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玉麵書生和鐵巨人在雲夢樓翻天覆地攪和了一場,成功脫身之後,來到城南一座大宅。


    大宅內空蕩蕩的,不見一人,院子裏雜草叢生,枯葉遍地,門戶窗格上的漆皮都已翹起,盡顯破敗之象。


    鐵巨人懶洋洋道:“是不是這裏呀?”左腳一踢,廊上的朱欄應聲而倒。


    一進到院中,玉麵書生再也忍耐不住,攥住了鐵巨人的衣襟,罵道:“狗殺才,下回再自作主張……”


    鐵巨人把手一甩,撇開了玉麵書生的糾纏,粗聲道:“你能拿老子怎麽樣?別以為排行比老子高,老子就會怕了你這個小白臉,真正較量過才有分曉。”語氣十分的不屑,好似壓根沒把玉麵書生放在眼裏。


    七塔明王的排名既不是按武功高低,也不是按加入先後,而是依照七座寶塔對應的星宿排列。單以武功來論,誰高誰低,不比過還真不好說。


    玉麵書生咬牙道:“今天差點就讓你給害死了。”鐵巨人道:“自個兒水平差,就不要怨天尤人。”玉麵書生怒哼一聲,道:“若非我事先蠱惑了那兩個小娘們,震住了薑正龍,你今天能活著走出雲夢樓?”


    鐵巨人同樣哼了一聲,道:“你要是功夫夠硬,用得著使這些花巧把戲嗎?再說了,沒有老三的那瓶玩意,光你幾句花言巧語能夠管用?”


    正當兩人爭吵個不休,大門吱呀一聲,門開處,閃進來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漢子,頭上戴了一頂細篾笠子。


    鐵巨人一見那漢子,立馬跳起來喝道:“你娘的,下回再讓老子幹等,教你沒好果子吃。”


    那中年漢子不急不躁解下鬥笠,微笑著道:“鐵老兄的火氣未免太大了,外間茶鋪子裏有清熱去火涼茶,要不要來上一壺?”鐵巨人粗口叫道:“我吃你妹的清熱涼茶?趕緊把解藥拿出來。”


    玉麵書生見到中年漢子,不禁詫異道:“怎麽是你?”中年漢子笑道:“怎麽不能是我?”跟著問道:“事情辦妥了嗎?”


    玉麵書生道:“以薑家二公子縝密的心思,想來早已打聽清楚,何必還要多此一問?”薑姓漢子微微一笑,道:“玉麵兄太瞧得起薑某了。”


    這中年漢子便是薑鬆鶴的次子薑弈,他比薑正龍小了三歲,可這幾年的漂泊生活,已使得他看老了許多。自打他與薑正龍正式交惡之後,就一直在外流浪,有家不能歸不說,還要常年受到薑正龍的追殺,當年收下的十數個弟子,叛變的叛變,被害的被害,已經所剩無幾。


    玉麵書生道:“解藥帶來了嗎?”薑弈道:“大夥兒好久不見,都不寒暄寒暄?”鐵巨人耐性最差,揚了揚拳頭,道:“來,有本事跟它寒暄寒暄。”


    薑弈含笑搖頭道:“怕了你們了。”從懷內取出兩個顏色不一的小紙包,分別遞與兩人。


    玉麵書生二人一服下解藥,轉身就要走,薑弈忙不迭道:“因教內臨時出了點事,大法師讓我轉告二位,進軍中原可能要延後,具體日子會另行通知。”


    兩人說了聲“知道了”,轉眼就沒了人影。


    經曆了一天的喧囂之後,隨著夜色逐漸深沉,整座嶽陽城慢慢歸複了寧靜。


    篤篤更鼓聲中,時間來到了半夜三更。夜霧中,一頂轎子靜悄悄地從西趕來,轉到一座府邸的邊門之前駐足停轎。


    府邸中早有人開門接應,黑暗中,轎子中下來一人,不作任何停留,迅速閃進了門。府邸內的門子提了盞燈籠,帶領那神秘人物來到一座臨水小樓前,輕輕叩了兩下門,道:“師父,人帶來了。”


    屋中男子“嗯”了聲,道:“你下去吧。裴副堡主,請進。”


    屋外之人正是裴大柱,一進門張口就問:“薑兄,你到底是幾個意思?”薑正龍正斜身立在一塊楸枰前,獨自一人在那弈棋,聽到裴大柱質問,不緊不慢道:“裴兄莫急,先喝一杯茶,慢慢說。”


    裴大柱口中正有些幹渴,咕咚咕咚灌了兩盞茶,再想開口,不意先打起嗝來,邊打嗝邊說道:“咱不是早約定好了,嗝兒,我們韓家,嗝兒,替薑兄奪得下一屆武林大會的頭籌,薑兄,嗝兒,則幫我們一統三皇堡,嗝兒。”


    薑正龍從頭到尾都沒看裴大柱一眼,注意力全放在棋盤之上,聽他嗝完了,才道:“對呀,的確是這麽約定的,有什麽問題嗎?”


    裴大柱曾聽人說打嗝時,隻需按住哪個穴道片刻即可,可一時記不起是哪個穴道,十根手指在身上又掐又弄,好不容易理順了氣,道:“以前當然沒有問題,可目今薑兄卻要將天下各派合而為一,這就大大的有問題了。”


    薑正龍依舊是不緊不慢道:“哦?是嗎?”轉口又問:“裴兄弈棋嗎?”裴大柱一怔,心道:“怎麽沒來由的扯到下棋上了?”說道:“唔,還行吧,不過好久沒下,有點生疏了。”


    薑正龍微微抿了下嘴,對裴大柱頗有些刮目相看的味道,沒想到憊懶粗鄙的表層底下還是有點內容的,說道:“裴兄覺得這個局該如何解?”


    棋盤讓薑正龍的身子擋住了,裴大柱沒見棋局就脫口道:“下棋嘛,隻需記住‘殺老鼠保大象’這個原則,保準贏麵大、輸麵小。哎唷,薑兄玩的是黑白包包棋呀,這個玩法太繁瑣太無聊了,我沒興趣學。”


    薑正龍的眼皮很不顯眼地抽搐了兩下,合著裴大柱還停留在鬥獸棋的階段,他本想借這盤棋局來作引子,這會兒也懶得再提了。


    裴大柱道:“我家好妹夫吩咐了,倘若薑兄執意並派,那咱們兩家的約定就此罷廢。”


    薑正龍忽地哈哈大笑,棄了棋子,把盞來喝茶。


    裴大柱不明其為何大笑,問道:“有什麽好笑的?”薑正龍道:“裴兄也太瞧得起薑某了。”裴大柱皺緊了眉頭,依舊聽不懂他話中含義。


    薑正龍道:“今天的場麵,裴兄也瞧見了,七塔明王不過來了區區兩個人,就將各大派攪的狼狽不堪。唉,這會兒回想來,本座臉上都感到火辣辣的,羞愧難當呐。”呷了口茶,繼續道:“各自為戰,就是一盤散沙。照目前這個勢頭來看,不須幾年,七塔明王就會成為下一個魔教。到得那時,再來商議合並,隻怕為時已晚嘍。”


    裴大柱道:“薑兄不必多言,我家好妹夫交代的很清楚,想要並派,絕無可能。”這一點他倒記得分明,所以說起來言之鑿鑿。


    薑正龍輕輕哼了一聲,對韓銅猊又小覷了兩分,心道:“你三皇堡明明有獨霸天下的實力,你卻偏安一隅,整天價隻顧著暗地裏相互較勁。哼,既然你們這麽喜歡鬧內訌,我就給你們來個三家分晉。”說道:“裴兄認為我泰山派和貴堡相比,實力相差幾何?”


    裴大柱不知他問這句話的用意,咕噥著說道:“泰山派和三皇堡是武林泰山北鬥,說不上誰強誰弱。”模棱兩可的回答,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薑正龍微微一笑,道:“裴兄過謙了,但你我都心知肚明,泰山派即便再發展個百來年,依舊不能跟三皇堡相提並論。uu看書 ww.uknshu ”


    裴大柱聽了,嘴角微微翹了一下,心中很是得意:“總算你有點識見。”表麵上則不置可否。薑正龍接著說道:“憑三皇堡的厚實家底,自然不用懼怕什麽七塔明王,可我們小門小派若不抱團抗敵,隻有絕路一條。”言下之意是我組我的團,你玩不玩隨你便。


    裴大柱皺了皺眉頭,有些犯難,心道:“這一點,好妹夫可沒跟我提過該怎麽處理。”


    薑正龍道:“這樣吧,之前的約定,本座依舊會履行,至於下一任盟主嘛,眼下這形勢,當不當都無所謂了,韓堡主若仍有意合作,可以優先考慮替薑某除掉薑弈這個逆賊。”裴大柱道:“這個我得回去跟好妹夫商量過後,才能答複薑兄。”


    薑正龍道:“那是當然。”拍了拍手,門吱呀一聲,一股胭脂水粉味立即飄進屋來,跟著迤迤然走進一排紅顏綠鬢,淫言媟語中,將裴大柱圍了個嚴嚴實實。


    裴大柱眼都直了,連吞口水道:“薑兄,這……這是……”薑正龍微笑道:“薑某尚有要事,不能多陪,裴兄勿要介意。”裴大柱早被勾的魂都沒了,不住搖頭道:“不介意,不介意,這麽多的漂亮姐姐,嘿嘿,一點都不介意。”


    薑正龍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之色,三皇堡有這等人在,不塌才叫奇怪。


    他剛走出門外,陳有鹿匆匆來報:“師兄,沒發現兩人的蹤跡,可能早逃出城去了。”薑正龍點頭道:“嗯,知道了。”陳有鹿道:“現在怎麽辦?”薑正龍道:“離下屆武林大會還早著呢?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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