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芙蓉留下來吃早飯,喻隻初當然拍雙手讚成,喻夫人卻是一臉的不快。


    菜上了桌,喻夫人將木耳炒胡蘿卜等菜都移到了自己麵前,芙蓉伸著筷子卻夠不著菜,喻隻初急了,站起身將盤子又往芙蓉身邊移了移,還不忘給芙蓉夾菜,喻夫人心裏暗罵:這敗家玩意,竟然幫別人夾菜。把自己的娘餓死了都不管。


    可心裏罵歸罵,嘴上又不好說什麽,隻能低下頭啃饅頭吃,把饅頭當成芙蓉,啃著倒也解氣,一會兒功夫,喻夫人便啃掉了三個饅頭。


    喻老爺吃了一驚:“夫人,你很餓嗎?要不要另外給你做些吃的,饅頭吃多了,怕胃不舒服。”


    喻夫人經老爺提醒,才發覺自己吃多了,胃脹的難受,又不好表露出來,一溜煙的往茅廁去了。


    桌上沒了喻夫人,氣氛倒和諧了起來。


    “芙蓉啊,你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你是不知道,以前我最愛吃這些野菜了,我小時候,也是鄉下孩子,我娘也常做這個給我吃,後來我爹娘早早的去了,我一個人差點餓死,這野菜對我來說,就是最美味的東西了,隻是成了家以後,夫人說這都是下等人吃的東西,不準府上做,我也好些年不吃了,今天見了籃子裏綠油油的野韭菜,還有野薺菜,我一下子就想了我的小時候。”喻老爺打開了話匣子。


    芙蓉跟喻隻初隻有聽的份,一麵吃著飯,一麵又“恩”兩聲表示配合。


    喻隻初隻顧看芙蓉,手裏拿了半個饅頭,吃了半個時辰也沒吃完,喻老爺清清嗓子道:“隻初,一會兒你不用去看書了?眼看秋考將近。你還不快去溫習。”


    喻隻初衝芙蓉吐吐舌頭,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回家時,喻老爺送了芙蓉一籃子新摘下的西紅柿,石米鎮的西紅柿還沒成熟,倒還算稀罕。


    喻隻初追了出來,紅著臉道:“芙蓉,早上我在廚房說的話……”


    “我知道,你是為我解圍的,做不得數,我是不會當真的。”芙蓉衝他說道。


    芙蓉的話像臘月的冰錐子。直接刺穿了喻隻初的心,喻隻初本來想說,早上在廚房裏講的話。都是發自真心的,沒想到被芙蓉一句話給噎了回來,隻能衝芙蓉招招手:“你路上小心些,過幾天再來呀。”又怕芙蓉聽出什麽端倪,趕緊掩飾:“我爹還想吃野菜呢。”


    看門的人直搖頭。少爺對芙蓉的感情,都被他們看在眼裏,少爺的眼神那麽深情,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來好嗎。


    一個守門的人實在忍不住了,看著喻隻初的背影搖頭道:“少爺真慫。”


    喻隻初聞聲回頭:“我是慫了點。”


    守門人趕緊低頭。


    “若你是我,你怎麽跟芙蓉說呢?”喻隻初問他。


    守門人頭一昂。跟一隻下了蛋的大公雞一樣:“我…….我就說,芙蓉,俺想你。”


    喻隻初苦笑:“你真敢這樣說。芙蓉得一腳把你飛出去。”


    葫蘆最愛吃西紅柿,去年芙蓉在院子裏種了幾株,中午摘了三個準備做酸麵條,讓葫蘆把西紅柿放屋裏去,沒想到中午做飯時西紅柿卻不見了。原來是葫蘆一口氣將三個西紅柿給吃幹淨了,連點皮也不剩。


    這回提了一籃子西紅柿。葫蘆應該是很高興的吧。


    芙蓉坐船的時候還在想,一會兒是讓葫蘆吃一個西紅柿呢,還是讓他吃兩個呢,還是讓他吃三個呢,吃少了,葫蘆肯定不願意,吃多了,又怕他肚子不舒服。好惆悵。


    一進院子,芙蓉就吆喝上了:“葫蘆,出來吃西紅柿啦。”


    院子裏靜悄悄的,沒動靜。


    “葫蘆,出來吃西紅柿啦――”芙蓉又喊了一聲。


    院子裏還是靜悄悄的,沒動靜。


    按照常理,葫蘆不是應該飛奔出來,歡天喜地,接過籃子,狼吞虎咽嗎?今兒的氣氛怎麽如此詭異?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西屋裏嗚嗚的有人哭,哭聲時而大,時而小,走過去一看,可不是葫蘆嗎,哭的眼都腫了,小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趴在葫蘆身邊不停的舔著葫蘆的腳。


    “誰又欺負你了?哭的這麽痛?”芙蓉將籃子往葫蘆身邊一湊,葫蘆卻視若不見,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芙蓉又將籃子在葫蘆麵前晃了一圈:“又大又紅的西紅柿,甜的很了,有沒有人吃,不要錢。”


    葫蘆一麵咧嘴哭,一麵眯著眼,瞅著那一籃子西紅柿,瞅準了一個大點的,一手抓住,放嘴裏就啃,一麵啃一麵嗚嗚的哭。


    “我說,你要麽哭完了吃,要麽吃完了哭,你這又吃又哭,累不累,再噎著你。”芙蓉給葫蘆擦擦臉上的淚。


    葫蘆三下五除二將一個滾圓的西紅柿吃進了肚裏,還含糊不清的嘟囔著:“他們說我……是瞎……”


    還好有茶茶在,不然,聽葫蘆給你敘述一件事情,非得從早上敘述到晚上,急的你滿頭包,還是聽不懂。


    原來,葫蘆牽著小狗去村子裏找他的小夥伴們玩耍,小夥伴們都報了學堂,認了先生,問葫蘆認先生了沒有,葫蘆隻能搖頭,他哪裏知道什麽叫先生呢,然後人家就問,先生有沒有給他發新書本呢,葫蘆又搖搖頭。


    小夥伴們見葫蘆什麽都沒有,便奚落他不認識字,是個睜眼瞎,葫蘆雖然不懂什麽叫睜眼瞎,可村子裏的瞎子三叔他是見過的,走路拿一截子竹竿探著,顫顫巍巍,身上的衣裳髒了自己也看不見,壞孩子拿石頭子投他他也不知道是誰,葫蘆以為小夥伴們是說他像瞎子三叔,就分外傷心。


    回家問茶茶,說為什麽自己沒有先生,也沒有書本,茶茶也回答不上來,葫蘆想著以後都要受人嘲笑了,越想越傷心,就鬼哭狼嚎了起來。


    芙蓉沒說不讓葫蘆上學堂,可學堂不是下半年才去上嗎?


    茶茶湊過來,拿了兩個西紅柿捏著:“大姐,我去探問了,人家說,先生家又少了一頭牛,先生傷心,就提前收學生,這樣每個學生每年要交一點銀子,先生才好過活。”


    先生家的牛死了,所以先生要提前招收學生了,這是要把學生當牛放嗎?


    石米鎮的先生,芙蓉以前在鎮上賣肉時,也曾聽說過,姓王,以前是個秀才,能熟讀四書五經,能認得不少字,以前全家是養豬的,繁榮昌盛的時候,家裏養過四五十頭豬,那時候全鎮的肉豬都是他家供的,後來一次瘟疫,又鬧了一場饑荒,他家的豬死的差不多了,勉強活下來的幾頭,因沒有吃食,也餓的奄奄一息,後來全家將餓的半死的豬殺了吃肉,才算度過了難關。


    後來這位王先生又養過幾頭牛,牛長的也算膘肥體壯,如果喂到下半年,每頭牛至少要值好幾兩銀子,可天熱了,牛躺泥坑裏打滾,滾了一身的汙泥,王先生愛幹淨,就將牛趕下河,想著清洗一下,沒想到牛直接被水給淹死了,死了好幾天才撈了上來,淹死的牛是不值什麽錢的,銀子又沒了。


    王先生的老婆天天在家哭,說是跟著王先生,怕是窮的以後連褲子也沒得穿了。


    從那以後,這位王先生再也不養豬了,將養牛的活兒也交給了他媳婦,他覺得,他不但沒有養豬的天份,而且養牛他也算不得好手,而且老天爺好像專門跟他作對似的,他養什麽便死什麽,除了養的兒子沒死,其它都死差不多了。


    於是,他將自己家的屋子騰出來一間,每年收上幾個學生,專心的教學生念書,識字。


    前院裏他媳婦趕著小牛,揮舞著牛鞭嘩嘩做響,後院裏,他做了幾張桌子,天天看著學堂裏的學生搖頭晃腦。


    石米鎮秀才不多,孩子們大了,都送到他這裏來識字。


    這不,新一年,白家村又有好幾個孩子送到了他那裏。


    看來,也是時候將葫蘆送過去了。


    葫蘆一聽說要送他去見先生,高興的不行,當即不哭了,用衣袖抹抹淚,又去籃子裏撿了一個西紅柿吃了道:“大姐,我見了先生,也有書嗎?他們都有。”


    “恩,你也有書。”


    “那,我見了先生,還是瞎…….瞎嗎?”葫蘆一臉憂慮。


    “見了先生,你就不是瞎了……..”芙蓉安慰他。


    葫蘆高興起來,“噗嗤噗嗤”又連啃了兩個西紅柿,芙蓉看著都酸,趕緊將裝西紅柿的籃子放到自己身後:“你吃上癮了?一會兒還要把我這籃子吃了呢。”


    茶茶在堂屋裏剪著花樣子,無不憂慮的對芙蓉說:“大姐,我聽說,去拜先生,還要拿禮呢?”


    聽說過成親時要拿彩禮的,拜先生也要拿禮?


    “那別人都拿什麽禮?”芙蓉問茶茶。


    “我聽村裏人說,有的送豬肉,有的送果子,有的送硯台。送什麽的都有。”茶茶掰著手指頭數起來。


    芙蓉道:“那送人要不要,把葫蘆送給他。”


    葫蘆直接呆住了。這姐,是自己的親姐姐嗎?怎麽一天到晚想著把自己送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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