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餘周軍緩緩前行。</p>
對麵，唐軍也是如此。</p>
三千北疆鐵騎在左右兩翼壓陣。</p>
吳營看到了楊字旗。</p>
“列陣！”</p>
吳營在馬背上舉手。</p>
大軍止步。</p>
呼吸聲，幹咳聲，馬的嘶鳴，風吹動旗幟獵獵作響……</p>
陽光下，吳營彷佛看到了屍山血海。</p>
“指揮使果真交代了後事？”</p>
這是一次赴死之旅，你要說誰都能澹定那是扯澹。</p>
副將郎爽就沒法澹定。</p>
“嗯！”</p>
“此次出戰，下官聽聞本該是別人領軍，那人……下官聽聞乃是某位權貴的親戚，突然就變了。”</p>
“嗯！”</p>
郎爽終究忍不住了，“那人本該來此，可卻搖身一變，變成了側翼五千騎兵的指揮使。送死咱們去，立功他來！”</p>
“唐軍來勢洶洶，我輩武人自當赴死，這是本分！”吳營眯眼看著前方，“不可動搖軍心！”</p>
“是！”再說下去，吳營真有可能會拿他開刀。</p>
前方，唐軍止步。</p>
雙方相距一裏多。</p>
“周軍看著不弱。”南賀看了看，“陣型整齊，麵對強敵也沒有膽怯。”</p>
“弱不弱的，廝殺了才知曉。”老賊主動請戰，“郎君，小人請戰！”</p>
楊玄搖頭，“再等等。”</p>
王老二不解，“老賊，你常說做人要穩，要忍嗎？危險的事讓別人先上，咱們再上。今日你不對勁。”</p>
老賊看了韓紀一眼，“老夫蟄伏太久了。”</p>
“你那不是蟄伏。”屠裳澹澹的道：“你本就是那樣。”</p>
“屠公這話卻小看了老夫！”老賊厚顏道。</p>
“這等突擊，你不行！”屠裳搖頭。</p>
“嗬！”</p>
楊玄在等。</p>
直至去兩翼的斥候回來。</p>
“並未發現敵軍大隊人馬的蹤跡，隻是有些斥候。”</p>
老賊幹咳一聲，吸引楊玄的注意力。</p>
楊玄眯著眼想了想，“萬餘人也想阻截我軍，勇氣可嘉。”</p>
他舉起手，“逼近！”</p>
唐軍前行。</p>
“射住陣腳！”對麵有人高喊。</p>
標距箭失落在了前方。</p>
“弓箭手！”</p>
吳營喊道。</p>
唰！</p>
弓箭手出陣。</p>
“止步！”</p>
唐軍在弓箭射程之外止步。</p>
“敵軍的騎兵很少。”楊玄發現了這一點。</p>
“郎君，可要突襲？”南賀也按捺不住了。</p>
楊玄搖頭，“騎兵從兩側襲擾，我想看看敵軍敢戰的意誌！”</p>
騎兵從兩側席卷而去。</p>
“他們會如何？”楊玄期待著。</p>
兩翼的敵軍長槍列陣，剛開始有些慌亂，但很快就在將領們的嗬斥下重新安靜了下來。</p>
“意誌不是很堅定！”楊玄做出了判斷。</p>
“換做是北疆，三大部就能擊潰他們！”</p>
眾人點頭，一臉理所當然。</p>
北疆軍來打南周軍，本就有些降維打擊的味道。</p>
“放箭！”</p>
兩側騎兵開始用箭失襲擾。</p>
周軍陣列中倒下了一些人，慘叫聲讓人心煩意亂。</p>
“鎮定！”</p>
吳營說道：“敵軍隻是襲擾，弓箭手去，和他們對射。”</p>
騎弓的射程不如步弓，步弓一過去，騎射就消停了。</p>
“小心他們突襲。”郎爽帶著人去了側翼指揮。</p>
“楊玄為何不動？”吳營忍著焦躁不安的情緒，仔細看著對麵。</p>
“敵軍應對從容。”南賀說道：“指揮的將領不錯。”</p>
楊玄看看左右，“步卒準備。”</p>
“用步卒衝殺？”南賀輕聲道：“死傷會不少。”</p>
“戰陣之上，死傷免不了！”</p>
楊玄摸摸有些發麻的後腦勺，也低聲道：“此次我帶著三千鐵騎來，主要是揚威，為北疆爭取更多好處。可若是損失太大，回頭也難以交代。至於那些步卒……”</p>
楊玄看了步卒一眼，“異族人太多了。”</p>
韓紀問道：“郎君不信任他們？”</p>
楊玄點頭，“太平盛世時，異族可以用。一旦局勢變化，這些人就會順勢而起，燒殺搶掠。”</p>
他在卷軸裏看到了太多這樣的例子……國家強大時，異族老老實實地喊著天可汗，彷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p>
當天下板蕩時，這些異族就會跳起來，拿起屠刀，野心勃勃的想分一杯羹。</p>
所以，和此刻天下人對異族的看法不同的楊玄，顯得有些異類。</p>
“都是一家人！”有人都囔著。</p>
楊玄搖頭，“在這等時候，消耗一些不是壞事。”</p>
韓紀雖說不是很讚同楊玄對異族的態度，卻很欣慰楊玄的殺伐果斷。</p>
“也是。”</p>
在前方整隊的王書回來了。</p>
“使君，下官請命。”</p>
“你能主動請纓，我很是歡喜。”楊玄虛偽的擠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你率軍稍後發動進攻。”</p>
王書詫異的道：“騎兵呢？”</p>
“騎兵稍後。”</p>
用騎兵來衝陣實際上也是在冒險。</p>
而且損失會不小。</p>
所以更多時候是用步卒打開缺口，騎兵去擴大缺口，給敵軍致命一擊。</p>
這等戰法，在另一個世界的中原王朝用的很溜。</p>
楊玄隻不過是換了個角度而已。</p>
王書愕然。</p>
此人要安撫，否則後續廝殺配合上會出問題……楊玄指著兩側，“我總覺著兩側不對勁。”</p>
“斥候不是哨探過了嗎？”</p>
從到了這裏後，楊玄就一直覺得頭皮發麻，但危險來自於何處卻不知道。</p>
難道當麵的敵軍是南周精銳中的精銳？</p>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懼。</p>
小心能駛萬年船！</p>
他順勢用步卒去發動進攻，一是減少騎兵的損失，二是做兩手準備。</p>
聞聲他看了王書一眼。</p>
王書臉頰輕顫，“領命！”</p>
臨戰時，除非主將出現了失心瘋這等情況，否則他就算是讓你去送死，你也得毫不猶豫的去。</p>
否則他反手就能一刀剁了你，還能加個罪名：抗命不遵！</p>
回頭一家子還得倒黴。</p>
回到前方後，麾下將領問道：“將軍，可是我等主攻？”</p>
王書點頭，“對，沒有騎兵！”</p>
“啥？”</p>
麾下一怔。</p>
步卒主攻，付出的代價會更高。</p>
而北疆鐵騎此次南征一直沒有大用，這讓王書等人難免生出了些楊玄是不是在保留實力的念頭。</p>
“人是咱們殺的，功勞卻是他領了！”</p>
“閉嘴！”</p>
王書喝住了麾下，“準備！”</p>
對麵，吳營在期待著。</p>
“注意兩翼，一旦唐軍騎兵衝進來，要纏住他們。拚死也得纏住。”</p>
騎兵一旦失去了速度，那便是待宰羔羊。</p>
側翼，距離此處六裏開外的地方，一隊騎兵趕來。</p>
卓翰舉手，身後五千騎兵勒住自己的戰馬。</p>
一時間，除去戰馬輕輕的嘶鳴聲之外，周圍一片寂靜。</p>
“如何了？”</p>
卓翰問道。</p>
前方，一個軍士策馬上了小坡，極目看去。</p>
“唐軍正準備出擊。”</p>
“看清楚些。”</p>
“步卒在前，騎兵在兩翼。”</p>
“這是想圍殲？”卓翰笑道。</p>
和沒有背景，被送來當炮灰的吳營不同，卓翰屬於官二代。</p>
他的父親原先是某位大老的心腹小吏，幾番浮沉後，變成了某州的知州。千裏為官隻為財，他的父親忍不住就伸了手，但運氣不好的是，遇到了一個較真的下屬。</p>
下屬舉報，被他父親恩主按了下去。</p>
下屬再舉報，這一次卓翰的父親徑直下了狠手，栽贓陷害，把這人打個半死，直接流放去了偏僻的地方，和土人作伴。</p>
半年後，就傳來了土人突襲，那人不幸被掠走的消息。</p>
被土人掠走，其實比死還難受。</p>
本以為就此能平安落地，可誰曾想那人竟然逃了出來。</p>
沒人知曉那人究竟經曆了什麽劫難，隨後他就豁出去了，一路潛行到了汴京。</p>
就在汴京城內最熱鬧地方，這人撒了十餘張寫著卓翰父親罪行的紙張。</p>
他跪在那裏哀號，以至於泣血。</p>
此人以血為墨，以手指為筆，在石板上寫了三個大字。</p>
冤！</p>
冤！</p>
冤！</p>
隨即一頭就撞死在了青樓門外。</p>
事兒引發了轟動，卓翰父親的恩主也壓不住了。</p>
但不得不說這位恩主有情有義，在卓翰的父親被流放之後，把卓翰拉了出來。隻不過卓翰的父親名聲太臭，故而恩主就令他棄文從武。</p>
有恩主作為後盾，卓翰漸漸在軍中聲名鵲起，有了名將的美名。</p>
這不，此次出擊，本來是令他來阻截楊玄，可卓翰報上了恩主的名字，於是便成了側翼突襲騎兵的統領。</p>
看！</p>
從送死到立功，這境遇的轉變靠的是什麽？</p>
關係！</p>
卓翰想到了吳營。</p>
那是個好人！</p>
他悲天憫人的想著，興許過後可以去吳家祭奠一番。</p>
副將提醒道：“是不是再等等？等殺的差不多了再去！”</p>
卓翰看著副將，眼角微微眯著，自然一股子傲氣就出來了。</p>
“殺的差不多了，功勞是誰的？”</p>
“可……”</p>
副將心想別人豁出命去阻截唐軍，分些功勞不行？</p>
“此戰要的是穩靠。”卓翰話鋒一轉，“吳營說了，將會以死報國。難道我等就沒有殺身報國之心？！”</p>
這人，竟然如此無恥！</p>
副將是臨時配的，專門輔左卓翰。</p>
“唐軍兩翼以騎兵張開，這便是包夾之勢。如此，當我軍突然出現時，被吳營部纏住的唐軍能有何作為？”</p>
卓翰是學過兵法，恩主對他不錯，請了好先生。可卓翰那時候滿腦子都是科舉內容，學來學去，也隻學了個皮毛。</p>
恩主問起，先生也不想繼續教授這個有來曆的學生，就含湖以對，說什麽隻需磨礪一番，郎君就能揚威沙場雲雲。</p>
磨礪，換個說法就是：光說不練假把式，丟出去試試，您就知曉這人是什麽成色了。</p>
恩主沒那個長安時間去管這個。</p>
恩主很給力！</p>
一從軍，卓翰就進了汴京禁軍。</p>
有恩主的扶持，卓翰順風順水的一路高升。</p>
你要說磨礪，禁軍就是看門狗，磨礪什麽？</p>
在恩主看來，護衛汴京，護衛陛下就是磨礪。</p>
副將忍不住說道：“要不，再去哨探？”</p>
卓翰不耐煩的道：“驚動了唐軍，你負責？”</p>
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立功！</p>
誰阻攔他立功，誰就是他的敵人。</p>
副將發現他眼神不善，趕緊閉嘴。</p>
卓翰冷笑道：“軍中早有人說了，那雷琦乃是徒有虛名，靠著將門的名聲招搖撞騙。他被楊玄擊敗，那是理所當然。”</p>
</p>
軍中不少人看不起異族出身的雷氏，但那些話更像是鄙夷。</p>
“楊玄就在前方，我當擒獲此人，帶去二位相公之前耀武！”</p>
卓翰策馬回頭，看著麾下說道：“唐人南征以來，我大周節節敗退，有人說此戰必敗。更有人鄙夷我輩無能！</p>
今日，我將帶著你等去告訴他們。</p>
我輩武人，還在！”</p>
小山包的騎兵喊道：“唐軍騎兵出擊了。”</p>
卓翰大喜，“時不我待，出擊！”</p>
……</p>
步卒頂著敵軍的箭失衝了上去。</p>
甫一接觸，唐軍就給周軍上了一課。</p>
十餘悍卒組成的箭頭突入了周軍陣列中，隨即不斷擴大缺口。</p>
“堵住！”</p>
吳營高呼！</p>
後方的周軍拚死把這夥悍卒堵了回去。</p>
屍骸遍地。</p>
以異族勇士為主的十餘悍卒死傷過半，可依舊咆孝著再度衝殺過來。</p>
“悍不畏死！”</p>
南賀歎道：“其實，我北疆也能招募那些異族從軍。”</p>
“仆從軍可以，用於征伐異族！”</p>
楊玄說道。</p>
他的麾下也有異族，烏達等人便是。但那是護衛，更是奴仆。</p>
南賀低聲道：“其實，用於大事也可以。”</p>
“請異族來插手大唐內部之事，但凡我在，永不可能！”</p>
楊玄斬釘截鐵的道。</p>
南賀和韓紀交換了一個眼色，都不解楊玄為何對此事如此執拗。</p>
在卷軸裏，楊玄看過那些資料。</p>
每逢中原衰微時，就是異族燒殺搶掠的好機會。</p>
史書上簡單幾筆，卻代表著無數人的苦難。</p>
大唐目前就有衰微的景象，若真到了那一日，不管是南疆異族，南周，或是北遼，這些異族都會毫不猶豫的衝殺進來。</p>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楊玄的眼前彷佛出現了那一幕幕令人震驚的慘狀。</p>
“使君，敵軍兩翼收縮了。”</p>
楊玄已經看到了，在唐軍正麵的有力衝擊下，周軍收縮了兩翼，調集了不少人來支援正麵。</p>
可側翼呢？</p>
楊玄心中一動。</p>
論起來側翼的騎兵威脅更大，一旦鑿開一個口子，頃刻間便是潰敗的結局。</p>
敵將先前的表現很穩健。</p>
可此刻為何如此顧頭不顧腚？</p>
楊玄覺得頭皮越發的麻了。</p>
“兩翼突擊一下。”</p>
大旗搖動。</p>
兩翼騎兵發動了突擊。</p>
“敵軍閃開了！”烏達喊道。</p>
這不對！</p>
這怎麽像是開門迎鳳，閉門拔毛的架勢？</p>
退不退？</p>
楊玄果斷的道：“退出來！”</p>
大旗搖動，騎兵接到了指令，不少人頗為不解，覺得大好局麵下竟然後撤，使君莫非是喝多了嗎？</p>
但軍令如山。</p>
騎兵迅速撤離。</p>
周軍此刻也發動。</p>
正好唐軍撤離，包夾就包了個寂寞。</p>
吳營麵色劇變。</p>
“他怎地看出來了？”</p>
嗚嗚嗚！</p>
號角聲從唐軍左側傳來。</p>
烏壓壓的一片騎兵出現了。</p>
歡呼聲傳來。</p>
“活捉楊狗！”</p>
對麵，唐軍也是如此。</p>
三千北疆鐵騎在左右兩翼壓陣。</p>
吳營看到了楊字旗。</p>
“列陣！”</p>
吳營在馬背上舉手。</p>
大軍止步。</p>
呼吸聲，幹咳聲，馬的嘶鳴，風吹動旗幟獵獵作響……</p>
陽光下，吳營彷佛看到了屍山血海。</p>
“指揮使果真交代了後事？”</p>
這是一次赴死之旅，你要說誰都能澹定那是扯澹。</p>
副將郎爽就沒法澹定。</p>
“嗯！”</p>
“此次出戰，下官聽聞本該是別人領軍，那人……下官聽聞乃是某位權貴的親戚，突然就變了。”</p>
“嗯！”</p>
郎爽終究忍不住了，“那人本該來此，可卻搖身一變，變成了側翼五千騎兵的指揮使。送死咱們去，立功他來！”</p>
“唐軍來勢洶洶，我輩武人自當赴死，這是本分！”吳營眯眼看著前方，“不可動搖軍心！”</p>
“是！”再說下去，吳營真有可能會拿他開刀。</p>
前方，唐軍止步。</p>
雙方相距一裏多。</p>
“周軍看著不弱。”南賀看了看，“陣型整齊，麵對強敵也沒有膽怯。”</p>
“弱不弱的，廝殺了才知曉。”老賊主動請戰，“郎君，小人請戰！”</p>
楊玄搖頭，“再等等。”</p>
王老二不解，“老賊，你常說做人要穩，要忍嗎？危險的事讓別人先上，咱們再上。今日你不對勁。”</p>
老賊看了韓紀一眼，“老夫蟄伏太久了。”</p>
“你那不是蟄伏。”屠裳澹澹的道：“你本就是那樣。”</p>
“屠公這話卻小看了老夫！”老賊厚顏道。</p>
“這等突擊，你不行！”屠裳搖頭。</p>
“嗬！”</p>
楊玄在等。</p>
直至去兩翼的斥候回來。</p>
“並未發現敵軍大隊人馬的蹤跡，隻是有些斥候。”</p>
老賊幹咳一聲，吸引楊玄的注意力。</p>
楊玄眯著眼想了想，“萬餘人也想阻截我軍，勇氣可嘉。”</p>
他舉起手，“逼近！”</p>
唐軍前行。</p>
“射住陣腳！”對麵有人高喊。</p>
標距箭失落在了前方。</p>
“弓箭手！”</p>
吳營喊道。</p>
唰！</p>
弓箭手出陣。</p>
“止步！”</p>
唐軍在弓箭射程之外止步。</p>
“敵軍的騎兵很少。”楊玄發現了這一點。</p>
“郎君，可要突襲？”南賀也按捺不住了。</p>
楊玄搖頭，“騎兵從兩側襲擾，我想看看敵軍敢戰的意誌！”</p>
騎兵從兩側席卷而去。</p>
“他們會如何？”楊玄期待著。</p>
兩翼的敵軍長槍列陣，剛開始有些慌亂，但很快就在將領們的嗬斥下重新安靜了下來。</p>
“意誌不是很堅定！”楊玄做出了判斷。</p>
“換做是北疆，三大部就能擊潰他們！”</p>
眾人點頭，一臉理所當然。</p>
北疆軍來打南周軍，本就有些降維打擊的味道。</p>
“放箭！”</p>
兩側騎兵開始用箭失襲擾。</p>
周軍陣列中倒下了一些人，慘叫聲讓人心煩意亂。</p>
“鎮定！”</p>
吳營說道：“敵軍隻是襲擾，弓箭手去，和他們對射。”</p>
騎弓的射程不如步弓，步弓一過去，騎射就消停了。</p>
“小心他們突襲。”郎爽帶著人去了側翼指揮。</p>
“楊玄為何不動？”吳營忍著焦躁不安的情緒，仔細看著對麵。</p>
“敵軍應對從容。”南賀說道：“指揮的將領不錯。”</p>
楊玄看看左右，“步卒準備。”</p>
“用步卒衝殺？”南賀輕聲道：“死傷會不少。”</p>
“戰陣之上，死傷免不了！”</p>
楊玄摸摸有些發麻的後腦勺，也低聲道：“此次我帶著三千鐵騎來，主要是揚威，為北疆爭取更多好處。可若是損失太大，回頭也難以交代。至於那些步卒……”</p>
楊玄看了步卒一眼，“異族人太多了。”</p>
韓紀問道：“郎君不信任他們？”</p>
楊玄點頭，“太平盛世時，異族可以用。一旦局勢變化，這些人就會順勢而起，燒殺搶掠。”</p>
他在卷軸裏看到了太多這樣的例子……國家強大時，異族老老實實地喊著天可汗，彷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p>
當天下板蕩時，這些異族就會跳起來，拿起屠刀，野心勃勃的想分一杯羹。</p>
所以，和此刻天下人對異族的看法不同的楊玄，顯得有些異類。</p>
“都是一家人！”有人都囔著。</p>
楊玄搖頭，“在這等時候，消耗一些不是壞事。”</p>
韓紀雖說不是很讚同楊玄對異族的態度，卻很欣慰楊玄的殺伐果斷。</p>
“也是。”</p>
在前方整隊的王書回來了。</p>
“使君，下官請命。”</p>
“你能主動請纓，我很是歡喜。”楊玄虛偽的擠出了欣慰的笑容，“如此，你率軍稍後發動進攻。”</p>
王書詫異的道：“騎兵呢？”</p>
“騎兵稍後。”</p>
用騎兵來衝陣實際上也是在冒險。</p>
而且損失會不小。</p>
所以更多時候是用步卒打開缺口，騎兵去擴大缺口，給敵軍致命一擊。</p>
這等戰法，在另一個世界的中原王朝用的很溜。</p>
楊玄隻不過是換了個角度而已。</p>
王書愕然。</p>
此人要安撫，否則後續廝殺配合上會出問題……楊玄指著兩側，“我總覺著兩側不對勁。”</p>
“斥候不是哨探過了嗎？”</p>
從到了這裏後，楊玄就一直覺得頭皮發麻，但危險來自於何處卻不知道。</p>
難道當麵的敵軍是南周精銳中的精銳？</p>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懼。</p>
小心能駛萬年船！</p>
他順勢用步卒去發動進攻，一是減少騎兵的損失，二是做兩手準備。</p>
聞聲他看了王書一眼。</p>
王書臉頰輕顫，“領命！”</p>
臨戰時，除非主將出現了失心瘋這等情況，否則他就算是讓你去送死，你也得毫不猶豫的去。</p>
否則他反手就能一刀剁了你，還能加個罪名：抗命不遵！</p>
回頭一家子還得倒黴。</p>
回到前方後，麾下將領問道：“將軍，可是我等主攻？”</p>
王書點頭，“對，沒有騎兵！”</p>
“啥？”</p>
麾下一怔。</p>
步卒主攻，付出的代價會更高。</p>
而北疆鐵騎此次南征一直沒有大用，這讓王書等人難免生出了些楊玄是不是在保留實力的念頭。</p>
“人是咱們殺的，功勞卻是他領了！”</p>
“閉嘴！”</p>
王書喝住了麾下，“準備！”</p>
對麵，吳營在期待著。</p>
“注意兩翼，一旦唐軍騎兵衝進來，要纏住他們。拚死也得纏住。”</p>
騎兵一旦失去了速度，那便是待宰羔羊。</p>
側翼，距離此處六裏開外的地方，一隊騎兵趕來。</p>
卓翰舉手，身後五千騎兵勒住自己的戰馬。</p>
一時間，除去戰馬輕輕的嘶鳴聲之外，周圍一片寂靜。</p>
“如何了？”</p>
卓翰問道。</p>
前方，一個軍士策馬上了小坡，極目看去。</p>
“唐軍正準備出擊。”</p>
“看清楚些。”</p>
“步卒在前，騎兵在兩翼。”</p>
“這是想圍殲？”卓翰笑道。</p>
和沒有背景，被送來當炮灰的吳營不同，卓翰屬於官二代。</p>
他的父親原先是某位大老的心腹小吏，幾番浮沉後，變成了某州的知州。千裏為官隻為財，他的父親忍不住就伸了手，但運氣不好的是，遇到了一個較真的下屬。</p>
下屬舉報，被他父親恩主按了下去。</p>
下屬再舉報，這一次卓翰的父親徑直下了狠手，栽贓陷害，把這人打個半死，直接流放去了偏僻的地方，和土人作伴。</p>
半年後，就傳來了土人突襲，那人不幸被掠走的消息。</p>
被土人掠走，其實比死還難受。</p>
本以為就此能平安落地，可誰曾想那人竟然逃了出來。</p>
沒人知曉那人究竟經曆了什麽劫難，隨後他就豁出去了，一路潛行到了汴京。</p>
就在汴京城內最熱鬧地方，這人撒了十餘張寫著卓翰父親罪行的紙張。</p>
他跪在那裏哀號，以至於泣血。</p>
此人以血為墨，以手指為筆，在石板上寫了三個大字。</p>
冤！</p>
冤！</p>
冤！</p>
隨即一頭就撞死在了青樓門外。</p>
事兒引發了轟動，卓翰父親的恩主也壓不住了。</p>
但不得不說這位恩主有情有義，在卓翰的父親被流放之後，把卓翰拉了出來。隻不過卓翰的父親名聲太臭，故而恩主就令他棄文從武。</p>
有恩主作為後盾，卓翰漸漸在軍中聲名鵲起，有了名將的美名。</p>
這不，此次出擊，本來是令他來阻截楊玄，可卓翰報上了恩主的名字，於是便成了側翼突襲騎兵的統領。</p>
看！</p>
從送死到立功，這境遇的轉變靠的是什麽？</p>
關係！</p>
卓翰想到了吳營。</p>
那是個好人！</p>
他悲天憫人的想著，興許過後可以去吳家祭奠一番。</p>
副將提醒道：“是不是再等等？等殺的差不多了再去！”</p>
卓翰看著副將，眼角微微眯著，自然一股子傲氣就出來了。</p>
“殺的差不多了，功勞是誰的？”</p>
“可……”</p>
副將心想別人豁出命去阻截唐軍，分些功勞不行？</p>
“此戰要的是穩靠。”卓翰話鋒一轉，“吳營說了，將會以死報國。難道我等就沒有殺身報國之心？！”</p>
這人，竟然如此無恥！</p>
副將是臨時配的，專門輔左卓翰。</p>
“唐軍兩翼以騎兵張開，這便是包夾之勢。如此，當我軍突然出現時，被吳營部纏住的唐軍能有何作為？”</p>
卓翰是學過兵法，恩主對他不錯，請了好先生。可卓翰那時候滿腦子都是科舉內容，學來學去，也隻學了個皮毛。</p>
恩主問起，先生也不想繼續教授這個有來曆的學生，就含湖以對，說什麽隻需磨礪一番，郎君就能揚威沙場雲雲。</p>
磨礪，換個說法就是：光說不練假把式，丟出去試試，您就知曉這人是什麽成色了。</p>
恩主沒那個長安時間去管這個。</p>
恩主很給力！</p>
一從軍，卓翰就進了汴京禁軍。</p>
有恩主的扶持，卓翰順風順水的一路高升。</p>
你要說磨礪，禁軍就是看門狗，磨礪什麽？</p>
在恩主看來，護衛汴京，護衛陛下就是磨礪。</p>
副將忍不住說道：“要不，再去哨探？”</p>
卓翰不耐煩的道：“驚動了唐軍，你負責？”</p>
他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立功！</p>
誰阻攔他立功，誰就是他的敵人。</p>
副將發現他眼神不善，趕緊閉嘴。</p>
卓翰冷笑道：“軍中早有人說了，那雷琦乃是徒有虛名，靠著將門的名聲招搖撞騙。他被楊玄擊敗，那是理所當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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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不少人看不起異族出身的雷氏，但那些話更像是鄙夷。</p>
“楊玄就在前方，我當擒獲此人，帶去二位相公之前耀武！”</p>
卓翰策馬回頭，看著麾下說道：“唐人南征以來，我大周節節敗退，有人說此戰必敗。更有人鄙夷我輩無能！</p>
今日，我將帶著你等去告訴他們。</p>
我輩武人，還在！”</p>
小山包的騎兵喊道：“唐軍騎兵出擊了。”</p>
卓翰大喜，“時不我待，出擊！”</p>
……</p>
步卒頂著敵軍的箭失衝了上去。</p>
甫一接觸，唐軍就給周軍上了一課。</p>
十餘悍卒組成的箭頭突入了周軍陣列中，隨即不斷擴大缺口。</p>
“堵住！”</p>
吳營高呼！</p>
後方的周軍拚死把這夥悍卒堵了回去。</p>
屍骸遍地。</p>
以異族勇士為主的十餘悍卒死傷過半，可依舊咆孝著再度衝殺過來。</p>
“悍不畏死！”</p>
南賀歎道：“其實，我北疆也能招募那些異族從軍。”</p>
“仆從軍可以，用於征伐異族！”</p>
楊玄說道。</p>
他的麾下也有異族，烏達等人便是。但那是護衛，更是奴仆。</p>
南賀低聲道：“其實，用於大事也可以。”</p>
“請異族來插手大唐內部之事，但凡我在，永不可能！”</p>
楊玄斬釘截鐵的道。</p>
南賀和韓紀交換了一個眼色，都不解楊玄為何對此事如此執拗。</p>
在卷軸裏，楊玄看過那些資料。</p>
每逢中原衰微時，就是異族燒殺搶掠的好機會。</p>
史書上簡單幾筆，卻代表著無數人的苦難。</p>
大唐目前就有衰微的景象，若真到了那一日，不管是南疆異族，南周，或是北遼，這些異族都會毫不猶豫的衝殺進來。</p>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楊玄的眼前彷佛出現了那一幕幕令人震驚的慘狀。</p>
“使君，敵軍兩翼收縮了。”</p>
楊玄已經看到了，在唐軍正麵的有力衝擊下，周軍收縮了兩翼，調集了不少人來支援正麵。</p>
可側翼呢？</p>
楊玄心中一動。</p>
論起來側翼的騎兵威脅更大，一旦鑿開一個口子，頃刻間便是潰敗的結局。</p>
敵將先前的表現很穩健。</p>
可此刻為何如此顧頭不顧腚？</p>
楊玄覺得頭皮越發的麻了。</p>
“兩翼突擊一下。”</p>
大旗搖動。</p>
兩翼騎兵發動了突擊。</p>
“敵軍閃開了！”烏達喊道。</p>
這不對！</p>
這怎麽像是開門迎鳳，閉門拔毛的架勢？</p>
退不退？</p>
楊玄果斷的道：“退出來！”</p>
大旗搖動，騎兵接到了指令，不少人頗為不解，覺得大好局麵下竟然後撤，使君莫非是喝多了嗎？</p>
但軍令如山。</p>
騎兵迅速撤離。</p>
周軍此刻也發動。</p>
正好唐軍撤離，包夾就包了個寂寞。</p>
吳營麵色劇變。</p>
“他怎地看出來了？”</p>
嗚嗚嗚！</p>
號角聲從唐軍左側傳來。</p>
烏壓壓的一片騎兵出現了。</p>
歡呼聲傳來。</p>
“活捉楊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