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唐霞從方彪那得知了伏擊葉馗的消息之後,心下盤算:“姓葉的魔頭固然可惡,能夠親手替武林除害,絕對是義不容辭,可他畢竟將我等護送到了嶽陽樓,不管他背後藏了什麽陰謀詭計,諾言是守住了。倘若我們也留下來參與伏魔,難免給人留下話柄,講我們峨眉派恩將仇報,反咬一口。嗯,既然如此,我就給他來個視而不見。這許多豪傑在此,還怕他插翅膀飛了!”當下領著眾弟子進了嶽陽樓。


    銀尾蝦昨夜回報消息時,將唐霞等人身受“酥筋虛風散”之苦一並說了。方彪獲悉後,命家丁連夜熬製了解藥。


    那“酥筋虛風散”的對應解藥不難配製,隻是所需藥材比較繁複,有幾味藥必須新鮮采摘,恰巧巴蜀兩地並無分布,以致拖到現今。峨眉派眾人在喝下解毒湯藥後,積鬱在胸口的那股悶氣,不消多時,便去得幹幹淨淨。


    反泰山派大會在即,唐霞本以為方海晟今天怎麽著也要出關了,沒想到依舊沒個人影,心裏頗有些不爽,峨眉派與嶽陽樓世代交好,如今峨嵋派處在生死存亡之際,在這關鍵時段,方海晟居然還在閉關練功。


    她失望之下,便起了猜疑:“怎能如此湊巧?方海晟身為一樓之主,多少事務等著他去處理,他卻能夠安心閉關十數個月之久。哼,指不定是得了消息,怕我們來向他求援,因之故意閉關不出。”她原本指望方海晟能夠站出來替峨嵋派伸張正義、主持大局。


    劉常新則是想著樓外的除魔大戰,思忖著待會兒外麵叫起陣來,難免有所耳聞,於是提議去街上轉一轉,散散心情。


    家丁當即在後門備了車馬,魏雲等年輕弟子連續走了幾個月的山路,許多不見這般繁華的街道,一個個的都興奮不已,探出腦袋瓜子,這邊瞧瞧,那邊瞅瞅,不時還要停下馬車,去買上一些零嘴吃。


    方小琬坐在馬車內,望著自家大樓,忽然一條身影竄入她的腦海之中,心道:“我要不要回去跟他道一聲別呢?就是不知師父肯不肯。”


    思忖間,劉常新突然伸手向東首一指,道:“師姐,那不是點蒼派麽?”


    唐霞循眼望過去,果見一家酒樓上靠窗口的位置,團團坐了四個人,而其中朝南位置上坐著的正是當今點蒼派掌門人俞銀峰,另外三個概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並無宋義在內。


    唐霞心頭驀地燒起一把怒火,二話不說,竄出馬車,飛步奔進了酒樓。她一上樓,就是一聲怒喝:“俞銀峰,將宋義那畜生給我交出來!”


    俞銀峰乍見唐霞,正要迎上去敘舊,不意遭對方當頭一聲嗬斥,一時隻覺得莫名其妙,問道:“賢妹,你這話該怎麽講?”


    唐霞憤然道:“姓俞的,你少給我囉嗦,知趣的,就把人交出來,否則刀劍上見。”俞銀峰一頭霧水,道:“宋師弟是不是哪裏得罪了貴派,我這個做掌門的管教不嚴,這就向諸位請罪。”


    唐霞閃到一旁,不接受他的道歉,瞪目叱道:“少在那裝模作樣,上梁不正下梁歪,說不定就是你背後指使的。”


    俞銀峰三個弟子見對方三番兩次對師父出言不敬,早憋了一肚子火,這時再也忍耐不住,齊聲叫道:“唐師叔,別欺人太甚!”又轉對俞銀峰道:“師父,峨嵋派忒欺負人,咱就跟她們比劃比劃。”說著三人一齊掣出劍來。


    俞銀峰厲聲喝道:“把劍給我收起來!”那三名弟子道:“但是……”俞銀峰道:“但是什麽,連我的話也用不聽了嗎?”


    師命難違,三人隻得以收起長劍。


    劉常新見俞銀峰疾言厲色,不像作偽,走上前作了個揖,道:“俞師兄當真不知?”俞銀峰疑惑道:“知道什麽?”唐霞頓足叫道:“師弟,你別上他當,點蒼派出來的全是奸險狡詐之徒,沒一個好東西。”


    這一回,連始終一團和氣的俞銀峰,也禁不住皺起了眉頭,拉下了麵孔。


    劉常新忙道:“師姐一時心急,並非這個意思,俞師兄切勿怪罪。”左手貼在背後,不住搖手,示意唐霞在真相大白之前,別再平白無故得罪人了。


    唐霞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俞銀峰強吞了這口惡氣,問劉常新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劉常新搖頭歎道:“一言難盡啊!”


    兩人就近坐下,劉常新將整件事端原原委委道了出來。


    俞銀峰聽罷,隻覺得羞慚難當,幾次欲言又止,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那三個徒弟原本怒目騰騰,這會兒好似被抽了筋的蛟龍,蔫頭耷腦,全沒了聲響。


    驀地裏,俞銀峰猛地一掌拍落,喀嚓一聲,麵前的八仙桌登時少了一角,他咬牙道:“宋義他……他……我……”一股氣出不來,隻把臉憋得像隻紅蘋果。


    劉常新道:“俞師兄既然不知內情,不知者不罪,休氣壞了身體。”俞銀峰恨歎一聲,哭道:“方師姐性行高潔,深仁厚澤,那畜生真是……真是畜生不如。”又道:“宋義是我師弟,我雖沒教授過他,可他終究是我點蒼派門人,如今鬧出這等事來,試問我這個做掌門人的怎麽脫得了幹係?”


    劉常新勸道:“一人作罪一人當,要怪就怪宋義那狗賊,俞師兄別太自責了。”俞銀峰隻是一個勁的歎氣,道:“點蒼派出了這麽個……唉,俞銀峰有違師訓,實在是愧對列祖列宗啊。”


    劉常新問起宋義的行止,俞銀峰搖頭道:“愚兄也有兩個多月沒見著他本人了,不過賢弟放心,愚兄自當傾盡全力,擒綁了那廝,來向各位謝罪。”命身後弟子道:“立即飛鴿傳書回去,曉諭上下,一見到那廝,直接給我拿下。”


    那名弟子高聲答應了,立即奔下樓去辦理。


    雙方再說了些話,劉常新得知俞銀峰此番千裏迢迢來到嶽陽樓,亦是為了反泰山派大會而來。


    點蒼派因並派一事,內部分成了兩個陣營,分別是以掌門人俞銀峰為首的反對派和俞銀峰師叔沉陽子為首的革新派。雙方互不相讓,就差兵戎相見了。


    這一節,唐霞曾聽宋義提及,心想:“那狗賊倒也沒有全部撒謊。”對俞銀峰四人的臉色不由得緩和了不少。


    不知不覺到了午飯時間,峨眉派弟子一並在酒樓用了飯。飯畢,雙方便自散了。


    再說高百達領了師命,前來召回鬼遮麵。當下兩人回到泰山派在嶽陽城的下榻府邸,穿堂過院,徑直來到一座依水樓閣前。


    鬼遮麵見樓門緊閉,也不敲門,定立在門前,不發一聲。


    約莫過了兩盞茶的工夫,樓門自開,隻見裏內榻上盤腿坐著個中年男子,昂藏七尺,相貌魁宏,蒸騰在頭頂熱氣尚未散去,顯然是剛剛調煉完內功。


    鬼遮麵進門就發問道:“黃泉擺渡人自行上門尋死,何以要便宜了他?”


    這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薑鬆鶴長子、當今泰山派代掌門、武林代盟主——薑正龍。


    薑正龍拭幹臉麵、頸項上的細汗後,才不緊不慢說道:“一匹獨狼而已,不急著取他性命,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辦。”鬼遮麵道:“可師父他老人家親自關照過的,要黃泉擺渡人項上人頭。”


    薑正龍雙眉一展,道:“到底是聽我的,還是那老……”說了個“老”字,戛然而止,語氣緩了緩,道:“姓葉的小子目中無人,敢欺負到太歲頭上,那是決計放他不過,隻是不是現在。”


    鬼遮麵沉默不語。


    薑正龍走到書案前,提起筆來,一麵寫字,一麵漫不經心地問道:“姓葉的手腳功夫如何?”鬼遮麵那傷疤交錯的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冷冷答道:“給我三年時間,定教他命喪無痕劍下。”


    薑正龍頷首道:“師弟你入門最晚,不過十年時間,便已參得泰山武學的奧旨,師兄相信你有這個實力。不過現在我需要你往西域跑一趟。”停筆拂袖,宣紙無風自起,徑直飄向鬼遮麵。


    鬼遮麵伸手接過,但見紙上隻有三個字——枯木穀。他不明其意,問道:“這是?”


    薑正龍突然右手一沉,雄勁掌力吐出,將一張木雕邊幾震了個粉碎,目露凶光道:“這便是你六師兄遇險的地方。”又道:“綜合多方消息,魔教又有死灰複燃的跡象,我要你去探探他們的底子,順便帶幾個人頭回來,好教世人知道,招惹泰山派,是沒有好下場的。”


    鬼遮麵道:“何必麻煩,我直接一把掀了他們的老窩。”


    薑正龍麵帶笑意道:“那可有些難度,幾個老家夥雖說殘年餘力,湊將在一塊,還是不太好對付。倘若是逐個解決,嗯……”沉吟了片刻後,道:“到時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不清楚老家夥們還剩當年的幾成功力。武三公是個莽夫,不足為患,反而是那個半死不活的老東西,你倒要當心一些。”


    鬼遮麵道:“師兄是指‘半死人’阮好伯?”


    薑正龍點頭道:“魔教七個長老,數他最為陰鷙,當年我就知道這個禍胎留不得。唉,事務纏身,拖著拖著就給忘了。”忽然想起什麽,補充道:“噢,對了,坊間傳言,段鯤鵬尚有一個兒子留存在世,找出來,一並結果了。”段鯤鵬便是火辰教已逝教主。


    鬼遮麵接了指令,不作停留,去馬房牽了匹快馬,取道西行。


    待鬼遮麵去後,高百達進來道:“師父,為何不趁此大好機會,除了那黃泉小賊,免得讓人說閑話,覺得咱泰山派好欺負。”薑正龍抿了口紅茶,緩緩說道:“這你就不懂了,現今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


    高百達衝口回道:“薑弈?”


    薑正龍道:“薑弈隻要存在一天,便永遠是為師的肘腋之患,不過他孤身一人,終究難興大浪,靠現在這般躲躲藏藏,落到為師手裏是早晚的事。”


    高百達撓著腮幫子道:“不是薑弈的話,那是……魔教餘孽?”薑正龍依舊是搖頭給否定了,道:“你也知道說是餘孽了。據你上個月回報,魔教又死了兩個堂主,當年總共才十二個,到得這會兒,估計已經所剩無幾。僅憑那幾塊老骨頭想東山再起,哼哼,簡直是癡人說夢,你小師叔便將是他們的催命判官。”


    高百達搖頭道:“弟子想不出了。”薑正龍微微一笑,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了,至於黃泉擺渡人,現在還不是時候。”


    高百達撇了撇嘴,心裏頭很是不解:“師父今兒是怎麽了,當初聽到開封府傳來的消息時,他可不是這般表態的,怎地突然間態度全變了?”


    薑正龍初聞陸家慘案時,的確是動了怒,但經過通計熟籌之後,發覺此事留給他爹薑鬆鶴來處理於他最是有益。


    原來薑正龍惱他父親遲遲不肯退位讓職,甚至在接班人一事上,也始終是模棱兩可,不給他指定。當時武林,多是嫡長子繼承家業,可薑鬆鶴這麽一裝糊塗,原本無甚野心的薑弈,心思立馬活絡了開來。兩兄弟嫌隙越來越深,以致最後反目成仇。


    薑鬆鶴的疏懶態度,逼使薑正龍不得不采取強硬手段,做出了許多麵目無光的事。在他心裏,對父親是有怨言的。當陸家慘案發生後,薑鬆鶴大發雷霆,下了死令,限薑正龍半年之內,帶葉馗人頭去見他。


    薑正龍口頭上自然是答應了,然而回去細細思量過後,卻發現了一絲微妙,越想越覺得此事留給他爹來親自處理最為合適。他總結出的理由是:黃泉擺渡人名聲在外,實力自然不會太差,而他爹年老體衰,深居昆侖山之中,成天隻顧著煉那長生不老藥,手腳功夫極有可能早給落下來了。借黃泉擺渡人之手,結果了他父親,既可為他正名,再也不用在盟主和掌門前加一個代字,又能消除心頭的一大隱患。


    自他與薑弈交惡以來,他深深憂懼著他爹突然哪一天腦子搭僵,立薑弈為泰山派新一代掌門人。眼下薑弈雖然隻是光杆兒一根,不足為懼,可一旦得到他父親的扶持,登即從叛逆棄子搖身一變為名正言順的正統繼承人。到得那時,情勢變化,就人莫能測了。


    倘若葉馗構不成威脅,讓薑鬆鶴給殺了,於他而言亦無害處,省心省力,還誅卻了武林一大公害。


    當然這些算計,薑正龍是不會說與高百達聽的。


    師徒倆剛說了幾句,陳有鹿報訊而來:“不出掌門師兄所料,三皇堡果然來了。剛接到線報,三皇堡副堡主裴大柱已進入嶽陽城。”


    薑正龍微微點了下頭,撚須沉吟道:“該來的都來了。”轉口問道:“有八弟的下落沒有?”陳有鹿道:“目前還沒有。”


    原來歐陽飛當日在巴南的山鎮酒樓中取得荒冥玉之後,便失去了影蹤,高百達尋他不著,隻能悻悻而歸。俗話說:做生意的不嫌錢多,使拳頭的不厭力大。薑正龍雖然已經有一身絕技傍身,可到嘴的鴨子飛了,還是讓他大為光火。隻是眼下尚不清楚歐陽飛是挾私叛逃,還是遭了毒手。


    薑正龍道:“再加派人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陳有鹿答應了,又問:“掌門師兄,齊集在嶽陽樓的各大派,該怎麽處理?”


    薑正龍呷一口茶,道:“我自有料理處。”吩咐門外家仆道:“將宋義帶來。”


    高百達素來瞧不起宋義,道:“師父,找那老東西來幹嘛?”


    薑正龍臉色一沉,道:“還不是清理你們闖出來的爛攤子。”不待高百達辯解,沉聲道:“為師幾時允許你們向峨嵋派發難了?為師不過讓你們探探峨嵋派的底子,你們倒好,給我捅這麽大個婁子出來!”


    高百達見師父好似動了怒氣,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忙道:“峨嵋派覆滅,跟弟子全無關係。弟子也不知紫雲宮何以會一夜之間燒成了白地。”薑正龍哼了一聲,道:“諒你也沒那本事,我指的是方翎,姓方的性情溫厚,在江湖上頗有些口碑,她本人與嶽陽樓又是關係匪淺。經你們那麽一攪和,原本三言兩語即可化解的矛盾,眼下即便為師卑躬屈膝去賠話,也多半是白費口舌。”


    高百達低垂著頭,怯生生地道:“弟子知錯了。”隨即推卸責任道:“伏擊方翎全是宋義那老不修整出來的餿主意。”


    薑正龍雙眼一翻,喝道:“沒你們點頭,他敢擅自行事?”陳有鹿見躲不過去,隻能挺身說道:“師兄,這回是我疏忽大意了,有什麽處罰,我一人領了。”


    薑正龍與陳有鹿終屬同門師兄弟,不能做的太過,讓陳失了麵子,況且眼下用人之際,點到為止即可,當下緩和了語氣,道:“算了,本來倒也沒什麽大不了,隻是偏生那個湊巧,峨嵋派發生內亂,如今唐霞那婆娘認定了我們泰山派是整件事端的幕後主謀。此時此刻,說不定正在籌劃複仇大計呢。”


    高百達叫道:“她敢?”剛昂起頭喊了一聲,遭薑正龍一橫眼,又蔫了下去。


    陳有鹿進言道:“紫雲宮內亂的原由,我已經有了眉目。”當下附耳與薑正龍說了。薑正龍聽過之後,嘉許道:“如此一來,就容易處理了。”


    說話間,宋義在家仆帶領下,唯唯諾諾而來,一進門,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哀聲乞恕。


    薑正龍懶洋洋地抬起眼皮,道:“宋師兄這是何故?起來吧。”宋義哪敢,身子伏的更低了,都快貼地麵上了。高百達喝道:“我師父叫你起來,你就給我起來。”伸手一拉,硬將宋義拉了起來。


    宋義提心吊膽地站在原地,不敢直視薑正龍,抖抖索索了好一會兒,才道:“小老兒成事不足,有負盟主所托,我真是該死。”說著又要使那苦肉計,讓陳有鹿給攔下了。


    薑正龍道:“峨嵋派一事全因溝通不暢,以致引發了這麽一場誤會,怪不得宋師兄。”宋義聽他這般說,原本困惑的臉上更加的茫然了,道:“誤會?”


    薑正龍道:“當然是誤會,江湖上正道各派親如一家人,峨嵋派份屬咱正義道,好端端的,本座為何要進犯同道中人!”宋義張著個嘴巴,不知該如何措辭。


    薑正龍道:“不過事已至此,誤會與否,都不重要了。眼下峨眉弟子盤桓在嶽陽城內,誓要拿宋師兄腦袋去祭祀日前慘死的同門,不知宋師兄怎麽說?”


    宋義失語了半天,才結結巴巴道:“全……全聽盟主……指示。”薑正龍微微頷首,道:“既已木已成舟,再懊惱反悔也換不回明淨散人的性命,為今隻有負荊請罪,峨眉派弟子看在本座這個代盟主的麵子上,或許能饒過宋師兄這一回也說不定。”


    宋義心中直叫苦:“負荊請罪?那豈不是送上門去給人家隨意宰割嗎。”


    薑正龍一瞥宋義的神情,即能將他心中所想猜個八九不離十,問道:“難道宋師兄有更高明的法子?本座洗耳恭聽。”宋義苦著個臉,隻能道:“全依盟主安排。”心裏頭暗暗做出了決定:“大不了說僵了,我全賴在高百達這廝頭上。”


    薑正龍滿意點頭,再交代幾句,便打發他去了。


    高百達撓著頭道:“弟子有一事想不明白,師父既欲一統全武林,眼下峨嵋派內憂外患,正是吞並峨眉派的天賜良機,為何……”他本想說為何縮手縮腳、踟躇不前?可做徒弟的哪敢這般說教師父,即使給他七八十個豹子膽,也說不出來。


    知徒莫若師,薑正龍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斥道:“你懂什麽?”高百達唯唯點頭道:“師父定有深意,隻是弟子愚鈍,想不通。”薑正龍道:“你當然不明白。我問你,當今武林,哪個門派勢力最大?”高百達想都沒想,昂首拍胸道:“當然是咱泰山派,那還有什麽說的。”


    薑正龍道:“噢?依你看來,三皇堡如何?”高百達道:“三皇堡人數是比我們多,不過盡是些沒用的嘍囉,論綜合實力,哪是我們的對手。”


    薑正龍道:“沒用的嘍囉?哼哼,你可知《邪俠惡仁榜》前一百名中,三皇堡占了多少個席位?”高百達一揮手道:“我管他們有多少,我隻曉得第一是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他師父不喜歡他們提及師祖。


    薑正龍斜了他一眼,道:“三師弟,你來跟我這個沒見識的徒弟說說,《邪俠惡仁榜》前一百之中,三皇堡有多少人?”陳有鹿道:“比我們多了整整兩倍。”


    高百達聽說,不由得大吃一驚,罵道:“百曉城那群灰孫子,肯定是私下裏收了三皇堡的重賄,否則哪能比咱多了這許多。”


    薑正龍微微搖頭,心道:“記得當年這小子入門時,薑弈就曾說過:‘別瞧他現在看似蠻機靈的,日後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嘿,還真讓他給說中了。”說道:“《邪俠惡仁榜》固然有出入,u看書 .uuanshu 但也能夠側麵反應我們與三皇堡之間的差距。為師倒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隻不過現實本就如此。若隻是掌門人比拚,為師或許能夠勝姓韓的一籌;每邊挑出十個人來捉對廝殺,嗯,估摸著各有勝負,難分高下;如果兩邊都是傾巢而出……”搖了搖頭,道:“必定是我們大敗虧輸。三皇堡才是為師一統天下道路上最大的攔路石。此次全麵出擊的真正意圖有二,一則是為了試探各門各派對於並派的態度,再者就是為了刺激刺激三皇堡那三個當家的。”


    高百達愕然道:“刺激三皇堡?弟子不太明白。”


    薑正龍道:“敵人兵強馬壯,不想辦法造點風浪,從內部瓦解它,憑我們現在的體量,怎麽吃得了它。”又道:“十五年前,正是他們內鬥最厲害的時候,你師公才能跨過這座大山當上武林盟主。要知道,往前七屆武林大會,盟主一職,無一例外全讓三皇堡給占了。”


    高百達心中暗自計算:“武林盟主九年一選,七個九年,那就是一個甲子了。師公厲害如斯,目前也才當了兩屆。”


    薑正龍接著說道:“想當年秦國虎狼之師,尚且是循序漸進,逐一吞並的六國。泰山派目前雖是武林魁主,可單單一個三皇堡,就夠我們喝上一壺的了,為師再怎麽自大,也不敢公然與全天下為敵。”


    高百達仍舊想不明白,道:“這麽一來,豈不是暴露了計劃,給了他們聯合反撲的機會?”薑正龍冷哼一聲,道:“哪能由著他們聯合起來,為師自有妙計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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