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噗嗤”笑了:“大姐,是送葫蘆去上學堂,才不是把葫蘆送給他,聽說王先生有個兒子,叫王大寶,比葫蘆大些。也在學堂裏念書。”


    “大姐,啥時候帶我去見先生?我才不想他們叫我小瞎子。”葫蘆撇著嘴。靈機一動,指著芙蓉身後的籃子道:“大姐,不如把西紅柿送給先生。”


    “哎,這西紅柿本來可以送給先生,可你看看,被你吃的,也就剩下個籃子了,餘下的幾個,顏色又次,個頭又小,怎麽送給先生。”芙蓉搖頭。


    雖家裏是寒酸了些,但送葫蘆去學堂這樣的大事,一點也含糊不得,這一點,芙蓉還是知道的。


    葫蘆以為是不準他去學堂了,又展開了架勢:“嗚嗚……”


    “別嗚了,跟拉弦兒似的,讓我想想看,送先生什麽,明天就帶你去見先生。”


    芙蓉想了一夜,這夜涼風習習,蛐蛐也安靜的睡著了,屋後的草隨著風沙沙的搖動,本應該好睡,芙蓉卻是睡不著,把小狗送給先生?先生同意,葫蘆也不會同意的,割點豬肉送給先生,有人送過了,倒沒有新意,那送什麽好呢?


    第二日起個大早,葫蘆還在“呼哈呼哈”的睡懶覺,芙蓉去收了雞蛋,想著給弟妹炒蔥花蛋吃,手一摸到雞蛋,腦袋裏便靈光一閃,有了主意,不如送老母雞算了。


    老母雞大補,且石米鎮這邊,燉一隻老母雞吃,算是好生活了。想來先生一定願意。


    說幹就幹,芙蓉打開雞籠子,從裏麵揪出來兩隻母雞,兩隻母雞足足有七八斤重。芙蓉用草繩子捆了它們的爪子放在石磨上,便去叫葫蘆起床。


    叫了幾遍,葫蘆一點動靜也沒有。


    芙蓉掀開毯子,葫蘆正光屁股躺在床上,蜷縮著腿,一雙手捂住臉,還是不答話。


    “起來吧,我都看見你光屁股了,不害臊呀。”芙蓉笑:“別以為捂著臉我就認不出是你了。”


    葫蘆不情願的將手拿開,自己拿個小褲衩穿上。坐床上開始嘮叨:“姐,聽說先生會用木尺子打手板?聽說先生還會檢查毛筆好不好?”


    “不是檢查毛筆好不好,先生會教你寫毛筆字。然後呢,先生會檢查你的毛筆字寫的好不好。”芙蓉耐心的給他解釋。


    “那先生打不打手板了?”


    “打呀,字寫的不好,或者不聽話,搗蛋哪。都會打。”芙蓉應付他,這個王先生會不會打人,芙蓉也不知道。


    葫蘆一臉的冷汗,突然有點膽怯了:“姐,那先生打不打我?”


    “就你這搗蛋模樣,估計會先打你吧。”芙蓉說著。將毯子折了起來,葫蘆卻還是不下床。


    芙蓉伸出雙手去捉他,他便像小老鼠似的。滿床亂竄,最後還是被芙蓉給揪住了:“我把雞都捆好了,走吧,你聽先生的話,先生就不打你了。”


    葫蘆還是有點不願意:“姐。我不想去上學堂了。”


    “那你想當小瞎子?”芙蓉瞪他。


    葫蘆搖搖頭,隻能翻身下床。胡亂穿好衣裳,連早飯都吃的心不在焉,好像很怕先生會突然冒出來,然後從背後掄他一棍子似的。


    楊老爺子見這一家子整裝待發,以為是要去趕集,倚著門口的石頭道:“賣母雞去呀?這母雞正下蛋呢,賣了不可惜?”


    “不是賣母雞,是去給葫蘆找個先生,別的孩子都上學堂了,葫蘆也該去了。”芙蓉道。


    王嬸子從院子裏出來,給葫蘆一個桔子,葫蘆吃一塊,酸的直擠眼。


    “是該給先生送點東西,這是石米鎮的舊習了,唉,以前楊康跟楊波也去拜過先生,但一來家裏窮,二來楊康他也不愛入學堂,每次去,都因愛睡懶覺被先生打,後來,怎麽趕他,他都不去了。我們一家子呀,加在一起,認識的大字也沒一籮筐,如今日子富裕了,是應該讓葫蘆好好去念念書,才是正理。”王嬸子一麵給葫蘆剝著桔子,一麵交待芙蓉:“兩隻雞倒也不少,先生若是收下了雞,便是答應收下葫蘆了。”


    楊老爺子顫抖著手給煙鍋子塞入青黃的煙絲,又用顫抖的手擦著火,將煙絲點著,長長的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白煙,看著頗為享受,剛抽過,便又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順了氣,又拿煙鍋子在石頭上敲著道:“唉,我也沒去過幾年學堂,後悔當初呀,若現在那王先生肯收我,我都想回去跟著再學一學。”


    王嬸子笑了起來。


    楊老爺子翻眼看看葫蘆,指指葫蘆的褲子道:“綠色?男娃子給他穿這麽鮮豔,褲子是綠的,上麵小褂是紅的,看著跟會走路的番茄一樣,加上,葫蘆這孩子淘氣的很,還沒上學,以前那誰,對了,趙樂,葫蘆不是搶了人家的書?要還是這麽淘氣,王先生非得把他吊起來打,估計手裏那小棍都能累折了。”


    王嬸子倒不這麽認為:“葫蘆咋了?多聰明一個孩子,沒上學堂,就天天去雞窩裏數雞蛋。別家的小孩,誰有他這麽勤快?我想著,你小時候,不一定就比葫蘆強,你還能上學堂,葫蘆就不能?”


    楊老爺子一聽,炸毛了,把他跟葫蘆放在一起比,不是侮辱他的臉麵嗎?猛抽幾口煙鍋子,吐著長長的氣兒道:“他是天天去雞窩數雞蛋,可你問問他,他知道每天收了多少雞蛋嗎?他那是財迷。到時候上學堂,順便把先生家的雞蛋也收走了,先生他媳婦,非得追的他滿天飛。”


    楊老爺子的話當然是誇張的。但卻把葫蘆給嚇壞了,桔子含在嘴裏,驚的半天咽不下去,難道王先生真的有這麽凶麽?難道王先生他媳婦也這麽凶麽?轉頭一看,小狗老四還追在屁股後麵,葫蘆麻利的拉著小狗脖子裏的繩道:“先生打我,我放狗咬他。哈哈哈。”嘴張大太,桔子卡在嗓子眼裏,葫蘆也開始咳嗽。


    芙蓉說不出話來,這是還沒入學堂的小孩說的話嗎?簡直就是黑社會呀。


    王嬸子直接奪過繩子:“這孩子,可不敢說這樣的話,要是先生聽到了,怕是以後石米鎮就沒哪一家學堂敢收你了。我雖說沒念過書,但也知道,先生是得罪不得的。對先生要恭恭敬敬。”


    葫蘆沒有了小狗傍身,頓時威風不起來了。跟在芙蓉身後一直想往後縮,芙蓉跟茶茶往前走一步,葫蘆就往後退一步。


    芙蓉感覺葫蘆走的太慢了,拜師也要趁早,才顯的有誠意不是,便回頭叫他:“葫蘆,你走快點呢。”


    茶茶小聲道:“大姐,葫蘆好像離咱們越來越遠了,好像離家越來越近了。”


    芙蓉道:“可不是嘛,他退著往家走呢,可不是離咱們越來越遠。”


    芙蓉猛奔幾步,上去揪住葫蘆,葫蘆嚇的直捂眼。不得已,隻能又搓著衣角道:“大姐,楊大叔說,我穿的像紅番茄。”


    芙蓉隻管拉著他往前走,並不答話。


    “大姐,我不想穿的像紅番茄。”葫蘆一臉委屈。


    芙蓉還是不答話。


    “大姐,我能不能回家換衣裳?”葫蘆試探性的問,見芙蓉還是不吭聲,隻管猛趕路,便自己搖搖頭道:“姐,我……”


    “你再多話,倆月不準換衣裳。”芙蓉回頭訓了他一句:“別告訴我你肚子疼想上廁所,別告訴我你想等小狗追上來,別告訴我你還沒有給小狗梳辮子,也別告訴我,你還沒收雞窩裏的雞蛋。快點往前走。”


    葫蘆頓時絕望了,跟這個姐還有什麽溝通的餘地呢,若是今天聽話,去見了先生,或許明天,就能穿的好看點,若是自己再囉嗦,怕這一身衣裳,能穿到過年吧?


    論心狠手辣,葫蘆哪裏是芙蓉的對手。


    本來說起上學堂,葫蘆還很高興,至少別的小朋友不會叫自己是小瞎子了,但一想到先生可能會打人,葫蘆的心又掉進了冰窟窿,想想如狼似虎的先生,又想想如狼似虎的大姐,算了,反正都是如狼似虎。被誰蹂躪不都一樣。


    小狗老四本來被王嬸子送回了院子裏,因為與葫蘆的感情深,這會兒又汪汪叫著追了過來。直追到葫蘆身邊,舔著葫蘆的新鞋子,又用身上的毛去蹭葫蘆的腿。


    葫蘆看見小狗,心裏才鬆了口氣。小狗,那可是葫蘆的保護神。


    芙蓉手裏的雞好像也知道自己小命不保了,一個勁兒的蹬著,羽毛亂飛,咕咕直叫。因母雞太重,芙蓉提了一會兒,便要換一隻手提。葫蘆盯著那母雞,十分不舍:“大姐,把雞送給先生,先生會吃了嗎?”


    “可能會吧,先生可能會燉雞湯。”芙蓉猜測著。


    葫蘆掰著手指頭:“那先生會留咱們在那喝雞湯嗎?”


    這簡直是一個吃貨的節奏啊,芙蓉不滿的盯著葫蘆,葫蘆自知說錯了話,撇撇嘴低下了頭。


    “一會兒到先生那,就說你想入學堂,識字,不要提喝什麽雞湯的事。知道嗎?”芙蓉教育他:“我們是去上學的,不是去吃酒席的。”


    葫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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