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皆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警惕性比之常人要強出不知多少倍,一瞬間,也覺察到了現場氣息的變化,全都止了話頭,屏氣凝神望著樓梯口。


    守在上官俊城身後的“翼雙飛”兄妹倆微微側過身子,以備隨時出招掣劍。


    全場鴉雀無聲,靜默之中,樓梯上腳步聲響起,不急不緩,每一步都是那麽沉重有力。


    群雄嚴陣以待,雖知對手來頭不小,但沒有人畏懼,畢竟這許多頭麵人物在此,對方能耐再大終究有限。


    一個寬大的身形率先進入視線,是高百達,叵耐背對著眾人,瞧不清他神態。泰山派中白頭翁離樓梯口最近,剛要喝問他搞什麽鬼,驟然發現高百達整個身子是懸在半空的。


    樓梯上,腳步聲依舊,隨著高百達身軀逐漸上升,群雄注意到他頭頸間扠著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正是這隻手將高百達舉托在了半空。


    薑正龍見自己徒弟軟綿綿地垂在空中,多半已然無幸,神色不由得嚴肅起來,倒要瞧瞧背後之人究竟是哪個狂妄之徒。


    隻聽得一個粗豪的聲音哈哈大笑道:“薑正龍,你當真是狗屁不通。我們老大稱你作狗屁盟主,果然一點沒說錯。”


    薑正龍好歹是泰山派的首腦人物,豈能為一句話給挑撥了,按捺住怒氣,靜候對方露麵。牛鉛等要動手,都讓他給攔住了。


    狂笑聲中,神秘人終於露出廬山真麵目。峨眉派弟子一見到這個不速之客,無不大驚變色,來人正是前日在茶亭遇見的那個鐵臂巨人。


    魚鱉蝦蟹在這巨漢手上吃過虧,第一時間操起兵器,低聲向方小琬道:“小姐,要當心了。”他們以為這莽漢上來是來找嶽陽樓的麻煩。


    袁中侯第一個站出來道:“好大的膽子,連我們泰山派的人也敢動。”


    那巨漢雙眼圓睜,佯作大吃一驚的模樣,道:“他是你們泰山派的人?噢,真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右手五指戟張,抓住高百達頭顱,輕輕一提,“啵”的一聲,身首就此分了家。


    一時間鮮血嗤嗤作響,飆灑如注,膽子小的立時咋咋呼呼尖叫了起來。


    那巨漢揚手一擲,道:“還給你們。”將高百達的頭顱隨手拋向了袁中侯。


    白頭翁一聲怒喝:“找死。”身形幻動間,已猱身欺上了前,雙掌飄忽不定,直取那巨漢胸間幾處要穴。


    那巨漢同樣一聲怪嘯:“來得好。”


    四掌相交,嘭的一聲巨響,不分勝負。白頭翁欲待再次發招,斜刺裏,疾風突至,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把折扇,對著他腋下大包穴冷不丁點了過來。


    白頭翁與那巨漢交了一掌,情知對方功力不俗,一對一,尚且不知勝負,以一敵二,心下立即犯起虛來。擋了一招後,倒縱出了戰圈,見折扇的主人是一個白淨臉皮的書生,喝道:“你又是誰?”


    白衣書生右手一抖,展開折扇,輕輕搖擺,同時嘴裏嗤嗤笑道:“我就是我,還能是誰?”白頭翁沉聲道:“耍嘴皮子。”


    薑正龍正準備差陳有鹿上前相助,牛鉛已然哇哇大叫跳了出去:“二哥,你對付那大個子,小白臉就由我來應付。”白頭翁叫了聲“好”。


    蒲曄摩拳擦掌,也待上前廝並,讓薑正龍攔了下來,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倘若他泰山派都要仰仗人多來製勝,日後還有什麽臉麵當這武林魁主。


    白衣書生閃開一步,開口道:“我倆今日來,隻為傳話,並不是來動手的。”


    薑正龍提起高柏達的頭顱,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兩聲,道:“試問整個武林之中,有你們這麽傳話的嗎?”玉麵書生聳了聳肩道:“沒辦法,狗太凶,不收拾了,亂咬人。”


    薑正龍眉頭一挺,不待開腔,牛鉛的拳頭已經掄了上去。


    玉麵書生滑步後撤,趁著空隙,喊道:“我倆今天來,隻為傳話。”白頭翁道:“想反悔?晚了。”言下之意是今天兩人別想活著走出雲夢樓。


    白衣書生從容不迫道:“噢,是嗎?不見得吧。”說話間又躲過了牛鉛兩記殺招,跟著又揚聲道:“你們不覺著今天的花香有點濃嗎?”


    薑正龍聞說,心頭咯噔一下,其實他早聞到了,本以為是酒樓自帶的,這時聽白衣書生提起,應該是他倆弄的玄虛。當下叫停了牛鉛,對那白衣書生道:“一點點香味又怎樣?”


    白衣書生不急著回答,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帶後,才緩緩說道:“沒怎麽樣,無非是使不出內力而已。”


    此話一出,現場登時一片嘩然。


    多數人表示不信,紛紛叫道:“吹你的大喇叭。”白衣書生微微一笑,道:“不信?你們可以用力按一下肋下的帶脈穴,有沒有感覺到輕微的刺痛?”


    群雄半信半疑照做了,果然有輕微的刺痛感。


    這一來,所有人都慌了,就連薑正龍,亦是眉頭緊鎖。他暗暗提了一下內勁,果然能感到一絲的窒滯感。


    白衣書生輕笑道:“勸你們一句,別想著運氣逼毒,越運氣,毒素散發的越快。不過放心,這一類毒本身沒有害,隻要不發動內力,十二個時辰後自會消散。”


    一個華山派女弟子表示不信,站出來指著白衣書生喝道:“你這廝,少在那妖言惑眾,我就是用內力了又如何。”說著提劍衝了上去,沒衝出兩步,雙腿一軟,撲跌在地。


    這邊剛倒了一個,樓梯口一個來自青溪庵的尼姑幾乎也是同樣的流程,栽倒在了地下。


    群雄見狀,更加六神無主了。


    薑正龍自忖著暫先摸清了對方來曆再說,朗聲道:“敢問兩位何門何派?怎麽稱呼?”那巨漢道:“你個鳥盟主不僅狗屁不通,更是寡聞淺識,沒見過老子的金麵,難道連我們大名也沒聽說過?”


    在場數十個門派上千號人,來自五湖四海什麽地方的都有,這麽大的群體,自然有人識得那書生和巨漢的來曆。當下就有人躡足到陳有鹿身邊,低聲道:“陳師兄,這兩人便是新近起來的七塔明王中的兩個明王。書生模樣的那個叫做白微之,外號玉麵書生,七塔之中排行第五;另個大塊頭叫做鐵巨人,聽說全身刀槍不入,厲害的很,排在七塔最末一位。”


    陳有鹿點了點頭,當下報知與薑正龍聽了。


    薑正龍聽完,噢的一聲,道:“原來是最近江湖上盛傳的七塔明王啊,既然是七塔,怎麽隻來了兩個?”玉麵書生道:“傳個話而已,兩個人足夠了。”


    七塔明王先前幾年主要在蔥嶺一帶活動,甚少踏足中原,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惡名迅速傳遍全中原,主要是靠其門人弟子打著他們的旗號,四處行奸作惡,牛頭馬麵便是最典型的一個例子。


    在場群雄中,不少人的親朋或好友遭受過牛頭馬麵的侮辱,此時無不攥緊了拳頭,怎奈使不上內力,誰也不敢貿貿然上前。


    薑正龍道:“傳什麽話?”


    鐵巨人忽地一個縱躍,徑直落到轎子前,提起林鷂道:“明明是我們七塔明王的傑作,薑正龍你個瞎眼鳥人卻非要說成是火辰教所為,你說你是不是狗屁不通。”話聲甫畢,啪的一掌,在他的手下,林鷂的腦袋好似成了一隻西瓜,登時給拍的四分五裂,腦漿炸的滿地都是。


    這一掌,徹底激怒了群情。


    牛鉛一聲怒吼,第一個衝了上去,也不管中沒中毒,能不能夠發動內力。


    玉麵書生對他同伴這個舉動似乎也很不滿,埋怨道:“看你做的好事。”情知不可再作逗留,喝一聲:“走。”脫身下了樓梯。


    鐵巨人不為所動,眼看群雄潮水般撲來,反而殺興大起,在人群中一陣急衝猛攻,瞬間將數十來人掀翻在地。他上了頭,一對鐵掌上下翻飛,在他麵前,諸般兵刃好似豆腐鑄成的一般,輕輕鬆鬆就給拍成了數截。


    群雄人數雖眾,但近千人全擠在一層樓上,正常走動都困難,更別說相互廝殺了。


    牛鉛好不容易從四散的人群中衝出,鐵巨人已然不在,隻撇下一句話:“薑正龍,限你在下屆武林大會之前交出泰山派掌教和武林盟主二職,倘若有違,哼哼,下一屆武林大會開會之日,便是七塔明王取你狗命之時。”話音落下,人也消失在了街頭。


    薑正龍臉上肌肉微微抽搐了兩下,心中已經把七塔明王列為了頭號清除目標。


    在場人中,從醫人員為數不少,加起來差不多有二三十人,這時讓急著解毒的群雄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然而一通診察下來,竟沒查出半點異樣。


    正當眾人困惑之際,u看書.uukansu 泰山派弟子在角落裏找到了發出異香的瓷瓶。不成想,二十多個郎中,居然沒一個叫得上名來,更別提其有何效用。


    一個常年來往於西域的藥販子擠了出來,道:“讓我看看。”對著瓶口用力聞了聞,又用手指甲挑了點粉末放嘴裏嚐了嚐,說道:“雖然不太常見,但隻是非常普通的藥材,可能是因為產自西域的緣故,所以大家比較陌生。即便誤食了,也不要緊,隻會造成氣血壅塞、腹絞痛等症狀,僅僅吸入的話,危害就更小了。”最後苦笑道:“我們讓那個玉麵書生給耍了。”


    群雄試著運氣調元,果然如那藥販子所言,完全沒有影響,一時間整座酒樓內咒罵聲不斷。身上中的“毒”是解了,但仍有一個疑問縈繞在眾人心頭,那就是華山派的女弟子和青溪庵的小尼姑何以會突然暈倒。


    就在大夫給兩人把脈的時候,兩人先後也醒了,一醒來,反問道:“為什麽我會躺在地下?”兩人的同門立即與兩人說明了情況。兩人聽完,都搖頭稱不記得了,隻依稀記得有個書生跟自己說過一段話。


    到得這時,群雄才恍然大悟,兩人是中了玉麵書生的蠱惑術。蠱惑術作為話術的一種,顧名思義,可以迷惑人的心智,不過並不是對所有人都能奏效,隻有心誌不堅的人才會中招。


    這一起突發意外,引致差不多半百人員傷亡。薑正龍一麵指揮現場救助工作,一麵指派白頭翁和蒲曄各領數十名弟子,前往追擊玉麵書生和鐵巨人,不論死活,誓要將二人緝拿回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邪俠惡仁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董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董濁並收藏邪俠惡仁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