道。


    “我能有什麽事,我好得很!”


    周玨立刻直起了腰杆,昂著腦袋,一副我很好,沒有任何事的樣子,隻是那不斷轉動的眼睛不敢看向屋內,躲閃不定,看上好似虛張聲勢,外強中幹,樣子貨罷了。


    “他確實很好,隻是有些想念腿罷了!”


    寧姚帶著幾分調侃的聲音從屋內傳來,聽得陳平安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好在草鞋少年心寬,聽不明白,想不清楚的話他也不放在心上,更不會刨根問底,尷尬的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幹淨的笑容,提了提手中的包子,對著周玨二人說道。


    “我從早點鋪子買了包子,剛出籠的,還熱乎著呢!”


    “某些人應該不需要,畢竟喝了一晚上的酒,還談亂了半夜人家的腿!”


    寧姚是懂得補刀的,不斷對著周玨的傷口戳,讓周玨高高揚起的腦袋再次低了下去,整個人的氣壓都莫名低了下去,他嘴裏還嘟囔著。


    “我空腹喝了一晚上的酒,胃裏難受,正好需要吃點東西!”


    寧姚也隻是打趣周玨而已,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好意思再繼續調侃,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說道。


    “你都已經躋身十四境,就算是連續喝上一百年的酒,也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任何的傷害,隻會裝可憐!”


    周玨見寧姚不再拿陸芝的腿說事,給自己留了點麵子,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裝可憐這招果然有用,如果被陳平安知曉了此事,他那世外高人的形象怕是要轟然崩塌了。


    周玨伸手拿起了兩個大肉包,一口咬了一半,狼吞虎咽,看上去像是餓死鬼投胎,吃相極為難看。


    寧姚吃相也算不上太優雅,雙手拿著一個大肉包,低頭就啃,沒有矯揉做作,優雅端莊,一舉一動自然大方,爽朗明淨,自有一番別樣的風采,與草鞋少年見過的其他的女子都不同。


    陳平安之前見過一位青衣少女,長相秀美,明豔動人,靦腆害羞,十分喜歡吃東西,食量極大,一人就可以吃下一座小山般的食物,尤其是這位少女有著成熟婦人才有的風韻,低頭不見腳尖,絕對是人間絕色。


    三人之中,隻有陳平安吃相還比較正常,手中拿著包子,小口小口的吃著,速度雖然不慢,但是比起另外兩人,反而顯得十分秀氣,甚至有些文雅。


    “你這樣子不像個大老爺們,倒是像個小娘們,吃的也太秀氣了,缺乏男子氣概!”


    周玨幾口就將兩個大肉包吃完了,看著陳平安的吃相,眉頭一皺,十分不滿的說道。


    陳平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無辜的看了周玨一眼,張大了嘴巴,惡狠狠地將還剩一半多的包子塞入了嘴裏,大口咀嚼了起來,看上粗獷了許多,隻是他嚼了半天,拚命往下咽,噎得臉紅脖子粗,直翻白眼,還是周玨遞過來了一碗水,才救了他一命。


    “算了,你小子身子骨也太弱了些,吃個包子都能噎死你,需要好好錘煉錘煉了!”


    “吃完早飯後,寧姚你教他點東西,讓他能強健體魄,延年益壽也好!”


    周玨一臉嫌棄的看著陳平安,嘴裏卻說出了完全相反的話,讓寧姚都詫異的看向了自己這位師兄,眼前這個草鞋少年,根骨極差,隨後後天悟性不錯,但也入不得師兄的那雙慧眼,為何會對其如此看重照顧,居然還要讓自己傳授他一點本事。


    隨即,少女就有些苦惱,劍眉皺在了一起,暗暗思索起了這事該怎麽做。


    “家傳的劍學,無論是劍訣心法,還是用以淬煉體魄神魂的法門,都是獨門獨路的不傳之秘,我都沒有學全,哪敢教別人。而且我也沒學過那些粗淺的東西,要不然也能給他指條明路,現在讓我去哪兒找本門檻最低的入門秘籍來?”


    寧姚哭喪著臉,無助的看向了周玨,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


    “師兄,砍人我還湊合,有我娘的四五分本事,可是教人這方麵,我是真的不擅長啊!”


    周玨斜眼瞥了少女一眼,掩飾不住的嫌棄,毫不留情的打擊著師妹。


    “師娘四五分的本事?你還差得遠呢!”


    姚瑩乃是十二境的大劍仙,寧姚隻是一個金丹境的修士,兩個人之間差了三個境界,還有一道中五境和上五境的天塹,實力相差數十倍,寧姚說自己有了姚瑩四五分本事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寧姚被周玨當場揭穿了吹牛,讓她臉色變幻不定,感覺在陳平安麵前有些抬不起頭來,繼續爭辯道。


    “師兄,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不是不相信,是不可能,你要是師娘的四五分本領,就不會被那個老太監重傷了,一劍就可以斬殺他!”


    周玨抬起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黑衣少女,眼中的帶著幾分打趣,再次說道。


    “你若是不服,這一批進入驪珠洞天小鎮的人,正陽山的那頭老猿算是實力頂尖的,本體是遠古凶獸,有著十一境玉璞境的修為,大概能有師娘生前三四分的實力,你可以拿他試劍,測量一下自己的實力!”


    周玨此話一出,寧姚立馬老實了下來,搬山猿可是上五境的大修士,即使在驪珠洞天之內,境界修為被壓製,一隻手也可以打爆自己,除非自己願意動用底牌天真仙劍與其玉石俱焚。


    “咳咳,現在我傷勢未愈,難以發揮全部的實力,這次就算了吧!”


    黑衣少女也是要臉麵的,目光躲閃的看了一眼周玨,依舊給自己選擇了一個借口,讓她在陳平安麵前保留了幾分顏麵。


    隻是草鞋少年也不愚笨,如何看不出少女的心虛,隻是他為人厚道,不曾揭穿罷了。


    “秘籍不用你操心,我這裏有一本撼山拳,你拿去學了,交給陳平安就可以了!”


    周玨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冊,隨手一拋,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寧姚的麵前,被其輕易接住。


    寧姚打開了書冊,一幅幅的畫麵映入了眼簾,心靈深處浮現出一尊偉岸的身影,周身散發著凶悍雄厚的氣息,緩緩伸出了右手,五指握拳,對準了前麵一座萬丈山嶽輕輕一揮,天崩地裂,山嶽崩塌,巨石飛滾,天地之間轟鳴不絕,景象駭人至極。


    “唔!”


    寧姚悶哼一聲,不似柳葉似狹刀的長眉皺在了一起,一雙明亮英氣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驚駭,俏臉微白,好似承受不住那股浩瀚蒼茫的拳意,身下那個小板凳瞬間被震碎,化為了齏粉,灑落一地,她雙腳微微陷入了地麵之中,好似雙肩之上擔著一座大山,身體顫抖不停。


    “好霸道的撼山拳,好恐怖的拳意,好高明的武道功法!”


    寧姚連忙合上了書冊,她已經通過秘籍之中蘊藏的武道真意領悟出了撼山拳的奧義,雖不敢說登峰造極,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寧姚乃是天生劍仙,根骨,悟性,天賦,見識都是上上之選,萬裏挑一,雖然這本撼山拳看上去招式簡單,最重心性,是一門笨功夫,但是她依舊可以快速領悟,遠超普通人。


    “陳平安,你吃飽了嗎?”


    陳平安點頭,連忙站起身來,表示自己已經完全飽了,隨時都可以學拳了。他對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十分珍惜,周玨是何等人物,當世劍道第一人,仙神一流的存在,隨便從指縫裏流出一點東西,都可以讓他終生受益。


    “寧姑娘,我飽了!”


    “那就好!”


    寧姚一身黑衣,幹淨利落,英姿颯爽,腰間挎著一柄長刀,劍修的凶悍鋒利之氣溢出,讓人不敢冒犯。


    “你如果想研習撼山拳,在學拳勢之前,需要先做三件事,睡樁。睡樁比較講究竅穴積澱和氣息流轉,很難用言語描述,先不說它。站樁和走樁就無需太考慮天賦根骨,你老老實實按照拳招長久以往堅持下去,終能踏上正途,哪怕你先天根骨不佳,無法在武道之上登堂入室,也足以讓你強健體魄,延年益壽了!”


    寧姚心中驚歎不已,這本撼山拳可以說是為陳平安量身打造的,拳譜上的墨跡很新,應該是師兄根據陳平安的情況新創出的一門拳法,真不知道這傻小子哪點被師兄看重,居然讓懶散的師兄願意如此照顧。


    “我先給你演示一下走樁。看仔細了!”


    寧姚沒有將周玨的所作所為挑破,思索了一下,她向前走出六步,步伐為三小三大,最後一步當她一腳重重踏下,整棟屋子的泥地,仿佛都發出了一陣沉悶震動。


    少女一氣嗬成,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行雲流水,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銀河落九天,飛流直下三千尺,天經地義,大道如此,且有蘊含著恐怖的力道,此力圓轉如意,輕柔至極,好似柳葉脫落,在空中旋轉不休。


    “看明白了嗎?你來試試!”


    陳平安將所有的動作都記在了心中,深吸一口氣,開始按照記憶嚐試了一遍,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像個醉醺醺的酒鬼。


    陳平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眉頭緊皺,純淨赤誠的眼睛裏充滿了不解和茫然,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再來一遍!”


    寧姚此時化為了一位嚴厲的夫子,大眼睛裏閃爍著幾分凶光,對著陳平安大聲喝道。


    陳平安不敢違背少女的命令,一連嚐試了三遍,這才有所好轉,別別扭扭的完成了走樁動作。


    寧姚看著笨手笨腳的陳平安,臉上的表情已經陰沉到了極點,好像一場雷霆暴雨就要降臨,讓陳平安都感到了害怕,不敢直視對方。


    寧姚實在是無法想象,世上怎麽會有陳平安這樣的笨蛋,練武如此沒有悟性,天資如此糟糕。她自幼就站在劍道極高處,出身,根骨,天賦,眼光,皆是一流,根本無法理解,在距離她有十萬八千裏之遙的山腳,那些人是如何一步一步登山的,更不會懂得那些人為何要走得踉踉蹌蹌。


    最後,寧姚實在沒轍,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拔刀砍人,於是她靈機一動,拍了拍陳平安的肩膀,開口安慰道。


    “陳平安,讀書百遍其義自見,習武也是一樣的道理,練拳幾萬下,出不來味道,那就幾十萬下,一百萬下!笨鳥先飛,你別灰心喪氣,慢慢來,一遍遍的不斷練習這個走樁。”


    陳平安從宋集薪的口中聽過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道理,認為寧姚所言有道理,十分認真的對黑衣少女點點頭,感激的說道。


    “寧姑娘,多謝你指點,我一定會努力練一百萬次!”


    說罷,陳平安就全神貫注的沉浸在了走樁之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黑衣少女臉上古怪的表情。


    寧姚看著認真的陳平安,臉色變幻不定,隨後將目光看向了還在啃大包子的周玨,低聲道。


    “師兄,我為何感覺自己好像給這家夥挖了一個天大的坑,他不會真的要練一百萬次拳吧,這家夥會不會爬不出來啊?”


    周玨一口將手中剩餘的包子吞下,大口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對寧姚誇讚道。


    “你教的不錯,陳平安就需要這樣教,沒事的!”


    周玨的認同和誇讚讓寧姚越發的不安,感覺自己好像把陳平安拐到了深淵,這輩子都爬不出來了,畢竟師兄有多腹黑,她還是比較了解的。


    阿良在劍氣長城聲名狼藉,臭名昭著,周玨與阿良是至交好友,一丘之貉,名聲也好不到哪裏去,沒少坑人,隻是他行事比較隱晦低調,不至於像阿良那般人人喊打。


    陳平安的百萬拳之旅,是他以汗水為墨,書寫武道傳奇的艱辛曆程。他長生橋斷,修行之路幾乎斷絕。隻有不論春夏秋冬,不懼風霜雨雪,不斷地揮拳,從幾千到幾萬,再到幾十萬,直至百萬,經曆無數的挫折和痛苦,始終咬牙堅持,堅定信念,才能變得足夠強大,去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


    等陳平安打出百萬拳時,那不僅僅是一個數字,而是一座用汗水和毅力鑄就的豐碑。這百萬拳,可以讓這位泥瓶巷的草鞋少年發生蛻變,化繭為蝶,成長為令世人矚目的落魄山山主,武道強者。


    “師兄,你不是在開玩笑?”


    寧姚眉頭緊皺,她性格爽朗,英氣勃勃,行事更似男兒,神色莊重的注視著周玨,開口質問道。


    寧姚雖然對陳平安的武道資質感到不理解,但是也不想欺騙陳平安這個傻小子,濫好人,希望他可以登上武道之途,登堂入室,有所改變。


    “師妹,陳平安不是我,也不是你,我們的修煉方法並不適合他,他性子執拗,心性堅定,身上有著一股執著之氣,最適合他的道路就是打得百萬拳,用汗水和毅力鑄造武道豐碑!”


    周玨起身而立,雙手負於身後,作為當世劍道第一人,十四境圓滿的純粹劍修,他身上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氣息渾然而生,大宗師氣度讓寧姚舒展了眉頭,選擇了相信自己師兄的判斷。


    這一切陳平安都渾然不知,他沉浸在練拳之中,物我兩忘,一心一意,腦海中隻有撼山拳,手中動作笨拙而又粗糙,看的寧姚直皺眉,最後實在是忍不住,回到了屋內,選擇了眼不見為淨。


    但是,寧姚並不知道,陳平安的武道資質也沒有那麽差,他隻是眼疾手慢,眼力過出彩,手腳卻跟不上。因為陳平安看得太明白,太真切,對於每一個環節太過苛刻,過猶不及,手腳跟不上後,就顯得格外可笑,但笨拙粗陋的動作下卻暗藏著一分難能可貴的神似。


    實際上,陳平安模仿寧姚這種天生劍仙胚子的走樁,哪怕是做到了九分形似,也不及這一分的神似珍貴。


    當然,這一切都沒有逃過周玨的慧眼,他默默點頭,讚歎道。


    “孺子可教也,朽木可雕也!”


    陳平安身體看似瘦弱,但是體力並不算弱,這是他常年討生活鍛煉的結果,他足足練習走樁一個時辰,才感到精疲力盡,清醒了過來,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頭發也濕噠噠的,呼吸沉重,力竭的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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