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定定神,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甚至還有一些笑在臉上,她跟小巧過來,當然不是為了偷聽,而是給楊家送了些新鮮的魚並一些臘味。說了會兒閑話,她便問道:“你們剛從懷海城來,多休息休息,一路顛簸,很不容易,今兒來送東西,我還想問一問,我爹…….在懷海城還好嗎?”


    王嬸子訕訕的,她不知道剛才楊老爺子的話,芙蓉聽見沒有,如今隻得道:“你爹,如今做知縣做的很好,懷海城的百姓都念著他的恩情呢。是一個好人,是一位清官,格格嫁到喻府以後,跟少爺關係也好,府裏府外一片和氣,日子過的也好。”


    芙蓉默默的點點頭。帶著小巧離開。


    王嬸子想把糖蒜送給芙蓉,可看到楊老爺子那淩厲的目光,她隻得將罐子放下。


    楊波追了出來,說是要送芙蓉,芙蓉卻讓他回去了,楊老爺子很討厭自己,若楊波送了自己,又給他招麻煩。


    一路無話。


    走了很遠,知了的叫聲漸漸稀了。


    京城的燥熱也褪去了一些。


    夏天的毒日頭漸漸的沒了往日的威風。


    小巧見芙蓉心事重重的,便拉著她的手道:“芙蓉姐,其實我知道,你掛念喻老爺了吧,雖然……..芙蓉姐從小吃了苦,可喻老爺畢竟是芙蓉姐的親爹,哪有不掛念的道理。”


    芙蓉點點頭。她隻是怕,萬一自己有什麽事,以後可能就再也無法見到她爹了,如此一想,甚是傷感。


    “唉…….”小巧歎氣:“如今楊家人到京城謀生活,還知道到白家探望一回,當初芙蓉姐不是往喻府寫過信麽,喻老爺若知道芙蓉的境遇,為什麽不肯來看一看呢?”


    芙蓉也有這樣的疑惑,隻是沒有說出來。她本來想問王嬸子的。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如果自己的爹真的不想到京城看自己,自己不是自作多情了,反倒讓人笑話。


    想到喻老爺,芙蓉更加惆悵。


    白家門口停著兩輛馬車,馬夫正靠在車上睡覺,葫蘆跑出來給馬夫送了銀子,馬夫這才揚著鞭子走了。


    芙蓉很是疑惑:“誰來了?”


    “你爹。”葫蘆撇嘴道:“你爹穿著大褲衩就來了。”


    芙蓉嗬斥他:“不準亂說。到底是誰來了。”


    “就是你爹來了,穿著大褲衩來的,不信。你進去看看。”葫蘆在前頭領路。


    白家中堂。


    葫蘆果真沒有撒謊。果真是喻老爺。


    喻老爺圍著一床白被單。頭發淩亂,一臉風霜。像是從深山老林裏跑出來的。


    細問之下才得知,收到信以後,他便雇了馬車來京城了。隻是路途遙遠,在途中遇上劫道的,把銀子擄了去,甚至連他身上的綢緞衣裳也給剝去了,最後,他連車錢都給不起。


    喻老爺很是狼狽,甚至後悔:“隻初跟格格要一塊來的,我怕吵著你們,就沒讓。誰知道路上沒有照應,我……..倒是給你們添麻煩。”


    “爹,能來就好,路上受了驚嚇,如今好好歇歇。不要想太多了。”芙蓉笑著。


    “啪”的一聲,水盆落地,趙老四穿一身粗布衣裳站在廊下發愣:“芙蓉姑娘,怎麽…….你的身子…….”


    喻老爺收到芙蓉的信以後,十分牽掛,且王爺也寫了信過去,將芙蓉的情形說給他聽,隻說京城的大夫都醫不了了,讓喻老爺想想怎麽辦。


    京城的大夫都醫不了,喻老爺能想到的辦法,隻有把趙老四帶上,他雖是鄉村大夫,沒什麽大本事,可常年在後山采藥,倒有一些小聰明。


    可是看到芙蓉如今的模樣,趙老四也唬了一跳。


    匆匆忙忙的用過飯,他洗淨了手,給芙蓉把脈。


    喻老爺等人一臉期待的圍在芙蓉身邊,芙蓉遣走了他們,待屋裏隻有她跟趙老四,芙蓉便道:“辛苦趙大夫了,從懷海城來一趟京城不容易,半路上還遇上了壞人。”


    趙老四笑著道:“芙蓉姑娘不要客氣,喻老爺看的起,我又怎麽敢說辛苦呢,半路上雖說遇上了歹人,喻老爺失了銀子,受了驚嚇,可我一個鄉村大夫,他們並沒有為難我,我帶來的那些草藥,一點也沒有丟,本來也不值什麽錢,歹人看不上,隻是不知,帶來的草藥是否對芙蓉姑娘的症,我得把了脈才知道。”


    在趙老四把脈之前,芙蓉不得不小聲叮嚀他:“趙大夫,我有一事相求。”


    “不敢當,芙蓉姑娘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我爹我娘已有了年紀,怕是經不起大風大浪,我如今的模樣你也見了,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或是得了什麽絕症,或是性命不久的話,你千萬不要告訴我爹娘,免得他們傷心。若真是我不久人世,到那一天突然死了,也就埋了。”


    趙老四直歎氣:“若是胎氣,倒好辦,若不是胎氣,便有些棘手。”


    “不是胎氣。”芙蓉斬釘截鐵。


    趙老四搭著芙蓉的手腕,感覺到芙蓉的脈象很虛,想來身子虛弱,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芙蓉全身上下有些浮腫,這倒是奇怪。


    把了脈,趙老四許久不語。


    “可是絕症?”芙蓉小聲問道:“這裏隻有咱們兩個,趙大夫盡管說出來。”


    趙老四想了一會兒,收回了手:“我雖是個鄉下大夫,但也行醫幾十年了,所謂千年的王八有道行,我這個不起眼的大夫,走村串戶,醫過不少人,也見過不少疑難雜症。芙蓉姑娘這脈象,我已診過了,脈虛,脾胃不調,想來血熱,身子有恙,並不是胎氣的緣故。”


    “你確定不是胎氣嗎?”芙蓉驚喜。


    趙老四點頭。


    芙蓉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有人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不是胎氣了,這幾個月籠罩在自己頭上的烏雲“呼”的散開,不是胎氣就好,自己至少還得了個清白,即便是死,也死而無憾了。


    趙老四見芙蓉臉上有喜色,便小聲提醒:“芙蓉姑娘是個聰明人,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剛才我已說過,若是胎氣,便很簡單,瓜熟蒂落的事,不要大夫都行,但若不是胎氣,這麽大的肚子,可就難辦了。你這肚子裏,根本不是胎兒,而是水氣。”


    “水氣?”


    趙老四點點頭:“這是腹積水的症狀,而腹積水的病因,有很多種,如今隻憑把脈,倒也不能診出病因,隻有試喝中藥,看看效果,三十年前,我曾在白家村遇見一個老婦,那老婦便是這種症狀,當時她有五六十歲,大肚便便,白家村的人都說,她是胎氣,是懷了妖怪了。可是,懷胎十月,不見生產,一年之後,拍一拍肚子,砰砰直響。”


    “後來呢?”


    “後來,問遍了大夫,也瞧不出端倪,我試著給她開了些草藥,一開始好了些,可是肚子還是鼓那麽高,不見減輕,再後來,就死了……..”趙老四歎氣,回憶當年那老婦的慘狀,竟然跟芙蓉一模一樣。隻是芙蓉年紀輕些,但肚子卻一點不小,在芙蓉這事上,他隻有五分把握。


    眾人顯然都聽到了二人說話,葫蘆更是跳的老高:“大姐,你們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春娘與喻老爺淚水縱橫:“五分把握,這可如何是好?”


    “大姐…….”葫蘆跑上去:“趙大夫說你肚子裏是水。你是不是喝水喝多了,你把水吐出來不就行了?”


    腹積水,哪裏有葫蘆說的這麽簡單。


    趙大夫診出芙蓉不是胎氣,還是讓所有人為之一震,想來前幾個月,都誤會芙蓉了。


    診出了芙蓉的病情。


    接下來便是診治了。


    趙老四不敢直接跟芙蓉說,怕芙蓉害怕,隻得去跟喻老爺,春娘商量:“這腹積水,我的草藥,不一定十分有效,不過當年為那婦人診治過,倒有一些經驗,隻是,如今芙蓉姑娘的肚子,光用草藥,肯定不行,肚子鼓漲,造成她吃不下東西,所以身子虛弱,如今除了服藥,還得除水。”


    “如可除水?”春娘緊張的問:“有危險嗎?”


    “得破肚除水,就得施針,銀針施的多,倒有一些風險。所以跟你們商量。”


    “真的隻有五分把握?”喻老爺還是不放心。


    趙老四點點頭。


    “五分把握就五分把握吧。”春娘抹把眼淚:“京城裏的大夫都說芙蓉是胎氣,如今隻等芙蓉生產呢,趙大夫能瞧出芙蓉的病情,已是不易了,如今,就按趙大夫說的做吧。”


    這事傳進蘇府。


    蘇老爺與蘇暢前來探望。


    眾人坐著說了會話才散了,蘇暢不禁對蘇老爺說道:“我就說,芙蓉怎麽可能懷有身孕呢,她這個人凶是凶了些,可不是不守本分的人。”


    蘇老爺點頭道:“如今給芙蓉醫病才最重要,一看趙大夫,二看天命了。”


    芙蓉的病耽誤不得。


    趙老四趕著配了幾副草藥來,親自熬煮了端給芙蓉喝,芙蓉剛喝下去就吐了出來,趙老四不厭其煩,重新熬煮。


    然後又交待春娘:“給芙蓉吃的飯,要少放些鹽,平時若不是渴了,就讓芙蓉少喝水,少用流食,肚子已經那樣了,得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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