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已入寒冬,天氣漸冷,夜晚氣溫驟降,野外居住若不注意,他還是會著涼感冒生病。


    雖然陰神有成,心善解脫,不怕艱苦,但他不是神仙,終究是肉體凡胎,沒有百病不生的能耐。


    不過,經過長期的行腳,卻讓他身形挺拔、壯實,體力狀態明顯極好,精神健旺,免疫力也增強了,同時,他也掌握了一些治病的方法,想要生病卻也沒那麽容易。


    為了提高自己的抗寒能力,他還會有意識的去適應寒冷的環境。


    進入深山,雖然偶遇山民、獵戶,但終究人煙稀少,每當遇到他也不會他便停下來請教山中地理,還會使用一些藥材換一點兒肉類,改善口味。


    他能吃葷腥,並不忌口,隻是終究是窒欲階段,不宜多吃。


    山民見他雖然穿著不成體統,但言語謙恭有禮,卻也沒有覺得詫異,便以為是隱居者、苦行僧之流。


    西南之地,自古以來便有避世隱居之人,是以這裏的人見之不以為怪。


    不知不覺,他便窒欲修行將近八個月,也從東到西走出了千裏之地。以前他從來沒有幹過這樣的事情,這讓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這裏環境幽寂,他決定在山中搭建茅屋,修行一段時間。此時,他的性子愈發沉靜,雖是獨自修行,卻沒有任何寂寞感受。平日裏靜坐參修之餘,他又自練棍術,以防不測,還可鍛煉體魄,倒也自在。


    這棍術的練習,雖沒什麽招數,不過也不是沒有章法。主要側重如何大力猛擊,如何收發由心,如何閃躲,如何快速反擊。這種有意識的練習,令他掌握了很實用的技擊之道。


    這一日,他正在山崖附近練習棍術,突然聽到嗚嗚的野獸咆哮之聲,接著便是女子驚呼的聲音。


    有人遇險!


    他的心頭一驚,此時他已經深入大山,很少再見到有人到這裏來。況且此時已經入冬,進山的獵戶明顯少了許多,更別說女子此時進山,更是少之又少。


    這可奇了。


    他閃念之間,尋聲找了過去,轉過一道山坳,撥開淩亂的樹枝。往山坳下邊一看,蕭索的林木之間,站著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身穿苗家服飾,背著背簍,手持鐮刀,做著防守的姿勢。她的麵前卻站著一匹狼!


    狼?!這山中竟然還有狼?!


    進山這麽久,他可真幸運,山中有狼,他竟然沒有碰見。


    此前行腳,他曾在田野裏遇到過蛇,讓他緊張了很久,後來加強了全身的防護,卻也並不危險,便安下心來。此時見到狼,也不免心中悸動,不過也是一瞬而已,隨即便恢複了冷靜,定睛注目觀瞧形勢。


    這狼的個頭,要比家犬高大,灰白濃厚的皮毛透著油光。綠瑩瑩的眼睛,閃爍殘酷的寒光,令人膽顫。


    他並沒有貿然動手,而是朝著四周查看了一番,發現並沒有其他的狼。


    獨狼!


    狼,這種生物向來是群體出動,少有單獨出行的,而這種單獨出行覓食的獨狼,往往更加凶殘。


    他心念一動,不由握緊手中的長棍,正待伺機突擊。就在這時,那狼已經猛然跳起,撲向那名女子!


    謝特!


    不能靜守等待,需要馬上行動,搞不好便有血光。再說兩個人與狼對峙,總要比一個人強一些。


    那苗女的身手卻很靈活,閃躲之下,手中鐮刀已經揮出。豈料,那狼身在空中,身體卻是一扭,堪堪躲過了鐮刀!


    呲啦一聲,苗女沒有被咬中,不過手上的衣袖,卻被狼牙撕裂!


    此時已經跳了出來的林禹,奔跑速度奇快,倏忽便至,就在獨狼剛剛落地,他的長棍已經揮出!


    那姑娘隻覺身後突然躥出一人來,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撲!


    長棍狠狠的擊中獨狼的腰腹。


    嗷!


    獨狼摔在地上,就地一滾,翻身而起,甩起了脖子,轉身一躍,跳進叢林,不見了。


    這一棍力量極大,那狼必然受了重傷,卻沒想到依然能夠逃脫。


    他知道自己下手不輕,暗道:隻是不知它此去,是否有命熬過這個冬天。


    “謝謝阿哥仗義相救。”聲音柔美清脆,極是悅耳。


    他轉過頭來,隻見此女約摸二十來歲,相貌並非絕美,卻也清秀可人。尤其是那雙眼眸,清澈明淨,透著靈氣。果然好女子!


    “不用客氣,機緣巧合而已。”他擺了擺手。


    “阿哥,我叫佟小婉,是名大夫,就住在前麵西鄰村,阿哥是哪個村的?我卻是沒見過你。”


    “我叫林禹,不是本地人,來山裏……這個旅遊探險,野外生存,你明白嗎?”


    “當然知道,我是進城上過學的,還有我們村裏常有漢人過來,要進山旅遊探險,野外生存。隻是他們的打扮,卻與阿哥不同。”


    現在的他基本毫無形象可言,哪裏像旅遊探險?分明就是乞丐裝扮。


    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這已經是入冬了,隨時可能有雨雪,阿妹,你還進山采藥?”


    “這有什麽呢?阿哥,你不也是還在山裏旅遊嗎?”


    “……”他啞然暗道:這女子看似清秀溫婉,卻辭鋒甚健。


    “隻因村裏有病人亟需幾味草藥,我不得不進山,沒想到遇到了野狼。我也是第一次在這山裏遇見野狼。”佟小婉說著撫著胸口,很後怕的樣子。


    “可能是其他地方來的獨狼。不過,剛才你很勇敢。”看她身材嬌小,遇險後膽量卻是不小。


    “哪裏有?可嚇死我了,”佟小婉心有餘悸,隨即又道:“這麽危險,阿哥還是不要待在山裏,不如跟我一起下山吧。”


    “謝謝你的好意。隻是我不能放棄我的旅行計劃。”他是來避世窒欲修行的,要是怕危險,又何必來呢。


    “這樣啊,那阿哥準備在山裏呆多久,還有,阿哥在山裏吃什麽呢。”


    “不必擔心,我準備好了幹糧,另外,還可以挖野菜。”他隨手一指行囊,毫不在意道。


    “嗯,我看阿哥不像旅遊,倒像是一些來山裏隱居的人,他們才會這樣生活。”


    “哦,是嗎?”想必這苗女是見識過深山隱居者的,早已不以為怪,倒是自己瞎按旅遊者的身份,顯得多此一舉。


    “嗯,不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像阿哥你這麽年輕的漢人來避世隱居,現在大家都喜歡城市,那裏什麽都有,山裏什麽都沒有,生活艱苦還可能有危險。”


    “城裏既然這麽好,阿妹為什麽不去城裏生活呢?”


    “我喜歡大山。”


    佟小婉嫣然一笑:“阿哥,你不也是嗎?”


    他搖了搖頭。


    自己可不是因為喜歡大山才到山裏來,隻是需要修行才來征服大山,借大山森林的幽靜環境,成就內心的純粹,幫助自己掌控欲望,凝實陰神乃至突破境界。


    他沒有解釋。


    這位佟小婉喜歡大山,講的是情懷,而他隱居大山,講的是實際,雖然似乎殊途同歸,但出發點和誌向完全不一樣。


    “阿哥既然不願下山,到時,我給你送點兒吃食過來。”


    “不用麻煩……”


    “阿哥不必客氣,我們苗人有恩必報,阿哥出手救我,我又豈能不報。我明天將東西帶過來這裏。請阿哥不要拒絕。”


    說完這話,也不容他開口拒絕,這女子便轉身揮手,朝山下去了。


    第二天,他便聽見林間女子的呼喊聲,隻得出去相見。


    果然是佟小婉。


    她放下肩上背簍,揭開一看,荷葉包裹好的麵餅、燒雞,還有一個酒壇:“這是家裏自己做的吃食。特地帶來給阿哥嚐嚐,請不要拒絕。”


    “阿妹有心了,那要多謝阿妹了。”見她如此盛情,真的專門給他送吃的來了,他也不好矯情推拒。


    “阿哥,不用客氣。”


    她將竹簍背起,又道:“阿哥,就不請我去你的深山居所坐一坐麽?”


    他微微遲疑,卻是擔心接觸太多,影響修行進步,但轉念一想:自己陰神修到如今地步,已有穩固根基,卻也不必如此緊張。於是終究點頭答應。


    到了地方一看,小小的茅屋,裏麵鋪著幹草,一個破舊的背包,裝著生活用具、圖冊手冊之類,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這怎麽行?這什麽都沒有,怎麽做飯?怎麽燒水?我從沒有見過這樣隱居的……”


    “這完全夠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到了冬天,可就不一樣了。要是下一場雪,這麽小的茅屋,一下就垮了,阿哥,還是跟我一起下山去吧。”


    “我是不會下山的。”他神態堅決,言語堅定。


    “噢,好吧。”


    佟小婉隻好住嘴,放下柳編背簍,整理收拾茅屋,又找了一些樹葉,鋪在地麵上。然後再從背簍裏取出酒壇、麵餅和肥雞,放在樹葉上。


    他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也不喜歡喝酒,不過米酒例外。


    而佟小婉帶來的,正是山鄉之中自家釀製的米酒,聞著酒香,想必滋味必然不錯吧。


    若是放在以前,此時他恐怕早已唾液橫流、喉頭聳動,要迫不及待的開壇暢飲,但現在,聞著酒香,卻沒有任何異狀,連口水直流、吞咽唾液的反應都沒有。


    卻是窒欲有成,陰神凝實穩固,再也不會被引誘而漏泄,反而可以嗅食服氣,壯大陰神。


    他隻覺其中奧妙,無法言說,安然的坐了下來,理了理亂發和胡子。


    卻不想佟小婉道:“阿哥,多時不洗澡了,卻是容易生病,這山中又沒有地方洗澡,阿哥又不願下山……”


    “附近能找到泉水,放心,我也是洗澡的。”張三豐還常年不洗澡呢,他直接截斷了她的話語。


    “好吧。”


    佟小婉點點頭,不再多言下山之事,用隨身苗刀切開燒雞,宛如庖丁解牛,不一會兒,肉骨便分離開來。然後她將雞肉放在他麵前:“阿哥嚐嚐。”


    “我雖然不忌口,但吃素為主。”他將麵前的雞肉取了一半,放在佟小婉麵前,然後起開那壇酒,仔細聞米酒的香氣:“這酒不錯。”


    “這是自家釀製的酒釀,並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隻是勝在材料實在。”


    “這樣的東西才好。”他拿了自己用來盛水喝水的水杯,到了一半,又將剩下的半壇遞給佟小婉:“我在山裏,不能多喝。嚐嚐就夠了。”


    佟小婉點點頭,沒有廢話勸酒。


    兩人邊吃邊聊。


    喝過酒的佟小婉很是健談,說起了山裏的事情,卻比林禹從路遇山民獵戶那裏聽來的詳盡。


    當她提到山裏的隱居者,言語之中很有好感。


    林禹便問:“你覺得山裏隱居很好?”


    “是啊,我從小就喜歡大山,隻是現在願意待在山裏的人,已經越來越少,大家都喜歡大城市,因為城市裏麵什麽都有,像阿哥你這樣的人太少了。”


    “阿妹,你錯了,我來山裏居住,並不代表我喜歡待在山裏。”


    “啊,u看書.uuknsu那你不喜歡大山嗎?你喜歡大城市嗎?既然不喜歡大山,那為什麽還要待在這裏呢?”


    “喜不喜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深山老林對我有什麽幫助?待在這裏能幫助我達成什麽樣的目標?”


    “那阿哥,你喜歡什麽呢?”


    “修行求道。”


    “原來阿哥喜歡做隱士,就像山裏隱居的那些人一樣。”


    “不是。隱士不一定修道,修道可以隱居、行腳、做事,等等,也可以像你一樣行醫,但這些不一定是修道。”


    “不是很明白。”


    “以後會明白的。”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真要講起來,估計就要從坐忘、陰神、窒欲一路講過來,才能說清楚。但即便他能原原本本的說清楚,對方也未必能聽明白,隻因她沒有經曆和體驗修行過程的奧妙。


    隨後幾天,佟小婉時常會送來一些吃的。山野人家不可能天天雞鴨魚肉,但自製的麵餅小菜,卻也精致可口。


    又見他裹纏在身上的破舊衣裳,佟小婉還送了一件襖衣:“這是我這幾天趕著改出來的,阿哥不要嫌棄,阿哥既然不願下山,要在山裏過冬,若是身體不保暖,隻怕要凍壞了。”


    他悵然無語。


    他無法解釋自己不需要,人家卻是一片好意,隻能說:“修行之人,需要經受寒冷考驗,不能過分嬌氣。”


    佟小婉卻道:“我也見過深山隱居的前輩,知道山中修行的事兒,又不是神仙,再說我是學醫的,這人體哪能不怕受寒的?病倒了怎麽辦?”


    他隻得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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