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曉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即使當初施曼搶奪踐踏她的幸福,即使害得她自己差點就死了,她也沒這樣恨過施曼,她甚至寧可,施曼將所有的恨都報複到自己的身上,也不願看到米粒兒受這樣的苦,她想替代都替代不了的苦!


    施曼看著她傷痛欲絕的神情,猝然鼓掌:“好,好,葉初曉,我終於滿足了。你真的是老天栽在我人生路上的一叢刺啊,我也想幸福,可偏偏就是你擋住了我,即使被傷得鮮血直流,我也過不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說到最後,她的眼中也有了淚光,卻還在笑,轉過臉來看齊禛:“你也不配得到幸福,永生永世都不配!”


    她又怨恨地望了一眼葉初曉和床上的米粒兒,猛地搡開拉著她的人,揚長而去。


    這一場鬧劇,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待醫護人員離開,盛璿也離開,房中隻剩下他們三人,齊禛才似終於回過神來,走到葉初曉身後,看著米粒兒,咬牙罵道:“陸家的人,真是太惡毒,施曼策劃,陸正南幫忙……”


    “他不是那樣的人。”葉初曉忽然出聲,她沒有回頭,語氣也很平靜:“他也愛米粒兒。”


    齊禛愣住,半晌,摔門出去。葉初曉未轉身看他,神情也沒變,伸出手,用指尖去撫摸米粒兒的長睫毛,隻是輕輕一碰,她便閉上了。


    葉初曉傷感地收回手,依到枕邊,低聲說:“米粒兒,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是不是?”


    米粒兒仍舊閉著眼睛,似乎已經沉入隻屬於她自己的世界……


    葉初曉一直在醫院裏守著米粒兒,直到Eric這天到來,她才想起,自己之前旅館的項目還未完工。


    “真對不起,我……”她慚愧地說抱歉,卻被Eric打斷,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沉歎一聲:“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你好好照顧孩子,其他的,都先不要想。”


    “謝謝。”葉初曉眼中發澀。她也想好好工作,可是天不從人願,變故接踵而至,讓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要是有什麽需要,盡管給我打電話,隨時都可以,我回去以後,也會去找那邊好的腦外科醫生,看有沒有其他的治療辦法。”Eric的目光裏,充滿憐惜:“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看你現在,瘦了好多。”


    葉初曉除了再次說謝謝,說不出其他的話。


    Eric又坐了一會兒,正要走的時候,碰到了回病房的齊禛,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不明白這時陪在葉初曉母女身邊的人,為何不是陸正南。


    但他不便詢問,禮貌地打過招呼,便告辭離開。


    “這個人是誰?”齊禛隨後問葉初曉。


    “客戶。”葉初曉淡淡地回答,並不想說得太多:“我去醫生辦公室問問情況。”


    她起身出去,齊禛看著她的背影沉默,隻覺得彼此之間的那層隔閡,並未完全消融。


    但是,總會消融的,隻要他們,才是米粒兒的親生父母,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葉初曉走出門之後,站在走廊裏,長長籲出一口氣。


    齊禛如今,對她迫得太緊,時不時的親昵舉動,態度中隱含的強勢,為了米粒兒,她不想計較,但時間久了,還是會覺得不適。


    陸正南已經很久沒來了,也沒有一個電話或者短信,她曾經打過電話給他,他沒接,也沒回。


    最近的一切,都亂成了麻,理也理不清。


    走到醫生辦公室外,她正想敲門,卻聽見裏麵正在打電話。


    “嗯……米粒兒這幾天情況很穩定……


    還是那樣,不認識人……


    她媽媽的狀況也好多了……”


    葉初曉聽著這些斷斷續續的話,突然就反應過來,電話另一頭的人是誰。


    她推門進去,醫生看見她的時候,訝異地愣住。


    葉初曉對他搖了搖頭,讓他不要告知對方,自己徑直走過去,接過了電話。


    醫生望了她一眼,識趣地出去。


    陸正南在那邊久久沒聽見醫生說話,疑惑地問:“喂,還在嗎?”


    “正南。”她低低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猛地一震,頓時無言。


    兩個人都沉默了許久,葉初曉開口:“我沒有怪過你。”


    這句話,讓陸正南的鼻尖,瞬間不爭氣地發酸。


    這麽多天,他不敢來見她,內疚和牽掛,折磨得他快發瘋,他也不敢來看她們。


    她的電話,他也沒勇氣接,可是今天,她告訴他,她沒有怪過他。


    “你好好保重,替我……好好照顧米粒兒。”他的嗓音沙啞。


    葉初曉“嗯”了一聲;“你也保重。”


    她沒有要求他來醫院,如今這裏麵牽扯了太多恩怨,她知道他在其中的難堪處境。


    各自說了聲“再見”,電話掛斷。葉初曉惘然怔立半晌,緩步出門,回到病房。


    齊禛正在給米粒兒擦臉,見她進來,問道:“醫生怎麽說。”


    “還是那樣。”葉初曉低低地答了句,過去幫忙。


    “我已經聯係好了上海的一家醫院,他們的腦外科很強,這兩天我們就轉過去。”齊禛邊擰毛巾邊說。


    葉初曉一怔:“上海?”


    “是啊。”齊禛回答:“那邊的主任在國外呆了很多年,醫術很高,而且醫院的各方麵條件也比這邊好,米粒兒過去也許恢複會更快些。”


    現在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葉初曉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望著昏睡的米粒兒,點了點頭。


    齊禛說走就走,竟然在當天就要動身,葉初曉沒想到會這樣快,根本還來不及通知其他人。


    而這也正是齊禛想要的結果,他不想讓陸正南有機會攔阻。


    被催著上了車,葉初曉不顧齊禛在旁邊,還是給陸正南打了電話。


    當她告訴他,馬上要去上海,陸正南沒說別的,隻囑咐她,路上小心,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


    “過一段,我會去看你們。”這句話他說得很輕,葉初曉在這邊,也輕輕地應了一聲,隨後掛了電話。


    在她打電話的過程中,齊禛一直低垂眼瞼,直到這時,才飛快地抬起眼,看了看她,她什麽也沒說,隻是伸手替米粒兒掖好毯子……


    到了上海順利入院,腦外科的呂主任在重新給米粒兒做了檢查之後,判斷她目前的情況,一方麵是精神上受了巨大驚嚇,另一方麵也可能是因為腦中殘餘的淤血造成的。對於後者,如果做手術可能會有直觀的改善。


    但是,米粒兒的年紀這麽小,開顱手術的風險大,葉初曉不敢貿然下決定。


    齊禛也同樣擔心,怕孩子承受不了。


    呂主任自身也有這方麵的顧慮,於是建議暫時先繼續進行保守治療,過一段再說。


    接下來的日子,和在古城時差不多,隻不過,再沒有其他人來探望,每天隻剩下了他們三個人相處。


    這樣的狀態,齊禛很滿意,生活中,他儼然扮演了丈夫和爸爸的角色,周圍的人,也都以為他們是一家。


    葉初曉有時也會覺得鬱悶,但好在這邊的治療的確不錯,米粒兒雖然依舊不認得人,但偶爾眼睛會追著亮光轉動。


    如今,米粒兒的每一點進步,對葉初曉來說都是驚喜。她按照呂主任說的,每天一遍遍重複地給米粒兒講她以前最喜歡聽的故事,唱她最喜歡聽的歌,拉著她的手指數數,做各種動作。


    米粒兒似乎仍舊沒有感覺,可有一次,當葉初曉講到小兔子從樹後突然跳出來時,她的嘴角,忽然微微地動了一下,似乎在笑。


    那個瞬間,葉初曉潸然淚下。


    她隻盼著她的天使,能真正回到她身邊,米粒兒啊,從你自己的世界走出來吧,媽媽還在原來的地方,一直等著你。


    ****************************


    而齊禛,除了陪伴照顧她們母女之外,還在同時進行其他事。


    他把鑫源的錢,除了留下一部分給王力做酬勞之外,全部轉進了海外的戶頭,公司注銷。


    山莊這邊,他卻是絲毫不放鬆,即使身在異地,仍是時刻遙控指揮,而且許多決策,再不通過陸正南,強硬執行。


    同時,他還在策劃另一件大事,隻等時機成熟。


    但凡陸家欠他的,他都會一筆筆要回來……


    此刻在北京,施曼又恢複了得病之前的荒唐歲月,大肆揮霍,大肆玩樂,她跟老爺子和施母也再不聯係,公司也不去了,放任自流。


    當這一切信息反饋給陸正南,他沉吟良久,隻說了句:“實在不行,那邊的公司幹脆清算一下,關了算了。”


    李叔既驚詫又無奈:“可這畢竟是陸家的心血。”


    “錢多了,也隻能害人。”陸正南淡淡一笑:“有什麽好呢?”


    李叔無言地離開。


    陸正南看著桌上那張全家福,那是他才擺上去的,從手機裏導出的自拍。


    那個時候,笑容多麽燦爛,仿佛整個世界,都充滿陽光。


    隻可惜,人生不能永遠是晴天,陰霾和暴雨,總是時不時便來臨。


    第二天是周末,陸正南回了北京,跟老爺子商量關於公司關閉的事情。


    初秋的院子,冷冷清清,陸正南看著那片凋蔽的花,心中感慨。


    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一個夏季,去年的夏季,他重新遇見了葉初曉,隻不過是短短的三四百天,卻像走過了一生那麽長。


    “你怎麽回來了?”背後響起陸母的聲音,依舊是不冷不熱。


    陸正南懶得跟她吵,點了個頭,便徑自去了東廂房,又把陸母氣得臉色發青。


    敲了門,裏麵沉寂無聲,他抬手輕推了一下,門倒沒鎖。


    走進去,看見老爺子斜靠在沙發上,合著眼,一臉頹唐。


    心裏有些疼,他低低叫了聲“爸”。


    老爺子像是從夢中剛醒轉般,猛地睜開眼,看見他,忙揮手:“你坐,你坐。”


    他沒坐到對麵,而是坐到老爺子旁邊的沙發上,握了握老爺子的肩:“爸您身體還好嗎?”


    老爺子重重地歎了一聲:“有什麽好不好的,早死了才好。”


    陸正南心酸:“您也真是,說這種話做什麽?”


    “我現在,是真這麽想啊。”老爺子苦笑,仰麵靠在椅背上,目光渙散:“以前覺得這輩子風光,現在想想,簡直是個笑話。”


    他這般光景,讓陸正南都不忍將公司的事情說出口,默默陪著坐了半晌,他又回過神來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是不是有事?”


    問到這兒了,陸正南不得不說:“北京這邊的公司,我想幹脆關了,您看……”


    “關就關了吧。”老爺子無力地擺了擺手:“早就是個空殼子了,留著也是累贅。”


    陸正南點頭:“那我回頭就開始安排。”


    “孩子怎麽樣了?”老爺子又問,眼神負疚。


    “現在……”陸正南頓了頓,低下頭去:“初曉帶著在上海治呢。”


    “她一個人在那邊嗎?你沒過去……”老爺子又忽然停住,看著他的神色,明白過來,聲音變得遲疑:“齊禛陪著?”


    “是。”陸正南長長歎出一口氣,沒再說話。


    “都是我害了你,小曼害了你。”老爺子用手蒙住眼睛:“你們原本好好的一家子……”


    “算了爸,別說這些話。”陸正南怕他傷心,攙著他起來:“咱去院子裏走走,曬曬太陽。”


    出了門又碰上陸母,她還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嗬,總算是出來了,還是正南你本事大,換了我,別人睬都不睬。”


    “媽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陸正南皺眉。


    “一個兩個的,就知道對我凶,對著別人怎麽沒這份脾氣?”陸母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進屋。


    “隨她吧。”老爺子拍了拍陸正南的胳膊:“反正這輩子也快走完了,我跟她就算慪氣也慪不了幾天了。”


    陸正南聽著這話,隻覺得淒涼……


    第二天離開北京,猶豫了很久,他還是選擇了去上海。


    一直到了醫院門口,他才打電話給葉初曉。


    葉初曉正在幫著護士一起給米粒兒換衣擦身,手機鈴聲響起時,沒有來得及去接。


    陸正南在那邊聽著鈴聲持續地響,最後中斷,黯然地放下手機,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那棟住院大樓失神。


    半晌,他歎了口氣,打算離開,可剛要坐上車的時候,手機卻響了。


    “喂,正南。”葉初曉剛忙完,喘息還有些急。


    陸正南沉默了一下才說:“我來上海了。”


    “真的,你在哪?”葉初曉驚喜地問。她已經有太久沒見過他,說不想念,那是假的。


    她的驚喜,通過電波,傳遞給他,他的心裏終於有了溫暖:“就在醫院門口。”


    “那怎麽不上來?”她脫口問,隨後停了一下,環顧四周,又補充了一句:“他現在不在。”


    說完又覺得難受,他們現在怎麽見個麵似乎都不能正大光明。


    “你上來吧,5樓東頭最裏麵的那間病房。”她定了定神,直截了當地給他報了地址。


    陸正南終於答了一聲“好”,隨即上去。


    到了病房外,他還沒敲門,門就開了,葉初曉出現他的眼前。


    那一刻,四目相對,百感交集。


    “怎麽瘦成這樣了?”他心疼地抬起手,撫摸她的臉。


    她沒說話,靠進他懷裏,抱住了他。


    有過往的護士看到這一幕,神情吃驚,她們一直以為,葉初曉跟齊禛才是夫妻,如今怎麽會跟別的男人……


    那些目光太怪異,讓葉初曉覺得不舒服,拉他進了病房。


    米粒兒安靜地躺在床上,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兩樣,可是,卻木然無神。


    陸正南坐到床邊,握著她的小手,心中酸楚,低聲叫她:“米粒兒,爸爸來了啊。”


    葉初曉站在他身後,難過地將手按在他肩上,他也抬起手來,覆上她的手背。


    三個人就這樣手拉著手,寂寂沉默。


    過了許久,葉初曉才輕輕地拍了拍他:“米粒兒現在,比以前好多了,前兩天還對我笑了。”


    “真的嗎?”陸正南的情緒終於緩和了些,俯下臉親了親米粒兒的額:“寶貝要早點好起來,爸爸到時候帶你去迪士尼樂園玩兒……”


    聽著他輕聲跟米粒兒說話,葉初曉坐在旁邊,給他削蘋果,氣氛平淡而家常。


    她削好了遞過去,他卻不吃:“你才該多吃點水果,你看你的嘴唇都幹成什麽樣子了?”


    “很幹嗎?”她倒沒注意。


    “嗯,都脫皮了。”他心疼地用指腹撫摸她幹裂的唇角。


    這樣的角度,從遠處看起來,很像接吻。


    門突然被撞開,齊禛出現在門口,陸正南和葉初曉都是一怔。


    齊禛如同一個現場捉奸的丈夫,滿臉怒意:“你來這幹什麽?”


    “我……”陸正南剛說了一個字,便又被他打斷:“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一直隱忍的葉初曉,到了此時再忍無可忍,臉色沉了下來:“齊禛,你說話別太過分。”


    “過分?”齊禛挑眉反問:“如果不是他,米粒兒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


    “他又不是故意的!”葉初曉的眼中也有了怒火:“他跟米粒兒在一起的時間,比你跟米粒兒都多,怎麽可能會故意不救米粒兒?”


    “你別被假象騙了。”齊禛厲聲指責:“他們陸家的人,都是一丘之貉,施曼指使著人去撞米粒兒,他在當場……”


    “你不要再說這些話!”葉初曉低吼出聲:“施曼是施曼,他是他!你跟施曼之間的那些恩怨,我不想管,但是這裏麵有他什麽事兒?”


    “你還護著他!你到現在都還護著他!”齊禛忍受不了葉初曉維護陸正南,也咆哮起來,指著床上的米粒兒:“你看看這孩子現在都慘成什麽樣了,啊?你還有心情在這裏跟他卿卿我我,在米粒兒的病床前跟他親熱!你算是個當媽的嗎?”


    “算了!”一直沉默的陸正南,驟然開口:“你不要罵初曉,她沒錯,我現在走就是了。”


    他隨即站起身,輕輕抱了一下葉初曉,便鬆開手想要離去。


    葉初曉死死攥住他的衣角,眼圈發紅。


    “乖。”他撫摸她的頭發,給她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而這時,聽到這邊吵架,醫生護士也過來了,葉初曉不得已,隻能緩緩地放手,淚水卻怎麽都忍不住。


    陸正南快步離開,再沒回頭,直到出了那棟樓才停住,咬緊牙關,回望了一眼……


    那天他走後,葉初曉再沒跟齊禛說一句話,無論齊禛說什麽,她都置若罔聞。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齊禛過來拉她:“走,去餐廳。”


    她甩開了他的手,不理不睬。


    齊禛盯著她的側臉,惱火至極,忍不住再次出言譏諷:“還在想你的陸正南是嗎?在你的心裏,他比全世界任何人都重要吧,包括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的米粒兒?”


    “你不要總拿米粒兒說事。”葉初曉冷冷地反駁:“他對孩子的愛,並不亞於你。”


    齊禛氣急:“這是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不需要他愛!”


    在病床前,葉初曉不想跟他多吵,硬生生地轉過頭來,再不言語。


    她的脾氣他了解,不說話並不代表認輸,他站了半晌,又想起當時看到的那幕他們親吻的場景,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熾,竟猛地從背後扳過她的身體,想強吻她。


    “啪”地一聲,他的臉上火辣辣地一疼,下一刻,他被推開,葉初曉站起身來直視著他,眼眸晶亮迫人,一字一頓:“齊禛,我是米粒兒的媽媽,但並不是你的妻子,你不要弄錯了身份。”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齊禛的臉,瞬間一白。


    半晌,他緩緩點頭,連說了兩聲“好”,轉身離開,門關得轟然一響。


    葉初曉閉了下眼睛,強自平靜。


    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齊禛鬧成這樣,可是,人都有容忍的底線。


    “對不起,米粒兒。”她低聲跟床上的孩子道歉,沉沉歎息……


    齊禛那天晚上,沒有再回來,而是去了浦東區的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這是多年前,他和葉初曉曾經住過的地方,如今,他又千方百計將它買了回來,還原成當初的樣子。


    之所以選擇來上海治療,一方麵的確是這裏能更好地給米粒兒治病,另一方麵,他也希望,在這個她和他留下過那麽多回憶的地方,能夠重溫舊夢。


    可是,即使到了這裏,她心裏想著念著的,還是陸正南,仍舊是陸正南!


    齊禛倒在沙發上,環顧周圍的一切,那樣熟悉,卻又那樣虛假,窗簾是新換的,盡管和以前的花色相似,但終究已不是以前的那幅。以前牆上貼的那些她手繪的鉛筆畫,經過這麽多年,也已經遺失,再找不回來。


    曾經遺失的那些美好,或許都找不回來了。


    他不想承認這個事實,所以隻能逼著自己,固執地繼續去尋找,去搶奪……


    第二天早上,葉初曉再見到的齊禛,態度已經和前一天截然不同。


    他主動地過來幫忙照顧米粒兒,卻和葉初曉保持一定的距離,再不像之前那樣,刻意親近。


    當醫生離開,他站在床的對麵,輕聲說:“初曉,昨天對不起,是我錯了。”


    葉初曉一怔,抬起眼看他,他也和她對視,目光誠懇:“這一段,米粒兒出事,我心裏著急,所以有時候也很偏激,抱歉,以後不會了。”


    “算了。”她歎氣。同為父母,孩子的事的確讓人焦灼得失了分寸,她也不好多責怪他,而且大人之間總鬧矛盾,也會影響孩子的康複。昨晚陸正南在電話裏,也勸她為了米粒兒,彼此都先忍讓一些。


    一場風波,看似就這樣過去。齊禛和葉初曉的相處也恢複了正常。


    當下一個周末到來的時候,齊禛對葉初曉說:“你長期這樣呆在醫院裏也不是個事兒,雖然這邊條件不錯,但到底不方便,今天晚上我在這守著,你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晚吧。”


    “不用,我在這也沒什麽不方便。”葉初曉搖頭。


    齊禛又換了個說法:“而且你看,米粒兒現在能進流食了,這麽多天都是靠藥水養著,也沒正經吃過什麽,你回去順便熬點她愛喝的湯帶過來也好啊。”


    這建議倒是讓葉初曉動心了:“可是過去不也住酒店嗎,上哪能熬湯呢?”


    齊禛遞過來一把房門鑰匙:“不用住酒店,還是我們以前住的那地方,你還記得路嗎?”


    葉初曉愣住。


    他卻若無其事:“那房子後來一直空著也沒用,現在過來,想著有這麽個地方倒也方便,就找了人收拾了一下,鍋碗瓢盆什麽的還是全的,做飯應該挺方便,現在在外麵買熬好的湯也不放心,而且也不一定合米粒兒的胃口。”


    他說到了這份上,葉初曉也不好再說什麽,而且總歸是為了米粒兒,她終究還是拿了鑰匙離開。


    一直到門再度關上,齊禛才抬起頭,唇邊有絲莫名的笑意……


    在這個城市也曾經生活多年,雖然有改變,但還是熟悉,葉初曉很順利地找到了原來居住的那個小區。


    打開房門的一刹那,她怔住,熟悉的客廳,沙發,茶幾,這裏的一切,看起來真的和從前,一模一樣,似乎時光根本沒有走遠過。


    當初,這裏也曾經是她溫暖的避風港,覺得隻要回到這個家,所有的風雨,便都被擋在了門外。


    把包掛好,她走進廚房,看到果然有整整齊齊的廚具,明顯都是新置辦的。


    在醫院的確不方便,她好好衝了個熱水澡,將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裏去洗,然後下樓去買菜買調料,回來做飯。


    跟以前一模一樣的場景,也難免讓她想起舊時的往事,心中感慨。


    不過放心不下米粒兒,她沒有真的在這裏住,而是在當晚又趕回醫院。


    “怎麽又過來了?”齊禛看見她時歎氣:“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熬了這麽久。”


    “沒事,在這裏我也睡得挺好的。”她笑笑,從提兜裏拿出保溫桶,放到床頭櫃上,逗此刻還醒著的米粒兒:“小饞貓,你最愛喝的排骨湯哦,你要是不快點起來喝,媽媽就喝完了哦。”


    齊禛在旁邊,含笑看著她們,目光溫情。


    跟米粒兒說了一陣話,她又從袋子裏拿出個飯盒遞給齊禛:“你也吃點吧,天天在餐廳裏吃飯也膩。”


    齊禛怔了怔,接過來打開盒蓋,熟悉的香味撲麵而來,那一刻,他喉結微微滾動,低聲說了句“謝謝”。


    葉初曉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按鈴叫來護士,兩人一起喂米粒兒喝湯。


    米粒兒現在已經不需要借助食管了,喝水喝湯基本可以正常,就是特別慢。


    不知道是不是被湯勾起了食欲,今天她的吞咽比之前要強,讓葉初曉驚喜不已,笑眯眯地親她:“很喜歡喝媽媽熬的湯是不是?那以後媽媽天天給你熬。”


    齊禛坐在不遠處,默默地吃飯,在心裏說: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這樣的溫暖,他真的不想放手……


    夜深了,葉初曉在旁邊的陪床上睡著,手還握著米粒兒的手。


    齊禛躺在角落裏的沙發上,聽著她們深深淺淺的呼吸,難以入眠。


    許久,他悄然起身出去,站在拐角處,抽完一支煙,然後打電話給下屬:“北京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


    “正在清算呢,進度挺快的。”對方回答。


    齊禛幽深的眸子裏,映出遠處的燈火:“不能讓他們,結束得這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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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對方遲疑地等待他的命令。


    “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他沉聲問。


    “都整理齊了。”對方的話,讓他在這邊驀地一笑:“那就好,下周一就給稅務局送去這份大禮。”


    對方答應了一聲,齊禛在這邊掛了電話,指尖在大理石台麵上輕點,神情愉悅……


    而就在兩天後,稅務局收到了匿名郵包,裏麵有封舉報信,舉報陸家在北京的公司,多年來偷稅漏稅,數額巨大。而且,裏麵還附有做假賬的賬簿,以及各種相關單據發票的複印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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