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道歉！</p>
這不是大唐使團的終極目標嗎？</p>
孫石目光炯炯的看著楊玄。</p>
他看到了一抹輕蔑之意，心中一個咯噔。</p>
“若是剛開始南周就開口致歉，那麽我想這份友誼將會深藏於大唐的某個地方，興許十年，數十年後方能再見天日。”</p>
楊玄笑道：“最具威懾力的兵器，自然是握在手中之時最有用，而不是揮舞之時。”</p>
這便是一枚核彈！</p>
大唐何時會把它丟出去，南周何時就得憋出前列腺炎來。</p>
“可大唐的友誼卻換來了踐踏！”</p>
孫石深吸一口氣，“貴使，老夫需要一個時辰。”</p>
“請便。”楊玄拿起茶杯，習慣性送客。</p>
韓壁起身，眾人隨即出去。</p>
呃！</p>
屋裏竟然隻剩下了楊玄一人，接著有官員跑進來，麵紅耳赤的道：“貴使可要飲酒？”</p>
這是擔心楊玄偷窺機密，所以請他換個地方。。</p>
“這地方不錯，我想打個盹。”</p>
這裏是樞密使的值房，樞密院職責寬泛，且重大，一個大唐使者坐在裏麵，天知道他會幹什麽。</p>
官員使個眼色，有人去拿酒。</p>
韓壁等人急匆匆進了宮。</p>
“諸卿這是……”</p>
愛女歸來，年胥最近心情不錯。</p>
孫石行禮，“陛下，大事。”</p>
年胥擺擺手，站在邊上的年子悅福身告退。</p>
這位南周珍寶出去時，看了太子弟弟一眼。</p>
太子瞪大眼睛，一臉神秘。</p>
這是晚些去尋她的意思。</p>
等她出去後, 孫石說道：“陛下，大唐使者帶來了一種織機。”</p>
“織機？比之我們的如何？”</p>
“更好。”</p>
年胥神色嚴峻, “可證實了？”</p>
“工部多名老工匠隻是看了一眼, 讚不絕口, 說此人揭開了數十年來的難題。”</p>
年胥深吸一口氣，“諸卿, 布匹乃我南周的命脈之一。咦！大唐既然弄出了新織機，為何不用？”</p>
孫石微笑，“臣以為, 他們剛弄出來，此次拿出來，其一是炫耀，其二是震懾。”</p>
工部的官員說道：“陛下，就算是大唐弄出了新織機, 可要想用上, 原料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增加的, 得慢慢的耕種。”</p>
年胥鬆了一口氣。</p>
韓壁說道：“陛下, 此事雖說不是迫在眉睫, 可臣以為，也不可小覷。數年後，最多十年, 大唐的布匹將會成為南周的勁敵。如此奈何？”</p>
年胥負手看著群臣。</p>
孫石說道：“臣以為此事我等不行。”</p>
能被委以主持新政重任, 孫石自然不可能隻有一個執拗的脾氣, 才幹不可或缺。</p>
“還有誰？！”</p>
年胥覺著李泌正在長安衝著自己譏笑, 不禁有些焦躁。</p>
“是。陛下, 臣請問商人。”</p>
年胥恍然大悟, 笑道：“朕這裏就有。”</p>
皇室需要錢糧，僅僅靠著每年朝中的撥給日子過得不好不壞，於是自己也弄了不少生意。</p>
一個笑容可掬的商人來了, 卻是皇商。</p>
聽了情況後，商人麵色微變，良久說道：“陛下, 為今之計最好的法子便是……賣！”</p>
“賣？”</p>
“對。便宜賣！”商人認真道：“讓大唐人覺著自己弄無利可圖！”</p>
在另一個世界，這種商業行徑叫做：傾銷。</p>
……</p>
秦簡等人在前麵喝茶, 心中焦慮，所以不停的喝, 跑了幾次茅廁。</p>
“哎！韓壁來了。”</p>
張若站在門邊，看到了韓壁等人進來, 行色匆匆。</p>
“正使呢？”</p>
楊玄在樞密使的值房裏喝酒。</p>
說出去你不信, 大唐使者在南周樞密使的值房裏喝酒，身邊就一個官員作陪。</p>
韓壁進來了。</p>
“貴使。”</p>
韓壁一臉沉重，隨即變為歉疚。</p>
大人物們必須修煉一個本領，不是能力，而是變臉。</p>
這門絕技領悟的越深，官品就越高。</p>
自然界的變色龍在不斷減少，人間的變色龍卻越來越多。</p>
楊玄喝了一口酒，暗讚好酒，然後放下酒杯，“韓相這是……”</p>
“已經查出來了。”</p>
“查出了什麽？”</p>
“禁軍有人犯事，為逃避處置，就潛逃到了大唐南疆，與叛逆為伍。南周深表歉意……”</p>
楊玄指指酒杯，聽傻的官員下意識的起身倒酒，隨即發現不對。</p>
這不是韓相，老夫憑啥這般恭謹？</p>
可韓相此刻的姿態一言難盡，“老夫帶來了陛下的歉意，順帶，此人的家眷盡數被拿下，按律處置。”</p>
楊玄舉起酒杯，知曉自己此行算是圓滿了。</p>
南周道歉，這是出發前長安認為不可能的事兒，而他出使的目的就是要威脅南周，也就是撒潑。順帶觀察南周如今的情況。</p>
撒潑是不可能撒潑的。</p>
當他帶著南周的歉意和處置方法回到長安時……</p>
奇怪的是，楊玄此刻首先想到的不是此事對討逆大業的幫助，而是周氏。</p>
老丈人還行，可周寧的祖父一直對他有些看不上。</p>
等這個結果傳到長安時, 老嶽父會如何想，周寧的祖父會如何想？</p>
娘的！</p>
倍兒爽！</p>
“貴使，為此，陛下有令，從今日起, 南周銷往大唐的布匹，降價……三成！”</p>
老子沒聽錯吧？</p>
楊玄楞了一下，但長久以來的修煉起了作用。</p>
他迅速恢複了平靜，速度快的令人無法察覺到他方才的異樣。</p>
——當初在小河村時，他有時候偷偷躲起來吃東西，被楊定一家子看到後，就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剛開始他的演技有些爛，經常被發現，隨後一頓打。後來他的演技越發的爐火純青了，不但能偷吃，還能掩飾自己藏私房錢。</p>
韓壁在觀察他，見狀心中一歎。</p>
楊玄微微頷首，極力控製住自己想揮拳發泄興奮的欲望，拿起酒杯，輕啜一口，“好酒！”</p>
……</p>
“不知如何了。”秦簡再度給自己弄了一杯茶。</p>
他是副使，必須保持矜持，但張若無所謂，就在門邊觀察情況。</p>
“這茶水差些意思啊！”程然喝到現在才發現問題，可見心情之緊張。</p>
秦簡也是疏忽了，仔細一品，“比宮中賜宴給的茶水差多了。”</p>
張若回身進來，不過是蹲點一會兒，焦躁的嘴皮發幹。他喝了一口茶水，蹙眉，“普通茶。”</p>
程然笑道：“罷了，有的喝就行。”</p>
“哎！來人了。”</p>
眾人趕緊恢複了矜持……這是為大唐保持的矜持。</p>
兩個小吏端著盤子進來。</p>
裏麵兩壺茶。</p>
“副使，方才怠慢了。”一個小吏放下茶水，歉然道：“先前送茶水的小吏被杖責，副使晚些可以去看到。”</p>
秦簡眨巴了一下眼睛，端起茶杯。</p>
隻是嗅了嗅，就暗讚一句好茶。</p>
喝一口。</p>
老夫槽！</p>
好像比宮中賜宴的茶水還要高一個等級？</p>
他看了看程然。</p>
老程見多識廣，此次出使給了大家不少幫助。</p>
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是這個意思。</p>
程然開口，“好茶。”</p>
使者和副使要矜持，那麽就由他來試探。</p>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p>
秦簡眯眼品茶，可茶水什麽味道漸漸忘卻，全神貫注準備應變。</p>
小吏微微欠身，“這是陛下賞賜給韓相的茶葉，一年不過出產二十斤。”</p>
這幾乎是價比黃金了。</p>
老夫喝了一杯金子？</p>
秦簡深吸一口氣，一種預感讓他輕輕顫栗了一下。</p>
小楊，正使……你特娘的究竟幹了什麽？</p>
“貴使慢走。”</p>
“無需相送。”</p>
外麵傳來了楊玄的聲音。</p>
秦簡按捺不住心情，疾步出去，就看到喝的滿麵紅光的楊玄和韓壁‘依依作別’。二人的目光仿佛是深情，又仿佛是不舍，竟然握住彼此的手。</p>
老夫有了一首詩！</p>
秦簡竟然想到了一首詩，還是關於男女之情的。</p>
妖孽啊！</p>
老夫想什麽呢？</p>
“千裏相送，終有一別，下次希望能在長安見到韓相。”</p>
韓壁這等級別的重臣，要想去長安隻有一種法子。</p>
俘虜！</p>
氣氛驟然一變。</p>
韓琦微笑道：“想來能長安再見。”</p>
同樣是長安再見，韓壁這話卻讓人浮想聯翩。</p>
——等南周大軍攻入長安時，咱們自然再見。不過那時楊玄卻變成了階下囚！</p>
這機鋒堪稱是刀光劍影。</p>
和先前的待遇截然不同。</p>
“走了。”楊玄回身招手。</p>
使團眾人跟在他的身後，程然吸吸鼻子，“是好酒，比宮中賜宴的美酒還好。”</p>
老子就打個嗝而已，你竟然能嗅到那麽多信息？</p>
楊玄笑了笑。</p>
出去一段，就看到一個小吏趴在長凳上，下裳褪了，整個屁部青紫腫起，看著慘不忍睹。</p>
秦簡低聲道：“正使，這是先前給我等送茶的小吏。”</p>
“後來換了？”</p>
“是，換了好茶。價比黃金。”</p>
“應該的。”</p>
出了樞密院，秦簡忍不住問道：“正使，樞密院小吏為何前倨後恭？”</p>
楊玄說道：“南周皇帝委托韓壁致歉，那個南周人被丟出來背罪，說是叛賊，家眷拿下。”</p>
使團眾人狂喜過望。</p>
“當然，僅僅道歉是不夠的，口惠而不實。為了賠罪，從今日起，南周銷往大唐的布匹，一律降價三成。”</p>
楊玄已經反應過來了，這是傾銷。</p>
可他壓根就沒打算把織機之事在此刻拋出來。</p>
南周的傾銷，銷了個寂寞。</p>
……</p>
宮中，太子年崧去了年子悅那裏。</p>
“阿姐，那唐使你可熟悉？”</p>
“嗯，不大熟悉，不過也說過話。”年子悅撇撇嘴。</p>
“阿姐，那使者你覺著如何？”</p>
“不如何，普通。”</p>
“可今日我聽了他一番話，此人竟然多才。”</p>
“是嗎？”年子悅歪歪腦袋，想到了楊玄一首詩碾壓那些狂蜂浪蝶的事兒，心想，那人有才是有才，可卻有些沒氣度，投壺贏了我那麽多錢。</p>
“阿姐，你說，要是我能有個這樣的先生該多好？”</p>
“不喜歡孫先生他們？”</p>
“也喜歡，不過他們太刻板了。”</p>
“當皇帝本來就刻板啊！”</p>
“誰說的？”</p>
年胥進來了。</p>
“父親。”</p>
年子悅起身行禮。</p>
年胥溫和笑道：“坐。”</p>
他走進來，看看年子悅作的一幅畫，點評了一番。</p>
隨即出去。</p>
年子悅說道：“父親看著有些不高興。”</p>
年崧說道：“先前韓相去唐使那裏致歉了，還得以布匹降價作為賠禮。”</p>
“啊！”年子悅知曉楊玄此行艱難，可沒想到這才幾日，南周竟然道歉了。</p>
“阿姐，你……”年崧覺得年子悅太過驚訝了。</p>
年子悅摸摸臉龐，掩嘴打個哈欠，“我定然是昨夜沒睡好。”</p>
年崧起身，“阿姐打個盹吧。”</p>
“好。”</p>
等年崧一走，年子悅氣的不行，“他竟然哄騙我！”</p>
來的路上，楊玄說此行可能會失敗，請她到時候出麵緩和氣氛。年子悅覺得這是個和事佬的角色，就爽快的答應了。</p>
可沒想到楊玄卻反手就把局勢逆轉。</p>
啊啊啊！</p>
年子悅鬱悶的想打人。</p>
……</p>
楊玄此刻卻愜意的想睡覺。</p>
“正使是如何做到的？”秦簡已經要瘋了，老頭眼珠子發紅，就像是個瘋子般的不停追問。</p>
程然也好不到哪去，哆嗦著，“這可是大唐對南周從未有過的外事大捷啊！”</p>
如何解釋？</p>
這個問題楊玄老早就想過。</p>
偽帝的威名震懾……聽著好聽，偽帝目前還沒老年癡呆，酸爽之餘，定然會不解，隨即盯著他。</p>
或是年胥膽小，被他用大唐出兵恐嚇壞了……可年胥若是膽小，也不會弄新政。</p>
楊玄說道：“還記得葉城之戰嗎？”</p>
眾人點頭。</p>
“葉城之戰之後是南周的諸多問題。其一民不聊生，其二，禁軍糜爛。南周倚仗的便是數十萬禁軍，可此戰中，三百所謂精銳禁軍騎兵，卻被一群亂民輕鬆絞殺……”</p>
“可這不足以讓南周降低布價啊！”</p>
“若是加上一道出兵的旨意呢？”</p>
秦簡：“旨意？”</p>
楊玄拿出了一份旨意。</p>
攤開！</p>
“這是給南疆軍的旨意，得到旨意後，南疆軍當起大軍攻打南周。”</p>
“這……”</p>
“這是恐嚇。”楊玄笑了笑。</p>
眾人這才釋然。</p>
秦簡有些呆呆的看著楊玄。</p>
“老秦看我作甚？”</p>
秦簡說道：“剛出長安時，老夫心中沒底，擔心正使會出錯。可此刻想來，若是無正使，我等此刻已經死在了葉城。”</p>
</p>
程然點頭，難掩欣喜，“致歉就是功德圓滿，可還有布價大跌……此次歸去，正使自然是大功，我等也將升遷了。”</p>
“是啊！”秦簡罵道：“家中那個小崽子，此次歸去再要死要活的，老夫便打折他的腿。”</p>
楊玄皺眉。</p>
秦簡見狀心中一顫……此次出行，從出長安開始他就對楊玄有些不滿，覺著此人搶占了自己正使的職務。另外還有些不屑，覺得一個外行人也能做正使，這是對自己能力的蔑視。</p>
可這一路到了此刻，他不知不覺的，竟然對楊玄生出了敬畏心。就如同是見到當年帶自己入行的那位老前輩一樣，敬佩，且敬畏。</p>
“老夫孟浪了。”</p>
他覺得自己先前有些風騷。</p>
楊玄微微搖頭。</p>
“老秦。”</p>
“在！”</p>
“你要打斷他的第幾條腿？”</p>
第292章 傾銷，大功（為‘醉裏掌燈’白銀加更1）</p>
這不是大唐使團的終極目標嗎？</p>
孫石目光炯炯的看著楊玄。</p>
他看到了一抹輕蔑之意，心中一個咯噔。</p>
“若是剛開始南周就開口致歉，那麽我想這份友誼將會深藏於大唐的某個地方，興許十年，數十年後方能再見天日。”</p>
楊玄笑道：“最具威懾力的兵器，自然是握在手中之時最有用，而不是揮舞之時。”</p>
這便是一枚核彈！</p>
大唐何時會把它丟出去，南周何時就得憋出前列腺炎來。</p>
“可大唐的友誼卻換來了踐踏！”</p>
孫石深吸一口氣，“貴使，老夫需要一個時辰。”</p>
“請便。”楊玄拿起茶杯，習慣性送客。</p>
韓壁起身，眾人隨即出去。</p>
呃！</p>
屋裏竟然隻剩下了楊玄一人，接著有官員跑進來，麵紅耳赤的道：“貴使可要飲酒？”</p>
這是擔心楊玄偷窺機密，所以請他換個地方。。</p>
“這地方不錯，我想打個盹。”</p>
這裏是樞密使的值房，樞密院職責寬泛，且重大，一個大唐使者坐在裏麵，天知道他會幹什麽。</p>
官員使個眼色，有人去拿酒。</p>
韓壁等人急匆匆進了宮。</p>
“諸卿這是……”</p>
愛女歸來，年胥最近心情不錯。</p>
孫石行禮，“陛下，大事。”</p>
年胥擺擺手，站在邊上的年子悅福身告退。</p>
這位南周珍寶出去時，看了太子弟弟一眼。</p>
太子瞪大眼睛，一臉神秘。</p>
這是晚些去尋她的意思。</p>
等她出去後, 孫石說道：“陛下，大唐使者帶來了一種織機。”</p>
“織機？比之我們的如何？”</p>
“更好。”</p>
年胥神色嚴峻, “可證實了？”</p>
“工部多名老工匠隻是看了一眼, 讚不絕口, 說此人揭開了數十年來的難題。”</p>
年胥深吸一口氣，“諸卿, 布匹乃我南周的命脈之一。咦！大唐既然弄出了新織機，為何不用？”</p>
孫石微笑，“臣以為, 他們剛弄出來，此次拿出來，其一是炫耀，其二是震懾。”</p>
工部的官員說道：“陛下，就算是大唐弄出了新織機, 可要想用上, 原料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增加的, 得慢慢的耕種。”</p>
年胥鬆了一口氣。</p>
韓壁說道：“陛下, 此事雖說不是迫在眉睫, 可臣以為，也不可小覷。數年後，最多十年, 大唐的布匹將會成為南周的勁敵。如此奈何？”</p>
年胥負手看著群臣。</p>
孫石說道：“臣以為此事我等不行。”</p>
能被委以主持新政重任, 孫石自然不可能隻有一個執拗的脾氣, 才幹不可或缺。</p>
“還有誰？！”</p>
年胥覺著李泌正在長安衝著自己譏笑, 不禁有些焦躁。</p>
“是。陛下, 臣請問商人。”</p>
年胥恍然大悟, 笑道：“朕這裏就有。”</p>
皇室需要錢糧，僅僅靠著每年朝中的撥給日子過得不好不壞，於是自己也弄了不少生意。</p>
一個笑容可掬的商人來了, 卻是皇商。</p>
聽了情況後，商人麵色微變，良久說道：“陛下, 為今之計最好的法子便是……賣！”</p>
“賣？”</p>
“對。便宜賣！”商人認真道：“讓大唐人覺著自己弄無利可圖！”</p>
在另一個世界，這種商業行徑叫做：傾銷。</p>
……</p>
秦簡等人在前麵喝茶, 心中焦慮，所以不停的喝, 跑了幾次茅廁。</p>
“哎！韓壁來了。”</p>
張若站在門邊，看到了韓壁等人進來, 行色匆匆。</p>
“正使呢？”</p>
楊玄在樞密使的值房裏喝酒。</p>
說出去你不信, 大唐使者在南周樞密使的值房裏喝酒，身邊就一個官員作陪。</p>
韓壁進來了。</p>
“貴使。”</p>
韓壁一臉沉重，隨即變為歉疚。</p>
大人物們必須修煉一個本領，不是能力，而是變臉。</p>
這門絕技領悟的越深，官品就越高。</p>
自然界的變色龍在不斷減少，人間的變色龍卻越來越多。</p>
楊玄喝了一口酒，暗讚好酒，然後放下酒杯，“韓相這是……”</p>
“已經查出來了。”</p>
“查出了什麽？”</p>
“禁軍有人犯事，為逃避處置，就潛逃到了大唐南疆，與叛逆為伍。南周深表歉意……”</p>
楊玄指指酒杯，聽傻的官員下意識的起身倒酒，隨即發現不對。</p>
這不是韓相，老夫憑啥這般恭謹？</p>
可韓相此刻的姿態一言難盡，“老夫帶來了陛下的歉意，順帶，此人的家眷盡數被拿下，按律處置。”</p>
楊玄舉起酒杯，知曉自己此行算是圓滿了。</p>
南周道歉，這是出發前長安認為不可能的事兒，而他出使的目的就是要威脅南周，也就是撒潑。順帶觀察南周如今的情況。</p>
撒潑是不可能撒潑的。</p>
當他帶著南周的歉意和處置方法回到長安時……</p>
奇怪的是，楊玄此刻首先想到的不是此事對討逆大業的幫助，而是周氏。</p>
老丈人還行，可周寧的祖父一直對他有些看不上。</p>
等這個結果傳到長安時, 老嶽父會如何想，周寧的祖父會如何想？</p>
娘的！</p>
倍兒爽！</p>
“貴使，為此，陛下有令，從今日起, 南周銷往大唐的布匹，降價……三成！”</p>
老子沒聽錯吧？</p>
楊玄楞了一下，但長久以來的修煉起了作用。</p>
他迅速恢複了平靜，速度快的令人無法察覺到他方才的異樣。</p>
——當初在小河村時，他有時候偷偷躲起來吃東西，被楊定一家子看到後，就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剛開始他的演技有些爛，經常被發現，隨後一頓打。後來他的演技越發的爐火純青了，不但能偷吃，還能掩飾自己藏私房錢。</p>
韓壁在觀察他，見狀心中一歎。</p>
楊玄微微頷首，極力控製住自己想揮拳發泄興奮的欲望，拿起酒杯，輕啜一口，“好酒！”</p>
……</p>
“不知如何了。”秦簡再度給自己弄了一杯茶。</p>
他是副使，必須保持矜持，但張若無所謂，就在門邊觀察情況。</p>
“這茶水差些意思啊！”程然喝到現在才發現問題，可見心情之緊張。</p>
秦簡也是疏忽了，仔細一品，“比宮中賜宴給的茶水差多了。”</p>
張若回身進來，不過是蹲點一會兒，焦躁的嘴皮發幹。他喝了一口茶水，蹙眉，“普通茶。”</p>
程然笑道：“罷了，有的喝就行。”</p>
“哎！來人了。”</p>
眾人趕緊恢複了矜持……這是為大唐保持的矜持。</p>
兩個小吏端著盤子進來。</p>
裏麵兩壺茶。</p>
“副使，方才怠慢了。”一個小吏放下茶水，歉然道：“先前送茶水的小吏被杖責，副使晚些可以去看到。”</p>
秦簡眨巴了一下眼睛，端起茶杯。</p>
隻是嗅了嗅，就暗讚一句好茶。</p>
喝一口。</p>
老夫槽！</p>
好像比宮中賜宴的茶水還要高一個等級？</p>
他看了看程然。</p>
老程見多識廣，此次出使給了大家不少幫助。</p>
所謂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是這個意思。</p>
程然開口，“好茶。”</p>
使者和副使要矜持，那麽就由他來試探。</p>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p>
秦簡眯眼品茶，可茶水什麽味道漸漸忘卻，全神貫注準備應變。</p>
小吏微微欠身，“這是陛下賞賜給韓相的茶葉，一年不過出產二十斤。”</p>
這幾乎是價比黃金了。</p>
老夫喝了一杯金子？</p>
秦簡深吸一口氣，一種預感讓他輕輕顫栗了一下。</p>
小楊，正使……你特娘的究竟幹了什麽？</p>
“貴使慢走。”</p>
“無需相送。”</p>
外麵傳來了楊玄的聲音。</p>
秦簡按捺不住心情，疾步出去，就看到喝的滿麵紅光的楊玄和韓壁‘依依作別’。二人的目光仿佛是深情，又仿佛是不舍，竟然握住彼此的手。</p>
老夫有了一首詩！</p>
秦簡竟然想到了一首詩，還是關於男女之情的。</p>
妖孽啊！</p>
老夫想什麽呢？</p>
“千裏相送，終有一別，下次希望能在長安見到韓相。”</p>
韓壁這等級別的重臣，要想去長安隻有一種法子。</p>
俘虜！</p>
氣氛驟然一變。</p>
韓琦微笑道：“想來能長安再見。”</p>
同樣是長安再見，韓壁這話卻讓人浮想聯翩。</p>
——等南周大軍攻入長安時，咱們自然再見。不過那時楊玄卻變成了階下囚！</p>
這機鋒堪稱是刀光劍影。</p>
和先前的待遇截然不同。</p>
“走了。”楊玄回身招手。</p>
使團眾人跟在他的身後，程然吸吸鼻子，“是好酒，比宮中賜宴的美酒還好。”</p>
老子就打個嗝而已，你竟然能嗅到那麽多信息？</p>
楊玄笑了笑。</p>
出去一段，就看到一個小吏趴在長凳上，下裳褪了，整個屁部青紫腫起，看著慘不忍睹。</p>
秦簡低聲道：“正使，這是先前給我等送茶的小吏。”</p>
“後來換了？”</p>
“是，換了好茶。價比黃金。”</p>
“應該的。”</p>
出了樞密院，秦簡忍不住問道：“正使，樞密院小吏為何前倨後恭？”</p>
楊玄說道：“南周皇帝委托韓壁致歉，那個南周人被丟出來背罪，說是叛賊，家眷拿下。”</p>
使團眾人狂喜過望。</p>
“當然，僅僅道歉是不夠的，口惠而不實。為了賠罪，從今日起，南周銷往大唐的布匹，一律降價三成。”</p>
楊玄已經反應過來了，這是傾銷。</p>
可他壓根就沒打算把織機之事在此刻拋出來。</p>
南周的傾銷，銷了個寂寞。</p>
……</p>
宮中，太子年崧去了年子悅那裏。</p>
“阿姐，那唐使你可熟悉？”</p>
“嗯，不大熟悉，不過也說過話。”年子悅撇撇嘴。</p>
“阿姐，那使者你覺著如何？”</p>
“不如何，普通。”</p>
“可今日我聽了他一番話，此人竟然多才。”</p>
“是嗎？”年子悅歪歪腦袋，想到了楊玄一首詩碾壓那些狂蜂浪蝶的事兒，心想，那人有才是有才，可卻有些沒氣度，投壺贏了我那麽多錢。</p>
“阿姐，你說，要是我能有個這樣的先生該多好？”</p>
“不喜歡孫先生他們？”</p>
“也喜歡，不過他們太刻板了。”</p>
“當皇帝本來就刻板啊！”</p>
“誰說的？”</p>
年胥進來了。</p>
“父親。”</p>
年子悅起身行禮。</p>
年胥溫和笑道：“坐。”</p>
他走進來，看看年子悅作的一幅畫，點評了一番。</p>
隨即出去。</p>
年子悅說道：“父親看著有些不高興。”</p>
年崧說道：“先前韓相去唐使那裏致歉了，還得以布匹降價作為賠禮。”</p>
“啊！”年子悅知曉楊玄此行艱難，可沒想到這才幾日，南周竟然道歉了。</p>
“阿姐，你……”年崧覺得年子悅太過驚訝了。</p>
年子悅摸摸臉龐，掩嘴打個哈欠，“我定然是昨夜沒睡好。”</p>
年崧起身，“阿姐打個盹吧。”</p>
“好。”</p>
等年崧一走，年子悅氣的不行，“他竟然哄騙我！”</p>
來的路上，楊玄說此行可能會失敗，請她到時候出麵緩和氣氛。年子悅覺得這是個和事佬的角色，就爽快的答應了。</p>
可沒想到楊玄卻反手就把局勢逆轉。</p>
啊啊啊！</p>
年子悅鬱悶的想打人。</p>
……</p>
楊玄此刻卻愜意的想睡覺。</p>
“正使是如何做到的？”秦簡已經要瘋了，老頭眼珠子發紅，就像是個瘋子般的不停追問。</p>
程然也好不到哪去，哆嗦著，“這可是大唐對南周從未有過的外事大捷啊！”</p>
如何解釋？</p>
這個問題楊玄老早就想過。</p>
偽帝的威名震懾……聽著好聽，偽帝目前還沒老年癡呆，酸爽之餘，定然會不解，隨即盯著他。</p>
或是年胥膽小，被他用大唐出兵恐嚇壞了……可年胥若是膽小，也不會弄新政。</p>
楊玄說道：“還記得葉城之戰嗎？”</p>
眾人點頭。</p>
“葉城之戰之後是南周的諸多問題。其一民不聊生，其二，禁軍糜爛。南周倚仗的便是數十萬禁軍，可此戰中，三百所謂精銳禁軍騎兵，卻被一群亂民輕鬆絞殺……”</p>
“可這不足以讓南周降低布價啊！”</p>
“若是加上一道出兵的旨意呢？”</p>
秦簡：“旨意？”</p>
楊玄拿出了一份旨意。</p>
攤開！</p>
“這是給南疆軍的旨意，得到旨意後，南疆軍當起大軍攻打南周。”</p>
“這……”</p>
“這是恐嚇。”楊玄笑了笑。</p>
眾人這才釋然。</p>
秦簡有些呆呆的看著楊玄。</p>
“老秦看我作甚？”</p>
秦簡說道：“剛出長安時，老夫心中沒底，擔心正使會出錯。可此刻想來，若是無正使，我等此刻已經死在了葉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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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然點頭，難掩欣喜，“致歉就是功德圓滿，可還有布價大跌……此次歸去，正使自然是大功，我等也將升遷了。”</p>
“是啊！”秦簡罵道：“家中那個小崽子，此次歸去再要死要活的，老夫便打折他的腿。”</p>
楊玄皺眉。</p>
秦簡見狀心中一顫……此次出行，從出長安開始他就對楊玄有些不滿，覺著此人搶占了自己正使的職務。另外還有些不屑，覺得一個外行人也能做正使，這是對自己能力的蔑視。</p>
可這一路到了此刻，他不知不覺的，竟然對楊玄生出了敬畏心。就如同是見到當年帶自己入行的那位老前輩一樣，敬佩，且敬畏。</p>
“老夫孟浪了。”</p>
他覺得自己先前有些風騷。</p>
楊玄微微搖頭。</p>
“老秦。”</p>
“在！”</p>
“你要打斷他的第幾條腿？”</p>
第292章 傾銷，大功（為‘醉裏掌燈’白銀加更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