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鈴香噴噴吃著鹽焗雞腿的樣子,沉白歎了口氣。


    這個女孩應該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類先祖,也不知道她留沒留有後代,這幅狼吞虎咽的吃相是否被子子孫孫繼承了下去。


    人被美食吸引的時候,注意力和警惕性都會降到極點,沉白趁著這個時候又套了不少話。


    在少女口中,沉白知道了這行馬隊的目的地, 正是這片黃沙的中心“血旗鎮”。


    陳老五及其幾個異姓兄弟,共同建立了寧武鏢局,他們都有不弱的功夫在身,加上彼此完全信任,這些年發展得很快,寧武鏢局已經是“水榭鎮”數一數二的勢力。


    這次, 寧武鏢局接了個大任務, 有人出高價,讓他們將某個東西護送到黃沙的邊界。


    小鈴說, 這是很危險的行動,但奈何銀兩給得太足,指派任務的那位又是血旗鎮統治者的嫡係,寧武鏢局得罪不起,隻能接下,在充足的準備後傾巢而出,先去血旗鎮收了物鏢,再開始這個任務。


    當時少女說這話時,已經跟沉白混得很熟,吐吐嚕嚕說了一大堆:


    “沉大哥,你不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看似瀟灑, 其實全是打掉牙齒往肚裏咽, 苦悶得很,單說這一趟, 翅子點名要我們寧武鏢局做,合字的看不順眼,保不齊路上就要下黑手, 我擺柳的時候都要四處把哈把哈,念唑啊……”


    當時沉白愣了很長時間,好半天才理解了少女後半段的這一串黑話:


    “……官府指定讓寧武鏢局接鏢,同行心生嫉妒,可能會在暗中搞事,我解手的時候都必須四處看看,寒磣啊……”


    不平凡的生活經曆,讓少女有著不同於這個時代大部分同齡人的朝氣和陽光,讓沉白恍忽間覺得自己正在跟藍海市高中的同學說話,而不是一個年輕的古代刀客。


    “沉大哥?沉大哥?”


    正在這時,小鈴把手伸到沉白麵前晃了晃,呲牙一樂:


    “沉大哥,你還吃麽?”


    “不吃了……”


    “那我就不好意思啦!”


    小鈴歡呼一聲,將剩下的鹽焗雞撕成碎片,笑眯眯地吞進肚子裏,她吃得興起,竟然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 對著沉白眨巴下眼睛, 嘿嘿地“噓”了一聲。


    沉白輕輕鬆聳動鼻子, 咧嘴輕笑。


    這小瓶子裏裝的,是米酒。


    見沉白沒有向五叔打小報告的意思,小鈴更高興了,她噸噸噸地喝了口米酒,就著鹽焗雞吃得興起。


    酒液浸濕了她的衣襟,卻沒有顯得絲毫放蕩,反而有一種特別的豪邁。


    如果以後,她行走江湖的時候,依然是一邊喝酒一邊殺人的話,也不知道會讓多少男人魂牽夢縈。


    沉白這般想著,心裏生出可惜的情緒。


    【創世牌·星期天】雖然可以穿越時空,但是當回歸正確的時間點之後,穿越者在過去造成的一切影響皆會被強行修正,給予寧武鏢局好處也沒意義……不對!


    沉白的童孔猛的一縮,想到了這些天從沒有觸及過的思維盲區:


    “我在這個失落的紀元裏,已經待有四十天了,卻依然沒有被招回去……這說明創世牌的力量在這裏被抑製到最小,那我回去之後,施加在這個時代的影響依然會被抹去麽?”


    [帶自己回到正確時空的力量]和[抹去幹擾曆史的影響],這兩種跨越時空的偉力,前者出自創世牌,後者則是不可阻擋的曆史慣性和時空秩序。


    可在這“失落的紀元”裏,創世牌近乎失效,那時空秩序呢?


    這是兩種相反的力量,一個改變,一個永恒,但車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往往最可能存在不為人知的緊密關聯。


    當然,在穿越到這個至暗時代的刹那,那張神奇的卡牌表麵,對自己的稱謂依然是“幸運的旅者”,這說明起碼在現階段,自己還沒有辦法影響過去改變未來。


    但以後呢?抱著最粗大腿的自己,總有一天會成長到不敢想象的程度,到那時,【創世牌·星期天】上對自己的稱謂,會從“旅者”變成可以書寫故事的“作家”麽?


    如果真有近乎於神的超級大能可以成為書寫故事的“作家”,她能做到什麽程度?


    沉白按了按眉心,覺得由這引發出來的可能性太過駭人,便不去想,隻是和小鈴說了幾句話後,就謊稱身體不適,支走少女,獨自一人合衣躺下。


    他隱隱感覺到,至暗時代並不是“人類遭受苦難、幾近滅亡”而已。


    而且看馬隊中的鏢師,也實在不像是世界秩序崩壞的樣子。


    更關鍵的是,到現在為止,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關於“變異獸”和“畸變種”的隻言片語。


    曆史的真相,似乎被埋藏在了深不見底的寒潭下,永不能重見天日。


    ……


    時間繼續流逝,沉白沒有一點點脫離這個時空的預兆,他就一直坐在馬車上,看著遠處的黃沙、看著鏢師練武,小玲依然偶爾會來沉白這裏享受美食。


    就在沉白已經日漸習慣這種生活的時候,馬隊卻突然從行進中慢了下來,某種渾厚的號角聲音響徹四方,周圍嘈雜起來。


    ——血旗鎮到了。


    沉白深吸一口氣,穿著陳老五給予的衣服,從馬車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建立在黃沙之上的龐大建築群。


    血旗鎮這三個字聽起來詭異恐怖,但作為這個地區最大的城鎮,卻是實打實的興旺繁榮。


    圍著防沙鬥篷的平民跟商販討價還價;持刀佩劍的遊俠目中精光四射,猶如行走在市井中的獵豹;喝得紅光滿麵的豪客們一擲千金,非要看看清倌人麵紗下麵的臉……


    生機盎然,入目皆是活力。


    這實在不像末世。


    正在沉白感慨的時候,陳老五從遠處走來。


    沉白這些時日與他見麵不多,但對這位“救命恩人”的印象卻挺深。


    ——陳老五氣質豪邁,長得也不錯,就是一頭毛發實在稀疏,有些親切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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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公子。”陳老五抱了抱拳:


    “這就是血旗鎮了,黃沙之上最大的城鎮,如果您想做什麽的話,這裏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即使是去外麵的世界,隻要價錢足夠,也會有大把強橫的武夫護送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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