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聲一起,寧萬群臉色立時一沉,喝道:“什麽人!”


    隻見人群中那人冷冷道:“扶搖,旋風也,你們寧家的扶搖光指所以能名震天下,在於其指力成旋,陰陽交爭,乃是九分巧勁,一分拙勁的功夫,而你適才那指看似威猛至極,卻是十成拙勁的笨招,嘿嘿,你說這是扶搖光指,難道還不是滿嘴放屁麽?”


    寧萬群與寧子謙聞言同時一驚,原來寧子謙為證明那枚銅錢並非扶搖指力所嵌,便將扶搖光指的運勁法門反道行之,如此一來,指上威力雖大大增強,但卻成了直來直去,全無變通的指法,以此法去擊敵人,隻消第一擊不中,招式上立即用老,但若是去擊死物,乍看之下反而顯得威風凜凜。


    寧萬群不知那人到底在人群中何處,隻得向人群拱手道:“這位英雄隻怕是誤會了,適才那一招確確實實是我寧家的扶搖……”


    隻聽那人又道:“好啊,原來你寧家的扶搖光指都是這樣練成的,嘿嘿,難怪動不動便要岔氣入魔,臉上抽筋。”


    他這話一出,寧家弟子盡皆變色,要知寧萬群早年習練扶搖光指走火入魔,雖然僥幸保住性命,但整張臉上的筋肉脈絡扭曲變形,以致變成現在這副猙獰凶戾的麵容,此事乃寧萬群生平第一大恨事,此人當眾提及此事,已是挑釁之極。


    隻見寧萬群臉色鐵青,冷笑道:“好,好,好……”說到這第三個“好”字時,身子忽然拔起,向人群中一個灰衣男子抓去,原來就在適才說話之時,寧萬群已發現那人藏身所在。


    卻見秦鳶叫道:“住手!”將手中鋼鏈纏向寧萬群。寧萬群左掌變爪,抓住秦鳶鋼鏈,怒道:“秦姑娘,我寧家對你禮讓三分,你卻三番四次與我為難?”


    秦鳶笑道:“原來你打我相公,便是對我禮讓麽?”


    寧萬群一怔,道:“你相公?”隨即再看那男子,隻見他幹癟精瘦,一撮羊角須稀稀拉拉,寧萬群神色立緩,笑道:“原來是‘鐵論儒書’藺一古先生,久仰,久仰。”


    那男子“嘿”地一笑,冷冷道:“好一句久仰,看來寧先生雖然臉上僵硬,但心中變臉的速度倒是快得緊呐。”


    寧萬群聽他一再譏諷自己,心中慍怒無以複加,隻是當著眾天下英雄之麵不宜發作出來。


    方瀟瀟對江湖事所知不多,眼見此人無精打采,怎麽看都與那秦鳶十分不配,而寧萬群看起來竟似對他十分忌憚,不禁大感奇怪,向方月藍低聲道:“月藍哥,這個藺一古是什麽人啊?武功很厲害麽?”


    方月藍搖搖頭,道:“他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眼力與見識,傳聞無論武林中哪一門哪一派的功夫,隻需他瞧上兩眼,便可一語道破其武功中的長處弊端,甚至就連其破解法門都能說得一清二楚,是以在江湖中名氣極大。習武之人別說蒙他誇讚,便是能讓他罵上兩句,隻怕第二天都將聲名鵲起。”隨即心道:“這滿場群雄中,武功高過藺一古者不計其數,可卻隻有他瞧出寧子謙適才手段,所謂‘鐵論’,不可不服。”


    卻見藺一古忽然滿麵堆笑,一步跳到秦鳶麵前笑道:“娘子,我的好娘子,你可把相公想死了。”


    秦鳶輕哼一聲,道:“我的武功那麽不好,你還想我作甚?”


    藺一古忙賠笑道:“娘子說的哪裏話,你那‘飛鳶縱’奧妙無比,哪裏會有半點不好?一切都是我說錯了,還請娘子寬宏大量,原諒相公,跟我回家罷。”


    秦鳶做個鬼臉,扭頭道:“不要,我離家出走才四個月,你就找到了我,實在太便宜你,我要再走兩月,讓你想煞了我,知道我的好才行。”


    藺一古忙道:“想煞,已經想煞了,娘子你千萬別走,你這一走,可又讓我去哪裏尋你?”


    群雄聞言皆感好笑,人人心中均想:“虧你二人都是武林中名頭極大的人物,卻因為這點小事在天下英雄的麵前爭來吵去,也不嫌羞。”


    隻聽秦鳶咯地一笑,走到方瀟瀟身旁摟住她道:“讓我回去也行,但得讓我先看到這位小妹妹找到她的如意郎君才行。”


    方瀟瀟道:“秦姐姐,你……你又取笑我了。”


    秦鳶聞言大喜,抱住方瀟瀟在她額上親了一口,笑道:“好妹子,你既叫我秦姐姐,那咱們不如就此結為姐妹好了,你這麽漂亮可愛,姐姐見你第一麵時就喜歡得緊。”


    方瀟瀟也甚是歡喜,拉住秦鳶雙手道:“我沒有姐妹,秦姐姐要是肯當我姐姐,真的是再好不過了,秦姐姐,你以後就叫我瀟瀟好了。”


    秦鳶笑道:“好,瀟瀟咱們以後就是好姐妹了。”說著又在她耳畔悄聲道:“你和南宮小子的事,姐姐一定會給你幫到底。”


    方瀟瀟身子一顫,登時麵紅耳赤。


    寧萬群雖不知她二人所說內容,但見她二人舉止親密,不禁暗叫不妙,心想:“不好,想不到惑嬌娘與藺鐵論竟跟方家聯了手,那惑嬌娘倒還罷了,可藺鐵論卻是不好得罪,可怎生想個法子讓他們不要插手……”


    正想之間,忽見西北方煙塵滾滾,一大片馬車駛了過來,隻見駕車之人盡皆全身素白,每輛車的車頂上都豎著一麵迎風大旗,上書“素靈”二字,隻見馬車烏烏泱泱,來數極多,也不知是有三四十輛,還是四五十輛。


    人群中立時有人叫道:“是素靈派!”


    要知素靈派在江湖中鮮為人知,在場群雄大多瞧之不起,這時瞧見聲勢竟然如此浩大,不由均是暗暗心驚,心道:“原來這素靈派如此人多勢眾,怎地武林中卻從未聽過名頭,那衛苛行又是什麽人了?”


    群車在林前停下,駕車的素靈弟子打開車門,隻見車內並未坐人,而是裝滿了酒壇,一名素靈弟子大聲道:“這一百壇‘素心寶釀’乃是鄙派的百年佳釀,現奉師父之令,將此酒獻於各位英雄。”說著將酒壇紛紛抱出,密密麻麻堆滿空地,拆開酒封,霎時間滿場酒香四溢。


    群雄中好酒者極多,隻聞其酒香,便知此乃難得一見的美酒,隻是對素靈派不知底細,不敢貿然去喝。卻見眾素靈弟子取出酒碗,各人先自飲一大碗,以示酒中無毒。


    群雄見這素靈派雖無名氣,卻如此懂江湖規矩,再飲此酒,隻覺入口之時淡雅清和,隨即香氣濃鬱,餘香不絕,果然是此前從未喝過的好酒,一時間,豪邁之人開懷暢飲,精細之人則暗想:“他說這酒是百年佳釀,如此說來,這素靈派創立已逾百年?”


    方劍正飲過一碗酒,向素靈弟子道:“你們師父呢,怎地他還不現身?”


    正說之間,隻見為西北方又出現一乘馬車,此車金漆玉簾,策駕駟馬,比其他車輛大出一倍有餘,駕車之人共有兩人,其中一個是個獨目弟子,隻聽他提氣叫道:“素靈派掌尊衛真人法駕!”


    他此言一出,一眾素靈弟子盡皆肅立,急忙跑到道口站成一排,高聲叫道:“恭請素靈掌尊衛真人!”


    群雄見這衛苛行名聲不大,排場卻是極大,心中盡皆有氣,隻見車門開處,一隻經脈突兀的手臂伸了出來,這手形銷骨立,有如枯槁死木,但與那人緊接著露出的麵容相比,卻又是小巫見大巫了——隻見此人麵色烏青,眼圈凹陷,額上、臉上、頸上遍布青筋,其容貌雖不似寧萬群那般凶神惡煞,但論其古怪程度,卻是不遑多讓。


    曲墨突見衛苛行如此模樣,不由也是一驚,心道:“怎麽十數年未見,這廝容貌變化這麽大。”再看他青筋多是在手三陰與任脈附近,心中恍悟道:“是了,他的萬羅功隻能吸取陰柔靈力,這十幾年下來,他體內靈力過於陰盛,以致血氣萎靡,竟變成這幅鬼樣子!”當即走出人群,大叫道:“衛苛行,你可讓我等得好久!”


    衛苛行一驚,指著曲墨道:“你……”


    曲墨冷笑一聲,道:“怎麽,坐上掌門位子便不認識當年的師兄弟了?嘿嘿,這也難怪,你欺師滅祖,無視祖規,在外麵收了這許多邪魔外道,又如何還會記得我呢!”


    衛苛行尚未答話,卻見那獨目弟子趕緊上前,躬身道:“原來是曲墨曲師叔大駕,弟子霍武參見曲師叔!”他身旁另一名弟子道:“弟子閻閆參見曲師叔!”緊接著一眾素靈弟子盡皆躬身齊道:“參見曲師叔!”


    在場群雄見素靈派突然間又冒出個曲師叔出來,不由皆是又驚又奇,均想:“這老頭原來是素靈派的人,但怎麽又與衛苛行不睦?”


    曲墨環視一圈,見這些素靈弟子對自己麵上恭敬,但眼神之中甚是戒備,實是將自己當做頭號大敵,心道:“賊眾我寡,不可硬拚,否則單是衛苛行一人便不易對付,眼下還是以拖延時間為主,隻消能熬到午時,澈兒便可大功告成……”


    正想之時,忽聽一聲大響,隻見兩隻酒壇躍眾而出,分別朝著衛苛行與霍武的麵門砸來,衛苛行紋絲不動,霍武則踏步上前,先是一把抓住砸向自己的酒壇,隨即快步一轉,於毫厘之際又抓住衛苛行眼前的酒壇,隨即雙臂回擺,將那兩隻酒壇擲於空中,隻聽“啪”的一聲,兩隻酒壇在空中撞個粉碎,壇中酒水如雨點般灑的到處都是。


    隻聽人群中一個中年漢子大聲叫道:“老頭兒,老子跟這瞎子和姓衛的有帳要算,你要不是素靈派的幫手,那就快快退在一旁!”


    曲墨正想拖延時間,見那漢子咬牙切齒,似與素靈派有不共戴天之仇,便不再多言,暫且退在一旁。


    閻閆喝道:“你是什麽人,竟敢對我師父動手!”


    那大漢“呸”的一聲,道:“老子是濁水派掌門章多鱷,你素靈派殺我徒兒,這筆賬可曾記得?”


    閻閆大怒,正欲破口大罵,卻聽霍武冷笑道:“我道是何方高人,原來是濁水四渾的師父,哈哈,你那四個徒弟全是老子殺的,可憐那四個渾人死到臨頭還在硬充英雄豪傑,真是可笑得緊,你要是有能耐,便來找我霍武報仇好了!”


    那漢子氣得渾身顫抖,冷笑道:“好啊,素靈派真是人才濟濟,能人輩出,你們既然抓得住南宮夫婦,區區章多鱷,自然也不在話下。”他這個“下”字剛一出口,便即雙袖齊出,霎時間青光浮動,幾十枚細針便激射而出。


    要知濁水派武功平平,暗器功夫卻很有一手,當日濁水四渾能夠傷到方月藍,靠的便是毒鏢,這時章多鱷所發暗器名為“無紋針”,此針細若毫發,入水無紋,針尖淬有劇毒,乃是濁水派中第一等的暗器。


    卻見這幾十枚無紋針勢作分散,除過霍武,衛苛行以及閻閆等一眾素靈弟子也盡在範圍之內,這一著險到極處,待其他人驚覺之時已然閃避不及。


    霍武喝道:“來得好!”踏前一步,右手橫揮,左手回擺,身子如一個陀螺般旋轉起來,兩手掠過之處,無紋針竟如碰上磁石一般自動吸了過來,那最遠的幾枚離他手臂足有三尺之遠,卻也半道轉了方向,吸入他手中。


    霍武一圈轉完,叫道:“還你!”


    雙手一揚,隻聽章多鱷一聲慘嚎,臉上頸上紮滿無紋針,叫道:“你……你……”兩個字未說完,已然死去。


    在場群雄雖見多識廣,卻也無人見過這等接暗器手法,一時間人群中議論紛紛,uu看書.uukanshu.c都不知這到底是何武功,隻有曲墨看得明白,心道:“澈兒說這霍武會使‘萬羅歸一功’,果然不假。”


    原來適才霍武以萬羅歸一功的吸力將無紋針吸了過來,照理說此門功夫本是用於吸人靈力,但怎奈無紋針實在太輕太細,因此才能起得作用,倘若對方使得是飛鏢袖箭,那這萬羅功是萬萬起不到作用。


    此時群雄對衛苛行與素靈派已不再有輕視之心,人人均想:“這霍武能捉住南宮夫婦,果然很有兩下刷子,做弟子的已然如此,做師父的還不知是如何了得?那章多鱷先擲酒壇,再射暗針,兩次他都能不為所動,單隻論這份定力,便已不同凡響。”


    待素靈弟子抬走章多鱷屍體,霍武轉身向群雄道:“各位英雄有目共睹,在下本不想傷人性命,實是出於被迫,無可奈何之舉,咱們今日身負要事,實在不宜多起紛爭,倘若在場各位有誰對鄙派存有私怨,又或是想為這位章兄報仇的,還請暫且忍耐,待咱們解開南宮家之謎後再說不遲。”


    他這“南宮家之謎”五字一出,群雄盡皆一靜,隨即紛紛喊道:“不錯,咱們今日是為了南宮家的秘寶而來!”“別再磨磨蹭蹭的了,快把南宮夫婦帶出來!”“快叫南宮恒出來!”


    霍武轉身向衛苛行躬身道:“師父……”


    衛苛行點點頭,道:“好,有請南宮夫婦。”


    霍武道:“是。”與閻閆走向衛苛行所乘馬車,過不多時,竟抬了兩副擔架出來,群雄一陣喧嘩,隻見其上躺著一男一女兩人,不是南宮恒和劉穎卻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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