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泰山頂上,武三公等寡不敵眾,留下數十條人命後,餘人則趁亂逃下了山。


    在簡單清掃過後,武林大會照常進行。對於薑正龍來說,今日首要目的是登上盟主寶座,至於魔教餘孽,隨時都可清除。


    比賽一開始,各門各派的好手爭相登台。初始階段的選手,水平相差不大,基本沒有人在台上堅持三場以上。


    至中段時,白頭翁登場,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在韓錫峰登場前,沒人能在白頭翁手下過上五十招。


    在與影中人的激鬥之中,韓錫峰除了耗費了點內力,形體上並沒有受傷。在影中人使出第八式龍戰八荒之時,他見機最快,第一時間開溜,堪堪躲了過去。他兄弟韓錫嶸就沒那麽好運了,雖無性命之憂,但經脈盡損,至少需要大半年時間修養。


    白頭翁連續作戰,體力消耗巨大,等到韓錫峰上台時,功力隻剩三層左右,幾乎不可能是神完氣足的韓錫峰的對手。


    再看韓錫峰,一臉的得意忘形,好似已然勝券在握,一上台就戲謔白頭翁道:“白老弟連戰十數場,想必早已筋骨疲乏,精力不繼。唉,就算老夫贏了,旁人也要說老夫勝之不武,不如先下去喝杯茶,歇歇腳,老哥等你下一屆再來。”


    白頭翁沉著個臉,剛準備反諷兩句,薑正龍在後頭道:“師弟,既然人家好言相求,你就給人家個麵子,不然到時候給你贏了,讓人家以後在江湖上如何立足。”他環視四周,該上台的基本都上台了,尚未登場的且有實力挑戰他權威的,也就匡柏年一個,是時候該他登場了。


    白頭翁聽了,著即轉為笑臉道:“師兄說的極是。”跟著對韓錫峰道:“既然韓兄怕勝之不武,那就由我師兄來領教韓兄的高招吧。”


    韓錫峰一見薑正龍上來,原本精神頭十足的他,就像挨了霜的狗尾巴草——登時就蔫了。


    這人一失去鬥誌,基本就沒有任何戰鬥力可言。此時韓錫峰的腦子裏鼓聲大作,當然不是進擊的鼓聲,而是退堂鼓。可就此灰溜溜下場,不說要被眾人笑話,就是匡柏年也不會放過他。思來想去,沒什麽法子,隻得以硬著頭皮上。


    兩人一交手,韓錫峰就各種東躲西閃,總之是能避就避。薑正龍可沒工夫陪他玩貓捉耗子的遊戲,他求的是速戰速決,好保留體力對付匡柏年。


    擂台就那麽大,韓錫峰勉強騰挪了半碗茶的工夫後,讓薑正龍一掌給逼下了台。


    韓錫峰下場後,再沒人主動登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匡柏年身上。然而,匡柏年自始至終都躺在那把太師椅中,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薑正龍見他遲遲不登台,納悶不已,不曉得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群雄早已交頭接耳議論開了,有說犯病的,有說畏怯的,流傳最廣的是說先前讓影中人的氣劍給打傷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匡柏年的退出對薑正龍來說,隻有利,沒有弊。


    眼看再無人登台,薑正龍準備加冕盟主之位時,外圍突然傳進來一個喊聲:“慢著,咱兄弟倆還沒比過呢。”


    薑正龍心頭一震,這熟悉的聲音和口吻,怎麽會?


    人叢分開處,緩步走出一個中年儒生,不是外人,正是薑弈。


    薑正龍一見到來人,臉色霎時間白了,不自禁地打了兩個顫,指著薑弈道:“你……你……”薑弈明明被他一掌震死了,何以會出現在此。


    薑弈縱身躍上擂台,笑道:“兄長,昆侖山一別,有些時日沒見了。”忽然摸了摸頭頂心,“那一掌端的厲害,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薑正龍麵無人色,隻一個勁地嘟噥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你……到底是誰?”他竭力回想在昆侖山上時的場景,他記得薑弈的屍體最後是讓波拉曼教的梵葉給領走的。想到這裏,一個念頭突然竄入腦海:“難不成……難不成那梵葉會起死回生之術?”


    薑弈道:“兄長你真是糊塗了,自家兄弟都不認識了?”說著向前走了幾步。薑正龍神經高度緊繃,見薑弈走來,衝口叫道:“你別過來。”薑弈道:“爹在下麵寂寞的很,遣我來叫哥哥一起去下麵相聚,人多才熱鬧嘛。”薑正龍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隻一個勁地搖頭。


    薑弈又道:“兄長不要誤會,爹已經原諒你了,我也是,真的。”說著又走近兩步,一邊說道:“我知道近年來,我們弟兄倆為了爭權奪利,結下了不少心病,可試問天底下,哪家弟兄不鬧點矛盾?重要的是能夠重修於好。就像小時候,雖然會時不時的鬥氣,但過不了幾天,都會和好如初。說到小時候,不知道哥哥還記得不,有一回我倆偷看小娘洗澡,我因為看得太過出神了,手臂讓香爐燙傷了都不知道。喏,那道瘡疤到現在還留著呢。”


    薑正龍當然記得,他還記得這件事除了當事人之外,再無他人知曉。正思潮浪湧時,忽見薑弈伸出一隻手來,道:“兄長,跟我走吧。”


    薑正龍一個哆嗦,身子本能地往後一縮。薑弈又說了一遍,他隻是一個勁地往後退。與此同時,他好像出現了幻覺,因為他還看到了他的父親,站在人群中,麵無表情地在向他招手。他還看見四麵八方,站了好多個薑弈,在同時說道:“跟我們走吧,跟我們走吧。”


    薑正龍神誌大亂,叫道:“我不跟你們走,我不跟你們走,你們別過來……”往後退的過程中,一腳踏空,跌下了擂台。


    那地上好巧不巧,插著一把斷刃,又好巧不巧,刺穿了薑正龍的心口。


    薑弈俯看著擂台下斷氣的薑正龍,嘴角閃過一撇陰鷙的笑容。可他沒有高興多久,因為薑正龍才斷氣,一個龐眉皓發的老者就撲上了台,不是別人,正是匡柏年。


    匡柏年一登場,二話不說,就向薑弈發起了猛攻,嘴裏頭叫道:“管你活人死人,敢擋老夫者,通通死路一條。”


    麵對突如其來的匡柏年,薑弈毫無準備,在強大的攻勢前,沒幾招,就給打下了台。


    勝利來得這般輕而易舉,匡柏年喜不自勝,站在台上放聲大笑。他遲遲沒有登台,那是因為在他事先的預想之中,盟主歸屬不是自己就是薑正龍。兩人之間必定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最後無論輸贏,內力必定耗損嚴重,他可不想在戰勝薑正龍後,結果卻因體力不支,輸給個不入流的貨色。


    他見嶽陽樓方海晟尚未登場,所以一直在等。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方海晟沒上場,反來了個薑弈,還因緣際會解決掉了他盟主之路上最大的勁敵。


    在眾人的馬屁聲中,匡柏年直笑得合不攏嘴,但他同樣沒有高興多久,在一陣繁管急弦之中,梵葉帶領著數百名弟子大張旗鼓登上了泰山。


    梵葉等一登場,就引來了眾怒,波拉曼教踏足中原沒多時,卻幾乎得罪了一半以上的門派。


    群雄越罵越激動,眼看就要一哄而上。


    梵葉麵不改色道:“這就是你們中原武林的待客之道嗎?”匡柏年道:“這當然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這是我們的待匪之道。”


    梵葉微微一笑,也不著惱,解釋道:“諸位好漢莫要誤會,貧僧今日前來,不是來生事的。聽聞今日是中原武林推選新任盟主之日,貧僧不才,也想來見識見識。”


    一言方出,旋即遭到群雄的反對:“我們中原武林大會隻有中原人士才有資格參加。”“就是,這裏不歡迎你們。”“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說到激動處,拳頭又揮舞了起來。


    匡柏年擺了擺手,待眾人安靜下來後,居高臨下道:“大師不想自取其辱的話,還是就此打道回府的好。”梵葉搖了搖手,道:“雖說貧僧也極想領教領教博大精深的中原武功,但入鄉隨俗的道理,總算是知道的。”跟著神秘地笑了笑,道:“參賽者另有其人。”說罷,拍了拍手,身後弟子即速擁出一人。


    峨眉派弟子一見那人,登即麵紅筋暴,大聲呼叱了起來:“何人傑!沒想到你個畜生還沒死,今日我要為死去的師兄弟姐妹報仇。”


    峨眉派在經曆了成炳豐的嘩變之後,所剩弟子已不足十人,這時候麵對數十倍於自己的敵人,別說報仇,連想靠近何人傑都是一大難題。好在劉常新尚保存了些理性,沒有選擇以卵擊石,說了句“報仇不怕晚”後,憤憤下山去了。


    匡柏年並不認得何人傑,見他年紀輕輕,一臉浮躁的模樣,完全不像是習武之人。


    梵葉道:“這位小兄弟中原出身,漢人血統,可有資格參加這武林大會?”匡柏年壓根沒把何人傑放在心上,想他小小年紀,能有多少修為,帶著戲謔的口吻道:“這個後生仔跟大師是何關係呐,不會是大師的私生子吧?”


    話一出口,立即引來群雄一陣哄然大笑。


    梵葉絲毫不以為怒,始終保持著禮節性的微笑:“匡堡主說笑了,教主漢人出身,怎麽會是貧僧的私生子。”匡柏年瞿然驚道:“教主?”梵葉道:“不錯,這位年輕人便是敝教新任教主。”


    匡柏年沒有表態,隻是嗯了一聲,猜疑的目光在何人傑身上又轉了一圈。可無論他怎麽看,依舊難以相信眼前這個登徒子會是波拉曼教的教主,但觀梵葉不苟言笑,不像是在捉弄他。


    匡柏年反複思量不透,心中疑團越來越大,實在搞不清楚梵葉在背後究竟藏了什麽玄虛,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年紀輕輕,就坐上了教主之位,想必武功十分了得。”


    梵葉道:“堡主謬讚了,我家教主初出茅廬,修為尚淺,與堡主相比,相差不知多少遠,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就內力了吧。”見匡柏年一臉不屑,笑道:“雖然這麽說有點不自量力,但如果堡主願意的話,這一場比試就以比拚內力決勝負,不知堡主意下如何?”


    匡柏年對天竺武功不大了然,本來還有些擔心交手時對方會使什麽古怪招式,這時聽梵葉說比拚內力,當真是正中他下懷,心中快意的同時又對接下來的比試充滿了蔑視:“老夫數十年的內力,豈是你這個乳臭未幹的雜毛可比,等會教你瞧瞧什麽叫做差距。”


    可這一回,匡柏年失算了。何人傑在一神一思穀內得臨死之際的裴萬生輸入全部內力,他內功修為淺薄,一時之間,哪裏消化得了這許多內力。也是他命不該絕,傾危之際,誤打誤撞跌進了山穀中用於儲藏冰塊的冰窖。寒冷的環境非但沒有置他於死地,反助他將體內四處亂竄的內力吸收殆盡,等他重見天日時,身上已懷有裴萬生五六成的內力。


    由於事情發生的太過蹊蹺,何人傑完全沒有察覺到體內所起的變化,隻覺得腳步輕快了許多,u看書 .uuansh.om其他並沒多少感覺。因為擔心峨眉派的追殺,出穀之後,他繼續往西逃難。逃至昆侖山時,機緣巧合,窺伺到了齙牙仔埋藏荒冥玉一幕。之後齙牙仔刨地三尺也沒找到,正是因為荒冥玉早讓他給半路截走了。


    江湖傳言開啟荒冥玉需要密匙,其實荒冥玉中並沒有什麽機關,當年荒冥人注入內力那天是壬子日子時,所以隻需在壬子日的子時得到荒冥玉,即可吸取其中內力。


    荒冥玉通體冰涼,過往武林人士即便得到了寶玉,亦不會在半夜時分還抱在手裏。何人傑孤身一人,白天不敢出來,直至月升中天,才躡手躡腳從藏身處爬出,盜走了荒冥玉,而這一天恰好就是壬子日。


    這一回,不似在一神一思穀,荒冥玉的內力輸送,好比用木桶從井裏吊水,桶的容積決定了水的多少。何人傑在經曆了冰窖一劫後,體格脈絡得到了大大的加強,雖然沒能將寶玉中的內力全部吸走,但比之在峨眉派時,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匡柏年之所以敗北,一來是因為輕敵,二來就是想得太多,倘若比拚拳腳,何人傑豈會是他的對手。


    匡柏年倒地的一刹那,群雄一個個張大了嘴巴,遲遲合攏不上,誰都沒有想到這個一臉浮滑的年輕人會是他們的新任盟主。


    至於波拉曼教上任教主阿薩,在入關的第七天,因水土不服,突發疾病而死。所幸沒幾天,梵葉就找到了另一個木偶。望著台上的何人傑,他笑而不語,大戰告捷,麾下子弟群情激昂,照著這個勢頭下去,一統中原是遲早的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邪俠惡仁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董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董濁並收藏邪俠惡仁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