齙牙仔正說到關鍵處,突然被這麽一打斷,不禁著惱道:“早不著,晚不著,偏偏在最緊要的關頭著了,真他娘的晦氣。”忽見那報訊的小廝沒有隨石萬蛉出去救火,反在那賊頭賊腦地打量著他。


    齙牙仔挺了挺胸膛,道:“你爺爺好看嗎?”那小廝恍若未聞,仍然直勾勾地盯著齙牙仔。齙牙仔見他沒反應,不禁來氣道:“喂,耳朵聾啦?大爺跟你說話,沒聽見嗎?”


    那小廝忽然開口道:“我應該撕爛你的嘴巴。”狠厲的語氣,好似與齙牙仔結過梁子。


    齙牙仔駭異道:“我……我又沒招你惹你,幹嘛要撕爛我的吃飯家夥。”那小廝道:“因為你這張嘴實在太賤。”齙牙仔不樂意了,梗著脖子道:“老子嘴賤關你屁事,又沒吃你家大米。”


    那小廝微微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不明意味的笑容,道:“關我屁事,是吧?好,你往後站站。”齙牙仔不明其意道:“幹嘛?”那小廝晃了晃手中的一串鑰匙,說道:“我開個門,拉他兩個出來。”轉對牛崩天和楚瑤道:“你們兩個想出來嗎?”


    牛崩天和楚瑤是又驚又喜,盡管不知眼前這個神秘小廝究是敵是友,究竟有何意圖,但都二話沒說點下了頭。那小廝道:“好,但有一個條件,等會兒開門的時候,大齙牙不能出來。”


    齙牙仔怒道:“王八羔子的,少挑撥離間,我們師兄弟雖然平日裏經常小打小鬧鬥個嘴,但到正兒八經的關鍵時刻,都是義字當先,決不會苟全性命做出見利忘義的事來……”話沒說完,牛崩天就拍胸脯說道:“盡管放心,他要敢踏出這牢房半步,老子一拳頭崩的他老娘都不認識。”


    齙牙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大了嘴道:“牛哥,咱們的兄弟情呢?”


    牛崩天不去睬他,對那小廝道:“兄弟你要不信,我可以先揍他兩拳,讓你過過眼。”那小廝擺了擺手,道:“這倒不用了,看你濃眉大眼的,應該不會食言。”又問:“姓葉的家夥呢?”


    不待牛崩天和楚瑤作答,齙牙仔搶道:“蠢牛就是蠢牛,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嗎?有沒有想過,無親無故的,人家為什麽要來獻殷勤?先不說他手上這串鑰匙的真假,即算是真的,肯定還有見什麽不得人的陰謀藏在後頭。”跟著向那小廝道:“哼,你也就欺負欺負他倆一個蠢一個嫩,但你騙不了你齙牙老爺,齙牙老爺一雙慧眼,早把你看得透透徹徹、明明白白。”


    那小廝道:“我有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嗎?他們倆如果不願出來,盡管在裏頭呆著就是。”


    楚瑤內心其實也十分好奇眼前這個陌生人的動機,糾結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你為什麽要……要幫我們?”


    那小廝正一把鑰匙一把鑰匙地試,聽楚瑤問起,甚是不耐煩道:“哪來那麽多問題?喂,你們到底想不想出來,不想的話,我還懶得費勁呢。”楚瑤忙不迭稱想。


    那小廝道:“怎麽沒見姓葉的?”楚瑤回道:“葉哥哥就在隔壁。”


    那小廝過去門上小孔張了一眼,隻見地下癱著個人,紋絲不動。那小廝道:“怎麽沒個動靜?難不成給那臭婆娘給害死了?”楚瑤道:“不是的,葉哥哥是中了迷魂藥。”


    那小廝道:“我先喚醒他,要不然拖著個累贅,可逃不出去。”運氣不錯,隻試了兩把鑰匙,就打開了牢門。


    楚瑤三人視線不及,隻聽到那小廝帶著疑惑的語調“咦”了一聲,跟著自言自語道:“他到底中了什麽樣的迷魂藥,何以成這副模樣了?”楚瑤聽了,忙問道:“葉哥哥沒事吧?”因過度緊張,話聲不覺都有些變調。


    那小廝道:“我也說不好,你們自己看看吧。”說著將葉馗拖出了牢房。


    齙牙仔率先瞧見了,直接給他嚇得叫了起來:“好大個豬頭!”


    隻見門外頭,一張臉浮腫的完全不成了樣,可想而知清醒時遭受了多麽慘酷的虐打。楚瑤一口氣沒跟上,當場就暈轉過去了。


    齙牙仔和牛崩天大驚失色之下,亦是久久不能言語。


    好一會兒,牛崩天才開口道:“還有氣嗎?”那小廝道:“身體是溫著的。”伸手在脖頸處搭了下脈,搖頭道:“沒心跳了,可能剛死不久。”


    一陣沉默後,齙牙仔突然放聲大哭道:“小馗子呀,你死的好慘呀。雖說平時你恃武淩弱、不可一世的模樣,讓人看著非常的不爽,就好比那一天,我不過是吃壞了肚子,手邊一時沒找到擦屁股的物事,拿你的袍子救一下急,又不是說不給你洗,不過是給忘了而已,誰讓你看都不看就往身上穿,明明是你自個兒粗心大意,結果卻要拿我出氣。”


    剛嚎完了一件傷心事,準備嚎第二件時,忽見門外小廝瞠目結舌望著自己,忙道:“扯遠了,扯遠了。小馗子,你死的好慘呀,雖說留了個全屍,可也忒不體麵了,估計馗爹馗媽看見了,都難認得出來。小馗子,你死的……”


    一句話沒嚎完,隔壁猛地傳出一聲吼:“一天到晚瞎嚷嚷個什麽?”


    齙牙仔沒有聽錯,是葉馗的聲音,當場嚇得他一陣哆嗦,叫道:“回魂夜不是第七天嗎?這他娘的一天還沒到呢。”


    那小廝素來不信鬼神,聞聲辨向,好似出自左手邊房間,過去一探,果見貨真價實的葉馗囚禁在內。那小廝笑道:“錯了,剛才的是冒牌貨,正宗的還喘著氣呢。”


    齙牙仔一愣,隨即道:“瑤妹,小馗子還活著。咦,怎麽躺地下去了?”與牛崩天一陣推拿掐弄,好不容易給掐醒了。


    葉馗醒來不久,神智依舊有些模糊,瞥了眼門外的陌生人,問道:“你是誰?”那小廝道:“你不認得我了?”伸出左臂,“上一回照麵時,是誰一掌折斷了我的小臂。”


    葉馗皺著眉頭,尋思了半晌,愣是沒想起來,直至那小廝比劃了兩招,他才恍然道:“是你,你怎麽會在這?”那小廝道:“閑話放一邊,你現在能夠動彈嗎?”葉馗道:“差不多了。”


    齙牙仔聽兩人對話,像是老相識,隔著鐵門叫道:“小馗子,這家夥是哪一路的朋友?”那小廝回到鐵門前,麵色不善道:“我就是你嘴裏的狐狸精。”


    齙牙仔一怔:“狐狸精?啊,難不成他……他便是屠萬神的情婦?不對,應該叫情郎才是。娘娘的,以為屠萬神是個多麽了不起的好漢,沒想到是個兔兒爺。”正在那思緒亂飛,小廝一把扯下臉上的妝容,露出廬山真麵目,竟是江蘿。


    那日,她在野狼穀意外發現了石萬蛉的三名部屬,聽到三人口口聲聲宣稱殺害屠萬神的真凶便是他們穀主。石萬蛉與屠萬神的愛恨情仇,江蘿是知悉一二的,暗中就跟上了三人,意圖找石萬蛉問個究竟。


    豈知在進入祁連山之後,就給跟丟了,沒頭蒼蠅般胡亂找了數日,一無所獲,就要放棄之際,冷不防見到了形單影隻的葉馗。她實在想不出葉馗孤身一人來到這深山老林的目的,就遠遠地墜在了後頭。


    在尾隨葉馗進入一線天後,礙於穀中眼線過多,她沒有選擇以身犯險,而是找了處偏僻地方躲了一日。至月升中天,人們睡下後,她才輕步潛蹤,從暗處走出。


    不料一出來,就窺見昏迷不醒的齙牙仔被劍兒拖入了地牢。不多久,葉馗三人同樣步了齙牙仔的後塵。


    她原先還擔心葉馗與石萬蛉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淵源,在目睹了四人的遭遇後,方才去了疑心。她與葉馗之間沒有什麽交情,本來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一來在某種意義上,葉馗算是屠萬神的後人,她不想看到新一代黃泉擺渡人就此命殞他鄉;二來考慮到自己勢單力薄,僅石萬蛉一人,她就難以抵敵,再加上穀中百來個鷹爪,更是不易對付,如果能把葉馗拉入夥,在與石萬蛉談判時,就用不著再畏首畏尾了。


    打定主意之後,她先從牢頭那盜得地牢的鑰匙,跟著在糧倉內放了一把火,聲東擊西,吸引開石萬蛉後,u看書 wwuukanshu 才下地牢救人。


    牛崩天道:“我認得你,你是方小琬那個野丫頭的姑媽。”他聽方小琬管她叫江姑,就下意識的認為兩人是姑侄關係。楚瑤也認出來了,驚道:“真的哩。”江蘿笑了笑,道:“你倆不要著急,等我開了隔壁的門,再來替你倆解鎖。”


    可能對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齙牙仔並沒有多少驚訝,反而比較震驚江蘿的相貌變化。短暫的愕然過後,他開始籌思接下來的辯詞,他自信,憑他的口舌,沒有什麽圓不了的。


    沒多時,兩扇牢門先後打開,齙牙仔也盤算好了說辭,剛準備開口,冷不防甬道深處飄出一段小曲。


    聲音來自盡頭處的一間牢房。


    江蘿眉頭一聳,甚是納悶道:“是你們認識的人嗎?”楚瑤搖了搖頭。齙牙仔道:“困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還有心情哼小曲的,不用猜,鐵定是個瘋子。”牛崩天道:“管他是誰,先出去再說。”


    齙牙仔難得同意牛崩天的觀點,叫道:“對,收拾臭婆娘去。”話音剛落,盡頭牢房裏那人跟著甕聲甕氣道:“對,收拾臭婆娘去。”齙牙仔道:“我說的吧,是個瘋子。”那囚徒道:“我說的吧,是個瘋子。”


    不管五人說什麽,那囚徒總是鸚鵡學舌,有一句跟一句。


    江蘿見是個瘋子,沒再作理會,轉向葉馗道:“你的黃泉劍尚在那惡婦手中。”言下之意是想讓葉馗跟著她一齊去找石萬蛉算賬。


    葉馗也正要去找石萬蛉做個了斷,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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