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衙後，楊玄出了宮城。</p>
老賊吸吸鼻子，“郎君去祭祀了？”</p>
“你旳鼻子倒是靈。”楊玄疲憊的道。</p>
老賊笑道：“小人當年盜墓，先要嗅嗅味道，若是香火氣沒了，就說明這墓穴的後人斷了往來。哪怕是有一絲香火氣殘留，小人也不會下去。”</p>
盜亦有道？</p>
楊玄問道；“那北遼的帝陵呢？”</p>
老賊嘿嘿一笑，“北遼人不點香火。”</p>
艸！</p>
楊玄雙目呆滯，王老二出來一天了，急切的想回去吃東西，“郎君，可是回家？”</p>
“去國子監。”</p>
此刻唯有阿寧的小手才能安慰楊老板的疲憊。</p>
到了國子監，周寧正在收拾東西。</p>
再過一陣子，她就要回家待嫁了。</p>
“阿寧。”</p>
“你怎麽來了？”</p>
二人一陣嘀咕。</p>
“今日如何？”</p>
“還好，就是史貴試探了我一下，我回絕了。”</p>
“一家四姓的？”</p>
“對。”</p>
周寧看著他，眼神不大對，好似歉疚。</p>
“阿寧，你……”楊玄把玩著細嫩的小手，神飛天外。</p>
“那日楊氏的人半路攔住我，提及你去東宮之事，我給了她一鞭子。”</p>
我去！</p>
“幹得好！”</p>
楊玄這才明白史貴今日的試探從何而來。</p>
他做了一家四姓的女婿，按理應當要拉攏一番，可今日史貴卻徑直試探，甚至有些不耐煩, 說明他是奉命而為。</p>
周寧抽了楊氏的人一鞭子，這便是表明了心跡, 東宮中一家四姓的人自然會把他視為對頭。</p>
“你不怪我？”</p>
“怪你作甚？你出手還好, 我若是出手, 東宮中怕是就不得安寧了。”</p>
“吹牛。”</p>
“嗬嗬！”</p>
“子泰。”</p>
“嗯！”</p>
“你準備在東宮待多久？”</p>
這個問題楊玄想過多次，“走的越早越好吧！”</p>
“那需要政績, 可東宮難覓政績。”</p>
“好歹比太常寺強。”楊玄苦中作樂。</p>
回到家中，怡娘也問及了今日的情況。</p>
“還好。”</p>
等楊玄進屋後，怡娘問了老賊。</p>
“郎君看著有些累。”老賊也沒能進東宮。</p>
“東宮看著如何？”</p>
老賊想了想, “就像是一座墳墓。”</p>
怡娘：“像是誰的墓？”</p>
老賊默然良久，“一個倒黴皇子的墳墓。”</p>
第二日，楊玄起床後，先給自己打個氣。</p>
“要努力, 要努力……”</p>
“你這是催眠，不夠有力。”朱雀輕蔑的道。</p>
“那要喊什麽？”楊玄問道。</p>
“奧力給！”綠燈跳動著，節奏感很強。</p>
給你妹！</p>
“郎君。”</p>
章四娘進了臥室, 開始整理床鋪。</p>
她背對楊玄，隻是一個彎腰。</p>
楊玄出去了。</p>
王老二正在修煉, 問道：“郎君你彎著腰作甚？”</p>
老賊笑的曖昧，“君子藏器於身, 待時而動。”</p>
一泡尿之後，君子恢複了常態。</p>
吃早飯時，章四娘臉紅紅的, 怡娘蹙眉問道：“這是燒了？”</p>
章四娘搖頭，“沒，就是熱的。”</p>
“嗯, 回頭叫人來弄個冰窖。”怡娘終於想起了此事。</p>
“好！”</p>
所有人都舉手讚同。</p>
“多弄些冰。”老賊強烈建議。</p>
怡娘說道：“今年夏季已經過了一陣子了, 無需太多。”</p>
王老二迫不及待的道：“怡娘, 可以弄冰水喝，加點飴糖和梅子, 好喝的不行。”</p>
“這是什麽？”怡娘還真沒喝過。</p>
王老二說道：“是南周那邊的東西，我在汴京每日都出去買來喝, 老賊也喜歡。”</p>
老賊嚴重同意。</p>
“好吧好吧！”</p>
到前院時，王老二照例去問候了屠裳, 順帶給了一袋子肉幹。</p>
“你自己呢？”屠裳看著他的眼神溫和。</p>
“我還有。怡娘給我弄了好些, 秦副使還欠我許多錢，回頭我尋他要, 再去買些來。”</p>
“他欠你什麽錢？”秦簡是副使，自然不可能尋王老二借錢。</p>
“人頭錢。”</p>
秦簡最近春風得意, 朱偉已經說了，讓他等等，侍郎隨即會出個缺。</p>
禮部侍郎啊！</p>
這便是重臣了。</p>
若是在致仕之前混個尚書……娘親，這便是祖墳冒青煙啊！</p>
大清早秦簡來到了禮部。</p>
“見過秦郎中。”</p>
對這位禮部的當紅炸子雞，門子很是恭謹。</p>
“嗯！”</p>
秦簡知曉自己最近不能太得意，但也不能太低調，否則會被人看輕。</p>
他矜持的頷首。</p>
“秦郎中果然氣勢不俗啊！”</p>
幾個官吏讚道。</p>
隨即他們就看到秦郎中麵色大變。</p>
一個看著有些憨傻的年輕人過來，“秦副使。”</p>
“老二啊！”</p>
“我的人頭呢？”</p>
幾個官吏聞言一怔。</p>
這是什麽鬼話？</p>
可秦監卻幹笑道：“回頭就給，回頭就給。”</p>
“那我回頭就來哈！”</p>
“好好好！”</p>
一個人頭二十錢，這是他的許諾。</p>
王老二在葉城一戰砍下的人頭足以堆成一座小山。</p>
老夫的嘴怎麽就那麽賤呢？</p>
禮部的人看到當紅流量秦郎中輕輕抽了自己的嘴角一下。</p>
楊玄進了值房。</p>
剛坐下，外麵有人來尋他。</p>
“鍾先生吩咐。”</p>
東宮體係繁雜，總統領便是太子詹事鍾遂。鍾遂深得太子信重，言必稱先生，所以東宮的人也就跟著如此稱呼。</p>
“鍾先生令楊中允此後負責接送東宮與陛下那邊往來的文書。”</p>
這不是事啊！</p>
楊玄笑道：“是。”</p>
官員一走，楊玄發現高越和馮時堂一臉絕望，就像是死了耶娘般的。</p>
“中允！”</p>
高越的眼眶竟然紅了，“敢問中允，可是與鍾先生有仇？”</p>
“我不認識此人。”</p>
這是實話。</p>
“那鍾先生為何讓中允去負責文書往來之事？”</p>
楊玄不解，“難道此事不妥？”</p>
“極為不妥。”高越想哭，“宮中看似一體，可實則皇後獨自一係，東宮獨自一係，陛下那裏最大。”</p>
馮時堂苦笑道：“從殿下做了太子後，陛下那邊的人就會給咱們吃苦頭。後來咱們就學乖了，盡量遠離他們，讓他們尋不到由頭。”</p>
高越說道：“可文書必須要往來，由此, 送文書的官員就成了他們羞辱和坑害的目標。中允的前任剛來時頗為能幹，熱情大氣，可自從去了幾次陛下那邊之後……”</p>
這對父子瘋了嗎？楊玄嘴角抽搐, “那邊是誰？”</p>
“韓石頭掌總, 目的……小人不敢說, 想來中允應當清楚。”</p>
皇帝要羞辱兒子作甚？</p>
楊玄仔細想著。</p>
朱雀說道：“刺激！”</p>
楊玄還在想，朱雀繼續說道：“都爬灰了，臉都不要了，可皇帝年歲大了呀！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可如今又沒有小藥丸，也沒有印度的油，他能如何？”</p>
我特麽！</p>
楊玄覺得自己接觸到了皇帝和太子之間矛盾的一條線索。</p>
為了刺激這話楊玄覺得不會是主因。</p>
但連帶羞辱東宮官員，這是瘋了嗎？</p>
而鍾遂為何把這個活交給他？</p>
鍾遂是太子的人，他要出手對付的必然是太子的對頭。</p>
楊玄昨日表態，拒絕站在一家四姓這邊。</p>
那麽，就代表他不可能站在太子這邊。</p>
鍾遂出手對付他，便是對付太子的對頭。</p>
一家四姓也謀劃過這個職位，想送人進來幫襯大外孫。</p>
但被楊玄搶先一步。</p>
如此，把我弄走，再換自己人來。</p>
好算盤！</p>
楊玄起身，“不必驚惶！”</p>
高越二人隻是苦笑，看楊玄的眼神都不對勁了。</p>
死人！</p>
死倒是不至於，但灰頭土臉是免不了的。</p>
“楊中允。”</p>
一個小吏請見。</p>
“殿下剛寫了祈福文書，還請楊中允送去梨園。”</p>
皇帝如今整日就在梨園中廝混，和貴妃鴛鴦雙飛，羨煞皇後和一眾後宮，據聞有人在紮貴妃的小人。</p>
“是。”</p>
楊玄接過文書，隨即出發。</p>
東宮的人就這麽一點好處，能穿行與宮禁之中。</p>
半路，楊玄突然蹲下。</p>
內侍不耐煩的道：“快走！”</p>
“鞋子鬆掉了。”楊玄指指脫出來的鞋子。</p>
他就坐在地上，把鞋子拿起來，順帶反過來抖抖。</p>
內侍站在前方，不耐煩的轉來轉去。</p>
路邊有一塊小石子，邊角頗為鋒銳。</p>
楊玄穿好鞋子，起身時走到小石子邊上，輕輕跺腳，仿佛覺得鞋子不大合腳，彎腰捏了幾下。</p>
就在彎腰時，他撿起了小石子，握在手心中。</p>
帶路的內侍把他領到了梨園外，這一路楊玄走的很快，堪稱是健步如飛。內侍頗為不滿，又譏誚的笑著，仿佛說他這是急著去鬼門關。</p>
“等著。”</p>
楊玄笑了笑，見門口幾個內侍衝著自己獰笑，也不在意。</p>
一隊樂師走來，接著是一隊女人，不知是歌姬還是舞伎，其中幾人穿著露臍裝，頗為誘人。</p>
楊玄目不斜視，隨後看著內侍出來。</p>
內侍衝著他招手，“進來。”</p>
楊玄頷首，左手握著文書，右手握拳。</p>
迎麵走來一個內侍，他手中拿著一個花瓶，走路時能聽到花瓶中有水聲回蕩。</p>
內侍看著他，笑的很是得意。</p>
二人即將接近。</p>
內侍的手蓄力，準備把花瓶砸過來。</p>
撞倒內侍，水還打濕了文書，這是瀆職！</p>
楊玄平靜的看著前方，他看到了韓石頭。</p>
再裏麵就是梨園。</p>
韓石頭身形筆直，微微蹙眉。</p>
許多時候，他不能插手太多，否則會引發猜疑。</p>
但小郎君如何應對皇帝這邊的刁難？</p>
他深吸一口氣，想著各種解決之道。</p>
內侍舉起花瓶。</p>
楊玄右手在大腿上用力劃過，褲子破裂，一道歪歪斜斜的傷口裂開，鮮血湧了出來。</p>
韓石頭蹙眉聽著身後的動靜。</p>
“呯！”</p>
這是花瓶破碎的聲音，先前幾個內侍商議，準備把花瓶砸在新來的這位太子中允的身上，打濕文書。</p>
至於貴妃，梁靖進宮時曾在貴妃那裏談及楊玄，說此人不識抬舉，賤人！</p>
楊玄從貴妃的救命恩人，變成了對頭……</p>
但即便是如此，內侍們依舊調整了動手的級別，沒有給楊玄上大餐。</p>
打濕文書，嗬斥少不了，更要緊的是，皇帝可以順勢嗬斥太子輕浮……祈福文書都保管不善，你還能做什麽？</p>
從楊玄到內侍們，所有人都是這對父子鬥法的工具。</p>
韓石頭嘴角緊抿，看著裏麵皇帝的身影，眼中利芒閃過。</p>
老狗！</p>
“啊！”</p>
身後傳來了慘叫聲。</p>
小郎君動手了？</p>
韓石頭心中一緊。</p>
哪怕是嗬斥內侍也好，動手就錯了！</p>
皇帝身邊的人，哪怕是阿貓阿狗，太子那邊的人都得敬著。這方麵太子做的頗好，見到他竟然主動行禮，口稱：二兄。</p>
小郎君畢竟太年輕，年輕氣盛，罷了，咱去看看。</p>
韓石頭回身。</p>
楊玄站在那裏，右側褲子大腿處不知被什麽撕開了一條縫，鮮血就從那條縫隙中不斷流淌下來……</p>
</p>
幾個內侍呆若木雞站在邊上，其中一人還保持著扔東西的姿態。</p>
“何事？”</p>
韓石頭喝道。</p>
內侍們紛紛看向他。</p>
楊玄右手發力，小石子變成了碎屑，他鬆開手，碎屑緩緩落在了腳邊。</p>
他抬頭，指著扔花瓶的內侍，平靜的道：“此人用花瓶砸了下官。”他再指指自己身側的內侍，“此人拿著碎瓷片，劃了下官大腿。”</p>
他身邊的內侍麵色漲紅，“韓少監，他撒謊！”</p>
扔花瓶的內侍結結巴巴的道：“咱隻是……他這是汙蔑！”</p>
一群蠢貨！</p>
韓石頭走了過來。</p>
楊玄的身上濕漉漉的，右腿依舊在流血。他的眼皮子微微跳了幾下，顯然是在忍痛。</p>
“誰？”韓石頭問道。</p>
布置好的坑楊玄踩了，但好像這些蠢貨出了岔子。</p>
拿花瓶的內侍此刻滿腦子都是懵的，他不知道楊玄的右腿是咋回事。他甚至看了楊玄身邊的內侍一眼，心想難道真是這個蠢貨劃的？</p>
“少監，咱不知道啊！”</p>
另一個內侍下意識的道：“他撞破了花瓶，碎片劃傷的。”</p>
韓石頭看著他，淡淡道：“滾！”</p>
花瓶撞破沒問題，但撞破的碎瓷片竟然能劃破褲子，更是能在大腿上劃出這麽深的傷口……你那花瓶是帶著內息砸過去的吧？</p>
楊玄左手背負在身後，此刻拿出來，文書完好無損。</p>
“這是殿下的祈福文書，還請轉交。”</p>
韓石頭接過，“咱知曉。你的腿……”</p>
楊玄微笑，“不礙事。”</p>
他對幾個內侍頷首，緩緩轉身走了。</p>
剛開始他還能保持正常的步行姿態，十餘步後，右腿就漸漸被拖著前行。</p>
他就這麽一瘸一拐的緩緩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p>
第298章 坑（為‘醉裏掌燈’白銀加更3）</p>
老賊吸吸鼻子，“郎君去祭祀了？”</p>
“你旳鼻子倒是靈。”楊玄疲憊的道。</p>
老賊笑道：“小人當年盜墓，先要嗅嗅味道，若是香火氣沒了，就說明這墓穴的後人斷了往來。哪怕是有一絲香火氣殘留，小人也不會下去。”</p>
盜亦有道？</p>
楊玄問道；“那北遼的帝陵呢？”</p>
老賊嘿嘿一笑，“北遼人不點香火。”</p>
艸！</p>
楊玄雙目呆滯，王老二出來一天了，急切的想回去吃東西，“郎君，可是回家？”</p>
“去國子監。”</p>
此刻唯有阿寧的小手才能安慰楊老板的疲憊。</p>
到了國子監，周寧正在收拾東西。</p>
再過一陣子，她就要回家待嫁了。</p>
“阿寧。”</p>
“你怎麽來了？”</p>
二人一陣嘀咕。</p>
“今日如何？”</p>
“還好，就是史貴試探了我一下，我回絕了。”</p>
“一家四姓的？”</p>
“對。”</p>
周寧看著他，眼神不大對，好似歉疚。</p>
“阿寧，你……”楊玄把玩著細嫩的小手，神飛天外。</p>
“那日楊氏的人半路攔住我，提及你去東宮之事，我給了她一鞭子。”</p>
我去！</p>
“幹得好！”</p>
楊玄這才明白史貴今日的試探從何而來。</p>
他做了一家四姓的女婿，按理應當要拉攏一番，可今日史貴卻徑直試探，甚至有些不耐煩, 說明他是奉命而為。</p>
周寧抽了楊氏的人一鞭子，這便是表明了心跡, 東宮中一家四姓的人自然會把他視為對頭。</p>
“你不怪我？”</p>
“怪你作甚？你出手還好, 我若是出手, 東宮中怕是就不得安寧了。”</p>
“吹牛。”</p>
“嗬嗬！”</p>
“子泰。”</p>
“嗯！”</p>
“你準備在東宮待多久？”</p>
這個問題楊玄想過多次，“走的越早越好吧！”</p>
“那需要政績, 可東宮難覓政績。”</p>
“好歹比太常寺強。”楊玄苦中作樂。</p>
回到家中，怡娘也問及了今日的情況。</p>
“還好。”</p>
等楊玄進屋後，怡娘問了老賊。</p>
“郎君看著有些累。”老賊也沒能進東宮。</p>
“東宮看著如何？”</p>
老賊想了想, “就像是一座墳墓。”</p>
怡娘：“像是誰的墓？”</p>
老賊默然良久，“一個倒黴皇子的墳墓。”</p>
第二日，楊玄起床後，先給自己打個氣。</p>
“要努力, 要努力……”</p>
“你這是催眠，不夠有力。”朱雀輕蔑的道。</p>
“那要喊什麽？”楊玄問道。</p>
“奧力給！”綠燈跳動著，節奏感很強。</p>
給你妹！</p>
“郎君。”</p>
章四娘進了臥室, 開始整理床鋪。</p>
她背對楊玄，隻是一個彎腰。</p>
楊玄出去了。</p>
王老二正在修煉, 問道：“郎君你彎著腰作甚？”</p>
老賊笑的曖昧，“君子藏器於身, 待時而動。”</p>
一泡尿之後，君子恢複了常態。</p>
吃早飯時，章四娘臉紅紅的, 怡娘蹙眉問道：“這是燒了？”</p>
章四娘搖頭，“沒，就是熱的。”</p>
“嗯, 回頭叫人來弄個冰窖。”怡娘終於想起了此事。</p>
“好！”</p>
所有人都舉手讚同。</p>
“多弄些冰。”老賊強烈建議。</p>
怡娘說道：“今年夏季已經過了一陣子了, 無需太多。”</p>
王老二迫不及待的道：“怡娘, 可以弄冰水喝，加點飴糖和梅子, 好喝的不行。”</p>
“這是什麽？”怡娘還真沒喝過。</p>
王老二說道：“是南周那邊的東西，我在汴京每日都出去買來喝, 老賊也喜歡。”</p>
老賊嚴重同意。</p>
“好吧好吧！”</p>
到前院時，王老二照例去問候了屠裳, 順帶給了一袋子肉幹。</p>
“你自己呢？”屠裳看著他的眼神溫和。</p>
“我還有。怡娘給我弄了好些, 秦副使還欠我許多錢，回頭我尋他要, 再去買些來。”</p>
“他欠你什麽錢？”秦簡是副使，自然不可能尋王老二借錢。</p>
“人頭錢。”</p>
秦簡最近春風得意, 朱偉已經說了，讓他等等，侍郎隨即會出個缺。</p>
禮部侍郎啊！</p>
這便是重臣了。</p>
若是在致仕之前混個尚書……娘親，這便是祖墳冒青煙啊！</p>
大清早秦簡來到了禮部。</p>
“見過秦郎中。”</p>
對這位禮部的當紅炸子雞，門子很是恭謹。</p>
“嗯！”</p>
秦簡知曉自己最近不能太得意，但也不能太低調，否則會被人看輕。</p>
他矜持的頷首。</p>
“秦郎中果然氣勢不俗啊！”</p>
幾個官吏讚道。</p>
隨即他們就看到秦郎中麵色大變。</p>
一個看著有些憨傻的年輕人過來，“秦副使。”</p>
“老二啊！”</p>
“我的人頭呢？”</p>
幾個官吏聞言一怔。</p>
這是什麽鬼話？</p>
可秦監卻幹笑道：“回頭就給，回頭就給。”</p>
“那我回頭就來哈！”</p>
“好好好！”</p>
一個人頭二十錢，這是他的許諾。</p>
王老二在葉城一戰砍下的人頭足以堆成一座小山。</p>
老夫的嘴怎麽就那麽賤呢？</p>
禮部的人看到當紅流量秦郎中輕輕抽了自己的嘴角一下。</p>
楊玄進了值房。</p>
剛坐下，外麵有人來尋他。</p>
“鍾先生吩咐。”</p>
東宮體係繁雜，總統領便是太子詹事鍾遂。鍾遂深得太子信重，言必稱先生，所以東宮的人也就跟著如此稱呼。</p>
“鍾先生令楊中允此後負責接送東宮與陛下那邊往來的文書。”</p>
這不是事啊！</p>
楊玄笑道：“是。”</p>
官員一走，楊玄發現高越和馮時堂一臉絕望，就像是死了耶娘般的。</p>
“中允！”</p>
高越的眼眶竟然紅了，“敢問中允，可是與鍾先生有仇？”</p>
“我不認識此人。”</p>
這是實話。</p>
“那鍾先生為何讓中允去負責文書往來之事？”</p>
楊玄不解，“難道此事不妥？”</p>
“極為不妥。”高越想哭，“宮中看似一體，可實則皇後獨自一係，東宮獨自一係，陛下那裏最大。”</p>
馮時堂苦笑道：“從殿下做了太子後，陛下那邊的人就會給咱們吃苦頭。後來咱們就學乖了，盡量遠離他們，讓他們尋不到由頭。”</p>
高越說道：“可文書必須要往來，由此, 送文書的官員就成了他們羞辱和坑害的目標。中允的前任剛來時頗為能幹，熱情大氣，可自從去了幾次陛下那邊之後……”</p>
這對父子瘋了嗎？楊玄嘴角抽搐, “那邊是誰？”</p>
“韓石頭掌總, 目的……小人不敢說, 想來中允應當清楚。”</p>
皇帝要羞辱兒子作甚？</p>
楊玄仔細想著。</p>
朱雀說道：“刺激！”</p>
楊玄還在想，朱雀繼續說道：“都爬灰了，臉都不要了，可皇帝年歲大了呀！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可如今又沒有小藥丸，也沒有印度的油，他能如何？”</p>
我特麽！</p>
楊玄覺得自己接觸到了皇帝和太子之間矛盾的一條線索。</p>
為了刺激這話楊玄覺得不會是主因。</p>
但連帶羞辱東宮官員，這是瘋了嗎？</p>
而鍾遂為何把這個活交給他？</p>
鍾遂是太子的人，他要出手對付的必然是太子的對頭。</p>
楊玄昨日表態，拒絕站在一家四姓這邊。</p>
那麽，就代表他不可能站在太子這邊。</p>
鍾遂出手對付他，便是對付太子的對頭。</p>
一家四姓也謀劃過這個職位，想送人進來幫襯大外孫。</p>
但被楊玄搶先一步。</p>
如此，把我弄走，再換自己人來。</p>
好算盤！</p>
楊玄起身，“不必驚惶！”</p>
高越二人隻是苦笑，看楊玄的眼神都不對勁了。</p>
死人！</p>
死倒是不至於，但灰頭土臉是免不了的。</p>
“楊中允。”</p>
一個小吏請見。</p>
“殿下剛寫了祈福文書，還請楊中允送去梨園。”</p>
皇帝如今整日就在梨園中廝混，和貴妃鴛鴦雙飛，羨煞皇後和一眾後宮，據聞有人在紮貴妃的小人。</p>
“是。”</p>
楊玄接過文書，隨即出發。</p>
東宮的人就這麽一點好處，能穿行與宮禁之中。</p>
半路，楊玄突然蹲下。</p>
內侍不耐煩的道：“快走！”</p>
“鞋子鬆掉了。”楊玄指指脫出來的鞋子。</p>
他就坐在地上，把鞋子拿起來，順帶反過來抖抖。</p>
內侍站在前方，不耐煩的轉來轉去。</p>
路邊有一塊小石子，邊角頗為鋒銳。</p>
楊玄穿好鞋子，起身時走到小石子邊上，輕輕跺腳，仿佛覺得鞋子不大合腳，彎腰捏了幾下。</p>
就在彎腰時，他撿起了小石子，握在手心中。</p>
帶路的內侍把他領到了梨園外，這一路楊玄走的很快，堪稱是健步如飛。內侍頗為不滿，又譏誚的笑著，仿佛說他這是急著去鬼門關。</p>
“等著。”</p>
楊玄笑了笑，見門口幾個內侍衝著自己獰笑，也不在意。</p>
一隊樂師走來，接著是一隊女人，不知是歌姬還是舞伎，其中幾人穿著露臍裝，頗為誘人。</p>
楊玄目不斜視，隨後看著內侍出來。</p>
內侍衝著他招手，“進來。”</p>
楊玄頷首，左手握著文書，右手握拳。</p>
迎麵走來一個內侍，他手中拿著一個花瓶，走路時能聽到花瓶中有水聲回蕩。</p>
內侍看著他，笑的很是得意。</p>
二人即將接近。</p>
內侍的手蓄力，準備把花瓶砸過來。</p>
撞倒內侍，水還打濕了文書，這是瀆職！</p>
楊玄平靜的看著前方，他看到了韓石頭。</p>
再裏麵就是梨園。</p>
韓石頭身形筆直，微微蹙眉。</p>
許多時候，他不能插手太多，否則會引發猜疑。</p>
但小郎君如何應對皇帝這邊的刁難？</p>
他深吸一口氣，想著各種解決之道。</p>
內侍舉起花瓶。</p>
楊玄右手在大腿上用力劃過，褲子破裂，一道歪歪斜斜的傷口裂開，鮮血湧了出來。</p>
韓石頭蹙眉聽著身後的動靜。</p>
“呯！”</p>
這是花瓶破碎的聲音，先前幾個內侍商議，準備把花瓶砸在新來的這位太子中允的身上，打濕文書。</p>
至於貴妃，梁靖進宮時曾在貴妃那裏談及楊玄，說此人不識抬舉，賤人！</p>
楊玄從貴妃的救命恩人，變成了對頭……</p>
但即便是如此，內侍們依舊調整了動手的級別，沒有給楊玄上大餐。</p>
打濕文書，嗬斥少不了，更要緊的是，皇帝可以順勢嗬斥太子輕浮……祈福文書都保管不善，你還能做什麽？</p>
從楊玄到內侍們，所有人都是這對父子鬥法的工具。</p>
韓石頭嘴角緊抿，看著裏麵皇帝的身影，眼中利芒閃過。</p>
老狗！</p>
“啊！”</p>
身後傳來了慘叫聲。</p>
小郎君動手了？</p>
韓石頭心中一緊。</p>
哪怕是嗬斥內侍也好，動手就錯了！</p>
皇帝身邊的人，哪怕是阿貓阿狗，太子那邊的人都得敬著。這方麵太子做的頗好，見到他竟然主動行禮，口稱：二兄。</p>
小郎君畢竟太年輕，年輕氣盛，罷了，咱去看看。</p>
韓石頭回身。</p>
楊玄站在那裏，右側褲子大腿處不知被什麽撕開了一條縫，鮮血就從那條縫隙中不斷流淌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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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內侍呆若木雞站在邊上，其中一人還保持著扔東西的姿態。</p>
“何事？”</p>
韓石頭喝道。</p>
內侍們紛紛看向他。</p>
楊玄右手發力，小石子變成了碎屑，他鬆開手，碎屑緩緩落在了腳邊。</p>
他抬頭，指著扔花瓶的內侍，平靜的道：“此人用花瓶砸了下官。”他再指指自己身側的內侍，“此人拿著碎瓷片，劃了下官大腿。”</p>
他身邊的內侍麵色漲紅，“韓少監，他撒謊！”</p>
扔花瓶的內侍結結巴巴的道：“咱隻是……他這是汙蔑！”</p>
一群蠢貨！</p>
韓石頭走了過來。</p>
楊玄的身上濕漉漉的，右腿依舊在流血。他的眼皮子微微跳了幾下，顯然是在忍痛。</p>
“誰？”韓石頭問道。</p>
布置好的坑楊玄踩了，但好像這些蠢貨出了岔子。</p>
拿花瓶的內侍此刻滿腦子都是懵的，他不知道楊玄的右腿是咋回事。他甚至看了楊玄身邊的內侍一眼，心想難道真是這個蠢貨劃的？</p>
“少監，咱不知道啊！”</p>
另一個內侍下意識的道：“他撞破了花瓶，碎片劃傷的。”</p>
韓石頭看著他，淡淡道：“滾！”</p>
花瓶撞破沒問題，但撞破的碎瓷片竟然能劃破褲子，更是能在大腿上劃出這麽深的傷口……你那花瓶是帶著內息砸過去的吧？</p>
楊玄左手背負在身後，此刻拿出來，文書完好無損。</p>
“這是殿下的祈福文書，還請轉交。”</p>
韓石頭接過，“咱知曉。你的腿……”</p>
楊玄微笑，“不礙事。”</p>
他對幾個內侍頷首，緩緩轉身走了。</p>
剛開始他還能保持正常的步行姿態，十餘步後，右腿就漸漸被拖著前行。</p>
他就這麽一瘸一拐的緩緩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p>
第298章 坑（為‘醉裏掌燈’白銀加更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