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琦想過楊玄可能會用上的各種手段。</p>
夜襲，</p>
沒來！</p>
掘地道。</p>
沒來！</p>
裝作是援軍。</p>
沒來！</p>
楊玄就這麽一板一眼的攻打黃州城。</p>
雷琦當然喜歡這種硬橋硬馬的攻防，如此，周軍人數多的優勢才能體現出來。</p>
四日攻防戰下來，雖說周軍死傷慘重，可城防卻依舊穩固。</p>
而且周軍在不斷成熟。</p>
著符合雷琦的預期。</p>
隻需再磨礪數日，他就準備重組黃州軍。</p>
到時候，加上永州的援軍，他有信心擊退楊玄。</p>
名將嗎?</p>
那一刻，雷琦難免生出了些輕蔑之意。</p>
但他不會輕敵！</p>
所以，當看到楊玄出動了身邊的護衛後，他反應很快的把麾下的好手聚集了起來。</p>
加上他一直握在手中的五百精銳預備隊，他有信心讓楊玄飲恨城下。</p>
可麾下好手上去，不過是一個照麵，竟然就被捶的稀爛。</p>
剩下的兩個，一個轉身就跑，一個尖叫著，看似瘋了。</p>
沒法不瘋！</p>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被這夥大漢輕鬆的捶殺，自己被噴了滿身腦漿，那種極端的恐懼一下就讓他崩潰了。</p>
“放箭！”</p>
預備隊出手了。</p>
箭失被大漢們輕鬆的拍開，竟然無需兵器。</p>
雷琦眸子一縮，“這是比好手更可怕的悍勇之士，攔住他們！”</p>
五百悍卒預備隊衝上去，隻擋住了這夥人不到二十息。</p>
差不多兩百人的突擊小隊，擊潰了雷琦的預備隊後，露出了崢嶸。</p>
“弩箭！”</p>
弩手終於趕到。</p>
林飛豹麵色一變，“小心！”</p>
他們肉身強大，尋常弓箭壓根不懼。可麵對更為淩厲的弩箭時，也得跪了。</p>
“盾牌！”</p>
弩箭一波襲來。</p>
“嗷！”</p>
一個虯龍衛中箭，捂著肩膀後退。</p>
肉身扛不住弩箭，可弩箭上弦卻不易。</p>
而這個時間，足夠虯龍衛給他們一擊。</p>
趁著弩手們上弦的時機，林飛豹帶著麾下衝了過去。</p>
鐵棍子揮舞，骨折的聲音就像是把竹竿丟進火堆裏焚燒，炸裂後傳來的聲音。</p>
慘嚎聲中，弩手們成了虯龍衛泄憤的目標。</p>
雷琦此刻看了錢南一眼。</p>
他上次就想向汴京求援，要一些好手來。</p>
可錢南卻斷然拒絕。</p>
若是手中有一隊好手在，雷琦發誓自己能把這夥凶悍之徒趕下城頭。</p>
可現在……</p>
“刺史，撤！”</p>
兩個手下帶著人上去了。</p>
雷琦怒吼，“騎兵集結！”</p>
狼騎在城下集結。</p>
隻等這夥人衝進城中時，他準備用狼騎來一個反突擊。</p>
為首的林飛豹扔出了手中的鐵棍子。</p>
嗚！</p>
雷琦拔刀揮去。</p>
鐺！</p>
長刀崩裂，鐵棍依舊飛來。</p>
這是雷琦從未遇到過的強悍對手，他咆孝一聲，撿起一杆長槍就衝了上去。</p>
“快走！”</p>
錢南不怎麽懂戰陣之事，但隻是看了一眼，就知曉此戰完了</p>
“黃州完了！”</p>
他被人架著下了城頭，悲鳴道：“楊玄一直隱藏著實力，雷琦無能，竟然不能察覺！”</p>
雷琦此刻隻想戰死。</p>
他想到過楊玄會隱藏實力，但一個北疆刺史，手中能有什麽好手？</p>
屠裳就已經很逆天了！</p>
可沒想到楊玄隱藏著的竟然是王炸！</p>
隻是一擊，就擊破了他的信心。</p>
而且這個時機選擇的太好了，就在黃州軍包括他在內信心滿滿的時候，楊玄丟出了手中的王炸。</p>
城頭上，黃州軍在拚命阻截唐軍的衝擊。</p>
所有人都在等著雷琦這邊的結果。</p>
雷琦敗退，那麽城防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p>
剩下的不用想，能跑的就趕緊跑吧！</p>
呯！</p>
長槍飛上了天空。</p>
雷琦倒飛回去，被麾下接住，架著就往城下跑。</p>
“撤！”</p>
黃州，不可守了！</p>
一千狼騎護著雷騎，往南門疾馳。</p>
馬蹄聲急促，兩側的人家門縫中多了無數雙眼睛。</p>
“敗了？”</p>
“敗了！”</p>
城頭一陣呼喊。</p>
“敗了！”</p>
有人打開了城門。</p>
楊玄揮手，“出擊！”</p>
一直養精蓄銳的北疆鐵騎發動了進攻。</p>
老賊一手拿著炭筆，一手拿著小本子問道：“郎君為何不在第一日就派老黃他們上去呢？”</p>
這怎麽像是卷軸裏那些采訪的記者呢？</p>
楊玄腦海裏浮現了這個古怪的念頭。</p>
可惜不是美女記者。</p>
“第一日黃州守軍看似孱弱，可保家衛國的念頭最為強烈。</p>
怎麽說呢！人在遭遇恐懼時會迸發出令人詫異的力量，在這等時候，他們會悍不畏死，前赴後繼來攔阻老黃他們。所謂蟻多咬死象便是這個道理。</p>
這幾日我軍攻擊的力度差不多，周軍也適應了這等力度，他們覺著我軍技止此耳。</p>
人啊！一旦習慣了某種態勢，外界突然砸來了一塊巨石，他們會茫然不知所措，覺著自己無法抵禦，再多的勇氣也會潰散。”</p>
楊玄想起了卷軸裏看過的電視劇，那些人以為自己的工作能做一輩子，捧著的是鐵飯碗。於是，他們安守本分。</p>
當外部發生巨大的變化時，工作沒了。</p>
那些人其實能力不差，但心態卻垮了。</p>
說好的鐵飯碗呢？</p>
這時候他們會無所適從，就如同此刻的周軍一樣。</p>
不是說好的就那麽大的攻擊力度嗎？</p>
“這是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p>
“城破了！”</p>
雷琦被狼騎簇擁著衝出了南門。</p>
前方，錢南帶著數十騎被圍住了。</p>
“雷刺史，救救老夫！”</p>
雷琦吐出一口血，先前林飛豹給的一擊這才緩解了些，他目光複雜的看著錢南，“救他！”</p>
麾下心腹說道：“這條老狗救他作甚？”</p>
雷琦搖頭，帶著麾下衝散了那百餘唐軍斥候。</p>
他不想救，但人多眼雜，若是他坐視錢南被俘，回頭麾下有誰告密，他一家子就可以洗幹淨，等著被流放了。</p>
不是不信麾下，他隻是不信人心。</p>
“多謝了！”錢南喘息著，拱手道：“今日之戰，是楊狗狡猾，竟然隱藏了那等好手……老夫看，怕是二位相公的麾下都沒有這等好手。”</p>
“唐軍追來了。”</p>
雷琦回頭看了一眼，千餘唐軍從南門衝殺了出來。</p>
“黃州完了！”</p>
他寄予厚望的精銳計劃也完了。</p>
那些種子都陷在了城中。</p>
“走！”</p>
狼騎護衛著他們遠去。</p>
半個時辰後，城中大致肅清。</p>
“進城。”</p>
楊玄被人簇擁著進了黃州城。</p>
越王就在他的身邊。</p>
進了城中，就看到一群群俘虜站在街道兩側。</p>
“跪下！”</p>
南賀厲喝。</p>
烏壓壓一片俘虜跪下。</p>
就像是一片被大風吹倒的麥田。</p>
一種說不出的心態，讓越王低聲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威嚴嗎？”</p>
率領大軍征戰四方，令敵軍喪膽，令敵人俯首。</p>
這，才是真正的君臨天下！</p>
這一刻，越王野望著自己的未來。</p>
本王若是登基，當親征北遼！</p>
征服北方的那個大敵，如此，他的聲威將會超越大唐最為出色的帝王……武帝！</p>
楊玄的聲音傳來，打破了他的憧憬。</p>
“馬上去中路軍報捷，請示張相，我軍是在黃州歇息，還是進軍永州！”</p>
王書此刻心悅誠服，拱手道：“此戰三路大軍出征，左路軍率先破黃州，使君用兵之能，下官欽佩之至！”</p>
……</p>
葉州城宛如一葉小舟，在風雨中飄搖。</p>
在唐軍猛烈攻擊下，守軍傷亡慘重。</p>
唐軍曾幾度在城頭站穩了腳跟，眼看著破城在即，連張煥都忍不住想全軍進攻。可隨即守軍又用人海戰術把唐軍推下了城頭。</p>
“悍不畏死啊！”</p>
一波攻擊結束後，退下來的將領捂著受傷的手臂，看著城頭感慨道。</p>
張煥也在看著城頭，冷冷的道：“周軍堅韌，倒是出乎了老夫的預料。”</p>
周遵看了張楚茂一眼，“有個麻煩事。”</p>
“嗯？”張煥輕哼一聲。</p>
“當初朝中覺著能速勝。”周遵的語氣中多了些不明的譏誚。</p>
這事兒張煥知曉，楊玄去了朝中，一番話讓君臣的速勝論站不穩腳跟。可他人言輕微，對於此戰的樂觀態度依舊彌漫在長安城中。</p>
南疆將士也是如此，連他張煥都覺得此戰應當是勢如破竹。</p>
剛開始確實是，周軍幾乎是不堪一擊。</p>
漸漸的，周軍的韌性不斷提升，唐軍的進攻難度越來越大。</p>
“你想說什麽？”張楚茂澹澹道。</p>
整個朝中就隻有周遵和楊玄這對翁婿對此戰持謹慎態度。</p>
“朝中調撥的糧草，都是按照速勝來打算的。”</p>
張楚茂：“……”</p>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p>
張煥沉聲道：“催促！”</p>
可他知曉，從長安到南疆何其遠。若是快馬輕騎也就罷了。輜重靠的是大車，吱呀吱呀的，那速度能讓性子急的人想打人。</p>
張楚茂也有些急了。</p>
此戰可是他和越王翻身的機會，若是因為糧草不夠的緣故退兵……</p>
“征集！”</p>
周遵撫須，第一次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張楚茂。</p>
“南疆異族當初反叛的借口便是官吏橫征暴斂。”</p>
此刻再來一個征集糧草，那些異族會用造反來抗議。</p>
大軍在前，後院卻烽煙四起，這還打什麽？</p>
這等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清楚……不，不是想不清楚，而是腦子裏都是自己的小算盤，都是自己的好處利益。</p>
這等人，不蠢！</p>
但，壞！</p>
周遵突然有些恍忽。</p>
周氏竟然和這等人是一夥兒的？</p>
“好了！”</p>
皇帝讓北疆軍來摻和此戰，目的不純，更多是想用北疆軍來牽製南疆軍，這一點張煥很清楚。</p>
而周遵和楊玄翁婿便是牽製北疆大老們的棋子。</p>
在此之前，張煥也樂於見到周遵和張楚茂之間紛爭不斷，以此來牽製越王和張楚茂。</p>
</p>
可此次，他第一次感到了厭惡！</p>
張楚茂突然笑了笑，“相公，士氣有些低落。”</p>
“嗯！”張煥在思考接下來的戰局該如何。</p>
“下一次，老夫帶隊。”</p>
“你……”</p>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p>
作為南疆副使，張楚茂遠離廝殺多年了。</p>
“好！”</p>
張煥覺得這也是個提振士氣的法子。</p>
晚些，張楚茂帶著一隊軍士上了。</p>
“放箭！”</p>
城頭箭如雨下。</p>
張楚茂舉著盾牌，第一個登上了城頭。</p>
守軍蜂擁而至。</p>
雙方在城頭反複拉鋸，一會兒張楚茂帶著麾下突入，可剛歡呼起來，守軍就組織了預備隊反撲。</p>
周軍悍不畏死的作風，讓唐軍上下收起了輕敵之心。</p>
“你那女婿當初說……不可輕視南周。”</p>
“是。”</p>
“有人說人老了，記性就會不好。你那女婿的話老夫就忘的差不多了。可就在方才，又一一回想了起來，可見這人啊！不是記性不好，而是……不想記！”</p>
“張相的記性自然是好的。”</p>
“老夫記得你那女婿說……家國在後，再懦弱的男人也會為了妻兒拿起刀槍。死了他一個，就能活妻兒幾個。在這樣的勇氣鼓舞之下，南周軍會發狂般的阻截我軍。”</p>
“那隻是一己之見。”周遵不知曉張煥這番話的意思，但，為女婿謙虛就對了。</p>
張煥歎息，“你可知老夫此刻在想什麽？”</p>
“不知。”</p>
“老夫在想，當初他為何不來南疆！”</p>
這是想拉攏子泰？周遵愕然，緩緩看向他。</p>
張煥點頭，“老夫是認真的。”</p>
……</p>
楊玄在北疆的日子真的不錯，這一點從周寧的來信中就能看出來。</p>
治下的百姓擁戴他，官吏們敬重他，桃縣黃春輝看重他，司馬劉擎對楊玄更是如父親一般。</p>
這樣的大好局麵下，誰都知曉，楊玄在北疆的未來不可限量。</p>
他來南疆作甚？</p>
張煥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他若是願意來，老夫舉薦他執掌對叛軍的攻伐。”</p>
這便是實權！</p>
一旦叛軍被剿滅，楊玄之名將會響徹南疆大地。</p>
但！</p>
張楚茂！</p>
周遵看了城頭上的張楚茂一眼，“他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為節度使。”</p>
張煥點頭：“隻需數年，老夫便能讓你那女婿為節度副使。坦率說，你女婿為節度副使，此事不管是陛下，還是左相等人都會樂見其成。”</p>
“牽製。”</p>
張楚茂若是為節度使，下麵必須有人牽製他！</p>
而楊玄這個死對頭就是最佳人選。</p>
“對。”</p>
張煥輕聲道：“廝殺犀利老夫不在意，為何？隻因老夫見多了悍將。可你那女婿的眼光卻讓老夫心動了。人才難得……”</p>
張煥這是想為自己鋪路！</p>
楊玄一旦答應，從此就變成了張煥一係的人。</p>
如此，張煥哪怕是去了長安為官，依舊在南疆保持著強大的影響力。</p>
其次，還能結好周氏。</p>
這一係列算盤打的乒乒作響。</p>
但，卻具有很強的操作性。</p>
“你那女婿需要名聲，中路陷入僵持，老夫準備令張楚茂去左路軍主持，把你那女婿弄回來，令他主持攻伐葉州。葉州看似堅韌，可老夫敢斷言守不住十日。”</p>
張煥看著周遵，“破葉州城，可稱為名將。</p>
出名，要趁早！”</p>
這是一個交換。</p>
張煥願意給楊玄出名的機會。</p>
代價就是周氏的支持，以及楊玄答應來南疆。</p>
至於如何操作，不用周遵和楊玄操心，張煥從軍多年，自有關係網。</p>
周遵也在斟酌。</p>
他動心了！</p>
出名要趁早。</p>
女婿在北疆名氣不小，可在整個大唐而言，他還隻是隻雛鳥。</p>
來中路軍，破葉州城！</p>
隨後造勢。</p>
大唐將會多一個名將。</p>
此事……</p>
“相公，左路軍急報。”</p>
張煥笑道：“哦！可是遇到了麻煩。”</p>
周遵收了心思，看著信使在百餘騎的護衛下衝了過來。</p>
近前。</p>
信使昂首，說道：</p>
“稟相公，我軍破黃州城，使君請示下一步行止。”</p>
周圍一下就安靜了。</p>
夜襲，</p>
沒來！</p>
掘地道。</p>
沒來！</p>
裝作是援軍。</p>
沒來！</p>
楊玄就這麽一板一眼的攻打黃州城。</p>
雷琦當然喜歡這種硬橋硬馬的攻防，如此，周軍人數多的優勢才能體現出來。</p>
四日攻防戰下來，雖說周軍死傷慘重，可城防卻依舊穩固。</p>
而且周軍在不斷成熟。</p>
著符合雷琦的預期。</p>
隻需再磨礪數日，他就準備重組黃州軍。</p>
到時候，加上永州的援軍，他有信心擊退楊玄。</p>
名將嗎?</p>
那一刻，雷琦難免生出了些輕蔑之意。</p>
但他不會輕敵！</p>
所以，當看到楊玄出動了身邊的護衛後，他反應很快的把麾下的好手聚集了起來。</p>
加上他一直握在手中的五百精銳預備隊，他有信心讓楊玄飲恨城下。</p>
可麾下好手上去，不過是一個照麵，竟然就被捶的稀爛。</p>
剩下的兩個，一個轉身就跑，一個尖叫著，看似瘋了。</p>
沒法不瘋！</p>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被這夥大漢輕鬆的捶殺，自己被噴了滿身腦漿，那種極端的恐懼一下就讓他崩潰了。</p>
“放箭！”</p>
預備隊出手了。</p>
箭失被大漢們輕鬆的拍開，竟然無需兵器。</p>
雷琦眸子一縮，“這是比好手更可怕的悍勇之士，攔住他們！”</p>
五百悍卒預備隊衝上去，隻擋住了這夥人不到二十息。</p>
差不多兩百人的突擊小隊，擊潰了雷琦的預備隊後，露出了崢嶸。</p>
“弩箭！”</p>
弩手終於趕到。</p>
林飛豹麵色一變，“小心！”</p>
他們肉身強大，尋常弓箭壓根不懼。可麵對更為淩厲的弩箭時，也得跪了。</p>
“盾牌！”</p>
弩箭一波襲來。</p>
“嗷！”</p>
一個虯龍衛中箭，捂著肩膀後退。</p>
肉身扛不住弩箭，可弩箭上弦卻不易。</p>
而這個時間，足夠虯龍衛給他們一擊。</p>
趁著弩手們上弦的時機，林飛豹帶著麾下衝了過去。</p>
鐵棍子揮舞，骨折的聲音就像是把竹竿丟進火堆裏焚燒，炸裂後傳來的聲音。</p>
慘嚎聲中，弩手們成了虯龍衛泄憤的目標。</p>
雷琦此刻看了錢南一眼。</p>
他上次就想向汴京求援，要一些好手來。</p>
可錢南卻斷然拒絕。</p>
若是手中有一隊好手在，雷琦發誓自己能把這夥凶悍之徒趕下城頭。</p>
可現在……</p>
“刺史，撤！”</p>
兩個手下帶著人上去了。</p>
雷琦怒吼，“騎兵集結！”</p>
狼騎在城下集結。</p>
隻等這夥人衝進城中時，他準備用狼騎來一個反突擊。</p>
為首的林飛豹扔出了手中的鐵棍子。</p>
嗚！</p>
雷琦拔刀揮去。</p>
鐺！</p>
長刀崩裂，鐵棍依舊飛來。</p>
這是雷琦從未遇到過的強悍對手，他咆孝一聲，撿起一杆長槍就衝了上去。</p>
“快走！”</p>
錢南不怎麽懂戰陣之事，但隻是看了一眼，就知曉此戰完了</p>
“黃州完了！”</p>
他被人架著下了城頭，悲鳴道：“楊玄一直隱藏著實力，雷琦無能，竟然不能察覺！”</p>
雷琦此刻隻想戰死。</p>
他想到過楊玄會隱藏實力，但一個北疆刺史，手中能有什麽好手？</p>
屠裳就已經很逆天了！</p>
可沒想到楊玄隱藏著的竟然是王炸！</p>
隻是一擊，就擊破了他的信心。</p>
而且這個時機選擇的太好了，就在黃州軍包括他在內信心滿滿的時候，楊玄丟出了手中的王炸。</p>
城頭上，黃州軍在拚命阻截唐軍的衝擊。</p>
所有人都在等著雷琦這邊的結果。</p>
雷琦敗退，那麽城防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p>
剩下的不用想，能跑的就趕緊跑吧！</p>
呯！</p>
長槍飛上了天空。</p>
雷琦倒飛回去，被麾下接住，架著就往城下跑。</p>
“撤！”</p>
黃州，不可守了！</p>
一千狼騎護著雷騎，往南門疾馳。</p>
馬蹄聲急促，兩側的人家門縫中多了無數雙眼睛。</p>
“敗了？”</p>
“敗了！”</p>
城頭一陣呼喊。</p>
“敗了！”</p>
有人打開了城門。</p>
楊玄揮手，“出擊！”</p>
一直養精蓄銳的北疆鐵騎發動了進攻。</p>
老賊一手拿著炭筆，一手拿著小本子問道：“郎君為何不在第一日就派老黃他們上去呢？”</p>
這怎麽像是卷軸裏那些采訪的記者呢？</p>
楊玄腦海裏浮現了這個古怪的念頭。</p>
可惜不是美女記者。</p>
“第一日黃州守軍看似孱弱，可保家衛國的念頭最為強烈。</p>
怎麽說呢！人在遭遇恐懼時會迸發出令人詫異的力量，在這等時候，他們會悍不畏死，前赴後繼來攔阻老黃他們。所謂蟻多咬死象便是這個道理。</p>
這幾日我軍攻擊的力度差不多，周軍也適應了這等力度，他們覺著我軍技止此耳。</p>
人啊！一旦習慣了某種態勢，外界突然砸來了一塊巨石，他們會茫然不知所措，覺著自己無法抵禦，再多的勇氣也會潰散。”</p>
楊玄想起了卷軸裏看過的電視劇，那些人以為自己的工作能做一輩子，捧著的是鐵飯碗。於是，他們安守本分。</p>
當外部發生巨大的變化時，工作沒了。</p>
那些人其實能力不差，但心態卻垮了。</p>
說好的鐵飯碗呢？</p>
這時候他們會無所適從，就如同此刻的周軍一樣。</p>
不是說好的就那麽大的攻擊力度嗎？</p>
“這是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p>
“城破了！”</p>
雷琦被狼騎簇擁著衝出了南門。</p>
前方，錢南帶著數十騎被圍住了。</p>
“雷刺史，救救老夫！”</p>
雷琦吐出一口血，先前林飛豹給的一擊這才緩解了些，他目光複雜的看著錢南，“救他！”</p>
麾下心腹說道：“這條老狗救他作甚？”</p>
雷琦搖頭，帶著麾下衝散了那百餘唐軍斥候。</p>
他不想救，但人多眼雜，若是他坐視錢南被俘，回頭麾下有誰告密，他一家子就可以洗幹淨，等著被流放了。</p>
不是不信麾下，他隻是不信人心。</p>
“多謝了！”錢南喘息著，拱手道：“今日之戰，是楊狗狡猾，竟然隱藏了那等好手……老夫看，怕是二位相公的麾下都沒有這等好手。”</p>
“唐軍追來了。”</p>
雷琦回頭看了一眼，千餘唐軍從南門衝殺了出來。</p>
“黃州完了！”</p>
他寄予厚望的精銳計劃也完了。</p>
那些種子都陷在了城中。</p>
“走！”</p>
狼騎護衛著他們遠去。</p>
半個時辰後，城中大致肅清。</p>
“進城。”</p>
楊玄被人簇擁著進了黃州城。</p>
越王就在他的身邊。</p>
進了城中，就看到一群群俘虜站在街道兩側。</p>
“跪下！”</p>
南賀厲喝。</p>
烏壓壓一片俘虜跪下。</p>
就像是一片被大風吹倒的麥田。</p>
一種說不出的心態，讓越王低聲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威嚴嗎？”</p>
率領大軍征戰四方，令敵軍喪膽，令敵人俯首。</p>
這，才是真正的君臨天下！</p>
這一刻，越王野望著自己的未來。</p>
本王若是登基，當親征北遼！</p>
征服北方的那個大敵，如此，他的聲威將會超越大唐最為出色的帝王……武帝！</p>
楊玄的聲音傳來，打破了他的憧憬。</p>
“馬上去中路軍報捷，請示張相，我軍是在黃州歇息，還是進軍永州！”</p>
王書此刻心悅誠服，拱手道：“此戰三路大軍出征，左路軍率先破黃州，使君用兵之能，下官欽佩之至！”</p>
……</p>
葉州城宛如一葉小舟，在風雨中飄搖。</p>
在唐軍猛烈攻擊下，守軍傷亡慘重。</p>
唐軍曾幾度在城頭站穩了腳跟，眼看著破城在即，連張煥都忍不住想全軍進攻。可隨即守軍又用人海戰術把唐軍推下了城頭。</p>
“悍不畏死啊！”</p>
一波攻擊結束後，退下來的將領捂著受傷的手臂，看著城頭感慨道。</p>
張煥也在看著城頭，冷冷的道：“周軍堅韌，倒是出乎了老夫的預料。”</p>
周遵看了張楚茂一眼，“有個麻煩事。”</p>
“嗯？”張煥輕哼一聲。</p>
“當初朝中覺著能速勝。”周遵的語氣中多了些不明的譏誚。</p>
這事兒張煥知曉，楊玄去了朝中，一番話讓君臣的速勝論站不穩腳跟。可他人言輕微，對於此戰的樂觀態度依舊彌漫在長安城中。</p>
南疆將士也是如此，連他張煥都覺得此戰應當是勢如破竹。</p>
剛開始確實是，周軍幾乎是不堪一擊。</p>
漸漸的，周軍的韌性不斷提升，唐軍的進攻難度越來越大。</p>
“你想說什麽？”張楚茂澹澹道。</p>
整個朝中就隻有周遵和楊玄這對翁婿對此戰持謹慎態度。</p>
“朝中調撥的糧草，都是按照速勝來打算的。”</p>
張楚茂：“……”</p>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p>
張煥沉聲道：“催促！”</p>
可他知曉，從長安到南疆何其遠。若是快馬輕騎也就罷了。輜重靠的是大車，吱呀吱呀的，那速度能讓性子急的人想打人。</p>
張楚茂也有些急了。</p>
此戰可是他和越王翻身的機會，若是因為糧草不夠的緣故退兵……</p>
“征集！”</p>
周遵撫須，第一次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張楚茂。</p>
“南疆異族當初反叛的借口便是官吏橫征暴斂。”</p>
此刻再來一個征集糧草，那些異族會用造反來抗議。</p>
大軍在前，後院卻烽煙四起，這還打什麽？</p>
這等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清楚……不，不是想不清楚，而是腦子裏都是自己的小算盤，都是自己的好處利益。</p>
這等人，不蠢！</p>
但，壞！</p>
周遵突然有些恍忽。</p>
周氏竟然和這等人是一夥兒的？</p>
“好了！”</p>
皇帝讓北疆軍來摻和此戰，目的不純，更多是想用北疆軍來牽製南疆軍，這一點張煥很清楚。</p>
而周遵和楊玄翁婿便是牽製北疆大老們的棋子。</p>
在此之前，張煥也樂於見到周遵和張楚茂之間紛爭不斷，以此來牽製越王和張楚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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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次，他第一次感到了厭惡！</p>
張楚茂突然笑了笑，“相公，士氣有些低落。”</p>
“嗯！”張煥在思考接下來的戰局該如何。</p>
“下一次，老夫帶隊。”</p>
“你……”</p>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p>
作為南疆副使，張楚茂遠離廝殺多年了。</p>
“好！”</p>
張煥覺得這也是個提振士氣的法子。</p>
晚些，張楚茂帶著一隊軍士上了。</p>
“放箭！”</p>
城頭箭如雨下。</p>
張楚茂舉著盾牌，第一個登上了城頭。</p>
守軍蜂擁而至。</p>
雙方在城頭反複拉鋸，一會兒張楚茂帶著麾下突入，可剛歡呼起來，守軍就組織了預備隊反撲。</p>
周軍悍不畏死的作風，讓唐軍上下收起了輕敵之心。</p>
“你那女婿當初說……不可輕視南周。”</p>
“是。”</p>
“有人說人老了，記性就會不好。你那女婿的話老夫就忘的差不多了。可就在方才，又一一回想了起來，可見這人啊！不是記性不好，而是……不想記！”</p>
“張相的記性自然是好的。”</p>
“老夫記得你那女婿說……家國在後，再懦弱的男人也會為了妻兒拿起刀槍。死了他一個，就能活妻兒幾個。在這樣的勇氣鼓舞之下，南周軍會發狂般的阻截我軍。”</p>
“那隻是一己之見。”周遵不知曉張煥這番話的意思，但，為女婿謙虛就對了。</p>
張煥歎息，“你可知老夫此刻在想什麽？”</p>
“不知。”</p>
“老夫在想，當初他為何不來南疆！”</p>
這是想拉攏子泰？周遵愕然，緩緩看向他。</p>
張煥點頭，“老夫是認真的。”</p>
……</p>
楊玄在北疆的日子真的不錯，這一點從周寧的來信中就能看出來。</p>
治下的百姓擁戴他，官吏們敬重他，桃縣黃春輝看重他，司馬劉擎對楊玄更是如父親一般。</p>
這樣的大好局麵下，誰都知曉，楊玄在北疆的未來不可限量。</p>
他來南疆作甚？</p>
張煥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他若是願意來，老夫舉薦他執掌對叛軍的攻伐。”</p>
這便是實權！</p>
一旦叛軍被剿滅，楊玄之名將會響徹南疆大地。</p>
但！</p>
張楚茂！</p>
周遵看了城頭上的張楚茂一眼，“他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為節度使。”</p>
張煥點頭：“隻需數年，老夫便能讓你那女婿為節度副使。坦率說，你女婿為節度副使，此事不管是陛下，還是左相等人都會樂見其成。”</p>
“牽製。”</p>
張楚茂若是為節度使，下麵必須有人牽製他！</p>
而楊玄這個死對頭就是最佳人選。</p>
“對。”</p>
張煥輕聲道：“廝殺犀利老夫不在意，為何？隻因老夫見多了悍將。可你那女婿的眼光卻讓老夫心動了。人才難得……”</p>
張煥這是想為自己鋪路！</p>
楊玄一旦答應，從此就變成了張煥一係的人。</p>
如此，張煥哪怕是去了長安為官，依舊在南疆保持著強大的影響力。</p>
其次，還能結好周氏。</p>
這一係列算盤打的乒乒作響。</p>
但，卻具有很強的操作性。</p>
“你那女婿需要名聲，中路陷入僵持，老夫準備令張楚茂去左路軍主持，把你那女婿弄回來，令他主持攻伐葉州。葉州看似堅韌，可老夫敢斷言守不住十日。”</p>
張煥看著周遵，“破葉州城，可稱為名將。</p>
出名，要趁早！”</p>
這是一個交換。</p>
張煥願意給楊玄出名的機會。</p>
代價就是周氏的支持，以及楊玄答應來南疆。</p>
至於如何操作，不用周遵和楊玄操心，張煥從軍多年，自有關係網。</p>
周遵也在斟酌。</p>
他動心了！</p>
出名要趁早。</p>
女婿在北疆名氣不小，可在整個大唐而言，他還隻是隻雛鳥。</p>
來中路軍，破葉州城！</p>
隨後造勢。</p>
大唐將會多一個名將。</p>
此事……</p>
“相公，左路軍急報。”</p>
張煥笑道：“哦！可是遇到了麻煩。”</p>
周遵收了心思，看著信使在百餘騎的護衛下衝了過來。</p>
近前。</p>
信使昂首，說道：</p>
“稟相公，我軍破黃州城，使君請示下一步行止。”</p>
周圍一下就安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