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澈一凜,道:“朱玄變?”


    曲墨道:“不錯,關於朱玄變,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一夕之間,朱雀靈力突然爆發,除過你與你爹娘外,其他的南宮族人都因抵受不住朱雀靈力而死。但在這場大劫難中,我卻可說是因禍得福,因為朱雀靈力乃天下至純至陽之靈,在這股靈力的衝擊之下,我體內的寒陰靈力盡數被化解,終於恢複了神智,當然,因朱雀靈力所造成的病根也留了下來……再往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南宮澈點點頭,心中隱隱覺得曲墨所說太過唐突,奇道:“這朱玄變發生的如此突然,卻不知是何緣故?”


    卻見曲墨臉皮猛地一抽,喃喃道:“朱……朱玄變涉及神物,自然難以常規揣度,此災慘烈異常,咱們……咱們不要再提了好麽……”


    南宮澈見曲墨臉色大變,心知他再也不願多提此事,忙道:“是,是,可是曲伯伯,那衛苛行最後又哪裏去了。”


    曲墨頓了一頓,道:“那時朱玄林中已找不到衛苛行的蹤影了,以那個人之精明,斷然不會讓自己卷入朱玄變的災禍中,這些年我之所以要留在此地,除了監視朱玄陣外,另一個原因就是為了防範衛苛行,畢竟除過我們之外,他也知曉朱玄變的事情。隻是我萬料不到,他沒有找上我來,卻會抓住你爹娘。”


    南宮澈攥緊拳頭,垂頭道:“那都是怪我……”


    曲墨搖搖頭,心道:“若不是你,我們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如果真要怪,姓曲的縱使死上千次萬次也是不夠……”


    曲墨說完這些,走到法陣中心,抬起頭來算算時辰,轉身道:“澈兒,你過來。”


    南宮澈道:“是。”走到曲墨身旁。


    曲墨拉著他盤腿坐下,道:“澈兒,明日便是武林大會之日,咱們當下共有兩件大事,第一是要將朱玄陣中的剩餘靈力封入你體內,第二是要救回你的父母。”


    南宮澈精神一振,大聲道:“是!”


    曲墨點點頭,道:“再過一會兒便是子時了,這滅靈法陣與護靈法陣一樣,須得從子時持續到午時為止,法陣一旦開啟,朱雀靈力便會源源不斷地從朱玄陣中泄漏出來,這期間,你必須一直呆在這裏,直至將朱玄陣中的朱雀靈力盡數吸入體內,至於救你爹娘,便由我來做。”


    南宮澈一驚,道:“曲伯伯,你一個人太危險……”


    曲墨緩緩搖頭,道:“這兩件事哪一方都耽擱不得,咱們隻有分頭行動才能成功,你體質特異,封印朱雀的事情隻有你能辦到,更何況現在整個武林都在尋找你的下落,你若冒然露麵很容易被人識破身份,屆時想要救人可就難上加難,而我退隱江湖多年,隻消混在人群之中,便是衛苛行本人也難以發現,救人的勝算自然也更大。”


    南宮澈一陣默然,心知曲墨此話半點不錯,隻是父母有難,自己身為人子卻隻能在旁幹等,心中著實不是滋味,曲墨瞧出他心中所想,正色道:“澈兒,封印朱雀幹係重大,一旦有失,朱雀靈力便會大肆擴散到外界,屆時別說是你父母,隻怕江南地區無數的百姓與生靈將重蹈當年南宮家的覆轍……”


    南宮澈渾身一凜,背脊不自禁湧上一陣寒意,曲墨神色稍和,柔聲道:“這十幾年來,你爹娘背井離鄉,忍辱負重,為的就是能夠平安化解掉這一場朱玄變,你如果真為你爹娘著想,便不應該再有猶豫。”


    南宮澈點點頭,道:“曲伯伯所言甚是,澈兒明白了。”


    曲墨“嗯”了一聲,捋須道:“孺子可教,這樣方才不愧是恒弟的兒子。”


    過不多時,已至子時時分,曲墨道:“時刻到了。”轉過身向南宮澈道:“澈兒,將你的手給我。”


    南宮澈不明其意,依言伸出右手,隻聽曲墨說了一句:“忍著點。”突然間五指齊並,將掌側化作手刀,向著南宮澈右手斬了下去,南宮澈驚呼一聲,身子一斜摔倒在地,再一摸手臂,右臂右手俱在,隻是食指有一道淺淺傷口,一滴滴鮮血不斷從指尖處冒出,落於地上。


    霎時之間,紅光四起,南宮澈隻覺腳下土地微微一震,再看之時,不由更是大為吃驚,隻見地上的滅靈符文紅豔似火,不斷有紅光自符文中射出,驚聲道:“這是……”


    曲墨道:“不要慌亂,開啟法陣須以大量人血為祭,以前你們南宮家為了開啟護靈法陣,全族男丁都需割腕取血,倘若仍是不夠,便連女眷也得獻血,本來單憑咱們二人萬萬湊不足這許多鮮血,但好在你是朱雀後人,你一滴血,勝過別人千倍萬倍。”


    但見法陣中紅光愈來愈強,愈來愈亮,漸漸將四周照的一片紅亮,曲墨道:“就是現在,澈兒,運轉極製經,用你體內的朱雀靈力去呼應朱玄陣中的朱雀靈力!”


    南宮澈道:“是!”立即原地盤腿坐下,怎知他靈力剛起,便聽“格拉格拉”一陣清響,身旁的一株赤梧桐樹突然迸出裂痕,緊接著第二株,第三株……隻聽“格拉”之聲由近及遠,迅速向外散去。


    曲墨大叫道:“澈兒,小心了……”話剛出口,霎時之間林中天旋地轉,灼浪衝天,無盡的朱雀靈力從赤梧桐樹的裂縫中刮出,從四麵八方向二人衝來。


    南宮澈猝不及防,被朱雀靈風刮倒在地,他雖早已聽曲墨說過朱雀靈力的威力,但直至此時方才切身體會到其中利害,隻覺自己全身上下,自肌膚至穴道,自穴道至奇經十二脈,無一處不受這炙熱靈力的衝擊,便連五髒六腑都似要跟著燃燒起來一般。


    曲墨叫道:“澈兒,堅持住,用極製經……”


    南宮澈咬牙道:“是……”想要爬起身子,但意識卻已開始模糊,一睹眼間,隻見曲墨趴在地上,臉上頸上掛滿汗珠,南宮澈心中道:“曲伯伯武功驚人,在這朱雀靈風的壓製之下尚且苦不堪言。我若是封印失敗,不知將有多少人死在這朱雀靈力之下。”想到此處,眼前突然浮現出青竹村中滿地死屍的場景。


    “絕不能……”南宮澈大喝一聲,奮起一拳重重擊在自己臉上,大喝道:“絕不能讓青竹村的慘劇重現!”


    霎時間,南宮澈隻覺全身熱血如沸,使一招“鯉魚打挺”從地上翻身躍起,他心如磐石,極製經便也變得牢不可破,這時再重運極製經,但覺心無旁騖,周身一切漸歸於空明,等回過神時,隻覺百脈通暢,丹田、氣海等處愈發充盈,睜開眼來,那朱雀靈風已和緩下來,曲墨滿麵喜色,站在自己麵前,笑道:“很好,澈兒,記住現在的感覺,朱玄陣中的朱雀靈力已與你產生呼應,開始進入你體內了。”


    南宮澈道:“是。”剛一說話,體內靈力便微微一亂,南宮澈心中一凜,知此刻不可有半點分神,急忙閉上雙目,集中精力,體內靈力複又穩定。


    如此不知不覺過了許久,曲墨見南宮澈這邊已無大礙,心道:“我留在此處隻會讓澈兒分心,接下來是要解決衛苛行,救出恒弟和弟妹才是。”向南宮澈輕聲道:“澈兒,我去了。”見南宮澈毫無反應,知他吸納朱雀靈力已到關鍵時刻,對周身外物已然渾若不知,便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曲墨走出赤梧桐林,但聽人聲嘈雜,隻見四五十人或立或坐,已然早早等在林前,這些人七人一簇、十人一堆,各自聚作一團,顯然各是不同的門派,曲墨心道:“此刻不過卯時,便已聚了這麽多人,等到大會一起,還不知會有多少人來。”垂下頭來,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要知自衛苛行揚言要在赤梧桐林揭露南宮一族秘寶之後,常有武林人士入林中查探,但朱玄陣太過玄妙,入林之人雖多,卻未有一人能夠深入林心,是以南宮澈與曲墨在七宿位中習武練功,始終沒有他人幹擾。曲墨這時從林中走出,眾群雄見他愁眉苦臉,風塵仆仆,除過感到好笑,均不再去多瞧他一眼。


    過不多時,天色愈發明亮,而前來這裏之人也愈來愈多,及至辰時,朱玄林前已陸陸續續聚集了三四百人眾,曲墨避世已久,對到場的武林人士多有不識,好在他見識廣博,隻觀其身形步法,便可大致瞧出這些人從屬門派。


    如此細細觀察一圈,但見這邊是天持派,那邊是廣陵派,東邊是析木鬼府,西邊是秦都七星門……總之黑白兩道、天南地北,武林中叫得出名號的門派竟有一多半都已聚在此處,曲墨暗暗詫異,心中憂道:“雖早聽說衛苛行廣發武林帖,卻想不到他竟當真能請來這麽多英雄豪傑,莫非這朱玄林今日當真要變成煉獄戰場?”


    這時人群中已有許多人頗不耐煩,但聽一人大聲道:“衛苛行說要召開大會,怎地他自己還不現身?咱們大老遠趕來這裏,他卻連口水都不管,莫不是是在耍弄咱們?”


    此言一出,許多人立時跟著叫嚷起來,要知武林大會乃江湖盛事,除過十萬火急之事,開辦者必將酒肉備齊,總須先叫群雄吃好喝好,再來共商大事,而衛苛行自大發請帖之後,兩個月來便再無音訊,眾群雄見他不備酒肉,不設座椅,自己身為主方卻遲遲不肯露麵,均覺此人實在太過傲慢自大,一時間人人心中皆是有氣。


    正議論間,忽覺腳下震動,啼聲滾滾,張眼望去,隻見二十餘乘馬如疾風般從遠處馳來,人群有人叫道:“是素靈派麽?”卻見馬上之人清一色的青衣白袖,當先一人虎目長須,不怒自威,騎在馬上便如天兵下凡一般。


    曲墨心道:“不對,那是福建方家。”


    那一眾人騎到近前,那領頭之人做個手勢,二十餘人同時勒馬,同時下馬,動作幹淨利落,齊整有素,那領頭之人一拱手道:“方家方劍正,見過諸位英雄!”


    方劍正成名甚早,年紀輕輕便接管了方家之位,在江湖中地位極高,因方家乃武林第一鑄劍名家,是以方劍正又被人尊稱做“方劍主”,他這一拱手,群雄紛紛上前還禮。


    曲墨雖未見過此人,卻早也聽過其“一劍十寒”的名頭,這時見他氣勢驚人,語氣中威嚴十足,而其身後弟子也均個個氣宇軒昂,心道:“方家能與南宮家齊名,果然並非浪得虛名。”隨即目光一頓,隻見其中一名方家弟子身形嬌小,膚如凝脂,與其餘弟子差別甚大,再一細看,原來是一個少女扮作男裝,而他身邊之人,正是那晚在朱玄林中於南宮澈一起的方月藍。


    曲墨多次聽南宮澈說方月藍與方瀟瀟對自己相助之事,料知這個少女必定便是那個“方姑娘”了,隻見她秀眉微蹙,向方月藍低聲道:“月藍哥,這片林子那麽古怪,他……他會不會有事?”


    方月藍柔聲道:“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依我猜想,澈弟大概早已離開此林了,否則這十數日來,我跟眾師弟每日都入林查找,又怎地會全無蹤影?”


    那少女點點頭,道:“可若是這樣,怎地他一直不來找咱們?”


    方月藍輕歎一聲,道:“想是他忘了咱們的落腳之處,又或是另有要事,但無論如何,這場大會他是絕不會錯過的。”


    那少女“嗯”了一聲,喃喃道:“一定要平安無事才好。”


    曲墨冷眼旁觀,見這少女神色落寞,一雙美目怔怔注視著朱玄林,不肯移開,心中苦笑道:“澈兒隻說那方姑娘如何心善,可怎地沒提到這事?”再看方月藍,心道:“那日我對這小子誤施神夢訣,雖然未出真力,但他能夠自行破除幻術,也算是了不起之至,可就算你們再聰明十倍,人數多上百倍,也別想能找得到這朱玄陣的七星宿位。”


    正想之時,忽聽人群中有人哈哈大笑,一隊身著紫衣的人眾走出前來,為首一人五六十歲,身高體魁,但見他口中雖不斷發笑,但麵上表情卻凶戾猙獰,說不出的怪異駭人。


    方家眾弟子見這人齜牙咧嘴,隻道他欲對方劍正不利,正要拔劍出鞘,卻見方劍正昂揚上前一步,朗聲道:“原來是寧萬群寧先生駕臨,你好。”


    那人正是寧家之主寧萬群,當即也一拱手道:“方劍主怎的如此客氣?咱們方寧兩家武林齊名,隻可惜相聚太遠,少有往來,待這大會結束,請方劍主務必帶領子弟來我寧家坐坐,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他口中笑吟吟的,但臉上仍甚是凶煞,原來他這麵上凶相純係天生,並非表情,無論是哭是笑,臉上都是這副模樣。


    卻見方劍正聞言雙眉一軒,道:“少有往來?嘿嘿,隻怕寧先生此言差矣。”


    寧萬群“哦”了一聲,uu看書uukanh道:“不知方劍主有何指教?還請示下。”


    方劍正道:“指教是不敢當,隻不過在下以為寧先生適才所言有兩處欠妥,第一,所謂百足之蟲,至死不僵,南宮一族雖然遭難,卻未必不能複出,寧先生隻提咱們兩家齊名,卻忘了南宮家,豈不是不大合適?”


    寧萬群仰頭大笑,道:“不錯,南武三家缺一不可,是老夫失言了,卻不知另一處又是什麽?”


    方劍正仰頭大笑一聲,道:“這第二處便微不足道得緊了,寧先生說咱們兩家少有往來,可在下覺得,咱們的往來可一點不少,就在近期,不是才剛剛見過麵麽?”他說到最後,微微抬起下巴,斜眼瞅著寧萬群。


    寧萬群裝作不明其意,笑道:“若老夫所記不差,咱們兩家上次見麵,應是十二年前海南派掌門的繼任大典上,在此之後,又何時見過麵了?”


    方劍正聞言哈哈一笑,道:“好,好,好……”說到第三個“好”字時,突然間雙目精光暴射,倏地抬起手來,使一招“漢皇按劍”,右掌向著寧萬群頭頂打去。


    寧萬群大喝一聲,身子向後側斜,用左手架住方劍正這一掌,同時右指向方劍正小腹點去,方劍正左手橫揮,手上袖袍卷向寧萬群右指,寧萬群叫道:“來得好!”急催勁力,右指發出“嗤嗤”聲響。


    二人勁力相交,隻見方劍正袖袍急速鼓脹,內中“嗶啵”之聲連聲串響,緊跟著“砰”的一聲,方劍正與那凶人同時向後震開三步,霎時間一股氣流旋衝直上,滿場白片紛飛,如雪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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