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部族失去了頭領和團結，外麵的虎狼就會伺機進來燒殺搶掠。</p>
這是草原的規律。</p>
每一次興亡交替，都會有無數人淪為草原的養分。</p>
如此，草原上的人口一直保持在一個可持續發展的範圍內。每當人口超出承載能力時，殺戮就會開始。</p>
天道循環，在自然界是用食物鏈來演示。而在草原，則是人類自己組成了一個食物鏈，不用勞煩老天爺了。</p>
看著麾下五百遊騎在小部族中燒殺搶掠，多林撫須，矜持的對副手微笑道：“勇士們不錯，殺的井井有條。”</p>
副手送上彩虹屁，“這是您每日督促的結果，另外，此次若非您高瞻遠矚，這個小部族就逃走了。”</p>
多林的眼中多了一抹得意，“瓦謝之滅，就如同是一個星火，點燃了我們與馭虎部之間的爭鬥。。如今我們占據先機，多了不少小部族，待到明年，我們將會更為強大。”</p>
副手笑道：“必須要感謝楊狗。”</p>
多林蹙眉，“要正視我們的對手，無需用羞辱對手來獲取優越感。”</p>
副手請罪。</p>
多林微笑道：“不過，既然大家都喜歡這麽叫他，那我也不會粗暴阻攔。”</p>
副手抬頭，見他神色狡黠, 就不禁笑了，“是啊！這是眾望所歸。”</p>
“是的, 必須要感謝他。”多林回身, “看看那些無邊無際的牛羊, 他們將成為我們的食物，而那些人口, 將會成為我們的牧民。”</p>
就在後方，數千牧民伴隨著自己的羊群，趕著自己的大車, 正木然看著這一幕。</p>
“我們會更為強大！”多林篤定的道。</p>
“咦！”副手突然看著右側，“那是什麽？”</p>
許多黑點在遠方出現。</p>
“是那邊的遊騎吧。”多林笑了笑，“告訴他們，這裏已經成了我們的地方, 讓他們去別處劫掠。”</p>
“是。”副手笑的很矜持，仿佛是二號多林。他指指右側，“去, 告訴他們, 這裏已經有人了。”</p>
多林笑道：“你這句話讓我想到了茅廁。”</p>
在內急的時候, 為了爭奪一個蹲位也會爆發爭執。</p>
二人相對一視，不禁都笑了起來。</p>
一騎策馬而去。</p>
意氣風發。</p>
“不愧是我的麾下。”多林心曠神怡。</p>
副手說道：“陳州那邊竟然沒有趁勢來瓦謝劫掠，這倒是有些奇怪。”</p>
多林說道：“這個時候有些敏感，我們和馭虎部都進場了，陳州若是加入, 就會引發我們的聯手圍攻。”</p>
“那麽……他們這是坐山觀虎鬥？”</p>
“失去了瓦謝部, 我們和馭虎部遲早也會對上。”</p>
副手有些遺憾的道：“若是陳州加入進來，我在想, 今年興許我們能得到更多賞賜。”</p>
“上次楊玄逃亡頗為犀利, 我恰好不在，頗為遺憾。”多林是真遺憾, 眉間多了些黯然，恨不能楊玄出現在身前，和他兩軍對壘。</p>
“不對！”副手身後有人說道：“那邊……打起來了！”</p>
不是打起來了, 而是一波箭雨。</p>
那個去交涉的騎兵舉手準備招呼，卻被射成了刺蝟。</p>
接著數百騎加速。</p>
正在營地中廝殺的基波遊騎們被馬蹄聲驚動，紛紛回頭。</p>
“是唐軍！”</p>
驚呼聲中，數百騎疾馳而來。</p>
基波遊騎急吼吼的想從營地中撤出來，可小部族的人卻含恨在心, 紛紛出手阻截。</p>
一波波騎兵拔出橫刀。</p>
為首的唐軍將領身材魁梧, 橫刀寬的不像話。</p>
“殺！”</p>
巨刀揮舞，當麵的對手成了兩截，接著衛王順勢殺了進去。</p>
李晗就跟在他的身後。</p>
他本想撿漏，可衛王殺敵從來都是走灑脫路線，一刀下去就走。而對手不是丟了腦袋，就是半邊身體沒了。</p>
身後的李晗迎麵就是一波波血雨。</p>
狗曰的！</p>
李晗受不了，從後麵衝了上來。</p>
謝集想著拍個馬屁，就頂上了這個位置。若是前麵的二位貴人遇到麻煩，他出手相救，這人情可就大發了。</p>
他瞪大眼睛。</p>
噗！</p>
一波血雨撲了過來，接著一個失去頭顱的敵軍差點把他撞飛。</p>
噗！</p>
又一波血雨。</p>
接著一個肩膀被削斷的敵軍慘嚎著衝過來。</p>
滿頭滿臉都是血的謝集努力睜開眼睛，剛想揮刀。</p>
噗！</p>
又來了一波。</p>
臥槽！</p>
這地方沒法待了！</p>
謝集衝了出去，前方，基波人已經崩潰了。</p>
“撤！”多林冷靜的道：“他們無法包圍我們，從容撤離就是了。”</p>
副將指著那些‘戰利品’，“那些人口和牛羊呢？”</p>
“丟給他們。”多林冷笑道：“他們帶著這些東西走不快，如此，咱們可迅速集結大軍來剿滅他們。”</p>
副手的目光中帶著崇敬之色，讓多林心中微微一哂……雕蟲小技罷了！</p>
“撤！”</p>
基波人撤的很果斷。</p>
“追！”衛王緊追不舍。</p>
多林一邊打馬疾馳，一邊回首，“他們追不上，徒勞罷了。”</p>
但衛王一直追。</p>
“別追了。”李晗在喊。</p>
“看看，那個打頭的有些蠢。”副將笑道：“叫都叫不住。”</p>
多林莞爾，“這是個莽撞的將領，看來地位不低，晚些設個圈套，圍殺了他，也算是一個斬獲。”</p>
唐軍看似極為不情願的被衛王帶著追殺，但依舊留下了百餘騎去營地中鎮壓那些勇士。</p>
至於那些基波人的戰利品，不著急，這個時候驅趕羊群走不動。若是丟下羊群逃跑，遲早會餓死在草原上。</p>
所以，要走就走吧。</p>
多林就是這般想的，所以丟下戰利品也毫不心痛，甚至還期待著唐軍帶著這些戰利品回去。</p>
他一邊策馬疾馳，一邊想著附近哪支遊騎規模較大。</p>
“是陳州軍！”副手突然身體一震，“多林。”</p>
“怎麽了？”</p>
“我想到了。”</p>
“什麽？”</p>
“那把巨刀。”</p>
多林一怔，副手再度回首看了一眼，“當時陳州來人救那個長安貴人，聽聞其中一人手持巨刀，悍勇無匹。”</p>
</p>
“他是誰？”</p>
“我不知，不過我知曉，此人就在楊狗的身側。”副手麵色慘白，“他在，楊狗必然也在。可楊狗此刻在哪？”</p>
多林心中一凜，剛想喝令迂回。</p>
“看！”</p>
副手指著前方，有些語無倫次的道：“那是什麽？”</p>
一麵大旗突兀的出現在前方，接著是一個騎兵。</p>
騎兵的身後，數百唐軍蝟集。</p>
大旗下，那人拔出橫刀，微笑道：“動手！”</p>
“是楊狗！”副手尖叫道：“是他！”</p>
多林瞬間就明白了楊玄的布置。</p>
突襲隻是一個圈套，而巨刀所有者是在裝傻，唐軍也在配合裝傻，傻乎乎的來追殺他們。</p>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裏得到了釋疑。</p>
楊狗為他們準備了一個口袋。</p>
“殺出去！”多林咆哮道：“不想腦袋被堆在屍骸之上，就跟著我殺出去！”</p>
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p>
那個京觀在牧人和商人們的口中到處流傳，景觀石上的內容也經過不斷傳播變了模樣。</p>
謠言越傳越離譜……楊狗一頓要吃三顆人心，兩攏大腸，一副肝髒，不要苦膽。</p>
而且楊狗是某個邪惡的教派信徒，京觀就是他的祈禱工具。京觀築造的越多，楊狗的修為就越高。</p>
“快跑！”</p>
多林的警告起到了作用，麾下在亡命奔逃。</p>
曰尼瑪！</p>
副手發現不對勁，麾下怎麽四散而逃？</p>
“就是這樣。”多林笑的很欣慰，“讓他們逃出去，去告訴我們的人楊狗就在這裏，隨後我們的人會合圍，哈哈哈哈！”</p>
他高舉長刀，目光睥睨的看著衝殺而來的楊玄，喝道：“楊狗，可敢與我一戰？”</p>
草原勇士發出了單挑的邀約。</p>
楊玄舉起手。</p>
身後烏達高喊，“放箭！”</p>
箭雨覆蓋了前方。</p>
多林落馬，他的肩上中了一箭，戰馬就倒在他的身上，壓的他無法動彈。</p>
他看到楊玄策馬上前，那個巨刀大漢罵道：“你來晚了！”</p>
“不晚。”</p>
“他們會去召喚援軍。”李晗蹙眉，“那些牛羊咱們無法帶走，否則會拖累我們。”</p>
楊玄惋惜的道：“是啊！真是可惜。”</p>
“走！”</p>
唐軍集結，迅速撤離。</p>
他們竟然不清掃戰場，不補刀？</p>
多林喘息著，一點點的從戰馬身下磨蹭了出來。</p>
他捂著肩膀站起來，環視一周，看到那些被俘的牧人木然向著前方移動，還有十餘受傷未死的麾下正相互攙扶著走來。</p>
“我們會回去的。”多林安慰道：“楊狗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留下那些牛羊給我們。”</p>
副手也沒死，“沒錯，他們至少應當殺死那些牛羊。”</p>
“他不是愚蠢，我以為……”多林微笑道：“他是擔心被我們合圍，是明智之舉，卻膽小了些。”</p>
前方緩慢移動的牧民們止步，跪下。</p>
仿佛前方出現了神靈。</p>
接著，一群騎兵出現了。</p>
“殺！”</p>
騎兵們蜂擁而來。</p>
“是瓦謝殘部！”副手喊道：“快跑！”</p>
和唐軍比起來，瓦謝殘部對他們的恨意更濃鬱。但凡被活擒，下場幾乎不敢想。</p>
可左右都出現了騎兵。</p>
而後方是楊玄等人剛才離去的方向，去了是主動送死。</p>
多林踉踉蹌蹌的上前，一手捂著肩膀，昂首道：“基波多林在此……”</p>
長刀揮舞。</p>
人頭飛了起來。</p>
被斬殺前，多林看到揮刀的男子臉上有一道橫著的刀傷，很深。</p>
就像是此刻出現在眼前的深淵，深不見底。</p>
“首領！”</p>
那邊截住了羊群的人在歡呼，“我們發財了！”</p>
所有人都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馬背上的那個男子。</p>
辛無忌舉起手，“殺光基波人。”</p>
血色浸染。</p>
辛無忌抬頭看著前方。</p>
下馬！</p>
跪在地上！</p>
行禮。</p>
身邊人問道：“首領，你向誰行禮？”</p>
“我的神靈。”</p>
……</p>
第二日，一隊基波遊騎出現了。</p>
“沒人！”</p>
唐軍呢？</p>
“唐軍往西邊去了。”</p>
西邊是陳州方向。</p>
遊騎猶豫了一下。</p>
“追不追？”</p>
“可汗的命令，若是發現唐軍，要毫不猶豫的追擊！”</p>
“追擊！”</p>
遠方，一隊斥候搖頭歎息，隨後去稟告。</p>
“首領，他們去追擊唐軍了。”</p>
辛無忌坐在地上，一人在給他的傷口換藥。</p>
藥被油紙包包著，外麵五個小字：太平名醫陳。</p>
身邊有人說道：“首領，這是要圍殺唐軍的架勢。”</p>
辛無忌的眸中多了一抹譏誚之意，“做夢！”</p>
換好藥，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脖頸，回身道：“如今基波人隻顧著去追殺唐軍，這是我們的好機會。讓勇士們集結起來，我們要四麵出擊。”</p>
辛無忌的麾下越來越多，牛羊也越來越多。</p>
……</p>
而懷恩也得知了楊玄率軍進入草原的消息。</p>
“可汗，弄死他！”山胡雙眸帶火。</p>
懷恩看著他，“你去。”</p>
山胡大喜，剛起身，懷恩問道：“可能必勝？”</p>
山胡想拍胸脯，卻舉不起手。</p>
章羽縣城下，楊玄用火牛陣直接衝垮了他和勝種率領的大軍。那一戰他被打的暈頭轉向，壓根就沒有還手之力。</p>
懷恩淡淡的道：“你不成。”</p>
山胡臉有些紅，訕訕坐下，身邊人卻輕聲譏笑，“沒卵用的東西。”</p>
山胡想發怒，卻忍住了。</p>
這一切落在懷恩的眼中，他拿起水杯，輕輕把水潑出去。</p>
此人的自信被楊玄一戰擊破了！</p>
不可大用！</p>
懷恩不再多看山胡一眼：“再拖一陣子，就無法出動大軍了。”</p>
“是。”眾人不知他說這個幹啥。</p>
但點頭就對了。</p>
懷恩猛地一捶案幾，“馭虎部正好虎視眈眈，如此，出兵，令唐軍喪膽。敲山震虎，威懾馭虎部！”</p>
大軍出動了。</p>
可汗威嚴的在中軍指揮若定，將領們率領本部不斷聽令而行。</p>
“發現唐軍。”</p>
第五日，斥候就發下了唐軍的蹤跡，不過隻回來一人，還少了一隻胳膊。</p>
“在哪？”</p>
“就在前方十餘裏。”</p>
“怎地就回來了你一人？”</p>
“唐軍斥候凶殘。”斥候哽咽著。</p>
勝種嗬斥道：“戰死尋常事，哭什麽？”</p>
斥候抽噎了幾下，“唐軍的斥候和魔鬼一般，一人突前，專門砍腦袋，砍下一個腦袋就往身後扔，那人身後有兩個披著麻袋的軍士，專門裝腦袋，太凶殘了，太凶殘了……”</p>
呃！</p>
還特麽有這等事？</p>
勝種回身，“可汗。”</p>
“此處離陳州尚有五十餘裏，追！”懷恩揮手。</p>
兩萬餘大軍動了。</p>
戰馬在長嘶疾馳，勇士們路過自己的可汗時，紛紛舉刀高呼。</p>
“這是本汗的勇士！”</p>
懷恩微笑舉手。</p>
一股豪情在胸中回蕩著。</p>
“本汗當帶著他們蕩平天……草原！”</p>
“可汗，發現馭虎部斥候！”一隊斥候興奮的回來，有人拎著人頭。</p>
懷恩已經看到了十餘騎在左邊出現。</p>
十餘騎勒馬，為首的騎兵沉聲道：“是懷恩！”</p>
“我們可要襲擾？”十餘騎竟然就敢去襲擾大軍，可見自信。</p>
“不，回去，去告訴可汗，基波部向陳州方向出動了大軍。”</p>
騎兵們勒馬轉了幾圈，這才低喝遠去。</p>
懷恩並未理睬小股斥候，大軍一路向前。</p>
這將是一次武力展示。</p>
潭州皇叔應當能看到。</p>
馭虎部也能看到。</p>
而陳州將會直接感受到。</p>
感受到一個強大的基波部！</p>
第二日，前鋒已經迫近了唐軍。</p>
“合圍！”</p>
號角長鳴中，各路騎兵在將領的帶領下出擊。</p>
“擒住楊玄，重賞！”</p>
可汗的命令讓麾下歡呼了起來。</p>
“勇士們士氣高昂！”占碧笑道。</p>
“此次奪取了不少部族，今年，將會是一個豐收之年。”懷恩淡淡的道：“若是能擊敗眼前的唐軍，今年將會是我們的一年！”</p>
前方已經出現了唐軍。</p>
懷恩笑道：“他們跑不了，出擊！”</p>
可汗的大旗揮動，隨即向前移動。</p>
“可汗出擊了！”</p>
無數人回首看著那麵大旗在快速向前移動。</p>
“唐軍必敗！”</p>
無數人在歡呼聲中高舉長刀出擊。</p>
但唐軍卻不慌不忙。</p>
他們竟然勒馬掉頭了。</p>
“什麽意思？”</p>
“要廝殺？”</p>
“好事！”</p>
山胡歡喜的請戰，“可汗，我願領軍突擊唐軍。”</p>
見便宜就上的蠢貨！</p>
懷恩冷哼一聲，剛想嗬斥。</p>
一麵大旗在遠方出現。</p>
腳步聲沉重傳來。</p>
噗噗噗！</p>
無數步卒在數百騎兵的引領下，卷起無數煙塵，朝著戰場走來。</p>
“是誰？”有人惱火喝問。</p>
大旗下，劉擎輕撫撫須，淡淡的道：“老夫許久未曾出遊，大概被朋友們給忘記了。打起老夫的大旗！”</p>
一麵劉字旗被高高舉起。</p>
“萬勝！”</p>
這是草原的規律。</p>
每一次興亡交替，都會有無數人淪為草原的養分。</p>
如此，草原上的人口一直保持在一個可持續發展的範圍內。每當人口超出承載能力時，殺戮就會開始。</p>
天道循環，在自然界是用食物鏈來演示。而在草原，則是人類自己組成了一個食物鏈，不用勞煩老天爺了。</p>
看著麾下五百遊騎在小部族中燒殺搶掠，多林撫須，矜持的對副手微笑道：“勇士們不錯，殺的井井有條。”</p>
副手送上彩虹屁，“這是您每日督促的結果，另外，此次若非您高瞻遠矚，這個小部族就逃走了。”</p>
多林的眼中多了一抹得意，“瓦謝之滅，就如同是一個星火，點燃了我們與馭虎部之間的爭鬥。。如今我們占據先機，多了不少小部族，待到明年，我們將會更為強大。”</p>
副手笑道：“必須要感謝楊狗。”</p>
多林蹙眉，“要正視我們的對手，無需用羞辱對手來獲取優越感。”</p>
副手請罪。</p>
多林微笑道：“不過，既然大家都喜歡這麽叫他，那我也不會粗暴阻攔。”</p>
副手抬頭，見他神色狡黠, 就不禁笑了，“是啊！這是眾望所歸。”</p>
“是的, 必須要感謝他。”多林回身, “看看那些無邊無際的牛羊, 他們將成為我們的食物，而那些人口, 將會成為我們的牧民。”</p>
就在後方，數千牧民伴隨著自己的羊群，趕著自己的大車, 正木然看著這一幕。</p>
“我們會更為強大！”多林篤定的道。</p>
“咦！”副手突然看著右側，“那是什麽？”</p>
許多黑點在遠方出現。</p>
“是那邊的遊騎吧。”多林笑了笑，“告訴他們，這裏已經成了我們的地方, 讓他們去別處劫掠。”</p>
“是。”副手笑的很矜持，仿佛是二號多林。他指指右側，“去, 告訴他們, 這裏已經有人了。”</p>
多林笑道：“你這句話讓我想到了茅廁。”</p>
在內急的時候, 為了爭奪一個蹲位也會爆發爭執。</p>
二人相對一視，不禁都笑了起來。</p>
一騎策馬而去。</p>
意氣風發。</p>
“不愧是我的麾下。”多林心曠神怡。</p>
副手說道：“陳州那邊竟然沒有趁勢來瓦謝劫掠，這倒是有些奇怪。”</p>
多林說道：“這個時候有些敏感，我們和馭虎部都進場了，陳州若是加入, 就會引發我們的聯手圍攻。”</p>
“那麽……他們這是坐山觀虎鬥？”</p>
“失去了瓦謝部, 我們和馭虎部遲早也會對上。”</p>
副手有些遺憾的道：“若是陳州加入進來，我在想, 今年興許我們能得到更多賞賜。”</p>
“上次楊玄逃亡頗為犀利, 我恰好不在，頗為遺憾。”多林是真遺憾, 眉間多了些黯然，恨不能楊玄出現在身前，和他兩軍對壘。</p>
“不對！”副手身後有人說道：“那邊……打起來了！”</p>
不是打起來了, 而是一波箭雨。</p>
那個去交涉的騎兵舉手準備招呼，卻被射成了刺蝟。</p>
接著數百騎加速。</p>
正在營地中廝殺的基波遊騎們被馬蹄聲驚動，紛紛回頭。</p>
“是唐軍！”</p>
驚呼聲中，數百騎疾馳而來。</p>
基波遊騎急吼吼的想從營地中撤出來，可小部族的人卻含恨在心, 紛紛出手阻截。</p>
一波波騎兵拔出橫刀。</p>
為首的唐軍將領身材魁梧, 橫刀寬的不像話。</p>
“殺！”</p>
巨刀揮舞，當麵的對手成了兩截，接著衛王順勢殺了進去。</p>
李晗就跟在他的身後。</p>
他本想撿漏，可衛王殺敵從來都是走灑脫路線，一刀下去就走。而對手不是丟了腦袋，就是半邊身體沒了。</p>
身後的李晗迎麵就是一波波血雨。</p>
狗曰的！</p>
李晗受不了，從後麵衝了上來。</p>
謝集想著拍個馬屁，就頂上了這個位置。若是前麵的二位貴人遇到麻煩，他出手相救，這人情可就大發了。</p>
他瞪大眼睛。</p>
噗！</p>
一波血雨撲了過來，接著一個失去頭顱的敵軍差點把他撞飛。</p>
噗！</p>
又一波血雨。</p>
接著一個肩膀被削斷的敵軍慘嚎著衝過來。</p>
滿頭滿臉都是血的謝集努力睜開眼睛，剛想揮刀。</p>
噗！</p>
又來了一波。</p>
臥槽！</p>
這地方沒法待了！</p>
謝集衝了出去，前方，基波人已經崩潰了。</p>
“撤！”多林冷靜的道：“他們無法包圍我們，從容撤離就是了。”</p>
副將指著那些‘戰利品’，“那些人口和牛羊呢？”</p>
“丟給他們。”多林冷笑道：“他們帶著這些東西走不快，如此，咱們可迅速集結大軍來剿滅他們。”</p>
副手的目光中帶著崇敬之色，讓多林心中微微一哂……雕蟲小技罷了！</p>
“撤！”</p>
基波人撤的很果斷。</p>
“追！”衛王緊追不舍。</p>
多林一邊打馬疾馳，一邊回首，“他們追不上，徒勞罷了。”</p>
但衛王一直追。</p>
“別追了。”李晗在喊。</p>
“看看，那個打頭的有些蠢。”副將笑道：“叫都叫不住。”</p>
多林莞爾，“這是個莽撞的將領，看來地位不低，晚些設個圈套，圍殺了他，也算是一個斬獲。”</p>
唐軍看似極為不情願的被衛王帶著追殺，但依舊留下了百餘騎去營地中鎮壓那些勇士。</p>
至於那些基波人的戰利品，不著急，這個時候驅趕羊群走不動。若是丟下羊群逃跑，遲早會餓死在草原上。</p>
所以，要走就走吧。</p>
多林就是這般想的，所以丟下戰利品也毫不心痛，甚至還期待著唐軍帶著這些戰利品回去。</p>
他一邊策馬疾馳，一邊想著附近哪支遊騎規模較大。</p>
“是陳州軍！”副手突然身體一震，“多林。”</p>
“怎麽了？”</p>
“我想到了。”</p>
“什麽？”</p>
“那把巨刀。”</p>
多林一怔，副手再度回首看了一眼，“當時陳州來人救那個長安貴人，聽聞其中一人手持巨刀，悍勇無匹。”</p>
</p>
“他是誰？”</p>
“我不知，不過我知曉，此人就在楊狗的身側。”副手麵色慘白，“他在，楊狗必然也在。可楊狗此刻在哪？”</p>
多林心中一凜，剛想喝令迂回。</p>
“看！”</p>
副手指著前方，有些語無倫次的道：“那是什麽？”</p>
一麵大旗突兀的出現在前方，接著是一個騎兵。</p>
騎兵的身後，數百唐軍蝟集。</p>
大旗下，那人拔出橫刀，微笑道：“動手！”</p>
“是楊狗！”副手尖叫道：“是他！”</p>
多林瞬間就明白了楊玄的布置。</p>
突襲隻是一個圈套，而巨刀所有者是在裝傻，唐軍也在配合裝傻，傻乎乎的來追殺他們。</p>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裏得到了釋疑。</p>
楊狗為他們準備了一個口袋。</p>
“殺出去！”多林咆哮道：“不想腦袋被堆在屍骸之上，就跟著我殺出去！”</p>
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p>
那個京觀在牧人和商人們的口中到處流傳，景觀石上的內容也經過不斷傳播變了模樣。</p>
謠言越傳越離譜……楊狗一頓要吃三顆人心，兩攏大腸，一副肝髒，不要苦膽。</p>
而且楊狗是某個邪惡的教派信徒，京觀就是他的祈禱工具。京觀築造的越多，楊狗的修為就越高。</p>
“快跑！”</p>
多林的警告起到了作用，麾下在亡命奔逃。</p>
曰尼瑪！</p>
副手發現不對勁，麾下怎麽四散而逃？</p>
“就是這樣。”多林笑的很欣慰，“讓他們逃出去，去告訴我們的人楊狗就在這裏，隨後我們的人會合圍，哈哈哈哈！”</p>
他高舉長刀，目光睥睨的看著衝殺而來的楊玄，喝道：“楊狗，可敢與我一戰？”</p>
草原勇士發出了單挑的邀約。</p>
楊玄舉起手。</p>
身後烏達高喊，“放箭！”</p>
箭雨覆蓋了前方。</p>
多林落馬，他的肩上中了一箭，戰馬就倒在他的身上，壓的他無法動彈。</p>
他看到楊玄策馬上前，那個巨刀大漢罵道：“你來晚了！”</p>
“不晚。”</p>
“他們會去召喚援軍。”李晗蹙眉，“那些牛羊咱們無法帶走，否則會拖累我們。”</p>
楊玄惋惜的道：“是啊！真是可惜。”</p>
“走！”</p>
唐軍集結，迅速撤離。</p>
他們竟然不清掃戰場，不補刀？</p>
多林喘息著，一點點的從戰馬身下磨蹭了出來。</p>
他捂著肩膀站起來，環視一周，看到那些被俘的牧人木然向著前方移動，還有十餘受傷未死的麾下正相互攙扶著走來。</p>
“我們會回去的。”多林安慰道：“楊狗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留下那些牛羊給我們。”</p>
副手也沒死，“沒錯，他們至少應當殺死那些牛羊。”</p>
“他不是愚蠢，我以為……”多林微笑道：“他是擔心被我們合圍，是明智之舉，卻膽小了些。”</p>
前方緩慢移動的牧民們止步，跪下。</p>
仿佛前方出現了神靈。</p>
接著，一群騎兵出現了。</p>
“殺！”</p>
騎兵們蜂擁而來。</p>
“是瓦謝殘部！”副手喊道：“快跑！”</p>
和唐軍比起來，瓦謝殘部對他們的恨意更濃鬱。但凡被活擒，下場幾乎不敢想。</p>
可左右都出現了騎兵。</p>
而後方是楊玄等人剛才離去的方向，去了是主動送死。</p>
多林踉踉蹌蹌的上前，一手捂著肩膀，昂首道：“基波多林在此……”</p>
長刀揮舞。</p>
人頭飛了起來。</p>
被斬殺前，多林看到揮刀的男子臉上有一道橫著的刀傷，很深。</p>
就像是此刻出現在眼前的深淵，深不見底。</p>
“首領！”</p>
那邊截住了羊群的人在歡呼，“我們發財了！”</p>
所有人都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馬背上的那個男子。</p>
辛無忌舉起手，“殺光基波人。”</p>
血色浸染。</p>
辛無忌抬頭看著前方。</p>
下馬！</p>
跪在地上！</p>
行禮。</p>
身邊人問道：“首領，你向誰行禮？”</p>
“我的神靈。”</p>
……</p>
第二日，一隊基波遊騎出現了。</p>
“沒人！”</p>
唐軍呢？</p>
“唐軍往西邊去了。”</p>
西邊是陳州方向。</p>
遊騎猶豫了一下。</p>
“追不追？”</p>
“可汗的命令，若是發現唐軍，要毫不猶豫的追擊！”</p>
“追擊！”</p>
遠方，一隊斥候搖頭歎息，隨後去稟告。</p>
“首領，他們去追擊唐軍了。”</p>
辛無忌坐在地上，一人在給他的傷口換藥。</p>
藥被油紙包包著，外麵五個小字：太平名醫陳。</p>
身邊有人說道：“首領，這是要圍殺唐軍的架勢。”</p>
辛無忌的眸中多了一抹譏誚之意，“做夢！”</p>
換好藥，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脖頸，回身道：“如今基波人隻顧著去追殺唐軍，這是我們的好機會。讓勇士們集結起來，我們要四麵出擊。”</p>
辛無忌的麾下越來越多，牛羊也越來越多。</p>
……</p>
而懷恩也得知了楊玄率軍進入草原的消息。</p>
“可汗，弄死他！”山胡雙眸帶火。</p>
懷恩看著他，“你去。”</p>
山胡大喜，剛起身，懷恩問道：“可能必勝？”</p>
山胡想拍胸脯，卻舉不起手。</p>
章羽縣城下，楊玄用火牛陣直接衝垮了他和勝種率領的大軍。那一戰他被打的暈頭轉向，壓根就沒有還手之力。</p>
懷恩淡淡的道：“你不成。”</p>
山胡臉有些紅，訕訕坐下，身邊人卻輕聲譏笑，“沒卵用的東西。”</p>
山胡想發怒，卻忍住了。</p>
這一切落在懷恩的眼中，他拿起水杯，輕輕把水潑出去。</p>
此人的自信被楊玄一戰擊破了！</p>
不可大用！</p>
懷恩不再多看山胡一眼：“再拖一陣子，就無法出動大軍了。”</p>
“是。”眾人不知他說這個幹啥。</p>
但點頭就對了。</p>
懷恩猛地一捶案幾，“馭虎部正好虎視眈眈，如此，出兵，令唐軍喪膽。敲山震虎，威懾馭虎部！”</p>
大軍出動了。</p>
可汗威嚴的在中軍指揮若定，將領們率領本部不斷聽令而行。</p>
“發現唐軍。”</p>
第五日，斥候就發下了唐軍的蹤跡，不過隻回來一人，還少了一隻胳膊。</p>
“在哪？”</p>
“就在前方十餘裏。”</p>
“怎地就回來了你一人？”</p>
“唐軍斥候凶殘。”斥候哽咽著。</p>
勝種嗬斥道：“戰死尋常事，哭什麽？”</p>
斥候抽噎了幾下，“唐軍的斥候和魔鬼一般，一人突前，專門砍腦袋，砍下一個腦袋就往身後扔，那人身後有兩個披著麻袋的軍士，專門裝腦袋，太凶殘了，太凶殘了……”</p>
呃！</p>
還特麽有這等事？</p>
勝種回身，“可汗。”</p>
“此處離陳州尚有五十餘裏，追！”懷恩揮手。</p>
兩萬餘大軍動了。</p>
戰馬在長嘶疾馳，勇士們路過自己的可汗時，紛紛舉刀高呼。</p>
“這是本汗的勇士！”</p>
懷恩微笑舉手。</p>
一股豪情在胸中回蕩著。</p>
“本汗當帶著他們蕩平天……草原！”</p>
“可汗，發現馭虎部斥候！”一隊斥候興奮的回來，有人拎著人頭。</p>
懷恩已經看到了十餘騎在左邊出現。</p>
十餘騎勒馬，為首的騎兵沉聲道：“是懷恩！”</p>
“我們可要襲擾？”十餘騎竟然就敢去襲擾大軍，可見自信。</p>
“不，回去，去告訴可汗，基波部向陳州方向出動了大軍。”</p>
騎兵們勒馬轉了幾圈，這才低喝遠去。</p>
懷恩並未理睬小股斥候，大軍一路向前。</p>
這將是一次武力展示。</p>
潭州皇叔應當能看到。</p>
馭虎部也能看到。</p>
而陳州將會直接感受到。</p>
感受到一個強大的基波部！</p>
第二日，前鋒已經迫近了唐軍。</p>
“合圍！”</p>
號角長鳴中，各路騎兵在將領的帶領下出擊。</p>
“擒住楊玄，重賞！”</p>
可汗的命令讓麾下歡呼了起來。</p>
“勇士們士氣高昂！”占碧笑道。</p>
“此次奪取了不少部族，今年，將會是一個豐收之年。”懷恩淡淡的道：“若是能擊敗眼前的唐軍，今年將會是我們的一年！”</p>
前方已經出現了唐軍。</p>
懷恩笑道：“他們跑不了，出擊！”</p>
可汗的大旗揮動，隨即向前移動。</p>
“可汗出擊了！”</p>
無數人回首看著那麵大旗在快速向前移動。</p>
“唐軍必敗！”</p>
無數人在歡呼聲中高舉長刀出擊。</p>
但唐軍卻不慌不忙。</p>
他們竟然勒馬掉頭了。</p>
“什麽意思？”</p>
“要廝殺？”</p>
“好事！”</p>
山胡歡喜的請戰，“可汗，我願領軍突擊唐軍。”</p>
見便宜就上的蠢貨！</p>
懷恩冷哼一聲，剛想嗬斥。</p>
一麵大旗在遠方出現。</p>
腳步聲沉重傳來。</p>
噗噗噗！</p>
無數步卒在數百騎兵的引領下，卷起無數煙塵，朝著戰場走來。</p>
“是誰？”有人惱火喝問。</p>
大旗下，劉擎輕撫撫須，淡淡的道：“老夫許久未曾出遊，大概被朋友們給忘記了。打起老夫的大旗！”</p>
一麵劉字旗被高高舉起。</p>
“萬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