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首尾兩端


    經濟上的傾軋是意大利同盟國疏遠的原因之一。從一開始,意大利政府似乎便表明,如果要它在東南歐和地中海作為一支穩定局勢的力量,那就必須給它某種形式的經濟援助。盟國給予它的一種鼓勵,便是向意大利的廠商大批訂貨。1939年9月12日簽訂的聖雷莫協定,是瞞著德國的,為法國在意大利購買機床、炸藥、飛機、飛機發動機及紡織品、軍裝、長統靴開了方便之門。9月20日,齊亞諾同意舉行意-法商務談判。英國政府則購買了各種各樣的軍用設備,包括軍服、長統靴和毯子。兩個盟國開頭都以原料來支付定貨的款項。1939年10月27日的英-意協定,規定設立一個聯合常務委員會,來考慮進行經濟合作的方法。


    德國政府對意大利運貨給盟國屢次提出抗議。在此期間,意-德之間的貿易本身卻進行得不十分順利。從9月份的第一個星期起,德國的政策是把那些對德國自己的作戰努力極為重要的產品停止向意大利出口,並利用意大利的中立地位(這種地位是由盟國在製訂封鎖政策時經過仔細考慮後予以承認的),要它換船轉運這時因受到封鎖而不能從其他中立國家進口的重要原料。德國外交部經濟處的克洛迪烏斯,立刻被派到羅馬去執行這些政策。意大利人曾提出過抗議,認為他們的船隻在通過封鎖線時要遭受到危險,可是,在壓力之下,他們隻好答應合作。這種安排必然是不公平的,但是,對意大利更為嚴重不利的卻是,德國交付的煤減少了。意大利每年需要進口的煤為一千二百萬噸至一千三百萬噸,在1935-1936年度以前,英國是它的主要供應者,而在1938年間,它從德國和奧地利進口了七百萬噸,從波蘭進口了一百六十萬噸,從捷克斯洛伐克進口了五十四萬噸;其中隻有二百五十萬噸是陸運的。總之,能用這種方法來運輸的數量,受到了通過阿爾卑斯山區鐵路運輸能力的限製,在戰時,更由於提供所需車皮數有困難而受到限製。(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數量多得出乎意外的煤,居然從德國經過瑞士運到了意大利。)因此,供應意大利的煤主要靠海運,而海運這時卻似乎受到了盟國封鎖的威脅。裏賓特洛甫在11月27日曾指示馬肯森向意大利人建議用海軍為運煤船護航,但是由於戰略上的原因又匆匆撤銷了這個指示。不管怎樣,意大利人是不願意拿他們的船去冒風險的,不料結果竟會得到盟國同意,讓他們用自己的貨輪到鹿特丹去裝運德國的煤,直到1940年2月底此項讓步由於英-意貿易談判破裂而被撤銷為止。


    德國人在1940年1-2月間借每年舉行談判以延長貿易協定期限的機會,要求意大利供應更多的銅、**、水銀,甚至還有鐵路車輛和機動車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他們還想把意大利排擠出巴爾幹市場,並想代表那些剛剛自願返回德國的南蒂羅爾人要求大筆的賠償。當意大利的談判代表僅此一次提出某些異議時,墨索裏尼親自出麵幹涉,要他們同意供給三千五百噸銅(當時意大利人自己連煮菜鍋子也在進行登記,以備征收廢銅之用),並且下令征收一千五百噸**。2月24日,商務協定在羅馬簽訂(“第四號秘密議定書”),著重指出德國有艱巨的任務,如果可能的話,應在1940年向意大利供應煤一千二百萬噸。


    事情這時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3月10日,裏賓特洛甫以兩天前的通知到了羅馬,帶去了對方期待已久的希特勒給墨索裏尼1月3日去信的複信。希特勒表明他決心同西方國家打到底,堅持要意大利站在德國一邊。裏賓特洛甫在10日同墨索裏尼和齊亞諾會談時,詳盡地闡述了他的主子的理由,對煤的禁運表示憤慨,並答應每月通過陸運向意大利供應一百萬噸德國煤,主要用德國的卡車裝運。他還暗示了其他經濟上的好處。他詳細地談論不可能同德國和意大利的不共戴天的敵人――英、法、美三國的財閥――談判和平;他說,希特勒自豪地講過,要在秋季以前打敗法軍,並把英國人趕出法國。


    墨索裏尼對這些議論的反應是引人注目的。裏賓特洛甫本來隻希望能勸阻墨索裏尼不要從保守友好的中立轉而同民主國家合作,但是連他也感到意外的是,談到末了,墨索裏尼突然承認,希特勒可能完全是正確的,並安排在次日下午再度會見,好讓他有時間考慮這些問題。在這第二次會見時,墨索裏尼談到介入戰爭的問題,把介入的時間從早先曆次聲明中含糊其詞的“日後”,大大地提前到“年內”,因為他談到,要在4月份征召海軍後備役軍人十五萬名,5月份把常備軍增加到二百萬人,談到要號召他本國同胞采取現實主義態度,以爭取公眾的輿論(不久以後,一等到德國的進攻發給他信號,他就把所有這些計劃付諸實施)。使裏賓特洛甫顯然感到寬慰和滿意的是,墨索裏尼表明,意大利不是在德國勝利前進的時候介入,便是在它受到很大壓力的時候介入(後麵這種可能性自然“完全是假設的”)。墨索裏尼流露出,他想打一場“並行的戰爭”來解決意大利自身的問題,一麵再三說,他打算除了那些不能用於戰爭的原料之外,什麽也不賣給英國。他為裏賓特洛甫在兩次會談中談到俄國的話大大地改變了初衷,甚至表示願同俄國恢複關係,隻要蘇聯政府否認對巴爾幹有企圖就行;他默認德國的觀點,覺得芬、蘇媾和及日、蘇言歸於好是合乎需要的。為了再接再厲地擴大這次意料不到的成功,裏賓特洛甫當下就安排了墨索裏尼與希特勒再度在勃倫納山口會見,並且暗示,甚至在德國發動攻勢以前,意大利通過來取一種更加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有可能把盟國的軍隊從西線引開。


    裏賓特洛甫在3月11日對梵蒂岡的訪問卻不那麽成功。當時謠傳,他曾請求教皇支持德國的一項和平建議,但是現在似乎並無證據能說明這一點。從報道這次會見的各種消息中,顯然可以看出,在討論國家社會主義同天主教會的關係時,教皇對天主教徒在德國和波蘭受到的待遇表示不滿,而國務卿馬利奧內紅衣主教的批評則更開門見山,使裏賓特洛甫幾乎在會見的中途退席。


    勃倫納山口的會見起初打算在3月19日以後舉行,但在裏賓特洛甫回到柏林後,卻提前到18日。正象齊亞諾先前那樣,墨索裏尼也被希特勒玩弄軍事統計數字哄騙得目眩神迷,他答應,一俟德國的進攻造成一個有利的形勢,意大利就立刻介入戰爭。如果德國人推進得不十分迅速,那麽他不到關鍵的時刻就不采取行動。希特勒接受了這個建議,但是附帶也警告對方,不要過早地采取行動。會談的記錄沒有透露出任何有關入侵斯堪的納維亞和低地國家的秘密。保羅?施密特(德國外交部的正式譯員)隻說起,有過一些不是專門提出的建議,談到在聯合作戰時的戰略問題,其中也許包括在貝爾福隘口的作戰計劃。


    盡管意大利政府力圖給人這樣的印象,表示它的態度仍然不變,但是在羅馬和勃倫納的會談確實標誌了一個真正的轉折點。墨索裏尼先前固然考慮過介入戰爭的可能性,但是當著裏賓特洛甫或希特勒的麵,他卻從來沒有這樣明確地表過態。顯然,在1940年1月和2月這段時間內,他變得越來越緊張,他在等待著,不是德國發動進攻,就是希特勒對他自己提出的放棄這場進攻的建議作出一些反應。德國人的敵意越來越叫人害怕;意大利駐柏林武官的一份報告,詳細地談到了德國人蔑視“意大利的第二次背叛”,談到了德國軍隊熱衷於向南進軍,但是這份報告產生的效果,可能正同預料相反。與此同時,盟國的經濟壓力也使墨索裏尼左右為難;他不是必須冒經濟崩潰的危險,就是必須向盟國讓步,從而立刻引起德國反對,在遇到這種局麵時,他總是被迫起而反抗,而不是低頭屈服。這件事也許給人們一些暗示來了解他的心情,了解為什麽薩姆納?韋爾斯在2月26日感覺到,墨索裏尼正由於某些巨大的煩惱在肉體上和精神上都受著折磨,而在韋爾斯於3月16日再度訪問威尼斯宮時,卻不再有這種感覺的緣故了。


    不過,墨索裏尼仍然假裝認為意大利保留著一些行動的自由,他把自己比作一個同意被絞死的人,但是得有條件,要由他自己來選擇吊在哪一棵樹上被絞死。他甚至想到再度努力勸使希特勒放棄春季攻勢。他在3月31日的秘密備忘錄中慎重地主張,要想通過談判取得和平,或是盟國要想發動進攻,固然都辦不到,而德國要想發動進攻,也未必可能,備忘錄建議,意大利的介入戰爭(盡管是必要的),應當在國家的榮譽所容許的範圍內盡量延遲。備忘錄也詳述了意大利進行一次並行的戰爭的好處。


    法西斯黨想假裝同希特勒和裏賓特洛甫的會談並未改變意大利的態度,但是不久就因事態發展而真相大白。“軸心”這個字眼在報紙上絕跡了六個月以後,又重新出現。備戰的工作繼續進行著,包括國內動員法的頒布,這條法令使政府對平民和對財產的所有權擁有了更廣泛的權力。這一趨勢並不因為盟國方麵新采取了一係列的友好表示而被製止。3月15日,英國財政部的e?w?普萊費爾奉派到羅馬,提出了新的經濟建議,要把一切戰爭物資的貿易都排除在外。25日,雷諾(剛接任總理後)專門安排同意大利駐巴黎的大使作了一次會見,告訴後者,意大利在歐洲擴張勢力肯定也有利於法國。3月27日,弗朗索瓦-蓬塞作了一個非官方的暗示,說法國可能割讓吉布提。但是墨索裏尼卻象迦流一樣,“對這些事概不關心”。當意大利駐倫敦大使館的法律顧問丁利從張伯倫處帶來另一封表示親善的信件時(齊亞諾說,“這是那些……從一開始就注定得不到答複的信件之一”),墨索裏尼關照齊亞諾回答說,意大利將隻同意傳達那些切實可行的和平建議,否則它就將站在德國一邊。


    4月9日,墨索裏尼一覺醒來,發現德國已在夜間采取了斷然的行動。雖然德國軍隊這次不光采地渡過斯堪的納維亞領海,事先沒有征得墨索裏尼的同意,甚至都沒有通知他,但是這位“領袖”開頭對希特勒的突然襲擊仍然非常熱心;不過,他遲至11日才答複希特勒(也許他想等著看看,德國人是否能在斯堪的納維亞站得住腳)。在這封信上以及接著在4月18日和5月2日的兩封信上,他大大地表示了一番祝賀,並詳述他自己的備戰工作進展迅速,以及意大利對盟國的敵意增長。他在4月26日打電話給希特勒,建議必須不惜任何代價守住納爾維克,並建議到該月月底前暫時放鬆宣傳戰,這些建議可能反映出他是在懷疑這場仗究竟能打贏到什麽程度;但是總的來說,在挪威戰役期間,意大利政府的態度變得不再是不交戰,而是處於交戰前的狀態,“交戰前”這個字眼在5月8日的一份官方文件中確曾出現過。


    重新動員的工作在3月初已經開始,其中包括把冬季休假的三十萬人召回,到4月份又進了一步,征召了海軍後備役軍人,並為陸軍征召了更多的士兵,不過,這仍然不是總動員。軍隊得到了八十億裏拉的追加撥款,半數用於1939-1940年度,半數用於1940-1941年度。墨索裏尼這時候主要關心的似乎是製造輿論。4月21日,他自己在威尼斯廣場向群眾演說,並向法西斯黨的高級幹部講話,以及19日《意大利人民報》發表用意明顯的社論之前和之後,都得到了他的尉級軍官的支持,在報刊和廣播中加強了宣傳。法西斯的宣傳除了提出一些關於“帝國的命運”、“打破牢籠”、“封鎖的窒息”等誇張的口號以外,明顯地著重於“正視現實的態度”。它著重宣傳了盟國的虛弱,也同樣尖銳地提出,是盟國使意大利的雄心壯誌受到了挫折。它提醒意大利人:一個偉大的國家要敢於在一場重組歐洲的鬥爭麵前,不是袖手旁觀;和事佬除了被鬥爭的雙方狠狠地揍一頓,還能指望有什麽更好的下場呢;沒有哪個國家單靠標榜中立就能使自己不成為戰場。齊亞諾的代言人安薩多(裏窩那《電訊報》的編輯)在4月14日對軍隊的廣播中甚至宣稱,意大利應當“自己吹起號角”,而不要有朝一日在一個晴朗的早晨醒來發現自己已象挪威那樣遭到入侵,他在21日又宣稱,不管別人怎樣許諾,意大利唯獨依靠軍


    事實力方能躋身於戰勝者之列,而戰敗者則將淪落到中國苦力那樣的地步。


    1939年8月間支持中立的法西斯領袖們,這時一個個改變立場,加入這一宣傳行列,格朗迪(前任駐倫敦大使)於4月27日在議院發言,博塔伊(教育大臣)在《法西斯評論》的5月號上發表文章,齊亞諾本人於5月19日先後在克雷莫納(同那個以親德而聞名的法裏納契一起)和在米蘭的講話。據齊亞諾自己說,直到5月13日,他才完全放棄了意大利或許仍能置身於戰爭之外的希望。他的《日記》中充滿了反德的情緒和對介入戰爭的憂慮。他當時並不諱言自己抱有這種觀點,據說墨索裏尼曾警告過他,因為這個緣故,他的地位是不牢靠的。至於說要他自動地提出辭呈,這樣的事(正象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在法西斯的意大利簡直從未有過。因此,在那年早些時候,當巴爾波元帥和意大利國王暗示,他們準備同他一起采取某些行動以阻止介入戰爭時,齊亞諾就裝聾作啞,充耳不聞。


    不知是否因為在這件事上沒有得到反應的緣故,國王遠遠不象人們曾經期待他的那樣賣力地去防止戰爭。他始終對德國有懷疑,也意識到意大利在軍事上的軟弱,盡管他對發動一場戰爭以犧牲法國來擴張領土並無顧忌。但是,除了對意大利軍隊的最高指揮權這個純粹屬於內政問題以外,他是沒有能力或是不願采取行動的。而在這個問題上,雖然意大利一參戰,墨索裏尼就實現了取得這個指揮權的夙願,但是國王保留的特權,仍然比原先打算給他的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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