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羨陽聽到這番誇讚自己的話,立刻將自己的腦袋高高揚起,伸長了脖子,十分誇張的樣子,活像一隻大公雞,驕傲無比。


    “不過你的資質也不是最頂尖的,遠不及師妹的天生劍仙!”


    寧姚的資質超凡絕頂,天下的劍修分為兩種,一種是寧姚,一種是其他人。即使是周玨的先天根骨也不及寧姚,隻是他的智慧悟性驚世駭俗,不是全靠身體天賦,才能在短短十幾年內躋身十四境劍修,堪稱數座天下第一人。


    劉羨陽高高揚起的腦袋頓時耷拉了下來,瞥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寧姚,心中無比羞臊。


    “瞧瞧人家,反應多淡定,自己還是沒有沉住氣,有些丟人了!”


    劉羨陽黑漆漆的眼珠子不斷轉動,隨後目光落在了陳平安的身上,計上心頭,好兄弟丟臉都要一起,不能讓陳平安這小子站在一旁看笑話,連忙開口向周玨詢問道。


    “那陳平安的資質如何?”


    “他?”


    周玨斜了一眼陳平安,臉上帶著幾分不屑,似乎是十分瞧不起陳平安的資質,淡淡的說道。


    “他根骨極差,又是無根之草,任何的大機緣,大氣運都留不住,算是朽木一根!”


    周玨嘴上雖然說的極為不客氣,內心卻是對陳平安十分欣賞,這個草鞋少年雖然福緣氣運,先天資質也差,但是悟性不錯,過耳不忘,心誌堅韌,赤誠純淨,是個修行的好胚子。


    陳平安聽到周玨如此評價自己,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容。他這些年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資質極差,對此早就不以為意,心態十分平和。


    “我確實愚笨,小鎮上的人都知道!”


    寧姚不願打擊陳平安,目光看向了劉羨陽手中的劍經,轉變話題道。


    “師兄,你看了這本劍經之後,可有什麽收獲?”


    周玨微微點頭,平凡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滿意之色,笑著說道。


    “獲益匪淺!”


    “哦!這本劍經之中記載的內容竟然如此玄妙?”


    寧姚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師兄可是十四境純粹劍修,問劍托月山的大劍仙,能讓他受益匪淺的劍經,在浩然天下之中可謂是寥寥無幾。


    “這本劍經可是我祖傳的寶物,當然了不起,否則那兩夥人也不會想要買我的寶物!”


    劉羨陽十分寶貝的將劍經放入了懷中,用手拍了拍胸膛,十分得意的說道。


    “那倒也不是,這本劍經的主人曾經是正陽山的弟子,後來叛門而出,投靠了正陽山的宿敵風雷園,雖然融合正陽山,風雷園兩家劍道精義,但此人的劍道成就不過是堪堪摸到了劍仙的門檻,在我眼中,也隻是稍大一點的螻蟻,不值一提!”


    “但是此劍經另有玄妙,可以帶人夢回千古,見到萬年前的歲月光景,我隻是借助此劍經中的印記,逆流光陰長河,向萬年前的劍道至高成就者問劍,得以窺見了幾分十五境劍修的奧秘!”


    此話一出,寧姚目瞪口呆,逆轉時光,夢回萬古,這是何等的大神通,大修為!她萬萬沒有想到周玨的境界已經臻至如此境地,實在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至於,陳平安,劉羨陽還未正式跨入修行,對這些世間最頂尖的奧秘懵懂無知,無法理解,倒是沒有像寧姚那麽震驚。


    “師兄你的劍道境界已經稱得上是當世第一了!”


    寧姚吐出了一口濁氣,心悅誠服的對周玨說道。她小時候還對周玨十分不服,認為自己早晚會超越這位總是偷懶的師兄,但如今卻是再也不敢有這種想法了。她雖自傲,卻也有自知之明,此生能夠躋身十四境劍修,就已經是僥天之幸了,根本不奢望可以扭轉光陰,橫跨萬古,問劍至高。


    “劍道當世第一,確實非我莫屬!”


    周玨沒有謙虛,劍修講究當仁不讓,敢為天下先,不像儒家讀書人那般,還要講究溫良恭儉讓。當世劍道第一,他實至名歸,也擔得起這個名頭,誰要是不服,他十分歡迎對方前來問劍,正好可以印證他的劍道,助他躋身十五境,成為世間第一人,超越三教祖師,五位至高神。


    “當世第一!”


    陳平安,劉羨陽嘴裏嘟囔著,哪怕見識再淺薄,他們也明白這個名頭有多恐怖,一時間滿臉震驚的看向了周玨,他也隻比自己等人大個三、五歲而已,卻已經成為了最頂端的存在。


    夜幕初降,小鎮廊橋,一襲儒衫端坐其上,神色複雜至極,眼眸暗淡無光,靜靜的仰頭看著那輪皎皎明月,銀白色的月輝灑落,如同給這方小天地罩上了一層輕紗,如夢如幻。


    涼風襲來,吹動了儒袍的衣角,獵獵作響,群星暗淡,隨著夜幕越發深邃,烏雲也變得厚重了起來,遮住了那寒月,黑暗籠罩住了大地,一如齊靜春此時的心境。


    “噠噠噠!”


    突然,一陣堅定的腳步聲從齊靜春的身後傳來,來人身姿挺拔,從容不迫,周身上下散發著驚人的鋒芒,直插雲霄,攪散了漫天烏雲,皎皎明月再次浮現,銀輝灑落,照亮了黑暗,也同時照亮了齊靜春這位醇儒的心靈深處,讓他徹底掃清了陰影塵埃,心如明鏡,身如琉璃,隱隱更進一步。


    齊靜春的眸子變得溫潤明亮,清澈無比,黑白分明的眼珠微微轉動,轉身看向了身後那道身影,一襲青衫,心無掛礙,自在灑脫。這位文聖一脈的得意弟子,儒家聖人,此時心中竟然對其升起了幾分豔羨。


    “真劍仙也!”


    齊靜春心中的波瀾平息,注視著那九天之上的皎皎明月,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色,起身而立,一股雄渾堅韌的氣息散發而出,朗聲說道。


    “千年暗室,一人可明!”


    “看來你還是選擇了這條必死的道路,儒家的聖人果然都是蠢貨!”


    周玨對齊靜春的話中深意十分明白,不讚同的搖搖頭,翻了個白眼,吐槽道。


    齊靜春乃是十四境的大修士,儒家的聖人,有望三教合一,開宗立派,成為一代教祖的天驕,心誌何等堅定,他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誰來勸說都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


    生於天地間,路要自己走,話要自己說,人要自己做。隻是這天底下的好人一個比一個憋屈,反而壞人卻一個比一個活得瀟灑,所以做好人是很累的事情。


    齊靜春無疑是一個好人,陳平安也是,所以他們都活得十分辛苦,背負了太多的包袱和負擔。


    周玨則不同,他雖然不是壞人,但也絕對稱不上一個好人,瀟灑自在,快意恩仇,隻講究念頭通達,心無掛礙,誰讓他不爽,他就送誰歸西。


    “我也不再多費口舌勸你了,還是省點力氣吧!隻是可惜了,狗日的阿良日後說不得要罵我見死不救了,畢竟他可是和你約定了一起闖蕩江湖,這個承諾怕是無法實現,將要成為他畢生的遺憾了!”


    周玨眼前好像浮現出了那頭戴鬥笠,腰胯竹刀,手持銀白色葫蘆的中年漢子,形象一如既往的邋遢,浪蕩不羈,嘴角掛著熟悉的壞笑,整日不幹人事,不是騙人酒錢,就是偷窺人家情侶談情說愛,惹人厭惡。


    “不過這江湖也沒有什麽好闖蕩的!”


    “阿良曾經說過,這江湖沒什麽好的,也就陸芝的腿還行!”


    陸芝是劍氣長城十大劍仙之一,雖然境界隻有仙人境,劍術卻十分高超,性格勇敢,擁有兩把本命飛劍,南鬥掌生,北鬥注死。她實力強大,被譽為劍氣長城第一女子大劍仙。


    陸芝的長相平凡,但是卻有一雙大長腿,比阿良的命都長,如果兩人坐在台階上,陸芝要比阿良多踩一節台階。


    齊靜春聞言,嘴角微微抽搐,他都不敢想象阿良自從離開了文廟之後,放飛自我,究竟放蕩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才能說出這種話,真是有辱斯文。


    “可惜陸芝遠在劍氣長生,你怕是無福看到陸芝那一雙大長腿了!”


    周玨用一種遺憾可惜的目光注視著齊靜春,語氣帶著幾分調侃。


    齊靜春深吸了一口氣,悄悄向後退了一步,不願與周玨這種浪蕩子為伍,義正言辭的說道。


    “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想!”


    “非禮勿想?看來小齊你終究還是想了,不然怎麽會如此說?!”


    周玨年紀不大,但是語氣卻老,居然隨著阿良一起稱呼齊靜春為小齊,要知道這位儒家聖人已經高達數百歲,足以當周玨的祖宗了。


    齊靜春臉色微紅,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周玨的眼睛,顧左右而言他。


    “我乃讀書人.....”


    “讀書人怎麽了,讀書人就不娶老婆了?就不喜歡女人了?食色性也,可是你們儒家的祖師至聖先師所言,他可是你們浩然天下讀書人的老祖宗!”


    周玨語氣十分不屑的懟著齊靜春,嘴角撇了撇,繼續說道。


    “你如果是蓮花天下的禿驢,或者青冥天下的牛鼻子,你說沒想,我還能相信幾分!讀書人說話,連狗屁都不如!”


    周玨罵的十分難聽,齊靜春卻不敢反駁,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腦海裏還是幻想過陸芝的腿究竟有多驚豔,才能讓阿良發出如此感歎和讚美!


    “算了!不說這些了,陸芝的腿你是看不到了!”


    “不過,江湖雖然不怎麽樣,但是酒還不錯,今日我就請你喝酒吧!”


    說罷,周玨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綠色的葫蘆,質地溫潤細膩,如同翡翠雕刻而成,他打開塞子,仰頭痛飲,清澈冷冽的酒水流入了喉嚨之中,卻給人一種火辣辣的灼燒感,全身都暖和了起來,氣血湧動,讓人酣暢。


    “小酌怡情?”


    齊靜春雖然會飲酒,但是平日裏少有暢飲,臉上露出了幾分為難之色,試探性的問道。


    “放屁,大醉酩酊,不醉不歸!”


    周玨勃然變色,喝酒這種事情怎能克製,直接將手中的碧綠色的葫蘆扔給了齊靜春,雙目怒瞪,威脅道。


    齊靜春溫潤儒雅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苦澀,伸手接過葫蘆,不得不大口暢飲,隻是幾大口,臉色就通紅一片,明亮清澈的眼睛都變得惺忪了起來,酒量堪憂。


    周玨笑眯眯的看著齊靜春有些醉了,再次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葫蘆,大口暢飲,清澈的酒水從嘴角滲出,打濕了胸前的青衫,放蕩灑脫。


    過了一刻鍾,齊靜春已經醉倒,躺在廊橋上,手中還握著酒葫蘆,嘴裏念念有詞。


    “這江湖我不稀罕,但是酒確實不錯!”


    “隻是可惜,不知那陸芝的腿究竟如何不錯,才能讓阿良如此讚譽,真想前往劍氣長城,親眼看一看陸芝的腿,此生也算無憾矣!”


    周玨聽到這裏,臉上露出了幾分好笑的神色,他就知道齊靜春這家夥就是個悶騷,能夠和阿良玩到一起的人,怎麽可能是老實孩子。


    周玨再次舉起酒葫蘆,將剩餘的酒水飲盡,隨手將葫蘆扔在了廊橋之下的碧潭之中,他邁動腳步,淩空而立,觀察著橋下的那一柄不起眼的鐵劍,臉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喃喃道。


    “好久不見!”


    小鎮上的這座廊橋是大驪王朝耗費無數心血建造的,隻為鎮住這柄不起眼的鐵劍。這柄元神殘破,流逝殆盡的無主之劍,為了壓製它僅剩的那點威勢,一座王朝耗費了三千年的歲月,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所求也不過隻是為了讓它休憩片刻。


    廊橋下的鐵劍是老劍條,其真實身份是遠古天庭中的五位至高神靈之一,持劍者的打造出的第一把劍,曾經代替她出劍,四把仙劍都是這柄鏽跡斑斑的老劍條的仿造品,傳下人間後,便代表著天下劍道的四脈顯學。


    其中,萬法仙劍為龍虎山天師府所有,孕育出了一個化名無累的背劍道童劍靈。太白仙劍為白也所有,本該屬於玄都觀道門劍仙這一脈,由玄都改為了太白,十四境的白也被圍殺之後,太白劍碎成了四段,分別被白也送給了陳平安,趙繇,斐然,劉材。


    道藏仙劍為白玉京二掌教餘鬥所得,他修道八千載,未嚐一敗,人稱真無敵。其戰力之強,足以撼動九天十地,是十五境門檻前的無上霸主之一。


    餘鬥在行事風格上較為暴戾,常引發爭議。但他同樣於大義無損,坐穩白玉京二掌教之位,先後得到道祖和大掌教的認可,心係青冥天下,欲扛起青冥大旗,掃平化外天魔的威脅。


    至於最後的天真仙劍為寧姚所得,孕育出了一個小女孩劍靈,一直溫養在寧姚的眉心竅穴之中,日後也是大放光彩。


    老劍條掛在了廊橋下,外表鏽跡斑斑,等待了八千年的時間,原本不打算再尋明主,但在齊靜春的多次勸說下,終於看了一眼草鞋少年,允許陳平安走一趟廊橋,如果他可以堅前行,就可以考慮他。最終,陳平安通過了老劍條的考驗,得到了它的認可,老劍條便成為他最強的底牌。


    老劍條感應到了故人的氣息,劍身微微顫動,嗡嗡作響,劍鳴之聲融入虛空,震得廊橋晃蕩,一股強大的劍氣在劍尖吞吐,猛地射出,斬向了周玨,似乎是在完成那萬年之前未能完成的問劍論道。


    “天道崩塌,唯有一劍,可搬山,斷江,倒海,降妖,鎮魔,敕神,摘星,摧城,開天!”


    周玨麵色平靜,雙眸溫潤,隻是淡淡的看著這道劍氣斬來,不躲不閃,隻是向前踏出一步,頭頂浮現出了一片青天,大道所化,同化萬物,劍氣瞬間消弭。


    “大道如青天,此劍又能奈我何,可惜你終究不是持劍者,不值得我問劍論道!”


    周玨聲音幽幽,透著幾分遺憾,抬起了頭顱,看向了九天之上,一條虛幻浩瀚的光陰長河映入眼簾,他好似看到了棲息在光陰長河之中的至高神靈持劍者,一襲白衣,背影清冷脫俗,周身閃爍著瑩白色的微光,不染塵埃,超脫世外。


    “我期待你神魂完全蘇醒之日,我們再問劍論道,一決高下!”


    這道白衣背影似乎是察覺到了周玨的目光,身軀微微一顫,一道劍道至高奧義氣息散發出來,引得廊橋下的老劍條瘋狂顫抖,嗡鳴不絕,甚至連廊橋都隱隱要被震塌,驚醒了酒醉的齊靜春。


    “這是怎麽了?”


    齊靜春起身而來,醉眼惺忪,一臉疑惑的看向了屹立虛空的周玨,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隻是這柄破劍在發瘋!”


    周玨瞥了一眼已經沉寂下來的老劍條,隨口敷衍著齊靜春。


    齊靜春此時已經清醒了過來,狐疑的看了一眼周玨,雖然知道對方沒有說實話,但是也不曾再繼續發問,看了看天邊浮現的一抹魚白,伸了一個懶腰,舒暢的說道。


    “天亮了,回家睡覺!”


    周玨看著齊靜春離去的背影,神色平靜,再次踏上了廊橋,一縷劍氣從腳下射出,融入了這座三千年的石橋,化為了無數的符文,將其堅固,免得因為剛剛老劍條的爆發崩塌了。


    “哎,天亮散場,酒盡興絕,可惜少了陸芝的那雙大長腿!”


    “哦!師兄,你對陸芝劍仙的腿如此感興趣嗎?回頭要不要我幫你向她說說!”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周玨的身後傳來,讓他臉色突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緩緩轉頭,看著柳眉倒豎的黑衣少女,感到十分頭疼。


    “今日老子名聲盡喪,都怨那狗日的阿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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