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之上,來自人道的巫覡,和白狄對峙著。


    白狄很清楚,對方的真身大概率就在這附近不遠,最多幾百裏而已。


    不過很奇異的是,對方的分身也具備思緒,也就是說,這並不隻是單純的投影類型的分身,而是類似身外化身一樣的,具備獨立思考能力的分身。


    這位巫覡一言洞穿了白狄的打算,識破了白狄準備利用自己分辨謊言的能力來刺探情報的行為。


    被看穿之後,白狄也不惱,隻是說道:“既然知道我的目的,那你為何還留在這裏?我想想看,是你走不開,是嗎?現在的你,如果貿然行動,那一定被我察覺到本體在什麽地方,所以隻能和我說話,看似是中了我的計,實則是在給你爭取時間?”


    “真是敏銳,所言不虛,的確如此。”這個巫覡坦然的承認了下來。


    但他承認之後,白狄的表情卻陰沉了下來。


    對方在說謊,獬豸之眼能夠辨別忠奸,識破謊言,而現在這個能力卻告訴他,對方說的是假的。


    也就是說,這個巫覡實際上具備離開的能力?


    不,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就不至於說那句話引導自己了。


    他是故意說謊的,是為了誘導自己,讓自己以為是底牌,畢竟……說謊也分很多種,通過說一個謊言,來掩飾其他東西,是很有可能的。


    這個巫覡真是狡猾,和這種人說話,很麻煩。


    在意識到這點後,白狄沒有多說什麽,他不再理睬那個分身,那樣是在給對方時間。


    蕩魔真氣鼓動,緊接著,周圍的大雪開始翻攪,淩厲的能量波紋漫天狂舞,隻能看見無數流光緩緩升起,宛若星辰,就像風雪之中,冉冉升起一圈星座。


    隨後,星座一變,每一道流光都以一種特殊的節奏飄逸竄動,就如同綻開的花瓣,在空中崩碎開來,接下來,一股沉重的壓力籠罩在周圍!


    第九福地,乃是蕩魔天尊的法場,雖然以武藝見長,但他們的武藝也都是靠近這方麵的。


    光是一個‘蕩’字,就已經能夠知道這位大能者的戰鬥風格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波紋蔓延向更遠方,帶著波痕激蕩


    平滑的地麵,此刻全部龜裂,大地咯咯作響!落地的衝擊波在地上製造出一條又一條不斷向前傳播的固體波浪!


    大地的塌陷開始蔓延,風雲翻湧,大雪也為之而停頓,一條條白線似的波浪倒退著飛出去


    ,隻是站在地麵上,就能夠感受到顫抖,岩層摩擦產生的尖嘯好似在哀嚎,餘波的衝擊將大地摩擦出火星,地層之中濃密的刺鼻黑煙像烽燧狼煙一樣衝出,在天空中盤旋。


    在蕩魔真氣的力量下,地麵就像是水麵一樣產生了巨大的波紋狀衝擊波,蔓延數公裏,形成了一座環形山。


    地麵這個固體,就像是水麵一樣,多出了一圈圈的波紋,看得見的波紋綿延出去數百米,形成的環形山也是這個大小。


    可是,看不見的波紋,仍然在繼續蔓延。


    地震波是可以傳播數萬裏的。


    “找到你了。”白狄感應著地震波,順著回饋,找到了對方。


    這樣做,白狄可以找到對方,不過同時也肯定會暴露自身的位置,要不了多久,人道的大軍和高手就該來圍剿他了。


    那個巫覡也知道這一點,他隻是笑笑,馬上轉身奪路就逃。


    隻要別被秒了,那麽等援軍抵達,白狄就是死路一條。


    白狄也知道這點,所以他根本沒有追蹤,他也轉身就跑!


    不就是跑路嗎?說的誰不會一樣。


    白狄已經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再留下也沒有意義,他已經被察覺到了,不如直接跑路。


    那麽……跑路之前,就最後做點事吧。


    利用震動,大規模的,盡可能的記錄地形和信息,也不去追對麵,直接跑路就完事兒了。


    雙方隻是打了個照麵,各自有著自己的考慮,各自又躲閃離去,沒有正麵衝突。


    此前就說過了。


    這是一場戰爭。


    而戰爭是有很多人參與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有的是雄心壯誌,有的則是小九九。


    他們會自己做出決策,不一定總是聽指揮的。


    就好像是章緒一樣,他的士兵們就不聽指揮,最終帶著章緒一起步入了險境之中。


    現在,白狄也是一樣,他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雖然拿到了大量情報,但卻是一次性的,被標記之後,他很難再進戰場了。


    而作為指揮官的沈水碧和李啟,則需要考慮到這些變數,甚至主動利用這些變數,才能完成自己的目的。


    戰爭,不是指揮官的遊戲,最考驗的並非是指揮官的排兵布陣。


    戰爭,是所有人集結起來,豁出性命要達成自己目標的一場豪賭。


    至於目標是什麽……


    那每個人可就不一樣了。


    如何統一所有人的目標,讓他們上同一台賭桌,而不是打著打著就變成敵人,或者打著打著自己這邊都散盡了,從莊家變成散家,這才是學問。


    李啟這邊可不是什麽團結的人。


    白狄自己是道門的人,諸多百越國主也是各懷鬼胎,甚至包括章緒這種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每個士兵,每個軍官,每一位太守,每個國主,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李啟和沈水碧得把他們的算盤摞到一起,才能獲得和人道一戰的資格。


    沒錯,隻是‘資格’而已。


    因為人道本來就是一條心的。


    此時,沈水碧這邊,她也接收到了白狄的消息。


    “這樣嗎?”她沉吟了一下。


    白狄進入戰場隻有幾天而已,就已經被人道標記了,該換下一個去了。


    幾天時間已經很不錯了,更別說還拿到了不少的情報,賺了。


    這種偵察兵本身就是消耗品,以人道的搜索能力,支撐幾天才被發現是很正常的,能夠全身而退更是運氣相當不錯的了。


    那麽,該挑選下一個進去的七品。


    同時,得把重黎二氏的巫覡到來的消息告訴李啟。


    畢竟……那可是重黎二氏啊。


    重黎二氏,和李啟那一脈,有著相當深的淵源,他們的到來,必然是有人道圖謀的。


    至於這圖謀是什麽,那就不好說了。


    交給李啟考慮的吧,他懂得多,自己的話……專注於維持戰場就行了,反正李啟肯定希望那片戰場繼續打下去。


    沈水碧將所有的信息上交給李啟,自己繼續開始尋找安排其他的事情。


    而李啟此刻,收到了這些信息。


    在看見‘重黎二氏’的巫覡加入戰場之後,他竟然愣了一下。


    確實是有些驚訝,沒想到人道竟然派遣了重黎二氏的巫覡前來對付他,這是真想搞點事情啊?


    正如沈水碧想的那樣,重黎二氏,確實和李啟這一脈,有那麽一點關係。


    嗯……怎麽說呢,應該說,二者,本身就是一脈的。


    重黎二氏,是太古聖皇顓頊高陽氏之後,曾經為帝嚳高辛氏的火正,是當時的火官,其血統是半神半人,具備一部分地祇的性質。


    皇和帝兩個字,其實是不同的尊稱,二者是意義不同的。


    ‘聖皇’,和‘帝某某’,意思是完全不同的。


    皇,是人的領袖。


    而‘帝’是神的領袖。


    二者的來源也不一樣,皇本意,光輝偉大,字形來源於像光焰上騰的樣子,是人之領袖的輝光展現的意思。


    而帝,則是祭祀之時,架木或束木焚燒所用的架子所象形而成,這種架子都是高位神官才配擁有的,所以搭配上他們的名字,比如‘帝堯,帝舜,帝俊’,以及那最初之神的頂端:那位‘昊天上帝’。


    人道後來有些人皇,自稱為‘皇帝’,實際上就是在說自己超越了人神之別,已經統領萬物的意思。


    不過,現在的人皇都不曾這麽自稱了,他們現在自稱為‘至尊’,而不是皇帝,因為神道並沒有真正淪為人的囚徒。


    但在太古時期,皇和帝有時候分的沒有那麽清楚,因為很多時候……太古聖皇他們自己就是‘帝’,他們降臨凡間成為了‘皇’,二者的界限是很模糊的。


    最典型的就是太古聖皇顓頊。


    他既是‘聖皇顓頊’,又是‘帝高陽’,這位高位天神,一手主導了人神分離,並且最終選擇了‘人’的那一支,絕地天通,將人神徹底隔離開來。


    執行這一計劃的,就是他的直係後嗣,重黎二氏。


    姓氏,姓氏,在太古時期也是分開的,和現在的姓氏合並,用姓來同時指代二者不一樣。


    太古,姓是指你的母係,氏是指你的父係,所以會有某某姓,某某氏的說法,稱呼嫁出去的婦人為‘王黃氏’,就是說,這個女人是王家的女兒,嫁給了黃家。


    重黎二氏,是他們的氏,而他們的姓……是姓‘祝’。


    沒錯,姓祝。


    重黎二氏有一個極其出名的先祖,一位火正大神,名字叫做——


    ‘祝融’。


    沒錯,祝融的祝,就是祝鳳丹的祝。


    這點李啟是知道的,自己的老師,實際上他的先祖是‘祝融’,而自己這一脈祝人,就是當初的重黎二氏分出去的。


    太古時期,人神分裂,重黎二氏也因此而分裂,其中一部分跟隨帝高陽,成為了‘重姓和黎姓’,另一部分則依然和巫覡們在一起,成為了現在的‘祝姓’。


    對高位存在而言,姓可不能隨便搞的,比如李啟曾經和一位武道老者有關係,對方名字叫做‘神易軍’,意思就是他其實是神祇血脈。


    又比如李啟,他如果想的話,其實可以改姓叫做‘祝啟’,以表明他的身份,同時他的名字也會受到‘祝’這個姓氏的保護。


    隻是李啟不想而已,他依然延續了自己的‘李’姓,這代表了他的家係,李師薇繼承了這個姓氏的同時,也會在因果上產生聯係。


    人道不可能不知道這些。


    所以,現在,重黎二氏的出現,到底是想做什麽?


    李啟想要深入推演,但是……他意識到這不行,不能這麽做,此刻的他無法去推演這種程度的事情,肯定會被反噬的。


    “重黎二氏的巫覡……我的跟腳?”李啟思索著,到底這種聯係能產生怎麽樣的影響呢?


    隻是,想了一會,他始終沒能想明白。


    但是,這個時候,他突然一個激靈。


    巫覡的第六感總是很靈驗。


    他的第六感,這個時候,讓他腦子裏多出來了一句話。


    就像是那種,你做某件事,突然就有一句歌詞冒出來,然後一直在你腦子裏循環的感覺,這個念頭冒出來的過於突兀,而且消弭不掉。


    李啟腦子裏冒出來的這句話,是一首童謠。


    “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喵喵喵~貓來啦,咕嚕咕嚕滾下來。”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形成語音在李啟腦子裏一直打轉。


    “這是……怎麽個情況?”李啟有些愕然。


    為什麽第六感會冒出來這句話?


    巫覡的第六感,一般都是來自各種天地之間的信息所提供的自然感應,類似於天人交感產生的某種‘預料’,因為信息來源是整個天地,所以大概十有五六都是對的。


    現在這個情況,突然又冒出來一個第六感,把李啟整的更迷糊了。


    現在……怎麽回事啊?


    思考著這些,李啟隻覺得大腦發熱,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的思緒。


    最後,大腦紅溫的李啟直接選擇了放棄。


    “算了,此事我恐怕是想不明白,這邊的改造已經告一段落……去找老師問一問吧。”李啟這麽想著,然後輪椅挪動,消失在了原地。


    李啟開著輪椅,一路飆車,迅速來到了祝鳳丹所在的地方。


    祝鳳丹的情況,沒比李啟好多少,隻剩下半顆頭的他,正用意念操控著許多材料,似乎正在組合某種祭祀。


    看見李啟來了,他放下手裏的活兒:“怎麽?搞不定?我這邊可幫不了什麽忙。”


    “老師,我發現了重黎二氏,他們的人已經到戰場了,我想不通這背後有什麽,所以前來請教。”李啟開門見山,認真說道。


    這話給祝鳳丹也整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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