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醒來了。</p>
“我的肉幹呢？”王老二目光轉動，發現自己的包袱不見了。</p>
“在這！”屠裳把包袱拿過來。</p>
“屠公你吃。”王老二看似傻乎乎，可誰對自己好卻分外清楚。</p>
“老夫就不吃了，你趕緊起來，讓醫者給你看看，吃些東西。”</p>
屠裳心情大好，正好醫者來了，就出去等候。</p>
他和楊玄站在外麵，看著天邊的火燒雲，心情美滋滋。</p>
“屠公帶著肉幹去作甚？”</p>
“若是老二不測，老夫就帶著肉幹做幹糧，出一趟遠門。”</p>
一大包肉幹，能讓屠裳走到汴京。</p>
“郎君，可要用飯？”薑鶴兒又來了，現在她這個侍女越發的有模有樣了。</p>
“弄了來。”</p>
越王和趙東平已經吃完了。</p>
“石忠唐那邊進展不順。”趙東平拿到了最新消息，“江城那邊的南周軍抵抗很激烈。”</p>
越王說道：“開戰前，從長安到南疆都很樂觀，如今看來，這個樂觀，早了些。”</p>
趙東平說道：“當時記得是楊玄在朝中說了一番話，不少人都覺得他是為了自家丈人幫腔，誰知曉……如今的情況正如他當初所言。”</p>
“從有意還是無意？”越王問道。</p>
趙東平搖頭，“很難說。若是有意，那麽他應當早就說了出來。若是無意，那便是為了丈人開脫之言。很難說啊！”</p>
他不經意見到越王眼中的悵然之色，就莞爾，“大王這是覺得此人跟著衛王可惜了？”</p>
越王點頭，“若是他跟著本王，此刻應當是來了南疆。隻需此戰出彩，本王就能讓外祖那邊幫襯一把，讓他在南疆飛黃騰達……”</p>
“張楚茂為節度使，此人可後續跟進。”趙東平也憧憬了一下，然後歎道：“可惜不能！”</p>
“此人意誌堅定。”越王拿著水杯喝了一口，“你想想，一個小小的北疆縣令，出身貧寒，好不容易救了貴妃，得了靠山，換了誰會疏遠這個靠山？”</p>
“老夫也不會。”趙東平笑道：“即便知曉貴妃兄妹未來的下場不會太好，可好歹還能有十餘年的富貴和前程，這十餘年多加努力，廣交朋友，到時候再周旋就是了。”</p>
“是啊！可他卻義無反顧的疏遠了貴妃兄妹，讓本王當時也迷惑了一陣子，以為此人是魔怔了。可後來他一步步走的越發的堅定，就在北疆一刀一槍的殺出了個前程。”</p>
“是個大才。”趙東平沒有什麽嫉妒心，“衛王的內弟就死在他的手中，衛王卻放過了他，老夫以為，當時衛王就看出了此人大才，為了籠絡他，這才放過了他。”</p>
“衛王是個會藏奸的。”想到那位兄長，越王就不禁冷笑，“此次在長安他原形畢露，原來，他不缺手腕，所謂殘暴，不過是用來迷惑世人的障眼法。”</p>
“衛王有楊玄幫襯，以後在北疆怕是能站穩腳跟。”趙東平提醒道。</p>
“本王知曉。”越王呼出一口鬱氣，“黃春輝看重楊玄，等他卸任時，定然會推此人一把。如此，十年內，此人定然能在北疆一呼百應。到了那時，衛王就能借勢……而阿耶，十餘年罷了！”</p>
皇帝年歲不小了，雖說身體一直不錯，可再樂觀的估計也就是十餘年的壽元。</p>
十餘年後，借助楊玄之力掌控北疆的衛王會如何？</p>
“到了那時，垂垂老矣的陛下麵對如狼似虎的衛王，很難說會不會改變心意。”趙東平知曉皇帝心中沒什麽親情，“大王莫要以為自己出身高貴，就輕視了他。”</p>
皇後所出的嫡子，這個身份看似高貴，可在皇帝的眼中，這個身份卻會減分。</p>
“本王知曉。”越王眸色深沉，“阿耶對外祖頗為不滿，恨屋及烏，他最近幾年再沒去過阿娘的寢宮。”</p>
“所以，嫡子的身份對於大王而言，反而是個累贅！”</p>
“但嫡子的身份還會帶來不少東西，譬如說一家四姓的幫襯！”</p>
“三姓！”</p>
“是了！本王卻忘記了楊玄是周氏女婿。”越王有些頭痛，“怎地處處都有他？”</p>
趙東平莞爾，“一家三姓是絕大的助力，不過大王要警惕陛下。”</p>
“父慈子孝嗎？”</p>
“是啊！”</p>
“父慈子孝。”</p>
……</p>
江城的城頭，此刻變成了屍山。</p>
唐軍潮水般的退了回去。</p>
守將以刀杵地，喘息道：“退了？”</p>
一個將領瘸著腿走到邊上，往前方看了一眼，“退了！”</p>
“好，今日又守住了，讓城中殺些牛羊，犒勞全軍。”</p>
“牛不好殺吧？”</p>
“不殺，難道留給唐人？”守將獰笑道。</p>
將領低頭，“是。”</p>
守將回身，衝著麾下說道：“把自己當做是死人，如此，咱們才能活下來！”</p>
一個老卒坐下，苦笑道：“咱們的家人都不在城中，自己死了不打緊，可被俘或是投降卻會帶累家人，放心，從開戰的那一日開始，我等就把自己看做是了死人！”</p>
唐軍的中軍，石忠唐冷著臉，聽取了麾下的稟告。</p>
“敵軍悍勇，死戰不退，雖說傷亡慘重，可一時間難以攻下。”</p>
“這隻是江城，後續還有雙峰、信州城！”石忠唐冷著臉，“敵軍敢戰，難道咱們的勇士不敢？明日讓敢死營上去！”</p>
第二日淩晨，吃了早飯後，一千餘敢死營軍士集結。</p>
這些敢死營大多是異族勇士，有的是俘虜，有的是招募而來。</p>
“攻破江城，酒肉管夠！”石忠唐指著城頭，一聲令下，敢死營全體出動。</p>
帶隊的異族將領跪下，“請將軍放心！”</p>
“去吧！”</p>
石忠唐隻是一眼，就令異族將領渾身發抖。</p>
“出擊！”</p>
敢死營上了。</p>
石忠唐問道：“左路軍如何？”</p>
“昨日說剛開始攻打黃州城。”春育笑道：“黃州城中有雷琦在，還有兩萬大軍，少說得攻打十餘日吧！咱們不著急！”</p>
石忠唐冷漠的看著敢死營衝了上去，說道：“今日就要破城！”</p>
“殺！”</p>
守軍被消磨了數日，早已精疲力竭，加之死傷慘重，被敢死營這麽一個猛撲，竟然擋不住了。</p>
一個多時辰後，城頭豎起了大旗。</p>
石忠唐回身，“稟告相公，江城，破！”</p>
……</p>
中路大軍已經到了葉州城。</p>
“城池高大，堅固，相公，不好攻打。”張楚茂搖頭。</p>
張煥看著城池，“南周軍抵抗的意誌越來越頑強，不過，破了葉州城，隨後便是永州。永州一破，前方便是汴京。告訴兒郎們，都果敢些，弄不好啊！咱們還能飲馬穎水。”</p>
穎水前方就是汴京。</p>
到了那時，汴京震動，這一戰，就算是功德圓滿了。</p>
“相公，右路軍捷報。”</p>
“哦！叫來。”張煥頗為高興。</p>
“稟告相公，我軍拿下了江城。”報捷的軍士昂首喊道。</p>
“嗓門很大。”張煥心情大好，“賞他！”</p>
一錠銀子丟了過去，軍士接過，歡喜道；“多謝相公！”</p>
張煥問道：“左路如何？”</p>
周遵說道：“還在攻打。”</p>
“三日了。”張煥說道：“雷琦就在城中，三日不下，他怕是在醞釀些什麽。告戒楊玄，要小心些！”</p>
“是。”</p>
……</p>
“四日了！”</p>
城頭，雷琦看著後撤的唐軍，疲憊的道：“唐軍攻勢依舊不減，永州如何？”</p>
“依舊沒有音訊。”麾下將領不滿的道：“至少該派了援軍來。”</p>
雷琦沉吟良久，“是該派援軍來了。”</p>
一個官員上了城頭，“錢知州遣老夫來問，城防如何？”</p>
雷琦說道：“尚好。”</p>
目前來看，唐軍實力確實是強勁，不愧是能與大遼抗衡的存在。但這幾日攻防戰下來，雷琦卻生出了信心。</p>
“如今城中的將士經過了廝殺的打磨，漸漸有了精銳的雛形。再給老夫五日，老夫將會讓唐軍飲恨黃州城下！”</p>
錢南得了稟告，嗤笑道：“老夫敲打了他一番，如今倒是放低了姿態。令人去汴京報信，就說……黃州穩如山嶽，堅不可摧！”</p>
夜裏，百餘狼騎護送著信使出了黃州城。</p>
“發現敵軍！”</p>
黑暗中，有人高呼。</p>
火把燃起，數十騎出現在側麵。</p>
“衝過去！”</p>
一場短促的廝殺後，十餘騎護送著信使消失在南方。</p>
楊玄接報說道：“差不多了。”</p>
第二日，唐軍再度出發。</p>
錢南今日興致不錯，帶著十餘官吏上了城頭。</p>
“唐軍技窮了。”一個官員指著城下笑道：“日日複日日，他們能有多少人馬死傷？”</p>
錢南澹澹的道：“殺人盈野，這是武人本分。北疆那邊常年廝殺，那楊玄想必是見慣了殺戮，以為靠著殺戮就能讓我等屈膝。</p>
那麽，老夫會告訴他，黃州，不是他撒野的地方！”</p>
眾人不禁精神一振。</p>
雷琦來了。</p>
自從那日後，二人一切如故，但多了隔閡。</p>
“今日老夫令城中準備肉食，中午就能吃上。”雖說看不起武夫，但關鍵時候要善待這些賣命的人，這個道理錢南還是明白的。</p>
“多謝知州。”雷琦澹澹道。</p>
“可有什麽難處？”錢南問道。</p>
“援軍！”</p>
“此次信使會帶話。”錢南是拒絕了雷琦，可回去仔細想想，軍隊總是不嫌多。至於擔心被詬病怯敵，那簡單，黃州能防禦，也能反擊不是？</p>
至於何時反擊，這個主動權掌握在咱的手中。</p>
誰敢質疑，一句話：戰陣瞬息萬變。</p>
“如此就好。”</p>
雷琦頷首。</p>
“唐軍出動了。”</p>
陽光從遠方的地平線下麵跳了出來，微紅。</p>
清晨的風也很柔和。</p>
冬冬冬！</p>
戰鼓聲雄渾，伴隨著晨風，唐軍出動了。</p>
陣列緩緩移動，那些剛吃了早飯沒多久的將士目光炯炯。</p>
“今日，破城！”</p>
出發前，楊玄就說了四個字！</p>
弓箭射程外，唐軍止步。</p>
楊玄策馬上前。</p>
“喊話！”</p>
“降不降？”</p>
“降不降？”</p>
“降不降？”</p>
呼喊聲激蕩風雲。</p>
城頭，錢南輕蔑的道：“告訴他。”</p>
“不降！”</p>
城頭的聲音更大。</p>
“我知道了。”楊玄獰笑道：“攻擊！”</p>
“殺！”</p>
唐軍開始攻城。</p>
越王和趙東平在後麵些觀戰。</p>
看到那些將士在奔跑中中箭倒下，看到那些將士在攀爬梯子時被金汁澆中倒下……</p>
“慘烈！”</p>
越王眯著眼，“這才是戰陣。”</p>
以前他的先生也說過戰陣，但說的虛無縹緲，說的不接地氣。</p>
此刻他看到了，才知曉，原來戰陣並非詩詞裏說的那麽簡單。</p>
廝殺依舊如故，唐軍犀利，周軍綿軟，但卻堅韌。</p>
“楊玄說若是再給周軍數日機會，雷琦就能整合出一支精兵來。如此，時不我待！”趙東平說道。</p>
</p>
“但本王看他卻依舊從容。”</p>
“山嶽崩於眼前而不驚，這才是名將。”</p>
“你是說，他確實是名將？”</p>
“若是能破黃州城，大王，從此後，大唐就要多一個名將了。不是北疆的，而是大唐的。”</p>
“本王，越發的後悔了！”</p>
半個時辰後，城頭的廝殺漸漸白熱化。</p>
“差不多了。”楊玄眯眼看著城頭，“老黃！”</p>
“在！”林飛豹這陣子一直在歇著。</p>
“帶著兄弟們，還有烏達他們。一波推倒黃州城！”</p>
“請郎君拭目以待！”</p>
林飛豹回身，“出擊！”</p>
韓紀笑道：“郎君這幾日一直讓他們歇著，這是想麻痹敵軍吧！”</p>
楊玄點頭，“這幾日我軍攻擊的力度都是差不多的，周軍也適應了這等力度的攻擊。老黃他們此刻上去，那，可就熱鬧了！”</p>
他舉起手，“就如同是一個已經習慣承受百斤的大漢，背上突然又被砸了五十斤東西，他，可能頂住？”</p>
“使君！”前方，王書高喊：“兄弟們士氣如虹，可要發動總攻！”</p>
使君身邊的護衛都上了，大夥兒看在眼裏，知曉此戰到了最關鍵的時候。</p>
楊玄策馬過去。</p>
韓紀低聲對老賊說道：“郎君用兵越發的從容了。”</p>
剛記錄完畢的老賊點頭，“老夫覺著郎君不是在用兵，而是在和對麵的雷琦玩心眼，看誰的心眼更多。”</p>
“這話粗！”韓紀微笑，“不過，卻一語中的。郎君確實是在和雷琦玩心眼，不知為何，雷琦看似玩不過郎君。”</p>
城頭，雷琦回身，“楊玄身邊的護衛動了，這是總攻。”</p>
錢南澹澹的道：“老夫今日就站在此地，一步，不退！”</p>
雷琦點頭。</p>
“那個老人呢？”雷琦蹙眉，“他竟然沒來？”</p>
中軍，屠裳拽著王老二，“你的傷還沒好，不許去！”</p>
城頭，林飛豹第一個衝了上去。</p>
雷琦獰笑，“殺了他！”</p>
他身後的十餘好手結陣衝殺。</p>
林飛豹拎著鐵棍子，獰笑道：“屠光他們！”</p>
錢南撫須微笑，身邊人低聲道：“知州，城頭危險！”</p>
錢南微笑不變，“老夫羞辱了雷琦，他看似平靜，可昨夜卻有人悄然出城，往汴京方向去了。</p>
老夫沒猜錯的話，定然他的使者。</p>
這是去表功，順帶告老夫一狀。老夫在城中統籌，唯一能被他詬病的便是未曾身處一線。今日老夫來了，眾目睽睽之下，誰敢說老夫怯戰？”</p>
“如此，此戰擊退唐軍，功勞不能全歸於雷琦！”</p>
錢南澹澹道：“老夫要什麽功勞呢？老夫隻要大周江山固若金湯！”</p>
呯！</p>
錢南的視線內變成了紅色。</p>
他看到林飛豹一棍子就捶爆了雷琦麾下好手的頭顱。</p>
數十大漢，齊齊往前一步。</p>
呯！</p>
城頭傳來了密集的炸裂聲。</p>
“啊！”</p>
慘嚎聲突然密集。</p>
雷琦麵色劇變。</p>
錢南目瞪口呆。</p>
“屠光他們！”林飛豹高呼。</p>
以他為首，虯龍衛和後續登上城頭的烏達等人衝著雷琦撲來。</p>
沿途，無人能擋！</p>
錢南尖叫道：“撤！”</p>
“我的肉幹呢？”王老二目光轉動，發現自己的包袱不見了。</p>
“在這！”屠裳把包袱拿過來。</p>
“屠公你吃。”王老二看似傻乎乎，可誰對自己好卻分外清楚。</p>
“老夫就不吃了，你趕緊起來，讓醫者給你看看，吃些東西。”</p>
屠裳心情大好，正好醫者來了，就出去等候。</p>
他和楊玄站在外麵，看著天邊的火燒雲，心情美滋滋。</p>
“屠公帶著肉幹去作甚？”</p>
“若是老二不測，老夫就帶著肉幹做幹糧，出一趟遠門。”</p>
一大包肉幹，能讓屠裳走到汴京。</p>
“郎君，可要用飯？”薑鶴兒又來了，現在她這個侍女越發的有模有樣了。</p>
“弄了來。”</p>
越王和趙東平已經吃完了。</p>
“石忠唐那邊進展不順。”趙東平拿到了最新消息，“江城那邊的南周軍抵抗很激烈。”</p>
越王說道：“開戰前，從長安到南疆都很樂觀，如今看來，這個樂觀，早了些。”</p>
趙東平說道：“當時記得是楊玄在朝中說了一番話，不少人都覺得他是為了自家丈人幫腔，誰知曉……如今的情況正如他當初所言。”</p>
“從有意還是無意？”越王問道。</p>
趙東平搖頭，“很難說。若是有意，那麽他應當早就說了出來。若是無意，那便是為了丈人開脫之言。很難說啊！”</p>
他不經意見到越王眼中的悵然之色，就莞爾，“大王這是覺得此人跟著衛王可惜了？”</p>
越王點頭，“若是他跟著本王，此刻應當是來了南疆。隻需此戰出彩，本王就能讓外祖那邊幫襯一把，讓他在南疆飛黃騰達……”</p>
“張楚茂為節度使，此人可後續跟進。”趙東平也憧憬了一下，然後歎道：“可惜不能！”</p>
“此人意誌堅定。”越王拿著水杯喝了一口，“你想想，一個小小的北疆縣令，出身貧寒，好不容易救了貴妃，得了靠山，換了誰會疏遠這個靠山？”</p>
“老夫也不會。”趙東平笑道：“即便知曉貴妃兄妹未來的下場不會太好，可好歹還能有十餘年的富貴和前程，這十餘年多加努力，廣交朋友，到時候再周旋就是了。”</p>
“是啊！可他卻義無反顧的疏遠了貴妃兄妹，讓本王當時也迷惑了一陣子，以為此人是魔怔了。可後來他一步步走的越發的堅定，就在北疆一刀一槍的殺出了個前程。”</p>
“是個大才。”趙東平沒有什麽嫉妒心，“衛王的內弟就死在他的手中，衛王卻放過了他，老夫以為，當時衛王就看出了此人大才，為了籠絡他，這才放過了他。”</p>
“衛王是個會藏奸的。”想到那位兄長，越王就不禁冷笑，“此次在長安他原形畢露，原來，他不缺手腕，所謂殘暴，不過是用來迷惑世人的障眼法。”</p>
“衛王有楊玄幫襯，以後在北疆怕是能站穩腳跟。”趙東平提醒道。</p>
“本王知曉。”越王呼出一口鬱氣，“黃春輝看重楊玄，等他卸任時，定然會推此人一把。如此，十年內，此人定然能在北疆一呼百應。到了那時，衛王就能借勢……而阿耶，十餘年罷了！”</p>
皇帝年歲不小了，雖說身體一直不錯，可再樂觀的估計也就是十餘年的壽元。</p>
十餘年後，借助楊玄之力掌控北疆的衛王會如何？</p>
“到了那時，垂垂老矣的陛下麵對如狼似虎的衛王，很難說會不會改變心意。”趙東平知曉皇帝心中沒什麽親情，“大王莫要以為自己出身高貴，就輕視了他。”</p>
皇後所出的嫡子，這個身份看似高貴，可在皇帝的眼中，這個身份卻會減分。</p>
“本王知曉。”越王眸色深沉，“阿耶對外祖頗為不滿，恨屋及烏，他最近幾年再沒去過阿娘的寢宮。”</p>
“所以，嫡子的身份對於大王而言，反而是個累贅！”</p>
“但嫡子的身份還會帶來不少東西，譬如說一家四姓的幫襯！”</p>
“三姓！”</p>
“是了！本王卻忘記了楊玄是周氏女婿。”越王有些頭痛，“怎地處處都有他？”</p>
趙東平莞爾，“一家三姓是絕大的助力，不過大王要警惕陛下。”</p>
“父慈子孝嗎？”</p>
“是啊！”</p>
“父慈子孝。”</p>
……</p>
江城的城頭，此刻變成了屍山。</p>
唐軍潮水般的退了回去。</p>
守將以刀杵地，喘息道：“退了？”</p>
一個將領瘸著腿走到邊上，往前方看了一眼，“退了！”</p>
“好，今日又守住了，讓城中殺些牛羊，犒勞全軍。”</p>
“牛不好殺吧？”</p>
“不殺，難道留給唐人？”守將獰笑道。</p>
將領低頭，“是。”</p>
守將回身，衝著麾下說道：“把自己當做是死人，如此，咱們才能活下來！”</p>
一個老卒坐下，苦笑道：“咱們的家人都不在城中，自己死了不打緊，可被俘或是投降卻會帶累家人，放心，從開戰的那一日開始，我等就把自己看做是了死人！”</p>
唐軍的中軍，石忠唐冷著臉，聽取了麾下的稟告。</p>
“敵軍悍勇，死戰不退，雖說傷亡慘重，可一時間難以攻下。”</p>
“這隻是江城，後續還有雙峰、信州城！”石忠唐冷著臉，“敵軍敢戰，難道咱們的勇士不敢？明日讓敢死營上去！”</p>
第二日淩晨，吃了早飯後，一千餘敢死營軍士集結。</p>
這些敢死營大多是異族勇士，有的是俘虜，有的是招募而來。</p>
“攻破江城，酒肉管夠！”石忠唐指著城頭，一聲令下，敢死營全體出動。</p>
帶隊的異族將領跪下，“請將軍放心！”</p>
“去吧！”</p>
石忠唐隻是一眼，就令異族將領渾身發抖。</p>
“出擊！”</p>
敢死營上了。</p>
石忠唐問道：“左路軍如何？”</p>
“昨日說剛開始攻打黃州城。”春育笑道：“黃州城中有雷琦在，還有兩萬大軍，少說得攻打十餘日吧！咱們不著急！”</p>
石忠唐冷漠的看著敢死營衝了上去，說道：“今日就要破城！”</p>
“殺！”</p>
守軍被消磨了數日，早已精疲力竭，加之死傷慘重，被敢死營這麽一個猛撲，竟然擋不住了。</p>
一個多時辰後，城頭豎起了大旗。</p>
石忠唐回身，“稟告相公，江城，破！”</p>
……</p>
中路大軍已經到了葉州城。</p>
“城池高大，堅固，相公，不好攻打。”張楚茂搖頭。</p>
張煥看著城池，“南周軍抵抗的意誌越來越頑強，不過，破了葉州城，隨後便是永州。永州一破，前方便是汴京。告訴兒郎們，都果敢些，弄不好啊！咱們還能飲馬穎水。”</p>
穎水前方就是汴京。</p>
到了那時，汴京震動，這一戰，就算是功德圓滿了。</p>
“相公，右路軍捷報。”</p>
“哦！叫來。”張煥頗為高興。</p>
“稟告相公，我軍拿下了江城。”報捷的軍士昂首喊道。</p>
“嗓門很大。”張煥心情大好，“賞他！”</p>
一錠銀子丟了過去，軍士接過，歡喜道；“多謝相公！”</p>
張煥問道：“左路如何？”</p>
周遵說道：“還在攻打。”</p>
“三日了。”張煥說道：“雷琦就在城中，三日不下，他怕是在醞釀些什麽。告戒楊玄，要小心些！”</p>
“是。”</p>
……</p>
“四日了！”</p>
城頭，雷琦看著後撤的唐軍，疲憊的道：“唐軍攻勢依舊不減，永州如何？”</p>
“依舊沒有音訊。”麾下將領不滿的道：“至少該派了援軍來。”</p>
雷琦沉吟良久，“是該派援軍來了。”</p>
一個官員上了城頭，“錢知州遣老夫來問，城防如何？”</p>
雷琦說道：“尚好。”</p>
目前來看，唐軍實力確實是強勁，不愧是能與大遼抗衡的存在。但這幾日攻防戰下來，雷琦卻生出了信心。</p>
“如今城中的將士經過了廝殺的打磨，漸漸有了精銳的雛形。再給老夫五日，老夫將會讓唐軍飲恨黃州城下！”</p>
錢南得了稟告，嗤笑道：“老夫敲打了他一番，如今倒是放低了姿態。令人去汴京報信，就說……黃州穩如山嶽，堅不可摧！”</p>
夜裏，百餘狼騎護送著信使出了黃州城。</p>
“發現敵軍！”</p>
黑暗中，有人高呼。</p>
火把燃起，數十騎出現在側麵。</p>
“衝過去！”</p>
一場短促的廝殺後，十餘騎護送著信使消失在南方。</p>
楊玄接報說道：“差不多了。”</p>
第二日，唐軍再度出發。</p>
錢南今日興致不錯，帶著十餘官吏上了城頭。</p>
“唐軍技窮了。”一個官員指著城下笑道：“日日複日日，他們能有多少人馬死傷？”</p>
錢南澹澹的道：“殺人盈野，這是武人本分。北疆那邊常年廝殺，那楊玄想必是見慣了殺戮，以為靠著殺戮就能讓我等屈膝。</p>
那麽，老夫會告訴他，黃州，不是他撒野的地方！”</p>
眾人不禁精神一振。</p>
雷琦來了。</p>
自從那日後，二人一切如故，但多了隔閡。</p>
“今日老夫令城中準備肉食，中午就能吃上。”雖說看不起武夫，但關鍵時候要善待這些賣命的人，這個道理錢南還是明白的。</p>
“多謝知州。”雷琦澹澹道。</p>
“可有什麽難處？”錢南問道。</p>
“援軍！”</p>
“此次信使會帶話。”錢南是拒絕了雷琦，可回去仔細想想，軍隊總是不嫌多。至於擔心被詬病怯敵，那簡單，黃州能防禦，也能反擊不是？</p>
至於何時反擊，這個主動權掌握在咱的手中。</p>
誰敢質疑，一句話：戰陣瞬息萬變。</p>
“如此就好。”</p>
雷琦頷首。</p>
“唐軍出動了。”</p>
陽光從遠方的地平線下麵跳了出來，微紅。</p>
清晨的風也很柔和。</p>
冬冬冬！</p>
戰鼓聲雄渾，伴隨著晨風，唐軍出動了。</p>
陣列緩緩移動，那些剛吃了早飯沒多久的將士目光炯炯。</p>
“今日，破城！”</p>
出發前，楊玄就說了四個字！</p>
弓箭射程外，唐軍止步。</p>
楊玄策馬上前。</p>
“喊話！”</p>
“降不降？”</p>
“降不降？”</p>
“降不降？”</p>
呼喊聲激蕩風雲。</p>
城頭，錢南輕蔑的道：“告訴他。”</p>
“不降！”</p>
城頭的聲音更大。</p>
“我知道了。”楊玄獰笑道：“攻擊！”</p>
“殺！”</p>
唐軍開始攻城。</p>
越王和趙東平在後麵些觀戰。</p>
看到那些將士在奔跑中中箭倒下，看到那些將士在攀爬梯子時被金汁澆中倒下……</p>
“慘烈！”</p>
越王眯著眼，“這才是戰陣。”</p>
以前他的先生也說過戰陣，但說的虛無縹緲，說的不接地氣。</p>
此刻他看到了，才知曉，原來戰陣並非詩詞裏說的那麽簡單。</p>
廝殺依舊如故，唐軍犀利，周軍綿軟，但卻堅韌。</p>
“楊玄說若是再給周軍數日機會，雷琦就能整合出一支精兵來。如此，時不我待！”趙東平說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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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本王看他卻依舊從容。”</p>
“山嶽崩於眼前而不驚，這才是名將。”</p>
“你是說，他確實是名將？”</p>
“若是能破黃州城，大王，從此後，大唐就要多一個名將了。不是北疆的，而是大唐的。”</p>
“本王，越發的後悔了！”</p>
半個時辰後，城頭的廝殺漸漸白熱化。</p>
“差不多了。”楊玄眯眼看著城頭，“老黃！”</p>
“在！”林飛豹這陣子一直在歇著。</p>
“帶著兄弟們，還有烏達他們。一波推倒黃州城！”</p>
“請郎君拭目以待！”</p>
林飛豹回身，“出擊！”</p>
韓紀笑道：“郎君這幾日一直讓他們歇著，這是想麻痹敵軍吧！”</p>
楊玄點頭，“這幾日我軍攻擊的力度都是差不多的，周軍也適應了這等力度的攻擊。老黃他們此刻上去，那，可就熱鬧了！”</p>
他舉起手，“就如同是一個已經習慣承受百斤的大漢，背上突然又被砸了五十斤東西，他，可能頂住？”</p>
“使君！”前方，王書高喊：“兄弟們士氣如虹，可要發動總攻！”</p>
使君身邊的護衛都上了，大夥兒看在眼裏，知曉此戰到了最關鍵的時候。</p>
楊玄策馬過去。</p>
韓紀低聲對老賊說道：“郎君用兵越發的從容了。”</p>
剛記錄完畢的老賊點頭，“老夫覺著郎君不是在用兵，而是在和對麵的雷琦玩心眼，看誰的心眼更多。”</p>
“這話粗！”韓紀微笑，“不過，卻一語中的。郎君確實是在和雷琦玩心眼，不知為何，雷琦看似玩不過郎君。”</p>
城頭，雷琦回身，“楊玄身邊的護衛動了，這是總攻。”</p>
錢南澹澹的道：“老夫今日就站在此地，一步，不退！”</p>
雷琦點頭。</p>
“那個老人呢？”雷琦蹙眉，“他竟然沒來？”</p>
中軍，屠裳拽著王老二，“你的傷還沒好，不許去！”</p>
城頭，林飛豹第一個衝了上去。</p>
雷琦獰笑，“殺了他！”</p>
他身後的十餘好手結陣衝殺。</p>
林飛豹拎著鐵棍子，獰笑道：“屠光他們！”</p>
錢南撫須微笑，身邊人低聲道：“知州，城頭危險！”</p>
錢南微笑不變，“老夫羞辱了雷琦，他看似平靜，可昨夜卻有人悄然出城，往汴京方向去了。</p>
老夫沒猜錯的話，定然他的使者。</p>
這是去表功，順帶告老夫一狀。老夫在城中統籌，唯一能被他詬病的便是未曾身處一線。今日老夫來了，眾目睽睽之下，誰敢說老夫怯戰？”</p>
“如此，此戰擊退唐軍，功勞不能全歸於雷琦！”</p>
錢南澹澹道：“老夫要什麽功勞呢？老夫隻要大周江山固若金湯！”</p>
呯！</p>
錢南的視線內變成了紅色。</p>
他看到林飛豹一棍子就捶爆了雷琦麾下好手的頭顱。</p>
數十大漢，齊齊往前一步。</p>
呯！</p>
城頭傳來了密集的炸裂聲。</p>
“啊！”</p>
慘嚎聲突然密集。</p>
雷琦麵色劇變。</p>
錢南目瞪口呆。</p>
“屠光他們！”林飛豹高呼。</p>
以他為首，虯龍衛和後續登上城頭的烏達等人衝著雷琦撲來。</p>
沿途，無人能擋！</p>
錢南尖叫道：“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