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怎麽樣


    在外人看來,做公務員是一份輕鬆自在的活兒,可範主任自己知道,其實並不輕鬆,得處處陪著小心,得看領導的臉色行事,領導的心思要揣摩清楚,要做到眼勤、腿勤、手勤,事事想到領導的前麵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純文字首發》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惹領導不開心,領導不開心就難有自己的好日子過,所以說伴君如伴虎就是這個道理。


    範主任參加工作這麽多年,總是能夠獲得提拔的機會,除了在牌場表現良好之外,深知妥善處理上下級關係的重要性,把領導伺候好了,領導推薦提拔對象的時候,才會給你機會。


    錢紅紅看範主任半天沒有說話,以為範主任默認了她的想法,心頭更加不快,然後上上下下將範主任打量了一番,問道:“怎麽不說話,該不是已經嫖了吧,我可聽說現在桑拿浴可是啥服務項目都有,隻要錢花到位了,你想幹啥小姐都行……”


    範主任終於忍不住了,粗暴地打斷了錢紅紅的話,喝斥道:“你還有完沒完,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還沒有淪落到要去嫖的地步,如果那一天我真想嫖了,一定會告訴你的,用不著你這麽操心。”


    範主任發火的時候樣子很凶,恨不得要將錢紅紅吃掉似的。這也是一個男人長期在家庭得不到地位所表現出的所謂要麵子。


    錢紅紅覺得很委屈,認為自己那是關係這個男人,可是男人卻不領情,眼淚含在眼圈裏,摔上房門進臥室裏麵去了。


    範主任看著錢紅紅的身影,忽然覺得心裏有些失落。其實妻子有些牢騷也可以理解,畢竟自己白天晚上地應酬,陪她的時間太少了,女人有幾個能夠不發牢騷呢,可是一想到錢副市長一家人在背後議論自己的那番話,他的心不由又涼了下來,這世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要想被人瞧得起,必須先要成為人上人。


    要是自己有一天成為錢副市長那樣的人,狗日的,錢副市長敢瞧不起自己,現在自己不被他們的一家人待見,說白了還不是沒有地位,所以才會得到這樣的待遇。


    冷靜了一會,範主任決定還是去給老婆陪個不是,不管怎麽說,老夫老妻的這麽多年了,這幾年自己一直忙著事業,很少有時間陪她,今晚回來這麽晚,還衝她發脾氣,總是有點理虧。


    範主任推門進臥室,見錢紅紅還在生氣,趕緊嬉皮笑臉的道歉。說,老婆,這麽多年也你還不了解我的脾氣,那是不會對你生氣的,不過是工作上有點累了,所以心情不快樂,保證沒有下一次。


    錢紅紅見範主任滿臉堆笑的樣子,歎了口氣道:“老範啊,真的,我不是開玩笑,請你認真考慮一下,不要整天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好歹也對咱們這個家多關心關心,我倒還罷了,主要是咱家兒子,咱就這一個兒子,人活一輩子,不能光為了工作賣命,至於你能不能當官發財這檔子事情,差不多就夠了,你這個年紀已經有這樣的級別,也就不錯了,畢竟你是沒什麽背景的幹部,哪能像人家那樣一帆風順呢,我現在就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把咱家的日子過好就行。”


    範主任看錢紅紅說得情深義重的,心想,你這是魚和熊掌想要兼得啊,我要是沒有地位,你嫌棄我沒本事,現在我混的風生水起,你又怨我不顧家,這天下哪裏有白吃的午餐呢,想要收獲,總是要先付出吧。


    不過,錢紅紅說的這幾句話也有些道理,範主任答道:“其實我並不是非得為了當官發財往上爬,但人總得有個正經事做吧,尤其男人,既要成家也要立業,你總不至於讓我這一輩子都庸庸碌碌,然後退休等死吧?”


    錢紅紅說:“但你的‘業’立得也太辛苦了,把自己都搭了進去,這樣做值得嗎?人這一輩子除了工作之外,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要做,可惜你都無暇兼顧,在你的眼裏隻有仕途和工作,我覺得你現在已經有些不太正常了,可你自己卻不覺得!”


    範主任說:“是嗎,我不正常嗎?我還真沒覺得。”


    錢紅紅說:“可不是,家庭在你的眼裏可有可無,一切都成了你的附屬品,你的眼裏隻有工作,為了你的官職和地位,你不惜一切地往上爬,在單位衣著光鮮,處處都要做到最好。下班之後卻把衣服一換,襪子一脫,動都不想動,話都懶得說,就一個字:累。你覺得這樣正常嗎?”


    範主任不想再跟錢紅紅說下去了,女人永遠是這樣,她說什麽都是有理的,而男人即便是有理也沒理,他今天賭錢的時候,太投入了,現在上下眼皮累的都快粘到一起了,他真是沒有精力再跟錢紅紅糾纏下去了。


    一周後,範主任再次受到洪老板邀請,一塊玩玩,隻不過這次見麵的地點卻是在一個地點偏僻的酒店裏。


    範主任一想到上次贏的幾百萬,心裏直癢癢,立即答應前往。


    賭局如約開始後,這次範主任的手氣似乎特別背,一晚上居然輸給了王老板三百多萬,多虧洪老板仗義,又借了三百萬給他,總算是撈回來一點,最後牌局結束的時候,還欠王老板一百多萬。


    洪老板大包大攬的說,算了,不管是誰輸了都算到我頭上,大家打牌都累了,今晚我請大家吃點新鮮的夜宵。


    範主任聽了這話心情才好些,他知道自己輸的這點錢對於洪老板來說,反正也不算什麽,既然有人主動大包大攬,自己又何必充胖子呢。


    範主任見時間不早了,準備先離開,卻被洪老板一把拉住說,範主任,夜宵不吃就要走,豈不是太可惜了。


    範主任心知洪老板嘴裏的夜宵,必定有些名堂,見大家都沒有急著走,也隻好留了下來。


    幾分鍾的功夫,一溜身著泳衣的年輕貌美姑娘排成一隊款款走到了這幫男人的麵前,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裏出現,估計大家一定以為這些姑娘是某個選美活動的參賽選手。


    看著眼前一個個身材玲瓏,曲線清晰,長的閉月羞花般美麗的姑娘,一幫賭友立即全都變成了色狼,一個個不等招呼,主動上前挑選起來。


    洪老板把其中一個長的有些像李嘉欣模樣的美女領到範主任麵前說,範主任,這位這裏的壓箱底貨,今天給你嚐嚐鮮。


    範主任聽出來,洪老板的意思,眼前這美麗的姑娘可能還是個**,範主任不由有些激動起來,似乎男人都有些**情結,範主任也不能免俗,說不清楚是美女領著範主任,還是範主任領著美女,兩人相擁這進入洪老板安排好的屋內。


    第二天,黃一天的辦公室裏,洪老板過來匯報情況。


    洪老板說,現在範主任欠下了王老板的一百多萬賭債,王老板已經答應,隨時到紀委卻舉報他,官員賭博原本就是違紀的事情,何況還欠了一百多萬,隻怕這一件事就夠範主任喝一壺的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見黃一天沒出聲,洪老板又從隨身帶著的包裏拿出一盤光碟說,這光碟是範主任嫖娼的證據。


    黃一天的臉上不由露出笑來,有了這兩個把柄,還怕扳不倒錢紅紅的老公範主任?自己倒要看看錢紅紅到時候還怎麽囂張。


    錢紅紅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忙著酒店轉租的事情,原本她還挺著急的,想要早些脫手,可是錢經理匯報說,考試中心的人有一段日子沒過來騷擾了,看樣子這酒店倒是能繼續開下去。


    錢紅紅聽了,心裏也打起了算盤,要是真把酒店盤出去,損失肯定是有的,酒店留在手裏,無非是擔心黃一天搗亂,現在看來,黃一天似乎沒打算繼續跟自己鬥下去,否則的話,考試中心的那幫人會不上門來找麻煩?


    錢紅紅猜測,說到底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的父親畢竟是普安市的常務副市長,黃一天一個小小的處級幹部,總有求人的時候,他一定是考慮到,與人方便於己方便,所以才會放自己一馬,隻是麵子上又有些拉不下來,所以才會采取這種軟態度,讓大家都有個台階好下。


    想清楚了這一點,錢紅紅決定,酒店不轉租了,讓一直想要對自己落井下石的周靜空歡喜一場好了,自己的酒店不僅要繼續經營,還要比周靜的酒店經營的更好,讓周靜好好看看,她錢紅紅也不是那麽容易低頭妥協的。


    這天,錢紅紅下班後,又親自去酒店轉了一圈,晚飯後回來,已經是九點多了,回家打開門,屋裏黑燈瞎火的,她心裏不由有些不高興。


    範大泉最近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前當小辦事員的時候,每天準時下班回家,燒飯做菜等她回來,現在官越做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晚上回來的時間更是越來越遲了。


    錢紅紅心裏不由感覺堵得慌,她想著,今晚等到範大泉回來,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跟他談一談,這家裏頭有一個人在外頭撐場麵就夠了,要是兩個人整天都顧著在外麵周旋,這個家就不像個家的樣子了。


    錢紅紅先進屋洗漱一番後,一個人百般無聊的坐在客廳裏邊看電視,邊等著範大泉,等著等著,因為太累的緣故,竟然睡著了。


    等到錢紅紅睜開眼的時候,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已經隔著窗戶玻璃照進了屋內。


    錢紅紅第一反應是立即去臥室看看,床上的被子依舊是原來的樣子,門口的拖鞋擺放的整整齊齊,衣櫃裏範大泉的睡衣原封不動的掛在那裏,錢紅紅一下子慌了神。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盡管範大泉經常在外頭混到半夜才回來,但是從沒有不回家的現象,昨晚一夜未歸,一定是出事了。


    她立即撥打了範大泉的電話,竟然是關機,又打電話到範大泉的單位,辦公室主任說,範主任今天一早到現在沒來上班,他們也在找他呢?


    錢紅紅慌了,她趕緊打電話給自己的父親,帶著哭腔說,爸,範大泉不見了。


    錢副市長正坐在辦公室裏聽底下縣裏一個副縣長匯報工作,接到女兒的電話,不由皺了一下眉,畢竟是個見過大場麵的人,他問錢紅紅,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他的朋友都問過了沒有?


    錢紅紅抹了一把眼淚說,他的手機關機了,單位也沒去,昨晚一夜都沒回來,我哪裏知道他的朋友聯係方式,我隻知道他跟市檢察院的院長關係不錯,兩人經常一塊玩來著。


    錢副市長說,那你就打電話問問他,看看他是不是知道點情況。


    錢紅紅答應著掛斷了電話,轉瞬撥通了檢察院院長的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幾下後,電話接通了,檢察院院長的聲音問,你是哪位?


    錢紅紅自我介紹說,我是範大泉的夫人,我想問一下,範大泉昨晚是跟你在一塊嗎?他昨晚可是一夜沒回家,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才說,錢處長,怎麽你還不知道啊?範主任,昨晚跟我們一起玩的時候,被紀委的人當場帶走了。


    錢紅紅一下子被雷擊了一般,渾身不能動彈,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錢紅紅問檢察院院子,你知道是什麽原因嗎?紀委總不能什麽原因都沒有,說抓人就抓人啊?


    檢察院院長說,我們當時也懵了,真是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不過,紀委的人既然找上門來把人帶走,總是有點說法的,您還是早點想辦法比較好啊。


    錢紅紅見檢察院的院長也說不出什麽東西來,道了聲謝謝後,立即掛斷電話,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錢紅紅帶著哭腔說,爸爸,你趕緊救救範大泉吧,他被紀委的人給抓了。


    錢副市長頭腦也是“轟”的一下,盡管他心裏不喜歡這個女婿,畢竟他也是自家人,是自己女兒的丈夫,怎麽會說被抓就被抓呢?


    錢副市長一想有些不對勁,範大泉怎麽著也是個正處級的領導幹部,要是紀委動他,怎麽也得在常委會上過一下的,自己也是市委常委,一點消息都沒有的情況下,範大泉怎麽就會被抓呢?


    錢副市長心想,新來的市紀委書記剛剛上任沒幾天,竟然就會對一個正處級領導幹部動手,而且這普安市裏頭,誰不知道範大泉是他錢副市長的女婿,新來的紀委書記難道不明白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一上來就開始跟市委常委中樹立自己這樣一個強勁的敵對對象?


    如果這件事真的像錢紅紅說的那樣,範大泉被市紀委給帶走了,這件事不可能不通過市委書記顧國海。


    想到這裏,錢副市長對仍在哭泣的女兒說,行了,這件事我先來調查一下,究竟是什麽名堂,你也別慌,事情總有說清楚的時候,你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掛斷了女兒的電話後,錢副市長稍稍的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整理了一下思緒後,踱著步子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來到樓上顧國海的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


    顧國海的聲音傳出來,請進。


    錢副市長端著水杯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推門進去,一進門,顧國海就笑著招呼說,老夥計,你今天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串門啊?


    錢副市長笑笑說,我這是找您老班長答疑解惑來了。


    顧國海顯然知道錢副市長來找自己的目的,笑著說,你可是真會開玩笑,要說這市委常委裏頭,土生土長的普安市人,又是在市委常委裏頭幹的時間最長的,可就要輪到你錢副市長了,你還有什麽需要我答疑解惑的?


    錢副市長苦笑了一下說,哎呀,現在可能是年紀大了,精力不行了,思維也跟不上形勢了,有很多事情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顧國海說,老夥計,你也別兜圈子了,我知道你過來是想要問問你女婿的事情,是不是?


    錢副市長見顧國海點出了自己的心思,也不隱瞞,直言說,這市委常委會都沒開,怎麽市紀委就把一個正處級的領導幹部給抓進去了呢?這可是有些不合常理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顧國海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端起水杯走到錢副市長身邊,依舊是笑著說,老夥計,這件事啊,你還真怨不得我,你是知道的,這回避原則是早就有的,範大泉畢竟是你的女婿,你們之間有直係親屬關係,這常委會上討論範大泉雙規的事情,還能通知你這個老丈人?


    錢副市長說,這家屬總是應該有知情權吧,好好的就把人給抓了,紀委那邊總要給家屬一個交代,不能就這麽不清不楚的把人帶走就完事了吧?


    顧國海見錢副市長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伸手拍了拍錢副市長的肩膀說,老夥計,有些事情還是等紀委調查結果出來之後再說吧,我跟你說句實話,就你那女婿犯下的事情啊,的確是該抓,現在既然事情已經出來了,我能跟你說的,也就是這麽多了,你呀,好自為之吧。


    錢副市長從顧國海的話裏聽出,範大泉的問題很可能還比較嚴重,否則的話,顧國海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既然該問的已經問清楚了,顧國海的口風這麽緊,就算是自己再呆下去,隻怕也得不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這樣想著,錢副市長便從沙發上起來說,算了,就像顧書記說的,事情已經這樣了,也隻能怪我那女婿自己不爭氣,我就不打擾顧書記辦公了。


    顧國海也不挽留,笑眯眯的衝他揮揮手,客套再見。


    從顧國海的辦公室出來後,錢副市長的心裏涼冰冰的一片,按照顧國海的說法,抓捕範大泉之前,市委是開了常委會的,也就是說,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的市委常委對此事都是知情的,現在範大泉都已經進去接近二十多個小時了,竟然沒有一個常委跟自己通氣,這說明什麽,說明在這些常委的心裏,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自己人啊。


    錢副市長一想到這一點,心裏簡直寒透了,這世道真**的人心不古啊,平日裏大家見麵都是稱兄道弟的,一旦遇上點麻煩事,全都避的遠遠的,生怕沾上一點麻煩似的。


    這就是所謂的官場兄弟之間的“情義”,遇到事情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個個都表現的有情有義,等到自己有個難處的時候,所有人都走開了。


    錢副市長心裏明白,眼下首先要搞清楚範大泉是因為什麽事情被抓起來的,否則的話,就這樣瞎貓碰死耗子似的亂撞,是撞不到問題的重點上的。


    當晚,在普安市比較高檔的荷花賓館包間裏,錢副市長請了市紀委的幾個中層幹部吃飯,這些人,有些曾經是他的下屬,有些是經過他的幫忙提拔起來的,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種關鍵時候,是用得著他們這幫人的時候了。


    市紀委的陳處長原本做過錢副市長的秘書,他是得到錢副市長照顧最多的領導幹部,在錢副市長的手裏一級級的提拔到現在的位置上,即便是當初能進入紀委這樣的好單位,也離不開錢副市長的一手操作。


    今晚,他跟幾位同事一起接受錢副市長邀請的時候,心情是忐忑的,這種時候,錢副市長請大家吃飯,目的是不言自明的,可是如果幫了錢副市長的忙,很有可能會毀了自己的前程,如果不幫忙的話,又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因此陳處長的心裏現在是左右為難,即便是進了包間門的那一刹那,心裏還是沒有打定主意。


    跟平常吃飯一樣,大家依舊是熱熱鬧鬧的進門,相互招呼著,全都客套的把錢副市長奉為上賓,盡管今晚請客的人是錢副市長,幫忙招呼的,安排酒菜的去都是陳處長主動為之。


    錢副市長也習慣了下屬的伺候,他端坐在酒桌的主席位置,等到大家都坐齊了,才端起酒杯說,今天難得跟大家一塊聚聚,都把酒杯端起來,盡情的多喝幾杯。


    眾人聽了這話,趕緊端起酒杯,能喝不能喝的全都一仰脖子一飲而盡。


    三杯酒過後,錢副市長並不準備跟大家打太極,而是直截了當的拋出問題,他知道陳處長是幾人中目前級別最高的紀委幹部,又是得自己恩惠最多的,平日裏一口一個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之類的話掛在嘴邊,現在也到了他該報恩的時候了。


    錢副市長問陳處長,你對範大泉的案子,了解多少?


    錢副市長這話一說出口,底下立即安靜了下來,原本假裝出來的熱鬧場景一下子消失殆盡,大家都低頭默不出聲的等著靜觀事態的發展,等著看陳處長如何應付這樣的局麵。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數,上次紀委副書記負責辦理周德東的案子,被弄了個開除公職的處分,說白了,還不是因為得罪了背後幫周德東撐腰的黃一天,這次範大泉的案子,據說又是黃一天在背後搞的鬼,這個瘟神想要收拾的人,誰敢插手,苟副書記的下場已經夠慘了,人家可是紀委副書記,像自己這樣的小嘍囉,要是敢胡亂說話,插手此事,結果豈不是要更慘。


    再說,這可是新上任的市紀委書記新官三把火的頭一把,要是誰敢大著膽子往上澆水,除非是不想在紀委裏繼續混下去了,否則的話,豈不是要有穿不完的小鞋。


    陳處長張口結舌了好大一會才說,錢市長,我是負責公款貪汙案件那一塊的,我隻能說,範大泉的案子不是在我的手裏辦的。


    錢副市長聽了這話,環顧了一下一桌人,有人趕緊把頭低下,錢副市長看穿了這幫人的心思,要是連陳處長都對自己不透露任何消息,那就更別指望其他人了。


    錢副市長語重心長的口氣說,小陳啊,還記得你剛上班的那會,什麽都不懂,給我當你秘書的頭一天就摔破了一個水瓶啊,當時我跟你說些什麽,你還記得嗎?


    陳處長老老實實的回答說,記得,錢市長當時對我說,在您的辦公室裏幹錯了什麽事情都不要緊,您會照顧我,但是出了那個門,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則的話,給人家留下一個年輕人辦事不穩定的印象,給領導留下過形象就不好了,以後想要有大發展的機會也就少了。


    錢副市長抿著嘴唇點點頭說,看得出來,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我幾年前說過的話,你還是記得清清楚楚啊,這幾年下來,你進步很大,該學會的都學會了,級別也有了提高,這都是你自己努力工作得來的啊。


    陳處長聽出錢副市長話裏的意思,趕緊說,如果沒有錢副市長的栽培,我是不會有今天這樣的位置的,這一點我心裏明白。


    錢副市長看了陳處長一眼說,是嗎?如果你心裏真的明白的話,範大泉的事情,你就不該像剛才那樣回答我啊?


    錢副市長這句話一說出口,一桌人全都愣住了。


    陳處長的臉色難看極了,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並沒有敷衍的意思,陳處長指著其他幾個紀委的同事說,他們都可以作證,範大泉的案子,知道情況的人很少,據說這次是高度保密案件,除了直接參與的辦案人,以及市紀委的幾位領導知道具體情況,我們底下這幫人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既然陳處長已經替大家選擇了態度,大家也就順水推舟的點頭說,是啊,錢副市長,事情的確是像陳處長說的那樣,我們的確是插不上手啊。


    錢副市長將信將疑的環顧了四周一樣,一雙雙眼睛似乎都沒有避讓他質詢的眼神,他心裏有些無奈,卻也隻能接受這樣的現實,隻怕範大泉的事情真的是件大案子,就像陳處長說的那樣,想要知道內情,隻有找紀委的相關領導才能打聽出個所以然來。


    一頓飯沒有任何滋味的往下吃,好不容易撐了一會,錢副市長說有事提前退場了,明明是請客的人,卻先走了,被請的人臉上也都不太好看,一個個各懷心思的相繼離開。


    錢副市長回到家,剛轉動門鎖,錢紅紅立即奔過來開門,一開門見到女兒哭紅的雙眼,錢副市長的心裏也不好受。


    錢紅紅急切的問父親,範大泉到底出什麽事情了?他為什麽會被紀委的人給抓起來?他到底什麽時候能出來?


    錢紅紅連珠炮似的發問,讓錢副市長相當的不爽,自己今晚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就是為了他老公範大泉的事情在奔波,喝了幾口酒在肚子裏早就化為烏有了,錢紅紅一見麵就關心範大泉的事情,哪裏還顧得上自己這個親爹還沒吃飯?


    錢副市長不理錢紅紅,衝著家裏的保姆說了聲,去給我盛碗飯。


    錢副市長往餐廳走去,錢紅紅緊隨其後,錢副市長坐定後,對錢紅紅說,你要有個思想準備,範大泉估計短時間內很難出來。


    聽了這話,憋了一晚上的錢紅紅一下子忍不住嚎啕大哭氣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說,這到底是怎麽了?他到底犯了什麽錯啊?是哪個殺千刀的在背後對付他?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饒不了他。


    錢紅紅的話倒是提醒了錢副市長,他問錢紅紅,最近,範大泉得罪什麽人沒有?


    錢紅紅抽噎著說,你還不知道他,整天就是一官迷,除了陪領導吃飯賭錢,就是在單位裏頭加班,哪裏會得罪什麽人呢?


    錢副市長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問錢紅紅,你是說,範大泉現在還賭錢?


    錢紅紅回答說,是啊,都是小來來,範大泉說過,領導喜歡賭錢,他得陪著,這隻是跟領導溝通的方式,不算違法。


    錢副市長沒好氣的說,他這種說辭,也就是騙你這種沒頭腦的人,最近他都跟誰賭呢?


    錢紅紅搖頭說,這我還真是不清楚,反正都是官場的人,什麽檢察院的院長之類的。


    錢副市長見錢紅紅對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不由皺眉思索了一陣子,範大泉這個女婿,他還是了解的,本質上還算是比較老實,這些年安安穩穩的上班下班,八小時以外的時間也會巴結巴結領導,爭取個進步什麽的,但是出格的事情卻很少幹,這次他突然被市紀委弄進去,的確是相當蹊蹺。


    錢副市長想到了什麽似的,問錢紅紅,你最近得罪什麽人沒有?


    錢紅紅見父親把話題轉到自己頭上,趕緊撇清說,我是我,他是他,就算我得罪了什麽人,跟他範大泉的事情能有什麽關聯呢?


    錢副市長說,我也就是隨便問問,這事情沒頭沒尾的,到現在連個縫都沒找到,我這不是正想轍了嗎?


    錢紅紅說,上次我背後整了黃一天的老婆劉丹丹一次,害她到紀委裏被關了幾天,明明是證據確鑿的事情,沒想到她竟然逃過了這一劫,聽說現在已經回單位上班了,其他我也沒幹什麽呀。


    錢副市長聽到錢紅紅竟然背地裏對付黃一天的老婆,氣的把正吃飯的筷子,狠狠的摜在桌上說,我說這事情怎麽這麽邪乎呢?原來竟然根子出在你身上,黃一天是什麽人?也是你錢紅紅能隨便對付的?你把他老婆關進紀委,人家再把你老公關進紀委,這不是報複是什麽?


    錢紅紅聽了這話,不由大驚失色,她問父親,照您這麽說,範大泉是受了我的連累?


    錢副市長氣的哼了一聲說,現在還不能確定,可是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錢副市長餘怒未消的口氣說,你也不想想,黃一天能把你表哥擺弄成那樣,他還是有些能量的,你什麽人不好惹,非要跟那個黃一天鬥呢?


    錢紅紅還想要解釋,錢副市長衝她揮揮手說,算了,你什麽都別說了,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弄清楚範大泉到底是犯了什麽把柄被人家給抓住了,隻有對症下藥才能解決問題,我馬上去趟省城,普安市這一塊的消息渠道已經被封死了,現在也隻能從省城下功夫了,好在我在省城這些年也培養了一些關係,你們這些不爭氣的東西,什麽時候能不給我添麻煩?


    錢副市長滿腹怨言的稍微吃了點東西,又打電話給自己的司機,囑咐他到樓下等自己。


    錢副市長快馬加鞭到了省城後,去了省紀委副書記兼監察局局長的辦公室。


    監察局的局長似乎對此事是知情的,卻並不打算給錢副市長透露消息,隻是敷衍說,這件事情已經引起了省領導的高度關注,我們省紀委就不好過多幹預了,老弟要是願意聽我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先從市紀委想辦法才行。


    錢副市長心想,如果不是市紀委那幫人的嘴巴實在是撬不開,我又何苦要千裏迢迢的過來找你?我平日裏在你這裏也算是下了不少本錢,遇到困難的時候,你就這麽幾句話就想要把我給打發了?


    這樣想著,錢副市長就賴在紀委副書記的辦公室裏不肯走,隻是說,這次如果不是因為出事的是自己的女婿,自己是怎麽也不會求到領導這裏來的,現在普安市的紀委書記是從省紀委幹下去的,自己雖然是個常務副市長,跟新來的市紀委書記卻沒有多大的交情,還請省紀委副書記幫忙跟市紀委書記說一聲,有些事情能照顧的情況下,還請多加照顧。


    省紀委副書記哪裏會看不穿錢副市長那點心思,畢竟平日裏也是受過人家好處的,這種時候,要是想要推個一幹二淨也的確是有些說不過去。


    盡管心裏極其不情願摻合這件事,省紀委副書記還是勉強答應說,你放心吧,錢副市長,隻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我自然不會推脫,怕隻怕你那個女婿犯下的是沒法幫忙的罪行,那結果就很難說了。


    省紀委書記能說出這種話來,也算是給了錢副市長麵子,錢副市長心裏明白,人家說的也是實話,有道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皇帝的兒子犯法都一樣依法處理,何況自己這個副市長的女婿呢。


    從省紀委副書記的辦公室出來後,錢副市長心急如焚的當晚就打道回府,車子正行駛在高速路上,錢副市長的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是紀委陳處長的手機號碼,趕緊按下了接聽鍵。


    陳處長一副下了很大決心的口氣對錢副市長輕聲匯報說,錢副市長,範大泉的案子,據說是有人舉報他賭博欠下巨債不還,另外涉及到作風問題這一塊,問題可能很嚴重,另外這件事可能跟市人事局的副局長黃一天有些關聯,我能探聽到的情況也就是這麽多了。


    錢副市長對著電話裏“嗯”了一聲,並不多說什麽,隨手掛斷了電話。


    他能理解陳處長內心的掙紮,畢竟他也隻是個中層幹部,泄露了消息對他來說,意味著公然跟新來的市紀委書記作對,不泄露消息,他又實在是感覺對不起自己這個老領導,幾番盤旋之後,陳處長才打了這個電話過來,在這種情況下,什麽也別說,就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現在總算是探聽到一些有關範大泉進去的內幕,錢副市長立即冥思苦想應對措施,這賭債的事情,隻要把錢補上倒不算是什麽大事,隻是作風問題,不知道究竟嚴重到什麽地步,是嫖娼還是包二奶,或者已經有了孩子,這裏頭的輕差別可就大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婿作風竟然有問題,錢副市長恨不得撒手不管這混蛋算了,自己的寶貝女兒是什麽身份,下嫁給他,他竟然還不知道珍惜,沒事弄個作風問題出來,這混蛋即便是出來了,自己也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他。


    錢副市長一下子意識到自己想遠了,剛才陳處長說的很清楚,這件事恐怕跟黃一天有些牽連,再聯係女兒跟自己說過的話,隻怕這件事就是黃一天在背後搞出來的名堂,一想到黃一天這個名字,錢副市長真是恨的牙癢癢,上次自己的外甥被他弄進了紀委,這筆賬還沒來得及跟他清算,他竟然狗膽包天的又把自己的女婿送進了紀委裏頭,這混賬東西,遲早有一天,自己要好好的出了心裏的這口惡氣,讓他嚐嚐得罪自己的嚴重後果。


    錢副市長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範大泉在裏頭能撐住了,什麽都別說,自己在外頭再想辦法該彌補的彌補,到時候恐怕問題的會稍微好處理些。


    錢副市長從省城回到家後,已經是半夜時分,簡單的洗漱過後,錢副市長趕緊上床休息了一下,準備明天一早立即親自去一趟市紀委,有些事情,他必須要找新來的市紀委書記敬長全當麵談一次,如果這位新來的市紀委書記看在大家都是市委常委的份上,給自己一點麵子,範大泉的事情就好辦了,如果不行的話,隻怕整件事處理起來難度會很大。


    畢竟,範大泉的案子在紀委的手裏,到底怎麽查,查到什麽程度,全由這位市紀委書記說了算,這種情況下,不管怎麽樣自己必須要摸清楚新來的市紀委書記敬長全對此事到底是什麽態度。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新來的市紀委書記敬長全懶懶的在自己的座椅上伸了個懶腰,這位在省紀委工作多年的老紀檢幹部,這次能有機會到普安市來當紀委書記還要拜原任紀委書記在任期沒到之前犯錯被貶所賜,否則的話,這普安市紀委書記的職位怎麽也輪不到他的頭上。


    在紀委工作多年,敬長全看過了太多的嘴臉,有的貪官在被捕之前,甚至還在千人矚目的大會上,大談特談廉政建設之類的話題,轉眼下台就被紀委的人給帶走了,人的虛偽性被這種人詮釋的淋漓盡致。


    還有的貪官,家裏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私底下卻有上千萬的貪汙受賄款項存在各處,等到紀委的人查到這些錢的時候,有些錢因為埋在地底下受潮,竟然都腐爛了,這種隱蔽性極高的貪官每每被捕後,簡直就像是被抽掉了一根筋的大蝦一樣,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骨氣。


    最好笑的是有些貪官,即便是進了紀委,依舊是一副囂張嘴臉,因為心裏有指望,外頭必定會有人救自己出去,說話的口氣依舊狂妄的不得了,一直要等到案件鐵板釘釘的時候,才會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耷下來。


    敬長全到普安市來當紀委書記還不到一周的時間,目前手上倒也沒什麽大案子,隻是範大泉的案子,他卻頗有些為難,聽說範大泉的老丈人就是普安市的常務副市長,有了這層關係在裏頭,敬長全就不得不多考慮幾分。


    紀委的領導幹部也是人,也需要積累一些正常的人脈資源,尤其是自己初到普安市來當紀委書記就因為工作問題跟一個資深的當地市委常委過不去,對自己來說,這的確不是什麽好事。


    在抓捕範大泉之前,敬長全特意去請示了市委書記顧國海,問他這件事要不要商量著辦。


    顧國海的回答倒是幹脆,四個字,依法辦理。


    敬長全意識到顧國海似乎並沒有因為範大泉有個常委老丈人就準備照顧他一些,這就說明,顧國海跟錢副市長很可能不是一條線上的人。


    自己到普安市之前,也聽說過普安市領導班子的一些傳聞,市委書記顧國海和市長唐小平之間的不和,也不是一兩天了,這是每個領導班子的通病,政府這一塊的領導人跟黨委那一塊的領導人,多少有些矛盾,隻不過,這種矛盾若是鬧到不可調和的程度,一般情況下,上級領導采取的處理辦法都是把政府這一塊的領導調整走,留下黨委這一塊的領導重新找合適人選搭配班子,畢竟中國提倡的是黨領導一切。


    敬長全在心裏選擇了投靠市委書記這邊的陣營,聽說原任市紀委書記就是因為跟唐小平走的過近乎,才會引火上身,自己既然來了,就要吸取上任卸職的教訓才是。


    敬長全正坐在辦公室胡思亂想的時候,辦公室主任進來匯報說,錢副市長來了,說是要找敬書記有事。


    這個時候,錢副市長親自過來,自然是為了他女婿範大泉的事情,不管事情怎麽處理,該有的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敬長全立即對辦公室主任說,趕緊請錢副市長進來吧。


    錢副市長沒想到自己跟新來的市紀委書記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麵,在辦公室主任的引領下,錢副市長來到了敬書記的辦公室。


    敬書記遠遠的迎出來說,錢副市長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啊。


    錢副市長見敬書記對自己相當客氣,心裏感覺很是受用,趕緊也笑著熱情招呼說,敬書記都到任了,還沒抽出時間來幫敬書記接風洗塵,真是不應該啊,今天既然來了,就定個時間,有機會咱們好好聚聚。


    敬書記笑著說,錢副市長太客氣了,以後的日子還長呢,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麽客氣,我可是受寵若驚了。


    兩個在官場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領導幹部,盡管是頭一回見麵,彼此各懷心思,表麵上看起來卻像是一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滿臉堆笑的熱情招呼著彼此。


    敬書記請錢副市長坐下後,吩咐辦公室主任找了個壺好茶葉過來,邊親自打開裝茶葉的盒子邊說,我這裏啊,新來乍到的,窮的很呢,這盒茶葉是新買的,底下人都說在世麵上這茶葉幾算是高檔的,錢市長幫我品品,這茶到底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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