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地方豪強來說，權貴高官就是他們的補藥。</p>
哪怕已經吃的腦滿腸肥，在見到資源後，他們依舊會打著嗝，歡喜旳貼上去。</p>
在趙存看來，陳州刺史楊玄就是一味大補藥。</p>
至於為何楊玄出現在這裏，這個問題隻是在腦海裏閃動一下就消散了。</p>
這些年的順風順水，早已讓趙存覺得天命在我。</p>
就算是皇帝來了，他也會覺得這是天命來了，是祖宗在護佑家族，接著就是。</p>
他笑吟吟的道：“這是一味大補藥，且待老夫吞了他！”</p>
剛想出去，門子進來了。</p>
噗通跪下。</p>
可沒這個規矩啊！</p>
趙存一怔。</p>
門子雙手撐著地麵，抬頭，惶然喊道：“阿郎，楊玄來了！”</p>
趙存笑罵道：“來了就來了，怎地，難道他是帶著兵馬來了？”</p>
門子喘息了一下。</p>
“是！”</p>
笑容漸漸在趙存的臉上僵硬、消散。</p>
他知道。</p>
自己虛不受補！</p>
“看看，去看看！”趙存一腳踹倒門子，“說！”</p>
門子爬起來，一邊跟著趙存出去，一邊說道：“那人看著年輕，好生威嚴，一來就令人圍住了咱們家……”</p>
趙存止步。</p>
回身。</p>
“回去！”</p>
管事苦笑，“阿郎。”</p>
“什麽？”</p>
“回不去了。”</p>
腳步聲從大門處傳來。</p>
趙存緩緩回身。</p>
一隊隊軍士從大門那邊衝了進來。</p>
曹穎喊道：“控製後院，特別是臥室與書房，誰敢不聽吩咐，殺了說話！”</p>
“得令！”</p>
回聲雄渾有力。</p>
這便是軍隊，讓人覺得肅殺威武。</p>
沒人管站在那裏的主仆三人，楊玄也沒管，而是看著趙氏的宅子，讚道：</p>
“有些樣子。”</p>
他對趙存微微頷首。</p>
“一家子齊齊整整的在這裏，也算是一件幸事。”</p>
“哦……哈哈哈哈！”</p>
大笑聲中，趙存緩緩走來，笑容滿麵。</p>
“見過楊使君，楊使君少年成名，老夫早有耳聞，隻是不得相見，一直引以為憾。今日見到楊使君，老夫死而無憾了。”</p>
楊玄看著他。</p>
“那你為何不去死？”</p>
趙存臉頰顫抖。</p>
王老二說道：“郎君，這個人頭算不算錢？”</p>
老子……</p>
楊玄頭痛欲裂，“不算！”</p>
趙存哆嗦了一下，“老夫久慕楊使君威名，來人，把三娘子叫來，快去，趕緊！”</p>
管事沒敢動。</p>
門子扯著嗓子喊道：“三娘子，楊使君要見你！”</p>
“啊！”</p>
後院傳來了一陣尖叫。</p>
“救命！”</p>
“你等什麽人？滾出去！”</p>
“阿耶！阿耶！來了叛軍！”</p>
“救我！”</p>
男女老少上百人被拉了出來。</p>
“仆役一邊。”</p>
仆役們順從的過來。</p>
一個婦人抱著個孩子也跟著。</p>
“名冊！”</p>
曹穎令人找來了名冊。</p>
“查！”</p>
一個個仆役被念到名字走出來。</p>
“錢氏！”</p>
婦人抱著孩子走過來。</p>
“孩子誰的？”</p>
婦人抬頭，“奴的。”</p>
“為何名冊中沒有。”</p>
“孩子還小。”</p>
“老夫看看。”</p>
曹穎看了一眼，“你很有錢？”</p>
婦人，“奴沒錢。”</p>
“那孩子的金項圈哪來的？”</p>
婦人下意識的伸手去遮掩，隨即覺得不對，趕緊鬆開手，“是阿郎賞賜的！”</p>
“哦！”曹穎看著仆役們，“大戶人家往往有暗子，關鍵時刻好留下香火。可趙氏這些年的日子順風順水，老夫不信這暗子天衣無縫。”</p>
婦人跪下，“奴不敢撒謊。”</p>
曹穎笑了笑，說道：“誰能把仆役中的趙氏人點出來，不但赦免，還有賞賜！”</p>
趙存麵色劇變。</p>
一個仆婦喊道：“奴，奴！”，她唯恐被人搶先，跳起來說道：“那是三郎君的孩子，每日都在三郎君那裏……”</p>
曹穎微笑看著婦人，“看，你的日子到頭了，而她的日子，才將開始。”</p>
婦人衝著趙存叩首，“阿郎，奴無能，沒能護住小郎君，奴該死！”</p>
趙存哆嗦了一下，“敢問楊使君，趙氏所犯何事？”</p>
楊玄沒搭理他，緩緩走過去。</p>
一個少女倔強的看著他，身邊的婦人輕輕拉著她的衣袖。</p>
“跪下啊！三娘子！”</p>
少女卻不肯，衝著楊玄問道：“我家每年施舍了不少錢糧，為何要抓人？”</p>
“你家一年施舍了多少錢糧？”楊玄反問道：“每年你家巧取豪奪了多少田地商鋪？”</p>
他指指少女的頭飾，“看你也是過慣了富貴日子，可知曉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沾著別人的血淚，你，可還吃的安心，睡的安枕？”</p>
少女眼中含淚，昂首喊道：“你胡說！那些都是我家掙來的！”</p>
嗬嗬！</p>
這少女倔強的讓楊玄想到了章四娘。</p>
每日清晨是章四娘唯一能勾搭楊玄的時候。</p>
借著侍候楊玄洗漱的機會，章四娘會彎腰，背對楊玄蹲下……</p>
一句話，用各種動作把自己身體的曲線鼓起來。</p>
男人嘛！</p>
興許哪天早上一個衝動就把我吃了呢？</p>
章四娘的這個念頭楊玄了如指掌。</p>
一直以來楊玄都視而不見，但章四娘依舊倔強的每天展示自己的身材。</p>
別說。</p>
好像豐腴了些。</p>
女人長胖叫做豐腴。</p>
男人長胖為何叫做癡肥？</p>
楊玄想了想這個問題，隨即驅散。</p>
曹穎走到了趙存的身前。</p>
“趙氏這些年與官吏勾結，侵吞無數田地，更是致死致殘多人……另外，趙氏這些年往官場塞了多少人？土皇帝？自尋死路！”</p>
</p>
趙存的膝蓋打顫，緩緩跪下，“楊使君，老夫願意把趙氏多年積蓄都送給使君。”</p>
“你覺著使君會收？”曹穎笑的很君子。</p>
趙存膝行回身，“三娘子，快，快！”</p>
少女一怔，“阿翁……快什麽？”</p>
“快……快去侍候使君！”</p>
少女悲憤的道：“阿翁，咱們家不是冤枉的嗎？”</p>
是啊！</p>
後宅婦人們總是從男人的嘴裏得知自家每年的收益都來的正大光明。</p>
趙存搖頭，“都是搶來的。”</p>
少女呆滯了一瞬。</p>
然後衝著楊玄跪下。</p>
神色平靜的道：“奴願意侍奉使君。”</p>
楊玄走到了牆邊，伸腳踹踹，“很結實。”</p>
他回過身。</p>
“可惜大廈將傾。”</p>
趙存眼皮子狂跳，喊道：“老夫認識長安貴人，楊使君，莫要逼人太甚，否則兩敗俱傷！”</p>
“你認識誰？”楊玄笑道。</p>
“老夫……”</p>
一個地方豪強能認識什麽長安貴人？</p>
就算是認識，相交也有限。</p>
老賊嘿嘿一笑，“我家郎君認識六部尚書，你可認識？”</p>
趙存身體一軟，起身，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兒孫們中間，跪下。</p>
低聲說道：“檢舉！”</p>
兒孫們愣住了。</p>
趙存低喝：“五郎檢舉！”</p>
眾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五郎檢舉趙氏的罪行，以獲取寬大處理。</p>
“阿翁，我呢？為何不是我？”一個少年不甘問道：“你不是最疼我嗎？”</p>
趙存微笑，伸手摸摸他的臉，“家中太平時，阿翁疼你。家中不太平時，誰能吃苦頭，阿翁就疼愛誰。”</p>
五郎跪下，“阿翁，我不去。”</p>
少年歡喜的道：“我去！我去！”</p>
趙存搖搖頭，“五郎倔，往日不聽話，老夫打也打不聽，所以老夫不喜。如今家中遭難，以後的日子怕是會備受煎熬。老夫看唯有五郎能熬出來……”</p>
五郎搖頭，“讓他們去。”</p>
“好孩子！”趙存老淚縱橫，“這不是敘親情的時候，你去出首，若是能得了寬大處置，記得好生過，娶個普通女人做娘子，這一輩子別出仕。就有一條要記住，讓兒孫一定要讀書……唯有讀書，才能做人上人！”</p>
五郎木然看著他，眼眶漸漸紅了。</p>
“好。”</p>
少年怒了，“阿翁你偏心，我不服，我……”</p>
在趙存冷冰冰的注視下，少年閉嘴。</p>
“你敢出首，老夫現在就掐死你！”</p>
他揉揉五郎的頭頂，“好孩子，記住了，活下去，啊！”</p>
五郎點頭，“阿翁，我知道了。”</p>
“別恨誰。”趙存苦笑道：“這都是命。”</p>
“好，我知道了。”</p>
一個年輕人舉手，“楊使君，我檢舉……”</p>
出賣親人，毫無疑問這是個讓人唏噓的事兒。</p>
五郎知曉許多事兒，一一檢舉後，省掉了楊玄不少事。</p>
“驗證後放了他！”</p>
言而有信，這是楊老板的人生信條。</p>
一群人犯被押解出來。</p>
“有人命在身的出來。”</p>
三個仆役，外加一個趙氏人站出來。</p>
“跪下！”</p>
周圍來了不少百姓。</p>
“是趙氏的人！”</p>
看到趙氏倒黴，剛開始這些百姓不敢置信。</p>
直至一個趙氏子弟和仆役們跪在一起。</p>
人群中傳來了婦人的嚎哭聲。</p>
撕心裂肺。</p>
“夫君，你看看呐！趙氏倒黴了。”</p>
人群閃開一條道。</p>
婦人緩緩走出來，跪下，仰頭看著天空。</p>
“蒼天有眼！”</p>
楊玄舉起手。</p>
四個人的身後，四個軍士舉起橫刀。</p>
“斬！”</p>
刀光閃爍。</p>
四顆人頭滾在了地上。</p>
這是私下殺人，若是有人彈劾，少不得會被收拾。</p>
但那是在別的地方。</p>
這裏是北疆。</p>
許多事兒都能獨立決斷。</p>
曹穎幹咳一聲，“此四人都背著血案，民憤極大，不殺就怕激起民亂。”</p>
百姓們恍然大悟。</p>
“原來是楊使君為了我等解氣，私下殺人。”</p>
“可不能讓楊使君吃虧。”</p>
“喊起來！”</p>
“不殺了趙氏的畜生，咱們就造反！”</p>
“對，造反了！”</p>
“造反了！”</p>
楊玄滿頭黑線，“就不會尋個正能量的口號？”</p>
曹穎陰陰的道：“雖說郎君此舉得罪了地方豪強，可卻得了民心。”</p>
老賊說道：“地方豪強勢力不小啊！”</p>
“你有些蠢啊！”曹穎毫不留情的抨擊了老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郎君要做大事，這一路要剿滅多少地方豪強？等郎君蹲在禦座上時，那些跟著郎君的忠心耿耿之輩，就會成為新一代的地方豪強，而老豪強，要麽滾蛋，要麽跪下高喊……郎君萬歲。”</p>
蹲在禦座上。</p>
楊玄想了一下那個姿勢。</p>
那特麽不是猴兒嗎？</p>
老曹說我是沐猴而冠？</p>
“你說郎君是猴！”老賊笑了起來。</p>
呃！</p>
曹穎行禮，“老夫失言了，不過此事有先例。當年陳國有位帝王，登基後對臣子們頗好，有老臣眼力差，看不清皇帝，說皇帝太矮了些，於是皇帝就蹲在禦座上，問他可是高了些。”</p>
這是君臣相得的事兒。</p>
楊玄問道：“蹲著，那不是還一樣嗎？”</p>
“是啊！”曹穎覺得這個漏洞越來越難堵了。</p>
“那個帝王，怕不是個傻子吧？”</p>
曹穎低下頭，“老夫錯了。”</p>
讓你嘴賤！</p>
老賊幸災樂禍的道：“難得見到老曹道歉啊！”</p>
曹穎淡淡的道：“總比你蠢強。”</p>
曹穎以前的性子有些尖刻，說話夾槍帶棒。出了東宮後，多年磨礪算是好了些，但偶爾也會犯病。</p>
老賊嗬嗬一笑，“你就不怕以後去了，老夫盜你的墓？”</p>
“你定然會死在老夫前麵。”</p>
艸！</p>
這個羞辱啊！</p>
老賊冷笑，“老夫傳授兒孫，臨死前叮囑他們，定然要把你的墓穴給盜了。”</p>
“你先娶個娘子再說。”曹穎淡淡的道。</p>
老賊氣得臉紅。</p>
沒法活了！</p>
楊玄回到縣廨，把事兒交代了。</p>
“殺人了？”</p>
“四個，手頭都有人命。”</p>
“緣由呢？”</p>
“民憤極大，不殺，百姓說要造反。”</p>
“甚好。”</p>
廖勁吩咐道：“問清楚，辦成鐵案。”</p>
一個時辰後，事兒基本上就了結了。</p>
“全數招供了。”</p>
平日裏牛皮哄哄的趙氏，在知曉難逃一劫後，把自己在外麵養了幾個女人或是男人都說了個底掉。</p>
五郎被放了出來。</p>
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一路到了老宅前，仔細看了幾眼。</p>
隨後離開。</p>
他周周轉轉，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p>
最後出城。</p>
一路到了城外的一個廢棄宅子，進去。</p>
裏麵別有洞天。</p>
食物，飲水，衣裳，兵器。</p>
他吃了些東西，換了衣裳，給臉上抹了些灰，拿了弓箭包好，再度進城。</p>
他就蹲在縣廨的斜對麵。</p>
低著頭，就像是個乞丐。</p>
身後就是圍牆，他靠著圍牆，不斷的喘息。</p>
“阿翁，你常說我性子焦躁，就喜歡做遊俠兒。是啊！莪真是喜歡做遊俠兒，肆意妄為。”</p>
“他們說，家中的男丁，管事的大概都要被殺，女眷都會成為奴婢。”</p>
“不殺了楊玄那個狗賊，我就算是活著也不會心安。”</p>
他猛地抬頭。</p>
縣廨大門中，楊玄被人簇擁著走了出來。</p>
五郎低下頭，右手在包袱裏緩緩摸索，握住了弓箭。</p>
“接下來要去鄧家，這一下北疆的地方豪強要怕了。”</p>
曹穎覺得廖勁的手筆太大了些，弄不好會引發些反彈。</p>
五郎猛地站起來，準備張弓搭箭。</p>
對麵。</p>
楊玄抬頭看過來。</p>
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憐憫之意。</p>
五郎剛拉開弓。</p>
身後有人說道：“竟然想伏擊郎君，老賊，你說他是不是傻？”</p>
“是吧！”</p>
呯！</p>
五郎倒下。</p>
哪怕已經吃的腦滿腸肥，在見到資源後，他們依舊會打著嗝，歡喜旳貼上去。</p>
在趙存看來，陳州刺史楊玄就是一味大補藥。</p>
至於為何楊玄出現在這裏，這個問題隻是在腦海裏閃動一下就消散了。</p>
這些年的順風順水，早已讓趙存覺得天命在我。</p>
就算是皇帝來了，他也會覺得這是天命來了，是祖宗在護佑家族，接著就是。</p>
他笑吟吟的道：“這是一味大補藥，且待老夫吞了他！”</p>
剛想出去，門子進來了。</p>
噗通跪下。</p>
可沒這個規矩啊！</p>
趙存一怔。</p>
門子雙手撐著地麵，抬頭，惶然喊道：“阿郎，楊玄來了！”</p>
趙存笑罵道：“來了就來了，怎地，難道他是帶著兵馬來了？”</p>
門子喘息了一下。</p>
“是！”</p>
笑容漸漸在趙存的臉上僵硬、消散。</p>
他知道。</p>
自己虛不受補！</p>
“看看，去看看！”趙存一腳踹倒門子，“說！”</p>
門子爬起來，一邊跟著趙存出去，一邊說道：“那人看著年輕，好生威嚴，一來就令人圍住了咱們家……”</p>
趙存止步。</p>
回身。</p>
“回去！”</p>
管事苦笑，“阿郎。”</p>
“什麽？”</p>
“回不去了。”</p>
腳步聲從大門處傳來。</p>
趙存緩緩回身。</p>
一隊隊軍士從大門那邊衝了進來。</p>
曹穎喊道：“控製後院，特別是臥室與書房，誰敢不聽吩咐，殺了說話！”</p>
“得令！”</p>
回聲雄渾有力。</p>
這便是軍隊，讓人覺得肅殺威武。</p>
沒人管站在那裏的主仆三人，楊玄也沒管，而是看著趙氏的宅子，讚道：</p>
“有些樣子。”</p>
他對趙存微微頷首。</p>
“一家子齊齊整整的在這裏，也算是一件幸事。”</p>
“哦……哈哈哈哈！”</p>
大笑聲中，趙存緩緩走來，笑容滿麵。</p>
“見過楊使君，楊使君少年成名，老夫早有耳聞，隻是不得相見，一直引以為憾。今日見到楊使君，老夫死而無憾了。”</p>
楊玄看著他。</p>
“那你為何不去死？”</p>
趙存臉頰顫抖。</p>
王老二說道：“郎君，這個人頭算不算錢？”</p>
老子……</p>
楊玄頭痛欲裂，“不算！”</p>
趙存哆嗦了一下，“老夫久慕楊使君威名，來人，把三娘子叫來，快去，趕緊！”</p>
管事沒敢動。</p>
門子扯著嗓子喊道：“三娘子，楊使君要見你！”</p>
“啊！”</p>
後院傳來了一陣尖叫。</p>
“救命！”</p>
“你等什麽人？滾出去！”</p>
“阿耶！阿耶！來了叛軍！”</p>
“救我！”</p>
男女老少上百人被拉了出來。</p>
“仆役一邊。”</p>
仆役們順從的過來。</p>
一個婦人抱著個孩子也跟著。</p>
“名冊！”</p>
曹穎令人找來了名冊。</p>
“查！”</p>
一個個仆役被念到名字走出來。</p>
“錢氏！”</p>
婦人抱著孩子走過來。</p>
“孩子誰的？”</p>
婦人抬頭，“奴的。”</p>
“為何名冊中沒有。”</p>
“孩子還小。”</p>
“老夫看看。”</p>
曹穎看了一眼，“你很有錢？”</p>
婦人，“奴沒錢。”</p>
“那孩子的金項圈哪來的？”</p>
婦人下意識的伸手去遮掩，隨即覺得不對，趕緊鬆開手，“是阿郎賞賜的！”</p>
“哦！”曹穎看著仆役們，“大戶人家往往有暗子，關鍵時刻好留下香火。可趙氏這些年的日子順風順水，老夫不信這暗子天衣無縫。”</p>
婦人跪下，“奴不敢撒謊。”</p>
曹穎笑了笑，說道：“誰能把仆役中的趙氏人點出來，不但赦免，還有賞賜！”</p>
趙存麵色劇變。</p>
一個仆婦喊道：“奴，奴！”，她唯恐被人搶先，跳起來說道：“那是三郎君的孩子，每日都在三郎君那裏……”</p>
曹穎微笑看著婦人，“看，你的日子到頭了，而她的日子，才將開始。”</p>
婦人衝著趙存叩首，“阿郎，奴無能，沒能護住小郎君，奴該死！”</p>
趙存哆嗦了一下，“敢問楊使君，趙氏所犯何事？”</p>
楊玄沒搭理他，緩緩走過去。</p>
一個少女倔強的看著他，身邊的婦人輕輕拉著她的衣袖。</p>
“跪下啊！三娘子！”</p>
少女卻不肯，衝著楊玄問道：“我家每年施舍了不少錢糧，為何要抓人？”</p>
“你家一年施舍了多少錢糧？”楊玄反問道：“每年你家巧取豪奪了多少田地商鋪？”</p>
他指指少女的頭飾，“看你也是過慣了富貴日子，可知曉自己的衣食住行都沾著別人的血淚，你，可還吃的安心，睡的安枕？”</p>
少女眼中含淚，昂首喊道：“你胡說！那些都是我家掙來的！”</p>
嗬嗬！</p>
這少女倔強的讓楊玄想到了章四娘。</p>
每日清晨是章四娘唯一能勾搭楊玄的時候。</p>
借著侍候楊玄洗漱的機會，章四娘會彎腰，背對楊玄蹲下……</p>
一句話，用各種動作把自己身體的曲線鼓起來。</p>
男人嘛！</p>
興許哪天早上一個衝動就把我吃了呢？</p>
章四娘的這個念頭楊玄了如指掌。</p>
一直以來楊玄都視而不見，但章四娘依舊倔強的每天展示自己的身材。</p>
別說。</p>
好像豐腴了些。</p>
女人長胖叫做豐腴。</p>
男人長胖為何叫做癡肥？</p>
楊玄想了想這個問題，隨即驅散。</p>
曹穎走到了趙存的身前。</p>
“趙氏這些年與官吏勾結，侵吞無數田地，更是致死致殘多人……另外，趙氏這些年往官場塞了多少人？土皇帝？自尋死路！”</p>
</p>
趙存的膝蓋打顫，緩緩跪下，“楊使君，老夫願意把趙氏多年積蓄都送給使君。”</p>
“你覺著使君會收？”曹穎笑的很君子。</p>
趙存膝行回身，“三娘子，快，快！”</p>
少女一怔，“阿翁……快什麽？”</p>
“快……快去侍候使君！”</p>
少女悲憤的道：“阿翁，咱們家不是冤枉的嗎？”</p>
是啊！</p>
後宅婦人們總是從男人的嘴裏得知自家每年的收益都來的正大光明。</p>
趙存搖頭，“都是搶來的。”</p>
少女呆滯了一瞬。</p>
然後衝著楊玄跪下。</p>
神色平靜的道：“奴願意侍奉使君。”</p>
楊玄走到了牆邊，伸腳踹踹，“很結實。”</p>
他回過身。</p>
“可惜大廈將傾。”</p>
趙存眼皮子狂跳，喊道：“老夫認識長安貴人，楊使君，莫要逼人太甚，否則兩敗俱傷！”</p>
“你認識誰？”楊玄笑道。</p>
“老夫……”</p>
一個地方豪強能認識什麽長安貴人？</p>
就算是認識，相交也有限。</p>
老賊嘿嘿一笑，“我家郎君認識六部尚書，你可認識？”</p>
趙存身體一軟，起身，步履蹣跚的走到了兒孫們中間，跪下。</p>
低聲說道：“檢舉！”</p>
兒孫們愣住了。</p>
趙存低喝：“五郎檢舉！”</p>
眾人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讓五郎檢舉趙氏的罪行，以獲取寬大處理。</p>
“阿翁，我呢？為何不是我？”一個少年不甘問道：“你不是最疼我嗎？”</p>
趙存微笑，伸手摸摸他的臉，“家中太平時，阿翁疼你。家中不太平時，誰能吃苦頭，阿翁就疼愛誰。”</p>
五郎跪下，“阿翁，我不去。”</p>
少年歡喜的道：“我去！我去！”</p>
趙存搖搖頭，“五郎倔，往日不聽話，老夫打也打不聽，所以老夫不喜。如今家中遭難，以後的日子怕是會備受煎熬。老夫看唯有五郎能熬出來……”</p>
五郎搖頭，“讓他們去。”</p>
“好孩子！”趙存老淚縱橫，“這不是敘親情的時候，你去出首，若是能得了寬大處置，記得好生過，娶個普通女人做娘子，這一輩子別出仕。就有一條要記住，讓兒孫一定要讀書……唯有讀書，才能做人上人！”</p>
五郎木然看著他，眼眶漸漸紅了。</p>
“好。”</p>
少年怒了，“阿翁你偏心，我不服，我……”</p>
在趙存冷冰冰的注視下，少年閉嘴。</p>
“你敢出首，老夫現在就掐死你！”</p>
他揉揉五郎的頭頂，“好孩子，記住了，活下去，啊！”</p>
五郎點頭，“阿翁，我知道了。”</p>
“別恨誰。”趙存苦笑道：“這都是命。”</p>
“好，我知道了。”</p>
一個年輕人舉手，“楊使君，我檢舉……”</p>
出賣親人，毫無疑問這是個讓人唏噓的事兒。</p>
五郎知曉許多事兒，一一檢舉後，省掉了楊玄不少事。</p>
“驗證後放了他！”</p>
言而有信，這是楊老板的人生信條。</p>
一群人犯被押解出來。</p>
“有人命在身的出來。”</p>
三個仆役，外加一個趙氏人站出來。</p>
“跪下！”</p>
周圍來了不少百姓。</p>
“是趙氏的人！”</p>
看到趙氏倒黴，剛開始這些百姓不敢置信。</p>
直至一個趙氏子弟和仆役們跪在一起。</p>
人群中傳來了婦人的嚎哭聲。</p>
撕心裂肺。</p>
“夫君，你看看呐！趙氏倒黴了。”</p>
人群閃開一條道。</p>
婦人緩緩走出來，跪下，仰頭看著天空。</p>
“蒼天有眼！”</p>
楊玄舉起手。</p>
四個人的身後，四個軍士舉起橫刀。</p>
“斬！”</p>
刀光閃爍。</p>
四顆人頭滾在了地上。</p>
這是私下殺人，若是有人彈劾，少不得會被收拾。</p>
但那是在別的地方。</p>
這裏是北疆。</p>
許多事兒都能獨立決斷。</p>
曹穎幹咳一聲，“此四人都背著血案，民憤極大，不殺就怕激起民亂。”</p>
百姓們恍然大悟。</p>
“原來是楊使君為了我等解氣，私下殺人。”</p>
“可不能讓楊使君吃虧。”</p>
“喊起來！”</p>
“不殺了趙氏的畜生，咱們就造反！”</p>
“對，造反了！”</p>
“造反了！”</p>
楊玄滿頭黑線，“就不會尋個正能量的口號？”</p>
曹穎陰陰的道：“雖說郎君此舉得罪了地方豪強，可卻得了民心。”</p>
老賊說道：“地方豪強勢力不小啊！”</p>
“你有些蠢啊！”曹穎毫不留情的抨擊了老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郎君要做大事，這一路要剿滅多少地方豪強？等郎君蹲在禦座上時，那些跟著郎君的忠心耿耿之輩，就會成為新一代的地方豪強，而老豪強，要麽滾蛋，要麽跪下高喊……郎君萬歲。”</p>
蹲在禦座上。</p>
楊玄想了一下那個姿勢。</p>
那特麽不是猴兒嗎？</p>
老曹說我是沐猴而冠？</p>
“你說郎君是猴！”老賊笑了起來。</p>
呃！</p>
曹穎行禮，“老夫失言了，不過此事有先例。當年陳國有位帝王，登基後對臣子們頗好，有老臣眼力差，看不清皇帝，說皇帝太矮了些，於是皇帝就蹲在禦座上，問他可是高了些。”</p>
這是君臣相得的事兒。</p>
楊玄問道：“蹲著，那不是還一樣嗎？”</p>
“是啊！”曹穎覺得這個漏洞越來越難堵了。</p>
“那個帝王，怕不是個傻子吧？”</p>
曹穎低下頭，“老夫錯了。”</p>
讓你嘴賤！</p>
老賊幸災樂禍的道：“難得見到老曹道歉啊！”</p>
曹穎淡淡的道：“總比你蠢強。”</p>
曹穎以前的性子有些尖刻，說話夾槍帶棒。出了東宮後，多年磨礪算是好了些，但偶爾也會犯病。</p>
老賊嗬嗬一笑，“你就不怕以後去了，老夫盜你的墓？”</p>
“你定然會死在老夫前麵。”</p>
艸！</p>
這個羞辱啊！</p>
老賊冷笑，“老夫傳授兒孫，臨死前叮囑他們，定然要把你的墓穴給盜了。”</p>
“你先娶個娘子再說。”曹穎淡淡的道。</p>
老賊氣得臉紅。</p>
沒法活了！</p>
楊玄回到縣廨，把事兒交代了。</p>
“殺人了？”</p>
“四個，手頭都有人命。”</p>
“緣由呢？”</p>
“民憤極大，不殺，百姓說要造反。”</p>
“甚好。”</p>
廖勁吩咐道：“問清楚，辦成鐵案。”</p>
一個時辰後，事兒基本上就了結了。</p>
“全數招供了。”</p>
平日裏牛皮哄哄的趙氏，在知曉難逃一劫後，把自己在外麵養了幾個女人或是男人都說了個底掉。</p>
五郎被放了出來。</p>
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一路到了老宅前，仔細看了幾眼。</p>
隨後離開。</p>
他周周轉轉，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p>
最後出城。</p>
一路到了城外的一個廢棄宅子，進去。</p>
裏麵別有洞天。</p>
食物，飲水，衣裳，兵器。</p>
他吃了些東西，換了衣裳，給臉上抹了些灰，拿了弓箭包好，再度進城。</p>
他就蹲在縣廨的斜對麵。</p>
低著頭，就像是個乞丐。</p>
身後就是圍牆，他靠著圍牆，不斷的喘息。</p>
“阿翁，你常說我性子焦躁，就喜歡做遊俠兒。是啊！莪真是喜歡做遊俠兒，肆意妄為。”</p>
“他們說，家中的男丁，管事的大概都要被殺，女眷都會成為奴婢。”</p>
“不殺了楊玄那個狗賊，我就算是活著也不會心安。”</p>
他猛地抬頭。</p>
縣廨大門中，楊玄被人簇擁著走了出來。</p>
五郎低下頭，右手在包袱裏緩緩摸索，握住了弓箭。</p>
“接下來要去鄧家，這一下北疆的地方豪強要怕了。”</p>
曹穎覺得廖勁的手筆太大了些，弄不好會引發些反彈。</p>
五郎猛地站起來，準備張弓搭箭。</p>
對麵。</p>
楊玄抬頭看過來。</p>
神色平靜，甚至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憐憫之意。</p>
五郎剛拉開弓。</p>
身後有人說道：“竟然想伏擊郎君，老賊，你說他是不是傻？”</p>
“是吧！”</p>
呯！</p>
五郎倒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