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p>
數千將士正沉默看著台子上的吳順澤和謝集。</p>
“快去請了司馬來。”吳順澤鐵青著臉吩咐道。</p>
氣氛太特麽不對了，若是炸起來，他和謝集都擔不起責任。</p>
而且這等時候他們也無法平息這些軍士的怨氣，唯有高階武將，或是頂頭大佬。</p>
楊老板從來都把教育掛在嘴邊，從州廨一出來，他就準備去縣學看看。</p>
“司馬！”</p>
兩個軍士早早等在外麵，見他出來都顧不上行禮，急切的道：“司馬，軍中出了事，二位校尉請司馬前去。”</p>
</p>
“何事？”楊玄滿腦子都是事兒，去了縣學還得回家，怡娘那邊許久未見，也不知如何了。</p>
“有人鬧事。。”</p>
嗬嗬！</p>
楊玄笑眯眯的道：“走。”</p>
軍士打個寒顫，跟在後麵。</p>
“怎地司馬出去一趟，看著煞氣更重了？”</p>
“是啊！剛才看了我一眼，我這心中打顫。”</p>
“哎！司馬身邊那人是誰？怎地像是北遼人？”</p>
校場，楊玄到時，那個隊正躺在邊上哼哼唧唧的。</p>
“這是五體投地相迎？隆重了些！”楊玄一進來，麵色就冷了下去。</p>
隊正抬頭，“小人有罪，小人腿腳不便，演練慢了，小人……”</p>
“為何？”楊玄問道。</p>
吳順澤說道：“操練時，此人帶著麾下偷懶。”</p>
“帶著麾下？”楊玄敏銳的聽出了問題。</p>
“是，一隊人。”謝集麻溜的請罪，“下官不知輕重說了幾句話。”</p>
“張副將呢？”楊玄知曉軍中有些蠅營狗苟，但他不好插手。</p>
本來臨安軍是張立春統領，老頭反手就交給了他，張立春心中定然不安逸。楊玄不插手臨安軍具體事務，便是給張立春留麵子。</p>
這是為官先做人。</p>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除非老人犯錯，否則三把火最好都別燒到他的身上。即便是想弄他, 也得緩緩。</p>
張立春不在，楊玄瞬間想到的是有陰謀。</p>
“張副將病了。”楊玄一回來, 謝集就乖的一批, “醫者看了, 說著不好治。”</p>
“哪個醫者？”</p>
“呃！城中名醫。”</p>
“張副將身體有恙，老賊, 記得回頭提醒我請了太平名醫去看看。”</p>
“是！”老賊嘴角抽搐。</p>
陳花鼓的醫術一言難盡，在太平號稱是無病不治，但也難得治好一例。最出色的便是傷科, 可兩三成的死亡率讓楊玄第一次得知時差點懵逼了。</p>
不過經過這段時日的苦修，據聞陳花鼓醫術大進，發誓一定要碾壓陳州杏林。</p>
楊玄準備走下台子去陣列前。</p>
“司馬小心！”吳順澤輕聲道。</p>
楊玄淡淡的道：“我當將士們為兄弟親人，到親人的身邊去，我有何懼？”</p>
吳順澤和謝集等人麵色發紅, 趕緊跟在後麵。</p>
楊玄走到陣列前, 問道：“為何不滿？”</p>
沒人說話。</p>
“操練太辛苦？”</p>
有人情不自禁的點頭。</p>
楊玄冷冷的道：“羨慕太平軍能滅了瓦謝？”</p>
陣列中有些騷動。</p>
被說中了！</p>
滅瓦謝後, 楊玄就被召到了桃縣，也沒好好的和臨安軍溝通一番, 這事兒隻能說是天意。</p>
“惦記著立功, 聞戰則喜，這值得誇讚！”</p>
那等聽到別人立功依舊無所謂的軍隊, 楊玄也看不上。</p>
“我不想和你等說什麽三大部直麵我陳州, 陳州若是出動大軍, 三大部便會聯手，潭州也會出兵之類的話。”</p>
“我想告訴你們的是, 為何太平軍能滅瓦謝！”</p>
楊玄提高了嗓門，“隻因他們操練的比你等苦！”</p>
“一點疲憊就受不了，還想著去建功立業？”</p>
“什麽陣列沒意思，太平軍每逢操練，必練陣列！”</p>
“什麽陳州軍以前沒有這等法子, 法子都是人弄出來的, 我覺著陣列有助於提升臨安軍的實力，能幫助你等從戰陣中活著回來，怎地，誰, 不讚同？”</p>
楊玄看著眾人。</p>
怨氣不能一味疏解，否則會助長軍士們和上官討價還價的氣焰。</p>
先壓！</p>
吳順澤和謝集都有些忐忑，擔心一旦怨氣爆發，楊玄壓不住的話，隻能去請使君來鎮壓。使君出馬應當沒問題，但此後楊玄卻無法在臨安軍中立足。</p>
陣列中的騷動越發的激烈了。</p>
“知曉太平軍是如何操練的嗎？”</p>
“便是按照我教授的法子在操練，這些操練讓他們從無到有，從弱到強。讓他們能擊敗馬賊，擊敗瓦謝人，滅了瓦謝人。”</p>
“這一步步都是按照我的吩咐走過來的，你等覺著不妥？”</p>
楊玄指著自己，“我剛到太平時，太平號稱罪惡之城，七度被瓦謝破城。是我一馬當先領著敢死營數度擊敗馬賊，是我帶著他們滅掉了馬賊，是我帶著他們擊潰了基波大軍，是我帶著他們滅掉了瓦謝人。”</p>
太特麽長了……楊玄深吸一口氣，“站在我的麵前，你等誰有資格與我辯駁如何練兵？”</p>
他把吳順澤二人都掃了進去，喝問道：“誰？”</p>
沒人回應。</p>
不是他們不想回應，而是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太拉風了。</p>
太平是什麽地方？</p>
人犯流放地！</p>
被七度破城依舊無法讓人心生同情的地方。</p>
按照那些人的說法：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死了就死了吧。</p>
但眼前這個男人不信邪，丟著長安大好前程不要，跑來太平做縣令。</p>
不少人在暗中打賭這位縣令能熬多久滾蛋，可沒想到他一來就不走了。</p>
從無到有，他把太平軍帶成了一支勁旅。</p>
從無到有，他把太平帶成了一個富庶之地。</p>
站在這樣的男人麵前，沒人敢嗶嗶。</p>
“我不想每次廝殺歸來總是帶著一堆屍骸，看著那些嚎哭的婦人黯然神傷。想建功立業，先操練出個人樣來，在此之前，誰特麽都沒資格說累！”</p>
楊玄指著外麵，“誰覺著累，請！”</p>
這是陳州第一次有官員衝著將士們說：不想幹就滾！</p>
沒人動一下！</p>
地上躺著的隊正都努力爬起來想歸隊。</p>
我特麽……吳順澤和謝集都看懵了。</p>
還能這樣訓話？</p>
“老吳你行不？”</p>
“不行。”</p>
“為何？”</p>
“我沒有司馬會說，也沒有司馬的底氣。”</p>
楊玄說道：“都特麽操練起來，回頭我請示使君，帶著你等去草原上轉轉，看看自己是什麽成色！”</p>
瞬息，本有些低迷的士氣一下就炸起來了。</p>
“司馬說話算數？”</p>
楊玄舉起一隻手，用力揮動了一下。</p>
“君子一言！”</p>
“快馬一鞭！”</p>
一場潛在的危機悄無聲息的消弭了。</p>
楊玄又去了州廨請示帶著臨安軍出門溜溜。</p>
“去草原作甚？”劉擎問道。</p>
“使君，臨安軍也許久未動了。”</p>
“秋冬養精蓄銳。”</p>
“那是養腎。”</p>
看到老頭拿起棍子，楊玄馬上改口，“瓦謝部一滅，基波部與馭虎部就開始了蠶食，視我陳州於無物。下官以為，此事要抓緊。”</p>
“你想如何弄？”</p>
“先去掃蕩一番。”</p>
“掃蕩？”</p>
“就是劫掠一番。”</p>
也叫做武力遊行。</p>
“懷恩對你頗有好感。”</p>
老頭在說反話。</p>
“懷恩此刻應當忙碌著與馭虎部爭奪地盤。”</p>
“隻是去掃蕩？”老頭仔細審視著他，目光銳利。</p>
果然，我的想法瞞不過老頭……楊玄覺得自己在老頭麵前恍若赤果果的，被他一眼就看了個通透，趕緊賠笑道：“如今也不適合大戰。”</p>
“你如今出息了，破了建水城後，多少人會讚譽你為北疆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可莫要得意忘形。”</p>
“是！”</p>
“得意忘形之後，往往就是飄飄然。老夫想告訴你的是，當你感到飄飄然時，你就離倒黴不遠了。人太得意，就會付出代價。”</p>
“是！”</p>
這些都是老頭的人生經驗，楊玄聽的很認真。</p>
關鍵是，在破了建水城之後，他確實是有些飄飄然了，整個人飄著，看人都是俯瞰的姿態。</p>
好險！</p>
楊玄看向老頭的眼神中多了些敬佩和感激，隨即告退。</p>
“使君為何答應了？”等楊玄走後，盧強笑道。</p>
劉擎說道：“他挾勢而歸，總得要去和草原上那些異族打個招呼才是。”</p>
話很平靜，卻帶著殺機。</p>
“那使君還囑咐他莫要孟浪？”</p>
“你覺著老夫說了他會聽嗎？”</p>
……</p>
縣學已經招生授課了。</p>
“優先收的是太平移民的孩子，為此有人和老夫辯駁，老夫說這些人本可在太平就讀，卻為了移民而中斷了自己的學業，僅此就該優先招錄他們。”</p>
李文敏依舊是桀驁不馴。</p>
“陳州的學生報名可踴躍？”</p>
“有些遲疑，畢竟孩子也是勞力。就算是不花錢能讀書，可衣裳筆墨紙硯這些花費也不少，能省一點是一點。”</p>
李文敏眉頭緊皺，“在家無需什麽好衣裳，哪怕是裹著麻袋也能取暖。出門卻不同，要臉麵，就算是遍布補丁的衣裳也得穿一件蔽體。”</p>
楊玄隨後一言不發，一個個課堂去巡查。</p>
他看到了嶽二書，挺老實的娃，課間時和同窗友好的交換玩具。</p>
“見過司馬！”</p>
太平的孩子對楊玄總是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很快就圍攏過來。</p>
“可還習慣？”楊玄笑眯眯的問道。</p>
“習慣，就是不夠熱鬧。”</p>
“何處不夠熱鬧？”</p>
“外麵。以前在太平時，外麵每日都有熱鬧的事情，不是撞死人了，就是有人被捅了，這裏很少有。”</p>
楊玄看到那些本地學生一臉愕然，心中不禁歎息。</p>
和太平的孩子相比，他們更像是溫室中的花朵。</p>
“怡娘，我們回來了。”</p>
回到家，王老二一股風般的跑去了後院。</p>
“見過郎君。”</p>
章四娘看著好像又豐腴了些。</p>
女人怎麽長得這般快？</p>
楊玄問道：“我走後家中可有事？”</p>
章四娘指指隔壁，“隔壁就再沒來過。”</p>
楊玄一走，家中剩下的就是女人。衛王是個嫌麻煩的，李晗還算是知禮，沒事兒自然不會再來。</p>
一邊進去，章四娘一邊說著，“太平那邊隔一陣子就派人送了書信來，還有些特產。”</p>
“見過郎君。”</p>
怡娘笑吟吟的在後院相迎，“奴剛聽老賊說了郎君破建水城之事，郎君威武。”</p>
“隻是順手而為。”</p>
楊玄指指耶律喜，“耶律喜，建水城守將。”</p>
“見過怡娘。”耶律喜行禮，隨即告退。</p>
“他的家人呢？”怡娘看著耶律喜出去的背影，低聲問道。</p>
“邊將的家眷大多在寧興。”楊玄說道：“從寧興到北疆太遠，這一路都是北遼的地方，帶不走他的家人。”</p>
“赫連峰弄不好會流放了他的家人。”老賊說道。</p>
怡娘搖頭，“必然會處死。”</p>
“為何？”楊玄問道。</p>
“他這是背叛，帝王麵對背叛隻有一條道可走，殺！”怡娘顯然對這些更為了解，“若是他不殺，就是縱容。”</p>
“怡娘，餓了！”王老二鑽進廚房沒尋摸到吃的。</p>
“吃吃吃，餓死鬼投胎，馬上就做飯。”</p>
楊玄先去沐浴，出來後，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衛王和李晗。</p>
“本王聽聞你破了建水城，手段不錯。”衛王一臉我為你驕傲的模樣。</p>
“那耶律喜可靠否？”李晗的關注點不同。</p>
“他沒了退路。”</p>
“如此，以後對付北遼時，就有了知根知底的人。”</p>
衛王有些急不可耐，“何時攻打基波部？”</p>
大侄子這般急切為何？</p>
楊玄看了李晗一眼。</p>
李晗指指南方。</p>
越王看樣子在南疆混得不錯，給了衛王不小的壓力。</p>
“此事尚早。”楊玄說道。</p>
大侄子看著要發飆，楊玄解釋道：“滅了瓦謝之後，潭州如何還不得而知，此刻再對基波部動兵，赫連春不出兵就是瀆職。一旦潭州加入，陳州就難了。”</p>
“北疆增援呢？”衛王立功心切。</p>
楊玄搖頭，“北遼在，北疆不可能增援。”</p>
否則就打成了消耗戰，北疆扛不住。</p>
衛王又問了許多事兒，多是北遼方麵的信息。</p>
晚飯時，怡娘提及了一事。</p>
“郎君的親事也該相看了。”</p>
呃！</p>
楊玄一怔，才想起自己十六，明年就十七了。</p>
十七歲的少年郎已經可以成家立業了。</p>
怡娘一臉神秘，“老曹來信也提及了此事，奴和他商議了許久，都覺著最好是有助力的人家。”</p>
見楊玄一臉不以為然，怡娘歎息，“郎君要知曉，你的親事不是什麽喜歡不喜歡。”</p>
乖，你大了，該懂事了。</p>
什麽情情愛愛的，丟一邊去。</p>
你可是要做大事的男人，怎麽能兒女情長呢？</p>
“正妻要緊，至於郎君以後喜歡誰，隻管接進來，多少都無所謂。”</p>
楊玄想到了周寧。</p>
晚飯後，怡娘繼續念叨。</p>
“老曹說原先有支持陛下的人家，從中挑選一人也不錯，至少以後能拉出來能招呼一聲，引來不少幫手。”</p>
“奴想那些人家多落魄了，沒什麽意思，郎君看看，若是好，其實在北疆尋一個也不錯。”</p>
怡娘看似漫不經心，“黃春輝或是廖勁的女兒，孫女，郎君若是娶了一個，此後助力不小。”</p>
楊玄搖頭，“我心中有人了！”</p>
“郎君！”怡娘肅然道：“誰？”</p>
身份低了可不行。</p>
“周氏的女兒行不行？”</p>
數千將士正沉默看著台子上的吳順澤和謝集。</p>
“快去請了司馬來。”吳順澤鐵青著臉吩咐道。</p>
氣氛太特麽不對了，若是炸起來，他和謝集都擔不起責任。</p>
而且這等時候他們也無法平息這些軍士的怨氣，唯有高階武將，或是頂頭大佬。</p>
楊老板從來都把教育掛在嘴邊，從州廨一出來，他就準備去縣學看看。</p>
“司馬！”</p>
兩個軍士早早等在外麵，見他出來都顧不上行禮，急切的道：“司馬，軍中出了事，二位校尉請司馬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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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楊玄滿腦子都是事兒，去了縣學還得回家，怡娘那邊許久未見，也不知如何了。</p>
“有人鬧事。。”</p>
嗬嗬！</p>
楊玄笑眯眯的道：“走。”</p>
軍士打個寒顫，跟在後麵。</p>
“怎地司馬出去一趟，看著煞氣更重了？”</p>
“是啊！剛才看了我一眼，我這心中打顫。”</p>
“哎！司馬身邊那人是誰？怎地像是北遼人？”</p>
校場，楊玄到時，那個隊正躺在邊上哼哼唧唧的。</p>
“這是五體投地相迎？隆重了些！”楊玄一進來，麵色就冷了下去。</p>
隊正抬頭，“小人有罪，小人腿腳不便，演練慢了，小人……”</p>
“為何？”楊玄問道。</p>
吳順澤說道：“操練時，此人帶著麾下偷懶。”</p>
“帶著麾下？”楊玄敏銳的聽出了問題。</p>
“是，一隊人。”謝集麻溜的請罪，“下官不知輕重說了幾句話。”</p>
“張副將呢？”楊玄知曉軍中有些蠅營狗苟，但他不好插手。</p>
本來臨安軍是張立春統領，老頭反手就交給了他，張立春心中定然不安逸。楊玄不插手臨安軍具體事務，便是給張立春留麵子。</p>
這是為官先做人。</p>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除非老人犯錯，否則三把火最好都別燒到他的身上。即便是想弄他, 也得緩緩。</p>
張立春不在，楊玄瞬間想到的是有陰謀。</p>
“張副將病了。”楊玄一回來, 謝集就乖的一批, “醫者看了, 說著不好治。”</p>
“哪個醫者？”</p>
“呃！城中名醫。”</p>
“張副將身體有恙，老賊, 記得回頭提醒我請了太平名醫去看看。”</p>
“是！”老賊嘴角抽搐。</p>
陳花鼓的醫術一言難盡，在太平號稱是無病不治，但也難得治好一例。最出色的便是傷科, 可兩三成的死亡率讓楊玄第一次得知時差點懵逼了。</p>
不過經過這段時日的苦修，據聞陳花鼓醫術大進，發誓一定要碾壓陳州杏林。</p>
楊玄準備走下台子去陣列前。</p>
“司馬小心！”吳順澤輕聲道。</p>
楊玄淡淡的道：“我當將士們為兄弟親人，到親人的身邊去，我有何懼？”</p>
吳順澤和謝集等人麵色發紅, 趕緊跟在後麵。</p>
楊玄走到陣列前, 問道：“為何不滿？”</p>
沒人說話。</p>
“操練太辛苦？”</p>
有人情不自禁的點頭。</p>
楊玄冷冷的道：“羨慕太平軍能滅了瓦謝？”</p>
陣列中有些騷動。</p>
被說中了！</p>
滅瓦謝後, 楊玄就被召到了桃縣，也沒好好的和臨安軍溝通一番, 這事兒隻能說是天意。</p>
“惦記著立功, 聞戰則喜，這值得誇讚！”</p>
那等聽到別人立功依舊無所謂的軍隊, 楊玄也看不上。</p>
“我不想和你等說什麽三大部直麵我陳州, 陳州若是出動大軍, 三大部便會聯手，潭州也會出兵之類的話。”</p>
“我想告訴你們的是, 為何太平軍能滅瓦謝！”</p>
楊玄提高了嗓門，“隻因他們操練的比你等苦！”</p>
“一點疲憊就受不了，還想著去建功立業？”</p>
“什麽陣列沒意思，太平軍每逢操練，必練陣列！”</p>
“什麽陳州軍以前沒有這等法子, 法子都是人弄出來的, 我覺著陣列有助於提升臨安軍的實力，能幫助你等從戰陣中活著回來，怎地，誰, 不讚同？”</p>
楊玄看著眾人。</p>
怨氣不能一味疏解，否則會助長軍士們和上官討價還價的氣焰。</p>
先壓！</p>
吳順澤和謝集都有些忐忑，擔心一旦怨氣爆發，楊玄壓不住的話，隻能去請使君來鎮壓。使君出馬應當沒問題，但此後楊玄卻無法在臨安軍中立足。</p>
陣列中的騷動越發的激烈了。</p>
“知曉太平軍是如何操練的嗎？”</p>
“便是按照我教授的法子在操練，這些操練讓他們從無到有，從弱到強。讓他們能擊敗馬賊，擊敗瓦謝人，滅了瓦謝人。”</p>
“這一步步都是按照我的吩咐走過來的，你等覺著不妥？”</p>
楊玄指著自己，“我剛到太平時，太平號稱罪惡之城，七度被瓦謝破城。是我一馬當先領著敢死營數度擊敗馬賊，是我帶著他們滅掉了馬賊，是我帶著他們擊潰了基波大軍，是我帶著他們滅掉了瓦謝人。”</p>
太特麽長了……楊玄深吸一口氣，“站在我的麵前，你等誰有資格與我辯駁如何練兵？”</p>
他把吳順澤二人都掃了進去，喝問道：“誰？”</p>
沒人回應。</p>
不是他們不想回應，而是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太拉風了。</p>
太平是什麽地方？</p>
人犯流放地！</p>
被七度破城依舊無法讓人心生同情的地方。</p>
按照那些人的說法：都是窮凶極惡之徒，死了就死了吧。</p>
但眼前這個男人不信邪，丟著長安大好前程不要，跑來太平做縣令。</p>
不少人在暗中打賭這位縣令能熬多久滾蛋，可沒想到他一來就不走了。</p>
從無到有，他把太平軍帶成了一支勁旅。</p>
從無到有，他把太平帶成了一個富庶之地。</p>
站在這樣的男人麵前，沒人敢嗶嗶。</p>
“我不想每次廝殺歸來總是帶著一堆屍骸，看著那些嚎哭的婦人黯然神傷。想建功立業，先操練出個人樣來，在此之前，誰特麽都沒資格說累！”</p>
楊玄指著外麵，“誰覺著累，請！”</p>
這是陳州第一次有官員衝著將士們說：不想幹就滾！</p>
沒人動一下！</p>
地上躺著的隊正都努力爬起來想歸隊。</p>
我特麽……吳順澤和謝集都看懵了。</p>
還能這樣訓話？</p>
“老吳你行不？”</p>
“不行。”</p>
“為何？”</p>
“我沒有司馬會說，也沒有司馬的底氣。”</p>
楊玄說道：“都特麽操練起來，回頭我請示使君，帶著你等去草原上轉轉，看看自己是什麽成色！”</p>
瞬息，本有些低迷的士氣一下就炸起來了。</p>
“司馬說話算數？”</p>
楊玄舉起一隻手，用力揮動了一下。</p>
“君子一言！”</p>
“快馬一鞭！”</p>
一場潛在的危機悄無聲息的消弭了。</p>
楊玄又去了州廨請示帶著臨安軍出門溜溜。</p>
“去草原作甚？”劉擎問道。</p>
“使君，臨安軍也許久未動了。”</p>
“秋冬養精蓄銳。”</p>
“那是養腎。”</p>
看到老頭拿起棍子，楊玄馬上改口，“瓦謝部一滅，基波部與馭虎部就開始了蠶食，視我陳州於無物。下官以為，此事要抓緊。”</p>
“你想如何弄？”</p>
“先去掃蕩一番。”</p>
“掃蕩？”</p>
“就是劫掠一番。”</p>
也叫做武力遊行。</p>
“懷恩對你頗有好感。”</p>
老頭在說反話。</p>
“懷恩此刻應當忙碌著與馭虎部爭奪地盤。”</p>
“隻是去掃蕩？”老頭仔細審視著他，目光銳利。</p>
果然，我的想法瞞不過老頭……楊玄覺得自己在老頭麵前恍若赤果果的，被他一眼就看了個通透，趕緊賠笑道：“如今也不適合大戰。”</p>
“你如今出息了，破了建水城後，多少人會讚譽你為北疆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可莫要得意忘形。”</p>
“是！”</p>
“得意忘形之後，往往就是飄飄然。老夫想告訴你的是，當你感到飄飄然時，你就離倒黴不遠了。人太得意，就會付出代價。”</p>
“是！”</p>
這些都是老頭的人生經驗，楊玄聽的很認真。</p>
關鍵是，在破了建水城之後，他確實是有些飄飄然了，整個人飄著，看人都是俯瞰的姿態。</p>
好險！</p>
楊玄看向老頭的眼神中多了些敬佩和感激，隨即告退。</p>
“使君為何答應了？”等楊玄走後，盧強笑道。</p>
劉擎說道：“他挾勢而歸，總得要去和草原上那些異族打個招呼才是。”</p>
話很平靜，卻帶著殺機。</p>
“那使君還囑咐他莫要孟浪？”</p>
“你覺著老夫說了他會聽嗎？”</p>
……</p>
縣學已經招生授課了。</p>
“優先收的是太平移民的孩子，為此有人和老夫辯駁，老夫說這些人本可在太平就讀，卻為了移民而中斷了自己的學業，僅此就該優先招錄他們。”</p>
李文敏依舊是桀驁不馴。</p>
“陳州的學生報名可踴躍？”</p>
“有些遲疑，畢竟孩子也是勞力。就算是不花錢能讀書，可衣裳筆墨紙硯這些花費也不少，能省一點是一點。”</p>
李文敏眉頭緊皺，“在家無需什麽好衣裳，哪怕是裹著麻袋也能取暖。出門卻不同，要臉麵，就算是遍布補丁的衣裳也得穿一件蔽體。”</p>
楊玄隨後一言不發，一個個課堂去巡查。</p>
他看到了嶽二書，挺老實的娃，課間時和同窗友好的交換玩具。</p>
“見過司馬！”</p>
太平的孩子對楊玄總是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很快就圍攏過來。</p>
“可還習慣？”楊玄笑眯眯的問道。</p>
“習慣，就是不夠熱鬧。”</p>
“何處不夠熱鬧？”</p>
“外麵。以前在太平時，外麵每日都有熱鬧的事情，不是撞死人了，就是有人被捅了，這裏很少有。”</p>
楊玄看到那些本地學生一臉愕然，心中不禁歎息。</p>
和太平的孩子相比，他們更像是溫室中的花朵。</p>
“怡娘，我們回來了。”</p>
回到家，王老二一股風般的跑去了後院。</p>
“見過郎君。”</p>
章四娘看著好像又豐腴了些。</p>
女人怎麽長得這般快？</p>
楊玄問道：“我走後家中可有事？”</p>
章四娘指指隔壁，“隔壁就再沒來過。”</p>
楊玄一走，家中剩下的就是女人。衛王是個嫌麻煩的，李晗還算是知禮，沒事兒自然不會再來。</p>
一邊進去，章四娘一邊說著，“太平那邊隔一陣子就派人送了書信來，還有些特產。”</p>
“見過郎君。”</p>
怡娘笑吟吟的在後院相迎，“奴剛聽老賊說了郎君破建水城之事，郎君威武。”</p>
“隻是順手而為。”</p>
楊玄指指耶律喜，“耶律喜，建水城守將。”</p>
“見過怡娘。”耶律喜行禮，隨即告退。</p>
“他的家人呢？”怡娘看著耶律喜出去的背影，低聲問道。</p>
“邊將的家眷大多在寧興。”楊玄說道：“從寧興到北疆太遠，這一路都是北遼的地方，帶不走他的家人。”</p>
“赫連峰弄不好會流放了他的家人。”老賊說道。</p>
怡娘搖頭，“必然會處死。”</p>
“為何？”楊玄問道。</p>
“他這是背叛，帝王麵對背叛隻有一條道可走，殺！”怡娘顯然對這些更為了解，“若是他不殺，就是縱容。”</p>
“怡娘，餓了！”王老二鑽進廚房沒尋摸到吃的。</p>
“吃吃吃，餓死鬼投胎，馬上就做飯。”</p>
楊玄先去沐浴，出來後，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衛王和李晗。</p>
“本王聽聞你破了建水城，手段不錯。”衛王一臉我為你驕傲的模樣。</p>
“那耶律喜可靠否？”李晗的關注點不同。</p>
“他沒了退路。”</p>
“如此，以後對付北遼時，就有了知根知底的人。”</p>
衛王有些急不可耐，“何時攻打基波部？”</p>
大侄子這般急切為何？</p>
楊玄看了李晗一眼。</p>
李晗指指南方。</p>
越王看樣子在南疆混得不錯，給了衛王不小的壓力。</p>
“此事尚早。”楊玄說道。</p>
大侄子看著要發飆，楊玄解釋道：“滅了瓦謝之後，潭州如何還不得而知，此刻再對基波部動兵，赫連春不出兵就是瀆職。一旦潭州加入，陳州就難了。”</p>
“北疆增援呢？”衛王立功心切。</p>
楊玄搖頭，“北遼在，北疆不可能增援。”</p>
否則就打成了消耗戰，北疆扛不住。</p>
衛王又問了許多事兒，多是北遼方麵的信息。</p>
晚飯時，怡娘提及了一事。</p>
“郎君的親事也該相看了。”</p>
呃！</p>
楊玄一怔，才想起自己十六，明年就十七了。</p>
十七歲的少年郎已經可以成家立業了。</p>
怡娘一臉神秘，“老曹來信也提及了此事，奴和他商議了許久，都覺著最好是有助力的人家。”</p>
見楊玄一臉不以為然，怡娘歎息，“郎君要知曉，你的親事不是什麽喜歡不喜歡。”</p>
乖，你大了，該懂事了。</p>
什麽情情愛愛的，丟一邊去。</p>
你可是要做大事的男人，怎麽能兒女情長呢？</p>
“正妻要緊，至於郎君以後喜歡誰，隻管接進來，多少都無所謂。”</p>
楊玄想到了周寧。</p>
晚飯後，怡娘繼續念叨。</p>
“老曹說原先有支持陛下的人家，從中挑選一人也不錯，至少以後能拉出來能招呼一聲，引來不少幫手。”</p>
“奴想那些人家多落魄了，沒什麽意思，郎君看看，若是好，其實在北疆尋一個也不錯。”</p>
怡娘看似漫不經心，“黃春輝或是廖勁的女兒，孫女，郎君若是娶了一個，此後助力不小。”</p>
楊玄搖頭，“我心中有人了！”</p>
“郎君！”怡娘肅然道：“誰？”</p>
身份低了可不行。</p>
“周氏的女兒行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