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此言不由均是一怔,隨即立即恍然大悟,皆想:“正是,正是!邪歐冶既要將那楚姑娘做為劍引,我們為何不能派南宮少俠做為劍引?當然我們絕不會真做那‘以人殉劍’的勾當,但隻消掛個‘劍引’的名頭,邪歐冶便不得不讓南宮少俠參與鑄劍,屆時相機行事,便容易得緊了。”


    方劍正自“仁劍閣”焚毀之後,早已無計可施,眼見“湛盧劍禮”敗局已定,心灰意冷之下早已沒了往日的那股豪氣,這時於絕望之中突然瞧見一絲勝機,不由大喜若狂,隻是他畢竟久經風浪,心中雖然驚喜交迸,但臉上並未顯現出來,隻是一對眸子炯炯發亮,甚是興奮。


    隻聽方鍾搖頭道:“不可,那以人做劍引乃是‘邪劍道’的做派,我們又怎可,又怎可……”他連說了兩個“又怎可”,言下之意顯然是說“我們‘仁劍道’又怎可效仿他們以人做為劍引。”


    方瀟瀟挽住方鍾手,柔聲道:“叔公,咱們又不是真要南宮公子做劍引,隻不過是做做樣子,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方鍾一怔,喃喃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轉頭向“仁劍閣”的廢墟瞧了一眼,突然淒然一笑,道:“不錯,不錯。隻可惜我方家之難居然要讓一個外人出手。”說著將手中哭喪棒摟入懷中,緩緩離去。


    方劍正見他離去背影甚是蕭索,隻得輕歎一聲,向南宮澈道:“南宮賢侄,你當真要以劍引身份參加劍禮麽?此舉凶險異常,你不後悔?”


    南宮澈道:“絕不後悔。”


    方劍正瞧了他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點頭,道:“好,你既已定決心,那這‘湛盧劍禮’便由咱二人搭檔參加。”


    南宮澈大喜,躬身道:“多謝世伯成全。”


    方劍正苦笑道:“是我該謝謝你才是。嗯,南宮賢侄,我見你身邊沒有兵刃,你平時可使劍麽?劍法如何?”


    南宮澈聽他如此一問,心中醒悟道:“是啊,我既是參加劍禮,不會劍法如何可行?”想起自己之前與方鍾鬥劍,招數亂七八糟,可算不得劍法,不禁臉色一紅,道:“慚愧。”


    方劍正點點頭,道:“無妨,無妨,你功力精深,隻差一些招式上的點撥,那又有何難?”說著揮手將方月藍招來,道:“瀟瀟,月藍,你二人從今日起以方家劍法陪南宮賢侄拆招練劍。”


    方月藍與方瀟瀟齊聲答應,方月藍心道:“師父見識果然高明,那方鏡淩雖已自創邪功,但追其根源,一身武功終究出自方家,拿方家劍法與澈弟過招,一來可以磨練他劍術,二來可讓他因此熟悉方家劍法,從而對方鏡淩的武功更為了解。”但隨即一轉念,又想:“師父讓瀟瀟陪澈弟拆招練劍,其用意自然是想促成他二人的美事,隻不過瀟瀟功力畢竟尚淺,許多高深武功尚還使不到位,這才要我相陪。”


    三人來到演武場處,方月藍取來三柄木劍,道:“澈弟,我們方家劍法由淺入深,共有二十六套劍法,其中入門劍法有‘瓊華劍’與‘青衿劍’兩門,咱們今日便先由這兩門功夫入手。”


    南宮澈道:“甚好。”


    方月藍點點頭,向方瀟瀟道:“瀟瀟,‘瓊華劍’輕靈巧動,女子使來最為好看,這第一陣便由你來吧。”


    方瀟瀟臉色一紅,點頭道:“是。”走上前道:“南宮公子,請。”


    南宮澈道:“方姑娘請。”


    隻見方瀟瀟長劍在胸前輕輕舞起一個劍花,道:“我來了。”手腕翻起,使一招“玉樹朝霞”,向南宮澈刺去,南宮澈見她這一劍看似簡單,但劍路去勢將自己雙肩至胸口一大片地方盡皆籠罩,心中讚道:“方家劍法果然了得,隻這起手第一式便已如此!”當下揮劍格擋。


    方瀟瀟不等雙劍交碰,立時回過劍來,身子一矮,轉刺他小腹,南宮澈要揮劍再擋,卻不料方瀟瀟這一招又是虛招,劍路一轉,又去刺他左肋,南宮澈連揮三劍,始終未與方瀟瀟雙劍相交,但見方瀟瀟出劍時而繁複無比,時而簡單明了,許多劍招僅僅隻使出半式便即收回,顯然藏有許多後招變化。


    南宮澈之前與人動手之時,無論所使的是拳法、掌法還是劍法,總是以朱雀靈力為根基,是以隨手的一掌或者一劍,都包含有極大威力,令敵人不得不用撤招回擋,又或閃避,而這時他與方瀟瀟單純切磋劍法,自不能在劍中附此靈力,隻拆到三十來招,已然頗處下風,好在方瀟瀟並不求勝,隻是不斷變換招數與他喂招。


    南宮澈心想:“以劍法而論,方姑娘勝我太多,這‘瓊華劍法’如此輕靈,我該如何抵擋?”突然想起與方鍾拆招時的情景,方鍾武功雖遠比方瀟瀟為高,但其性子直爽,所出劍招以雄渾厚重為主,不似方瀟瀟十招之中倒有八招都是虛招,那時自己將“楚心七式”融入劍中,使出的劍招雖然亂七八糟,但總算可勉強將之擋住,這時不妨再試一回。


    他想到此處,“楚心七式”自然而然使了出來,方瀟瀟“咦”的一聲,隻覺南宮澈劍法忽然變得極為古怪,每一招一式渾然不成章法,心道:“南宮公子劍招已然全亂,不必再鬥了。”說著便挺劍刺南宮澈手腕,意欲令他棄劍。


    卻見南宮澈手腕陡的一翻,木劍反撩上來,將自己這一劍從中格開,招式幹淨利落、輕巧之極,方瀟瀟又是一驚,再出兩劍,均又被南宮澈挑開撥開,招數之輕巧,絲毫不在“瓊華劍法”之下。


    方瀟瀟連變數招,將“瓊華劍”中的種種妙招使得淋漓盡致,但她劍招愈是靈動,南宮澈的劍招便也跟著變得更加靈動,二人交手前五十招時,南宮澈尚處下風,鬥至七十招時,二人已是持平,又鬥十餘招,南宮澈劍法突回,輕輕點住方瀟瀟右腕。


    方瀟瀟笑道:“南宮公子,原來你劍法如此了得,這是什麽劍法?”


    南宮澈聞言微怔,道:“我不會劍法,隻是想到哪裏便隨手使到哪裏。”


    方瀟瀟聞言大奇,道:“想到哪裏便使到哪裏?”心想他適才所使劍法靈動巧妙,如何能是一個不會劍法之人隨手使出來的?但隨即又想到南宮澈起手之時毫無章法,瞧來確是不會劍法,不由半信半疑,向方月藍道:“月藍哥,南宮公子的劍法很是,很是奇特。”


    方月藍早一日曾見南宮澈與方鍾拆招,知他這劍法乃是從“楚心七式”中衍化而出,但卻沒料到他竟能這般迭出新招,且一劍高明過一劍,心中隻比方瀟瀟更為驚駭,心道:“‘瓊華劍’威力雖然不大,但每招每式變化極多,敵人倘若不精通劍道,難免眼花繚亂,措手不及,更何況像是澈弟這樣不會劍法之人?怎地他隻跟瀟瀟拆了數十招,非但看破‘瓊華劍’劍路,還跟著使出更加靈動巧妙的劍招出來,此事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置信。”


    方月藍從方瀟瀟手中接過木劍,道:“澈弟,現在我用‘青衿劍’跟你過招。”


    南宮澈道:“是,請方大哥指點。”


    方月藍點點頭,道:“小心了,這一招名為‘破風式’。”說著木劍向前一點,向南宮澈刺去,這一劍雖是以木劍而發,但既迅且猛,“破風”二字當真不虛。


    南宮澈劍尖斜指,當即迎劍而上,方月藍見他不避不讓,反而正麵搶攻,叫道:“好劍法!”當即木劍回轉,突地一劍又刺向他小腹,南宮澈回劍旁掠,反向他手肘削去。


    如此你一劍來,我一劍往,南宮澈與方月藍均是進手攻勢,二人頃刻間已拆了二十餘招,但誰也未有守上一招。


    方月藍心中一凜,要知“青衿劍”與“瓊華劍”雖同屬方家入門劍法,但二者劍路大為迥異,“瓊華劍”輕靈巧動,注重變招,而“青衿劍”則凝重沉穩,以力勝人,使用這種劍法,向來講究先聲奪人,隻消自己劍上力道十足,便可令敵人守無可守,在第一招上便將敵人全盤壓製。他見南宮澈與方瀟瀟比劍之時劍招繁複多變,心想這“青衿劍”以實打虛,最是合適不過,豈料南宮澈劍招之中非但再無一虛招,反而雄渾猛烈,招招進手,招招先聲奪人。


    方月藍愈鬥愈驚,叫道:“澈弟,你這劍法是從何處學來?”他見南宮澈此時所使劍法與適才跟方瀟瀟比劍之時大相徑庭,心想這兩種劍法劍理全然不同,絕不可能都由一門武功衍化而出,是以大為詫異。


    方月藍這一推斷原本極是合理,但他不知南宮澈的“楚心七式”乃是“極製經”與“朱雀靈力”這二者當世第一的神功融合所創,那“朱雀靈力”寄宿有“井、鬼、柳、星、張、翼、軫”七種星宿之力,經“極製經”相融之後,便形成七種武學招式,又因“極製經”本無定法,是以這七式拳掌指拿,皆可為之,既然以空手可為之,那麽以刀劍揮刺亦可為之。


    其中那“軫宿”為朱雀之尾,乃是七宿中最為輕靈活躍之星宿,而“翼宿”為朱雀羽翼,乃七宿中最為宏大雄渾之星宿,是以南宮澈便以輕靈對輕靈,雄渾對雄渾。


    方月藍見南宮澈一招強過一招,又接連使出“撥雲式”、“撈月式”、“入木式”等絕招,劍招使至極處,木劍上雖未附有內勁,也已風聲獵響,但任方月藍將“青衿劍”使得如何摧枯拉朽,始終無法壓製住南宮澈的“翼宿式”,便如狂風遇到泰山一般,即便風力再強再大,也無法撼動其半分。


    方月藍在使數招,向後躍開,橫劍一封,笑道:“好澈弟,當真厲害!你這是什麽劍法?”


    南宮澈兀自潛心於“楚心七式”所衍的劍法之中,見方月藍突然停下,不由一怔,道:“方大哥,你說什麽?”


    方月藍道:“你這劍法好生神奇,是誰教你的?是曲老前輩麽?”


    南宮澈心想:“我這劍法雖是從‘楚心七式’而來,但歸根結底還是源於曲伯伯所傳的‘極製經’,若說這劍法是曲伯伯所傳也不為過。”向方月藍道:“曲伯伯並沒有直接傳我劍法,而是間接點撥於我。”


    方月藍點頭道:“原來如此,曲老前輩所傳劍法果然非同小可。”又頓了頓,道:“澈弟,我瞧你這劍法潛力極大,但似乎還有很多奧妙之處尚未領略。”


    南宮澈道:“是。”拿起手中木劍看了看,隻覺在這小小的一柄劍中包羅萬象,奧妙無窮,明明自己才剛剛跟二人比試完劍,但此刻卻隻覺手癢難耐,便如焦渴難耐,恨不能再比上數十場方能解渴。


    方月藍仰天查看時刻,道:“此刻時辰還早,咱們再比幾場,瀟瀟,適才你的‘瓊華劍’中尚有六十二種變化尚未施展出罷?”


    方瀟瀟微笑道:“好啊,月藍哥,你數的當真清楚,你剛才的‘青衿劍’可也沒使完整。”


    方月藍轉頭向南宮澈道:“南宮大俠,我二人敗的不服,還有許多精妙絕招未能使出,你可有膽再鬥上三百回合?”他這番話乃是江湖無賴比武不勝,耍賴打諢時的常用言語,說完之後,三人均是哈哈大笑。


    三人如此又比試四場,u看書 ww.uukanshu.cm 方瀟瀟與方月藍這才終於將兩套劍法中的種種變化盡皆使全,抬起頭來,隻見日暮稀薄,已到了晚飯時分,三人用過晚飯,方瀟瀟不便再留,便先行回屋。南宮澈與方月藍席地而坐,複又討論起劍理,南宮澈聽方月藍細說用劍之道,再跟適才練劍時加以印證,獲益良多。


    方月藍抬眼望了一眼天空,見月明如水,道:“澈弟,有一句話大哥不知該不該言。”


    南宮澈道:“大哥,咱們義結金蘭,那是無話不說的兄弟情義,又有什麽顧忌?”


    方月藍道:“好。”沉默片刻,道:“澈弟,你不惜以劍引身份參加劍禮,為的還是要救那楚姓女子麽?”


    南宮澈道:“正是。”


    方月藍道:“之前你不顧性命也要救那女子,是因為你以為她是你心心念念之人,可現在你既知認錯了人,又何必再冒這許多險?你對這女子仁至義盡,可她卻口口聲聲說要殺你,在這樣下去……”


    南宮澈不等他說完,搖頭道:“大哥此言差矣,當年小弟走投無路,是楚家姐妹收留的我,楚心竹因我而死,她妹妹恨我那是理所應當之事,心竹臨死前曾托我照顧她妹妹,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那孩子也遭遇不幸,但現在既知她還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又怎可對她不管不顧?”


    方月藍見他決心甚篤,輕歎口氣,道:“澈弟,你重情重義,那是好事,那女子救你一命,等你再救回她妹妹一命,你們之間就可算是兩清了,希望劍禮之後,你能多為自己之事做些考慮。”說著拍拍他肩膀,站起身子,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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