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正南接到消息時,隻苦笑著呢喃:“來了,終於來了……”


    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如同深藏暗處的定時炸彈,終於爆了。


    稅務局很快組織人開始查賬,越查越觸目驚心,不僅偷稅的金額大,而且其中的部分貨物,還涉及到非法進出口。


    陸正南身為公司的董事長,被召回北京配合調查。


    他本不想告訴老爺子,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又怎麽瞞得住,老爺子急匆匆地來見他,父子倆見麵的那一刻,相對無言。


    良久,老爺子按了按他的肩:“正南,這些年你一直在古城,這邊的事跟你無關,要是這次……真的逃不過,你不要管,我來擔這個責任。”


    陸正南扶著他坐下,故作輕鬆地笑:“沒事兒,爸,不就是賠錢認罰嗎?我賠得起。”


    老爺子不作聲,隻是搖頭。


    偷稅加走私,而且情節嚴重,這已經不是光罰款能解決的事了,下一步,隻怕要追究刑事責任。


    陸正南也沉默了,他又怎麽會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但是無論如何,他總不能讓老爺子晚節不保,叱吒風雲了一輩子,臨了卻去蹲班房。


    “爸您就放寬心,不會出多大事兒,我正上下跑動著呢,您最近就避避嫌,也不要去找什麽人,說什麽話,等我的消息。”陸正南握著他的手,像勸小孩一樣勸他:“您聽話,就好好兒地在家呆著,別讓我操心,好不好?”


    他隨即送老爺子出去,臨走時又將隨老爺子過來的小張叫到一邊,叮囑最近要特別注意老爺子的情況,如果有異常就及時通知他。


    看著他們坐的車離開,陸正南雙手插在褲兜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就這麽著吧,該來的擋不住,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房裏,俞行遠打來電話,語氣擔憂:“聽說你那邊出事兒啦?”


    陸正南把事情大致給他講了一遍,他在那邊連連歎氣:“老三幹的吧,他怎麽這麽狠?”


    陸正南悵然一笑:“我們兩家的恩怨,一宗連著一宗,算是解不清了。”


    “你也別急,凡事都有通融的餘地,我這邊也去想想辦法。”俞行遠安慰他。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臨到掛電話時,陸正南突然想起來:“對了,這事兒璿子他們也知道了吧?”


    俞行遠“嗯”了一聲。


    “你讓她嘴緊點,先別告訴初曉。”陸正南叮囑:“現在米粒兒的事已經讓初曉夠愁的了,別讓她再擔心。”


    俞行遠又是一歎,答應下來。


    其實盛璿此時,就坐在他旁邊,也隱約聽到了陸正南的這句話。


    當俞行遠掛斷,她靠在他身邊,輕聲問:“四哥是不是還想瞞著四嫂?”


    俞行遠沉默地點了點頭。


    “想想他們倆,真夠苦的。”盛璿眼眶泛紅:“你說三哥怎麽就不能想開些,何苦把自己把別人都逼成這樣呢?”


    俞行遠也無言。齊禛如今,真的已經徹底走進了死胡同,誰也沒法將他拉出來。他隻擔心這一劫,陸正南躲不過。


    默坐了半晌,他準備站起身:“好了,我要走了。”


    可這時,盛璿卻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轉過臉來,看見她在哭:“大哥,要是我一直不放手,有一天會不會也變成三哥那樣?”


    俞行遠一愣:“你瞎說什麽呢?”


    “我愛你,可是你又不愛我。”盛璿淒然地笑:“但要我放手,我又做不到,怎麽辦呢?”


    俞行遠凝望著她,許久,抬手撥了撥她的額發:“小孩子家,懂什麽愛不愛的,你不過是戀父情結罷了。”


    “誰說我戀父!”盛璿氣結:“你又不是我爸!”


    “我這年紀,要是早戀,生個你這麽大的女兒也差不多了。”俞行遠一哂,拉開她的手:“別鬧了,找項岷陪你玩去,記著你四哥說的話,最近的事,先別告訴你四嫂。”


    說完他便走了,關門的一刻,又不易察覺地望了坐在沙發上發呆的盛璿一眼,在心中輕輕一歎。


    在這個還不懂愛情的年紀,她說她愛上了他,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放下所有去接納,她卻真正懂得了什麽是愛,但發現自己愛的並不是他,又怎麽辦?


    一聲清脆地“哢”,門被合上,他再一次從她的身邊遠離……


    而此刻在上海的葉初曉,對所發生的一切,懵然不知。沒有人告訴她,陸正南最近的電話確實少了些,但他說自己最近忙著大項目。齊禛平時的言行也一切如常,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因此她並未生疑,仍是專心照顧米粒兒。


    自那次發現米粒兒喝湯時有明顯進步開始,她便每天回去熬湯,後來在征求醫生意見之後,又用鮮湯煮粥,熬得糯軟,入口即化。


    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米粒兒居然也能正常吞咽,而開始能吃飯了,她的精神似乎也比以前好了許多,睡的時間少了,醒著的時候,眼睛轉動著看光亮的次數也比以前多,偶爾還對她說話有輕微的反應。


    這些都讓葉初曉十分開心,如今米粒兒就像是剛出生的小嬰兒,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她也著急,但她告訴自己,隻要有耐心,米粒兒便會慢慢地好起來,總有一天,會和以前一樣。


    這個信念支撐著她,讓她即使再累,也保持樂觀,臉上也開始常常有笑容。


    齊禛在旁邊,看著這樣的她,隻覺得心中常年盤踞的黑暗,像是被陽光在漸漸化開,隻願這陽光,永遠停駐在他身邊,再不會走。


    他這邊如今倒是陽光普照,可陸正南卻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盡管多方打點,目前暫時沒到追究刑事責任的那一步,卻被處以原稅額近五倍的罰款。北京這邊的公司早已是資不抵債,陸正南古城的公司光是給它填貸款的洞都已經填了不少,而之前山莊那個項目還耗費巨資,現在這麽大筆款項,要繳清談何容易?


    陸正南每日裏,白天一趟趟被叫去協助調查,四處走關係,到了晚上回來,便獨自悶坐在房間裏,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直至拂曉。


    而就在某天早上,他接到了齊禛的電話。


    “老四,聽說你最近資金上很緊張啊?”齊禛的語氣極其親切,好像他們還是多年以前,心無芥蒂的好兄弟。


    陸正南在這邊笑了笑:“是啊,三哥有什麽高招?”


    “我也幫你算了算,你現在恐怕把公司賣了也堵不上這口子吧?”齊禛的眼中,閃著暗光:“不如這樣,山莊你占的那部分股份,你轉賣給我,也當我給你出力了,怎麽樣?”


    陸正南“哈”地一聲:“你這帳算得很精準啊,拿著陸家的錢,買陸家的股份,還是給陸家幫了忙。”


    “這是你們陸家欠我的。”齊禛冷笑:“你考慮考慮吧,以你現在的情況,可拖不起,外麵其他人,也不會有誰敢幫你。”


    陸正南沉默了片刻,目光裏有幾分悵然:“三哥,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肯收手呢?”


    “我早就說過,該還給我的,都得還給我。”齊禛陰沉地一嗤:“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時間可不等人。”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陸正南握著手機,坐在那片晨曦裏,隻覺得心中冰涼。


    那天白天,他又出去,找了幾個以前的朋友,可失態炎涼,你走運的時候,全天下都是你的朋友,但一旦你倒台,這些曾經的“朋友”,便變得連路人都不如。


    何況陸家興榮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沒得罪過人,好容易等到今天這個機會,那些人自然會明裏暗裏地踩上幾腳。


    這其中,就包括羅歆他們家,恰好羅歆的叔叔便在稽查部門,這次可算派上了用場,一再向上頭申請,要對此案嚴查嚴打。


    陸正南這天晚上回家看老爺子時,還恰好在巷子裏遇上了過來親戚家做客的羅父,見了他,對方特意地走到跟前,笑得虛情假意,又含著諷刺:“小陸啊,聽說你們家那公司,最近不大太平啊,要不要我去跟你說說,幫著關照關照。”


    “謝謝,您應該早就關照過了吧?”陸正南微微一笑。


    這話說得直白,羅父臉上有些掛不住,麵色也沉了下來:“你們犯法都是事實,怎麽著,到這會兒了還不認?反而怪別人管得不對?”


    “哪兒能啊?”陸正南聳聳肩:“我都打算傾家蕩產賠了,好了,不打擾您串門子了,回見。”


    他轉身離開,羅父緊盯著他的背影,在心裏狠狠說了聲活該……


    進了自家的院子,陸母從窗戶裏看見他,卻沒迎出來,她隻覺得自己在這父子倆麵前,永遠是自討沒趣,所以現在幹脆連麵都不露。外麵的事,她也聽說了些,但也隻不過引得她更怨恨施曼她們那一頭,至於其他的,她管不上,也懶得管。


    陸正南也隔著玻璃,看見了她,什麽也沒說,隻覺得現今這院落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悲涼。


    小張今天下午還打電話,說老爺子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又已經臥床不起。


    陸家,怕是真的要敗了吧。他在心裏一歎,走進了東廂房。


    老爺子像是睡著了,陸正南進來,他也毫無反應。


    陸正南在床邊坐下,將滑落了半截的被子,往上拉了些,他才像是驚醒了,轉過頭來望著他,低沉地問了句:“正南啊,是你回來啦?”


    “是我。”他握住了那隻布滿老人斑的手,隻覺得曾經那樣有力的手,如今,卻已萎縮成枯木一般。


    心中鈍鈍地疼,他將老爺子扶起來,用枕頭墊高了背:“爸,您還沒吃晚飯吧,我也沒吃,讓陳嫂做些端過來,我們爺倆一塊兒吃吧。”


    老爺子隻木木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陸正南將門口的小張過來,讓他去廚房吩咐陳嫂做幾個菜,想了想,又吩咐燙壺酒。


    小張答應著去了,陸正南便陪著老爺子說話。


    公司的事,他一句也沒提,天南海北地扯。


    老爺子一直那樣望著他,聽著他講,手將他的手握得死緊。


    等飯菜做好端上來,陸正南拿了衣服給老爺子披上,扶他下床,給他盛飯夾菜。


    老爺子不吃,又望著他怔怔地喊了聲:“正南啊。”


    “哎,爸,我在。”他笑著答應,把椅子拉得離老爺子近些,倒了小半盅酒遞過去:“不想吃就先喝一口,您以前不是每餐都得喝兩杯嗎?”


    老爺子的指尖發顫,忽然就哭了,像個無助的孩子。


    “別介呀爸,爸。”他忙抱住老人:“哭什麽呢?大不了您兒子窮了,供不起您吃山珍海味,咱就住個小屋子,天天粗茶淡飯的也行啊,您是怕吃不起苦?”


    “我不是……”老爺子哽咽,陸正南給他擦淚水,扶著他坐好:“那不就成了,沒事兒,沒事兒啊,我早不就說了嘛,千金散盡還複來,這次就算真垮了,我以後也能東山再起,您不信別人,還不信您兒子的本事嗎?我可大小就是杠杠的……”他拍著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氣樣兒。


    老爺子終於被他惹得忍不住笑了笑,他也笑了,把酒杯塞到老爺子手裏,自己也倒了一杯:“來,喝一個,走起。”


    老爺子點頭,兩人都幹了那杯酒,陸正南拍他的肩:“咱老哥兒倆,就是爽快。”


    老爺子也不罵他沒大沒小了,在他的催促下,乖乖吃飯。


    陸正南在間隙裏,悄悄看著老爺子,在心裏歎息。老人老了,很多事都已經不起了,自己如今,隻能拚盡全力,使他能安度餘年。


    當晚他沒走,就在老爺子腳邊上蜷了一夜,記憶中,這樣父子倆同睡的情景,已經很久遠。


    秋夜有些涼,老爺子睡得昏昏沉沉的,還記得給他扯被子把腿腳蓋好,他佯裝睡著不動,心裏卻酸澀不已。


    次日早上起來他要走,老爺子一直把他送到門口,他走了很遠又回頭,看著老爺子在風中揚起的白發和蕭索的身影,最終一咬牙轉過身,疾步出了那條長巷……


    當天上午,齊禛接到了陸正南的電話。


    “你昨兒說的賣股份那事,我想好了,就按你說的來吧。”陸正南的語氣很平靜。


    齊禛微怔,隨即一笑:“這麽快就想通了?那敢情好,咱們就這一兩天,回古城辦了吧。”


    “行。”陸正南答應得毫不含糊:“隨你安排。”


    事情定了,齊禛又開始說風涼話:“你可真得想好了,這交易全憑雙方自願,我可沒強迫你。”


    陸正南眼神沉寂,笑了笑:“我是自願,就當我們陸家,還你的債了。”


    齊禛輕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這不過是他向陸家討回來的第一筆,這筆債,可不是這麽好還清的……


    通完電話回到病房,葉初曉不在,問護士,說推著米粒兒去園子裏曬太陽了。


    齊禛隨後也下了樓,在花壇邊上找到了她們母女。


    這還是米粒兒住院這麽久以來,第一次出來曬太陽,醫生說透透氣對她有好處。


    大約是在房中呆得太久了,她不大習慣,微微地眯著眼睛,臉上似乎還有苦惱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可愛。


    葉初曉還故意逗她,拉著她的手搖:“哎呀,小美女要曬黑了啊,黑了就不漂亮了可怎麽辦?”


    米粒兒似乎聽見了,竟轉過眼珠,視線在她的臉上停頓了半秒。


    葉初曉開心地抱著她親:“你在看媽媽曬黑了沒,是不是?”


    正在笑鬧間,齊禛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都沒曬黑,都漂亮。”


    葉初曉愣了愣,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下來了?”


    齊禛在另一邊坐下,握住米粒兒的另一隻手:“這幾天可能要辛苦你了,我得回一趟古城,處理些公事。”


    葉初曉點點頭:“沒關係,這邊有醫生護士,事兒也不多。”


    齊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很快就會回來了,你們等著我。”


    這句話似別有含意,他已經很久沒說過這樣曖昧的話,葉初曉裝作沒聽見,站起身來,說推著米粒兒去別處轉轉,齊禛便也起身跟上。


    葉初曉推著輪椅上台階時,有些吃力,齊禛便接過來,交換的時候,兩個人的手無意中碰在一起,葉初曉立刻縮了回去。她的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讓齊禛眼底一黯,但他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跟她和米粒兒說話……


    下午齊禛便走了,臨行之前又再三叮囑護士,要好好照顧她們母女,等他離開,那護士很羨慕地跟葉初曉說:“您老公對你們真是好。”


    葉初曉隻淡淡一笑,不想在外人麵前多談自己的私事。


    可她不八卦,不代表別人不八卦,她過了一會兒出去打水的時候,還沒進門,便聽見水房裏兩個護士正在閑聊。


    “1床的那個小女孩的爸爸可真是個好男人,平時天天在這守著,現在臨時出幾天差,千叮嚀萬囑咐,生怕累著了他愛人。”


    “嗨——”另外那個護士以手遮著嘴,壓低聲音:“你還別說,前些天我從門口過,看見他老婆跟另一個男的摟摟抱抱……”還沒說完,她眼角的餘光忽然瞟見葉初曉就站在門口,頓時尷尬地住了嘴,用胳膊肘暗暗地撞了撞旁邊的那個護士,一起幹笑著準備出去。


    插身而過的那一刻,葉初曉忽然忍無可忍,轉過臉來望著她們,聲音緩慢而清晰:“他不是我丈夫,那天來看我的那個人才是。”


    那兩人麵麵相覷。


    在那之後,過來查房的護士,看她們母女的目光,都似乎有點怪異,葉初曉也在心裏覺得自己當時有點衝動,但話說了也就說了,她沒什麽好後悔,而且她也不想和陸正南正正常常的見麵,卻被旁人當作偷情。眼下這種特殊的情形,隻是為了米粒兒,總有一天會重新回到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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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沒想到,她和陸正南的未來,已經開始悄無聲息地偏離方向……


    齊禛回到古城的第二天,便和陸正南見了麵,雙方正式商談股份轉讓的具體事宜。齊禛開出的價很低,最終折算下來,還不夠當初陸正南投進去的本錢。


    但陸正南沒有討價還價,幹脆利索地跟他簽了合同。


    當兩個名字在合同上並排落定,齊禛勾了勾唇:“從今兒起,這山莊就不叫正南山莊了。”


    陸正南淡笑著說了聲:“恭喜。”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參加新的掛牌儀式吧?”齊禛邀請的口氣,很“誠摯”。


    “這麽急?”陸正南揚了揚眉:“也好。”


    一起來到山莊門口,陸正南才發現,齊禛還邀請了不少人,和當初掛牌時的規模氣派相當。


    果真是以牙還牙,半分氣勢都不輸。陸正南哂然。


    齊禛終於,站到了人群最中央的位置,向所有人宣布,從今日起,山莊正式更名為“鼎齊山莊”。


    眾人熱烈鼓掌,他的眼神劃過全場,最後在陸正南臉上,微微停頓。


    陸正南和他對視,笑笑,也抬起手鼓掌。


    齊禛滿意地移開視線,命令換下牌子。


    轟然一聲,寫著“正南山莊”的匾額,落地揚塵,摔得四分五裂。


    陸正南靜靜地看著那些碎片,臉上沒有表情。


    齊禛也冷冷地看了那碎片半晌,大聲吩咐掛牌。


    當“鼎齊山莊”四個金色的大字,在高處煜煜生輝,齊禛的眼中,也似有光芒萬丈。


    他終於,實現了第一件夙願。


    這一次,陸正南帶頭,響亮地鼓了兩聲掌,然後在眾人的目光投注過來之時,轉身離開,背影挺拔……


    陸正南回到公司,李叔進了辦公室,憤慨地罵齊禛狼心狗肺。


    他沉默不語,半晌,擺了擺手:“別罵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留心一下買家,談個好價格,把這公司賣了。”


    李叔大驚:“你說什麽?”


    “保不住啦。”陸正南歎息著一笑:“就算加上齊禛給的這筆錢,那簍子也還是兜不住,把古城這邊兒也盤點盤點,賣了算了。”


    李叔頓時悲痛得說不出話來,連連頓足:“唉……怎麽就……怎麽就弄成了這樣……”


    “李叔,”陸正南拍了拍他的肩:“我唯獨覺得對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跟了我們家這麽多年的老人兒,這次等錢歸攏,我肯定會先安頓好你們,再談其他。”


    “你別這麽說。”李叔聲音發哽:“你和老爺子,都待我們不薄,我們心裏有數,現在弄到這步田地,真是讓人……”


    “不要緊。”陸正南安慰他:“等我以後重新開了公司,再把你們都請回來。”


    “成,你有這個豪氣就成。”李叔握緊他的手:“咱都信你,隻要你一聲召喚,我還回來給你幹活。”


    陸正南豪爽地笑,心中卻不是滋味,他知道這一次,齊禛肯定會將陸家,往死裏整,東山再起,哪有那麽容易……


    當晚回到雲水閣,他渾渾噩噩睡了半宿,醒轉過來看著周圍黑漆漆的夜色,突然特別想特別想葉初曉,想得心裏都發疼。


    最終怎麽都忍不住,他撥通了她的電話。


    她這時已經入睡,鈴聲響了一陣才醒過來,睜開眼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熟睡的米粒兒,走到外麵的僻靜處去接聽。


    “喂。”剛睡醒的她,聲音有些低啞:“怎麽這時候給我打電話?”


    “就是想你。”他的嗓音也同樣低啞:“想得都睡不著,你說怎麽辦?”


    這樣傻的情話,任何女人聽了心裏都會覺得甜蜜,葉初曉也不例外,輕笑:“嘖,又撒嬌。”


    也隻有對著她,他才願意撒嬌:“初曉,我最近,覺得好累。”


    她並不知道他最近受的那些煎熬,隻以為他是工作太忙,又孤單,心疼地哄他:“那你平時多注意休息,要是有空了,就過來看我們。”


    陸正南輕輕“嗯”了一聲,這個瞬間,真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隻有那樣,他才會覺得溫暖。


    葉初曉此刻,心中亦是酸澀,她又何嚐不想念他?陡然分開這麽久,相隔又這麽遠,沒了他在身邊,總覺得似乎缺了什麽,空落落的。


    “等米粒兒病好了,我們就回古城。”她輕聲說,他卻猛地一震,回過神來。


    現如今他的處境,如此險惡,以後,還能給她們母女什麽?


    這個念頭閃過,心像是被刺了一刀般,尖銳地痛。


    “你去睡吧,也別吵著米粒兒。”他強自鎮定:“我也睡了,明天一大早還得開會。”


    葉初曉雖然不舍就這樣結束通話,但也怕他太累:“好,那你好好睡,我掛了。”


    “好。”他率先掛斷。


    她悵然若失地歎息一聲,回了病房。


    而他獨自躺在黑暗中,再難入眠……


    自次日起,陸正南便開始四處找人談變賣公司的事,在西北這一塊,他經營多年,實力上佳,但商場向來是捧高踩低,到了這個時候,誰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把這公司貶得一文不值,狠命壓價。


    依陸正南的心性,若是以前遇上這些人,他必定收拾得他們滿地找牙,可今非昔比,他迫切需要錢,隻能強忍著脾氣,和他們周旋。


    當齊禛聽說陸正南目前的困境,痛快之餘,又動了心思,想幹脆兼並。


    “齊總,我們之前投資山莊,最近買股份又花了一筆,現在也沒多寬裕,想一口吞下,隻怕以後也會資金困難。”下屬陳建忙想攔阻。


    “做生意嘛,哪能一點風險都不冒。”齊禛擺了擺手,他最希望的,就是將陸正南擁有的東西,一樣一樣,都親手奪過來。


    陳建張了張嘴,看著他固執的神情,不好再多說什麽。


    隨即,他便派陳建去跟陸正南表明意向。


    到底以前也是上下級,陳建去找陸正南的時候,還是有些猶豫。


    陸正南卻是見到他,便明白了他的來意,挑了挑眉:“怎麽,你們齊總也對我這公司有興趣?”


    陳建尷尬地點了點頭:“是啊,齊總讓我來跟您談談。”


    陸正南一笑:“你們如今是財大氣粗啊,那我可得開個好價錢了。”


    “您看著開吧,我回去跟齊總匯報。”陳建幹笑。


    陸正南隨即寫個數字在紙上,折好遞給他,笑得諱莫如深:“那你告訴你們齊總,低了這個價就沒法談了。”


    陳建答應著出來,在電梯裏悄悄打開看了看,頓時一咋舌……


    待陳建回去將這個價格報給齊禛,他聽完,皺眉一嗤:“嗬,這價碼夠高的,比他開給別人的,要高出近一倍吧?”


    陳建沒作聲。


    “他也真了解我。”齊禛冷笑:“知道無論多高的價,我都會買。”


    陳建頓時有點著急:“齊總,您可別衝動,這事還得多考慮……”


    齊禛卻迅速打斷了他:“成,你這去回話,說這價格我們能接受,叫他不要再跟別家談了。”


    陳建無言地在心裏歎了一聲,隻得照辦。


    當陸正南聽陳建說完之後,隻笑了笑:“好,你也幫我感謝你們齊總,不僅救了我的急,還能幫我好好安頓那些以前也跟過他的老員工。”


    這話說得諷刺,陳建不敢多言,哼哈了幾句,趕緊離開……


    基本辦妥了兩件大事,陸正南的產業,即將全落入自己囊中,齊禛誌得意滿地回了上海。


    葉初曉隻覺得從古城歸來的他,似乎特別意氣風發,但這畢竟是他的事,她也不好多問。


    而之前因為他不在,她不放心將米粒兒一個人留在醫院,所以已經很久沒回去熬湯,可米粒兒自從喝過她熬的湯以後,胃口就挑剔多了,現在喂她吃飯,大約是覺得不好吃,又變得困難。如今見齊禛在,她便讓他照顧米粒兒,自己回去熬湯。


    她離開的時候,齊禛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心中一動……


    當葉初曉在超市買好了食材回到家,將湯煲上之後,便照例抽空去洗澡換衣服。


    浴室的水聲很大,以致於她沒有察覺,洗到一半時,門外轉動鑰匙的聲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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