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p>
楊玄來的路上就想過此次議事，他覺得自己已經出盡風頭，張煥再怎麽著也得壓他一把。</p>
就算是換在北疆，黃春輝也會壓客軍一把，否則內部士氣如何保證？</p>
任何一個團體，如果好事兒不能自己人優先，上位者拿什麽來聚攏人心？</p>
故而他放空腦子，天馬行空的把思維發散到了南周政局上。</p>
但沒想到張煥卻點了他的將。</p>
見楊玄愕然，張煥笑了笑，“許多人大概會好奇，老夫為何點了你的將。”</p>
我也很好奇啊！</p>
楊玄滿頭霧水。</p>
他看了老丈人一眼。</p>
周遵神色平靜的讓楊玄想到了諸葛亮。</p>
可你好歹給個暗示啊！</p>
一個將領小心翼翼的道：“相公，左路軍此戰頗為犀利，想來損耗也不小，要不……換個人？”</p>
另一個則是直接表達不滿，“相公，咱們南疆武人還沒死絕！輪不到外人來做前鋒。”</p>
張煥澹澹的道：“何為前鋒？打探消息，先聲奪人。但更要緊的是審時度勢，掌握進退之道。</p>
否則，若是冒進，則有全軍覆沒之險。若是怯敵後退，則士氣大跌。</p>
決戰之前，重首戰。</p>
首戰勝，則全軍士氣大振。老夫也想用自己人，可此次南征，誰，最為出色？”</p>
張煥指著楊玄，“老夫也想護犢子，也想讓麾下嗷嗷叫著去做前鋒。可老夫不隻是南疆節度使，更是大唐節度使！”</p>
他衝著長安方向拱手，眾人跟隨。</p>
“此戰關係重大。若是受挫，長安震動不說，南周也會覺著大唐不過如此，隨後年胥會錘煉大軍，盯著我南疆，伺機發動進攻。</p>
更有北遼在虎視眈眈，當他們發現大唐連南周都無法取勝時，赫連峰會想什麽？他會想著大唐就是一塊肥肉，此刻不吃，難道等著肥肉腐臭？”</p>
這是現實。</p>
張煥在這個時候展現了一個重臣的擔當！</p>
周遵也沒想到張煥在關鍵時候會擯棄了地域之念，但旋即想到了前鋒的凶險之處，不禁有些糾結。</p>
前鋒看似風光，可世間從來都是收獲和風險相伴。這一路，天知道南周人會如何安排。</p>
是攔截，還是伏擊，或是大軍圍剿……</p>
周遵猛地驚醒，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p>
他本是個冷靜的人，可此刻卻關心則亂。</p>
有些亂了方寸。</p>
老夫竟然亂了方寸？</p>
張煥知曉麾下不滿，但此戰重大，他隻能如此。</p>
“雷琦兵敗，彭靖那邊會調遣大將相助，老夫以為，最可能的人選便是白雄。白雄用兵陰險，你等誰有把握去麵對他？”</p>
難道楊玄就能……眾將腹誹著。</p>
“此戰楊玄用兵看似平平無奇，第一戰破鬆城中規中矩，第二戰破上南也是如此，第三戰破黃州，也看不出什麽精妙之處。可用兵就在於這等平平無奇。”</p>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p>
就不能讓石忠唐去？</p>
楊玄真的不想再出風頭了。</p>
至於戰功，破黃州之後，一個大唐名將的封號是少不得的。</p>
隨後回歸北疆，籌謀把三大部給滅了。</p>
如此，整個北疆誰能與他爭鋒？</p>
到時候黃春輝一退，他順勢再進一步，插手北疆核心水到渠成。</p>
劉擎是自己人，廖勁隻是統籌。</p>
如此，他就能一步步的把手伸進北疆的方方麵麵。</p>
隻待時機出現，就能翻手為雲。</p>
覆手為雨！</p>
但。</p>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螢火蟲，哪怕躲在草叢中，依舊被人拽了出來。</p>
我真不想啊！</p>
張煥看著他，“楊玄！”</p>
這是軍令！</p>
沒有討價還價餘地！</p>
楊玄拱手，“領命！”</p>
張煥說道：“換個人，定然會喜不自禁，可老夫知曉你不肯成為眾失之的，故而不甘不願。</p>
但老夫在此，你隻管去廝殺，去立功。</p>
但凡老夫的手還能動，老夫的腦子還沒犯蠢，那些功勞就不會旁落！”</p>
此刻！</p>
這位南疆節度使才露出了崢嶸。</p>
他沒有什麽大後台，故而要在各方勢力的包夾下輾轉騰挪自保。</p>
他必須要權衡各方利益，否則有一方不滿，回過頭就能給他一擊。</p>
所以，在外人看來，張煥就是個蠅營狗苟的小人！</p>
可此刻他展露了擔當後，眾人才愕然發現。</p>
原來，節度使如此果決！</p>
楊玄行禮，“下官定然竭盡全力！”</p>
張煥說道：“大軍攜帶的糧草不是很多，不過既然讓你為前鋒，老夫自然不會讓你的麾下餓肚子，周長史……”</p>
周遵掌管著這些，自然不會讓女婿吃虧，聞言說道：“張相放心。”</p>
老丈人給女婿補給，那必須是最好的。</p>
楊玄說道：“張相，左路軍不缺糧。”</p>
“嗯！”張煥一怔，“不缺糧？”</p>
楊玄點頭，“下官正想稟告，破黃州城時，敵軍倉皇而逃，留下了許多糧草。”</p>
有人問道：“雷琦竟然沒有令人焚燒糧草嗎？”</p>
好歹也是名將，在這等時候還留著糧草資敵呢！</p>
楊玄澹澹的道：“他來不及！”</p>
周遵第一次發言：“雷琦本以為黃州城能堅守許久，沒想到十日不到就被破城，他哪裏來得及！”</p>
眾人看著楊玄，心中一個念頭在翻湧。</p>
從此後。</p>
見到這位，心中就得重新給他定位了。</p>
見過，大唐名將！</p>
……</p>
稍後各自散去。</p>
楊玄被人叫住，老丈人找他。</p>
老丈人弄了個臨時值房，裏麵堆了不少文書賬簿，隻是看一眼，楊玄就頭痛。</p>
“覺著繁瑣？”周遵問道。</p>
“是。”</p>
“那在陳州時，誰幫你管著這些？”</p>
“曹穎。”</p>
二人寒暄了幾句。</p>
周遵吩咐道：“不是急事就讓他們等等。”</p>
“是。”</p>
常牧出去。</p>
順帶為他們翁婿看門。</p>
可一出去，就見門外站著兩個彪形大漢，冷漠的看著路過官吏。</p>
“你等是姑爺的人？”</p>
“見過常先生！”</p>
虯龍衛已經弄清楚了周遵身邊人的身份。</p>
常牧樂得去清閑，負手在周圍遊走。</p>
暗自感慨：姑爺身邊的人才，怎地越來越多？</p>
這樣的姑爺，會不會和周氏分庭抗禮？</p>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瞬，就被他驅散了。</p>
周氏的底蘊不是一個刺史能比擬的。</p>
哪怕是黃春輝都不能。</p>
老夫失心瘋了！</p>
常牧笑了笑，心想自己許久未曾陰陽協調，可見是憋出的毛病，回頭尋個南周小妾。</p>
值房內，周遵交代道：“軍中糧草不多，此戰必須要速戰速決。故而張煥才果斷壓製了內部的紛爭，力挺你為前鋒。”</p>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足夠周遵把張煥的心思揣摩了個透徹。</p>
“是。”</p>
“此次南征，其實你的功勞已經足夠多了。”</p>
“我也知曉，隻是架不住啊！”</p>
“哎！這便是天意。”</p>
周遵有些惆悵的看著女婿，“你看看你，年紀輕輕的，卻積功如此，老夫看著你就頭疼，黃春輝想必更頭疼，發愁以後該如何安置你。”</p>
“嗬嗬！”</p>
楊玄知曉黃春輝撐不住幾年，他一旦卸任，廖勁上位，劉擎也會上位，而他的目標就是劉擎此刻的位置。</p>
長史！</p>
有劉擎的支持，楊玄能一步步把手伸進北疆的方方麵麵，軍隊，經濟，吏治……</p>
廖勁也幹不了多久。</p>
等他一走。</p>
楊玄的呼吸急促了一瞬。</p>
執掌北疆！</p>
隨後控製北疆。</p>
時機一到。</p>
就打出討逆大旗！</p>
“小心些！”</p>
周遵頭痛歸頭痛，欣慰也少不了。</p>
“是。”</p>
楊玄告辭。</p>
“姑爺！”</p>
出門口，常牧正在等他。</p>
“常先生。”</p>
“姑爺。”常牧笑嗬嗬的道：“那石忠唐此次用了狠辣的手段，老夫以為，此人是為了爭功。”</p>
“多謝了。”</p>
常牧目送著楊玄被簇擁著出去，笑道：“都是聰明人呐！”</p>
……</p>
永州此刻已經成了南周軍的大本營。</p>
彭靖和方崇坐鎮永州，調配各種資源。</p>
“要壓下新政！”</p>
這是方崇喊出的口號。</p>
在這個口號的召喚下，那些權貴豪紳們踴躍支持。</p>
要錢有錢，要糧有糧。</p>
要人有人！</p>
一句話，若是此刻彭靖喊一嗓子造反，估摸著不少人會跟著幹。</p>
“這是一次亮相！”</p>
站在城頭上，方崇躊躇滿誌的道。</p>
“過了些。”</p>
彭靖有些不滿，“陛下會如何想？”</p>
“當初太祖皇帝說過，大周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陛下忘卻了這一點，咱們便提醒他一下。”</p>
白雄上了城頭，“唐軍出動了。”</p>
“哦！前鋒是誰？”彭靖問道。</p>
“楊玄！”白雄令人把地圖攤開，指著一處說道：“楊玄領軍已經過了雲河，正在向永州一線行進。速度不快。”</p>
“為何？”方崇不解，“兵貴神速啊！”</p>
白雄澹澹的道：“永州雲集了十八萬大軍，他若是敢冒進，老夫便能送他一場慘敗。”</p>
“攔截吧！”彭靖說道：“楊玄敗雷琦，令軍中士氣不振，老夫以為，當給他一次挫敗。”</p>
“首戰必勝！”白雄點頭，“老夫已經令人出發了，萬餘人攔截，看似不多，可側翼老夫安排了五千騎兵，一旦楊玄與攔截的我軍糾纏在一起，側翼的騎兵突擊，當可擊潰此獠！”</p>
彭靖仔細看著地圖，手指頭緩緩移動，“也就是說，攔截的那萬餘人乃是誘餌？”</p>
“是，彭相神目如電，一下就看穿了此次謀劃。”白雄說道：“何為前鋒，遇到攔截，若是敵軍勢大則守，或退。</p>
老夫安排了萬餘人，人數不多不少。</p>
以楊玄看來，擊敗這萬餘人應當不是難事。</p>
如此，他自然不肯守，更不肯退。”</p>
“這是貪婪？”方崇沉吟著。</p>
白雄說道：“所謂用兵，所謂兵法，歸根結底便是對人心的揣摩。誰能把人心揣摩的更透徹，誰就能勝。”</p>
“這話說得好！”彭靖笑道：“老夫仔細想來，若是換了自己遇到此等局麵，也擋不住擊潰敵軍的誘惑。軍功啊！誰不想要？”</p>
方崇讚道：“這個謀劃看似平平無奇，可卻把人心給揣摩透徹了。”</p>
“那麽……”彭靖雙手拍拍城頭，“老夫就拭目以待，等著捷報了！”</p>
“那位新晉的大唐名將，據聞乃是北疆黃春輝的愛將，深得他的喜愛。”方崇澹澹的道：“此次大戰唐軍一路攻伐順暢，是時候給他們一個教訓了！”</p>
……</p>
這一路征戰步卒損失了些，張煥給了補充，而且都是精壯。</p>
“新來的都是異族人。”</p>
南賀有些不滿的道：“異族人從軍不是新鮮事，可南疆這邊也太多了些！”</p>
韓紀說道：“老夫在長安時，周圍的人談及南疆，都說是蠻荒之地，人蠻橫，地多瘴氣，故而無人願來。”</p>
“可那些人卻願意去北疆。”</p>
“北疆對麵是北遼，容易立功。原先南疆這邊卻尋不到立功的機會。就算是異族叛亂，在長安諸公看來，擊敗他們是本分，功勞也得大打折扣。”韓紀笑的很無奈。</p>
“異族人野蠻，招募他們給的錢糧也少。戰死了撫恤更少。所以，換誰都會如此選擇！”韓紀說的頭頭是道。</p>
老賊心中歎息，覺得自己又落後了。</p>
斥候回來了。</p>
“使君，前方發現敵軍萬餘！”</p>
“這是攔截。”南賀說道：“郎君，萬餘人，以北疆鐵騎打開缺口，步卒再衝殺進去，可一舉擊潰。”</p>
楊玄看看四周。</p>
這裏的地形有起伏，不過並不高，說是丘陵地帶，可山坡太矮小些。</p>
“哨探左右！”</p>
楊玄並不著急，甚至令麾下歇息。</p>
對麵，萬餘周軍列陣以待。</p>
陽光很熾熱，曬的人頭皮發麻。</p>
指揮使吳營和麾下將領正在議事。</p>
“你等要知曉，那楊玄並非浪得虛名，雷琦輕敵，便吃他的大虧。”</p>
吳營乃是宿將，須發斑白，以穩健著稱。</p>
副將郎爽說道：“側翼何時能來？”</p>
吳營搖頭，“側翼會晚些出現，故而，我軍需要纏住唐軍許久。”</p>
“楊玄帶著三千北疆鐵騎，一直沒怎麽用過，堪稱是養精蓄銳，指揮使，就怕兒郎們擋不住啊！”</p>
</p>
吳營沉聲道：“這一戰，我部的使命是什麽？”</p>
他看著眾將，“犧牲！哪怕是死光了，也要纏住唐軍，爲側翼騎兵突襲提供機會。</p>
故而，在出發前，老夫已經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p>
眾人心中一凜。</p>
前方有人喊道：“唐軍來了！”</p>
吳營起身，“他來了。那麽，都打起精神來，跟著老夫去……</p>
送死！”</p>
楊玄來的路上就想過此次議事，他覺得自己已經出盡風頭，張煥再怎麽著也得壓他一把。</p>
就算是換在北疆，黃春輝也會壓客軍一把，否則內部士氣如何保證？</p>
任何一個團體，如果好事兒不能自己人優先，上位者拿什麽來聚攏人心？</p>
故而他放空腦子，天馬行空的把思維發散到了南周政局上。</p>
但沒想到張煥卻點了他的將。</p>
見楊玄愕然，張煥笑了笑，“許多人大概會好奇，老夫為何點了你的將。”</p>
我也很好奇啊！</p>
楊玄滿頭霧水。</p>
他看了老丈人一眼。</p>
周遵神色平靜的讓楊玄想到了諸葛亮。</p>
可你好歹給個暗示啊！</p>
一個將領小心翼翼的道：“相公，左路軍此戰頗為犀利，想來損耗也不小，要不……換個人？”</p>
另一個則是直接表達不滿，“相公，咱們南疆武人還沒死絕！輪不到外人來做前鋒。”</p>
張煥澹澹的道：“何為前鋒？打探消息，先聲奪人。但更要緊的是審時度勢，掌握進退之道。</p>
否則，若是冒進，則有全軍覆沒之險。若是怯敵後退，則士氣大跌。</p>
決戰之前，重首戰。</p>
首戰勝，則全軍士氣大振。老夫也想用自己人，可此次南征，誰，最為出色？”</p>
張煥指著楊玄，“老夫也想護犢子，也想讓麾下嗷嗷叫著去做前鋒。可老夫不隻是南疆節度使，更是大唐節度使！”</p>
他衝著長安方向拱手，眾人跟隨。</p>
“此戰關係重大。若是受挫，長安震動不說，南周也會覺著大唐不過如此，隨後年胥會錘煉大軍，盯著我南疆，伺機發動進攻。</p>
更有北遼在虎視眈眈，當他們發現大唐連南周都無法取勝時，赫連峰會想什麽？他會想著大唐就是一塊肥肉，此刻不吃，難道等著肥肉腐臭？”</p>
這是現實。</p>
張煥在這個時候展現了一個重臣的擔當！</p>
周遵也沒想到張煥在關鍵時候會擯棄了地域之念，但旋即想到了前鋒的凶險之處，不禁有些糾結。</p>
前鋒看似風光，可世間從來都是收獲和風險相伴。這一路，天知道南周人會如何安排。</p>
是攔截，還是伏擊，或是大軍圍剿……</p>
周遵猛地驚醒，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p>
他本是個冷靜的人，可此刻卻關心則亂。</p>
有些亂了方寸。</p>
老夫竟然亂了方寸？</p>
張煥知曉麾下不滿，但此戰重大，他隻能如此。</p>
“雷琦兵敗，彭靖那邊會調遣大將相助，老夫以為，最可能的人選便是白雄。白雄用兵陰險，你等誰有把握去麵對他？”</p>
難道楊玄就能……眾將腹誹著。</p>
“此戰楊玄用兵看似平平無奇，第一戰破鬆城中規中矩，第二戰破上南也是如此，第三戰破黃州，也看不出什麽精妙之處。可用兵就在於這等平平無奇。”</p>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p>
就不能讓石忠唐去？</p>
楊玄真的不想再出風頭了。</p>
至於戰功，破黃州之後，一個大唐名將的封號是少不得的。</p>
隨後回歸北疆，籌謀把三大部給滅了。</p>
如此，整個北疆誰能與他爭鋒？</p>
到時候黃春輝一退，他順勢再進一步，插手北疆核心水到渠成。</p>
劉擎是自己人，廖勁隻是統籌。</p>
如此，他就能一步步的把手伸進北疆的方方麵麵。</p>
隻待時機出現，就能翻手為雲。</p>
覆手為雨！</p>
但。</p>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螢火蟲，哪怕躲在草叢中，依舊被人拽了出來。</p>
我真不想啊！</p>
張煥看著他，“楊玄！”</p>
這是軍令！</p>
沒有討價還價餘地！</p>
楊玄拱手，“領命！”</p>
張煥說道：“換個人，定然會喜不自禁，可老夫知曉你不肯成為眾失之的，故而不甘不願。</p>
但老夫在此，你隻管去廝殺，去立功。</p>
但凡老夫的手還能動，老夫的腦子還沒犯蠢，那些功勞就不會旁落！”</p>
此刻！</p>
這位南疆節度使才露出了崢嶸。</p>
他沒有什麽大後台，故而要在各方勢力的包夾下輾轉騰挪自保。</p>
他必須要權衡各方利益，否則有一方不滿，回過頭就能給他一擊。</p>
所以，在外人看來，張煥就是個蠅營狗苟的小人！</p>
可此刻他展露了擔當後，眾人才愕然發現。</p>
原來，節度使如此果決！</p>
楊玄行禮，“下官定然竭盡全力！”</p>
張煥說道：“大軍攜帶的糧草不是很多，不過既然讓你為前鋒，老夫自然不會讓你的麾下餓肚子，周長史……”</p>
周遵掌管著這些，自然不會讓女婿吃虧，聞言說道：“張相放心。”</p>
老丈人給女婿補給，那必須是最好的。</p>
楊玄說道：“張相，左路軍不缺糧。”</p>
“嗯！”張煥一怔，“不缺糧？”</p>
楊玄點頭，“下官正想稟告，破黃州城時，敵軍倉皇而逃，留下了許多糧草。”</p>
有人問道：“雷琦竟然沒有令人焚燒糧草嗎？”</p>
好歹也是名將，在這等時候還留著糧草資敵呢！</p>
楊玄澹澹的道：“他來不及！”</p>
周遵第一次發言：“雷琦本以為黃州城能堅守許久，沒想到十日不到就被破城，他哪裏來得及！”</p>
眾人看著楊玄，心中一個念頭在翻湧。</p>
從此後。</p>
見到這位，心中就得重新給他定位了。</p>
見過，大唐名將！</p>
……</p>
稍後各自散去。</p>
楊玄被人叫住，老丈人找他。</p>
老丈人弄了個臨時值房，裏麵堆了不少文書賬簿，隻是看一眼，楊玄就頭痛。</p>
“覺著繁瑣？”周遵問道。</p>
“是。”</p>
“那在陳州時，誰幫你管著這些？”</p>
“曹穎。”</p>
二人寒暄了幾句。</p>
周遵吩咐道：“不是急事就讓他們等等。”</p>
“是。”</p>
常牧出去。</p>
順帶為他們翁婿看門。</p>
可一出去，就見門外站著兩個彪形大漢，冷漠的看著路過官吏。</p>
“你等是姑爺的人？”</p>
“見過常先生！”</p>
虯龍衛已經弄清楚了周遵身邊人的身份。</p>
常牧樂得去清閑，負手在周圍遊走。</p>
暗自感慨：姑爺身邊的人才，怎地越來越多？</p>
這樣的姑爺，會不會和周氏分庭抗禮？</p>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瞬，就被他驅散了。</p>
周氏的底蘊不是一個刺史能比擬的。</p>
哪怕是黃春輝都不能。</p>
老夫失心瘋了！</p>
常牧笑了笑，心想自己許久未曾陰陽協調，可見是憋出的毛病，回頭尋個南周小妾。</p>
值房內，周遵交代道：“軍中糧草不多，此戰必須要速戰速決。故而張煥才果斷壓製了內部的紛爭，力挺你為前鋒。”</p>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足夠周遵把張煥的心思揣摩了個透徹。</p>
“是。”</p>
“此次南征，其實你的功勞已經足夠多了。”</p>
“我也知曉，隻是架不住啊！”</p>
“哎！這便是天意。”</p>
周遵有些惆悵的看著女婿，“你看看你，年紀輕輕的，卻積功如此，老夫看著你就頭疼，黃春輝想必更頭疼，發愁以後該如何安置你。”</p>
“嗬嗬！”</p>
楊玄知曉黃春輝撐不住幾年，他一旦卸任，廖勁上位，劉擎也會上位，而他的目標就是劉擎此刻的位置。</p>
長史！</p>
有劉擎的支持，楊玄能一步步把手伸進北疆的方方麵麵，軍隊，經濟，吏治……</p>
廖勁也幹不了多久。</p>
等他一走。</p>
楊玄的呼吸急促了一瞬。</p>
執掌北疆！</p>
隨後控製北疆。</p>
時機一到。</p>
就打出討逆大旗！</p>
“小心些！”</p>
周遵頭痛歸頭痛，欣慰也少不了。</p>
“是。”</p>
楊玄告辭。</p>
“姑爺！”</p>
出門口，常牧正在等他。</p>
“常先生。”</p>
“姑爺。”常牧笑嗬嗬的道：“那石忠唐此次用了狠辣的手段，老夫以為，此人是為了爭功。”</p>
“多謝了。”</p>
常牧目送著楊玄被簇擁著出去，笑道：“都是聰明人呐！”</p>
……</p>
永州此刻已經成了南周軍的大本營。</p>
彭靖和方崇坐鎮永州，調配各種資源。</p>
“要壓下新政！”</p>
這是方崇喊出的口號。</p>
在這個口號的召喚下，那些權貴豪紳們踴躍支持。</p>
要錢有錢，要糧有糧。</p>
要人有人！</p>
一句話，若是此刻彭靖喊一嗓子造反，估摸著不少人會跟著幹。</p>
“這是一次亮相！”</p>
站在城頭上，方崇躊躇滿誌的道。</p>
“過了些。”</p>
彭靖有些不滿，“陛下會如何想？”</p>
“當初太祖皇帝說過，大周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陛下忘卻了這一點，咱們便提醒他一下。”</p>
白雄上了城頭，“唐軍出動了。”</p>
“哦！前鋒是誰？”彭靖問道。</p>
“楊玄！”白雄令人把地圖攤開，指著一處說道：“楊玄領軍已經過了雲河，正在向永州一線行進。速度不快。”</p>
“為何？”方崇不解，“兵貴神速啊！”</p>
白雄澹澹的道：“永州雲集了十八萬大軍，他若是敢冒進，老夫便能送他一場慘敗。”</p>
“攔截吧！”彭靖說道：“楊玄敗雷琦，令軍中士氣不振，老夫以為，當給他一次挫敗。”</p>
“首戰必勝！”白雄點頭，“老夫已經令人出發了，萬餘人攔截，看似不多，可側翼老夫安排了五千騎兵，一旦楊玄與攔截的我軍糾纏在一起，側翼的騎兵突擊，當可擊潰此獠！”</p>
彭靖仔細看著地圖，手指頭緩緩移動，“也就是說，攔截的那萬餘人乃是誘餌？”</p>
“是，彭相神目如電，一下就看穿了此次謀劃。”白雄說道：“何為前鋒，遇到攔截，若是敵軍勢大則守，或退。</p>
老夫安排了萬餘人，人數不多不少。</p>
以楊玄看來，擊敗這萬餘人應當不是難事。</p>
如此，他自然不肯守，更不肯退。”</p>
“這是貪婪？”方崇沉吟著。</p>
白雄說道：“所謂用兵，所謂兵法，歸根結底便是對人心的揣摩。誰能把人心揣摩的更透徹，誰就能勝。”</p>
“這話說得好！”彭靖笑道：“老夫仔細想來，若是換了自己遇到此等局麵，也擋不住擊潰敵軍的誘惑。軍功啊！誰不想要？”</p>
方崇讚道：“這個謀劃看似平平無奇，可卻把人心給揣摩透徹了。”</p>
“那麽……”彭靖雙手拍拍城頭，“老夫就拭目以待，等著捷報了！”</p>
“那位新晉的大唐名將，據聞乃是北疆黃春輝的愛將，深得他的喜愛。”方崇澹澹的道：“此次大戰唐軍一路攻伐順暢，是時候給他們一個教訓了！”</p>
……</p>
這一路征戰步卒損失了些，張煥給了補充，而且都是精壯。</p>
“新來的都是異族人。”</p>
南賀有些不滿的道：“異族人從軍不是新鮮事，可南疆這邊也太多了些！”</p>
韓紀說道：“老夫在長安時，周圍的人談及南疆，都說是蠻荒之地，人蠻橫，地多瘴氣，故而無人願來。”</p>
“可那些人卻願意去北疆。”</p>
“北疆對麵是北遼，容易立功。原先南疆這邊卻尋不到立功的機會。就算是異族叛亂，在長安諸公看來，擊敗他們是本分，功勞也得大打折扣。”韓紀笑的很無奈。</p>
“異族人野蠻，招募他們給的錢糧也少。戰死了撫恤更少。所以，換誰都會如此選擇！”韓紀說的頭頭是道。</p>
老賊心中歎息，覺得自己又落後了。</p>
斥候回來了。</p>
“使君，前方發現敵軍萬餘！”</p>
“這是攔截。”南賀說道：“郎君，萬餘人，以北疆鐵騎打開缺口，步卒再衝殺進去，可一舉擊潰。”</p>
楊玄看看四周。</p>
這裏的地形有起伏，不過並不高，說是丘陵地帶，可山坡太矮小些。</p>
“哨探左右！”</p>
楊玄並不著急，甚至令麾下歇息。</p>
對麵，萬餘周軍列陣以待。</p>
陽光很熾熱，曬的人頭皮發麻。</p>
指揮使吳營和麾下將領正在議事。</p>
“你等要知曉，那楊玄並非浪得虛名，雷琦輕敵，便吃他的大虧。”</p>
吳營乃是宿將，須發斑白，以穩健著稱。</p>
副將郎爽說道：“側翼何時能來？”</p>
吳營搖頭，“側翼會晚些出現，故而，我軍需要纏住唐軍許久。”</p>
“楊玄帶著三千北疆鐵騎，一直沒怎麽用過，堪稱是養精蓄銳，指揮使，就怕兒郎們擋不住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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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營沉聲道：“這一戰，我部的使命是什麽？”</p>
他看著眾將，“犧牲！哪怕是死光了，也要纏住唐軍，爲側翼騎兵突襲提供機會。</p>
故而，在出發前，老夫已經安排好了自己的後事。”</p>
眾人心中一凜。</p>
前方有人喊道：“唐軍來了！”</p>
吳營起身，“他來了。那麽，都打起精神來，跟著老夫去……</p>
送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