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圖一事水落石出,


    白浩收起了玩笑神情,認真的對方覺說:“今年秋闈便在眼前不遠,子明你且好生準備,正巧,我恩師升了省學政,是本次主考,到時我寫一份書信與你帶去,請恩師點撥關照一二。”


    薛氏掩嘴輕笑:“你那座師,向來最是古板謹慎,半步路也不肯走錯行差的,哪裏會賣人情開後門。”


    白浩卻道:“話不是這麽說,子明之才,何用後門人情?隻是科考之事,上涉朝堂,下關係個人前途,中間還牽連著官場,其中複雜之處一言難盡,有人照應,總是好的,最少不吃悶虧。”


    “那好,到時候便勞煩沛然兄了。”


    方覺點點頭,既然有門路,走走當然更健康,沒必要假清高拒絕。


    更重要的是,白浩的座師,是曾經看見過‘道門’的人,對於修道一事的理解,遠超白浩,有機會和這樣的人交流,或許能有一些收獲。


    又聊了幾句,方覺就準備起身告辭。


    這位小嫂子幾次開口,一顰一笑,目光流轉,看的他心神激蕩,居然有些躁動起來,再聊下去,產生些別的旖旎念頭,未免壞了兄弟情義,


    “賢弟稍候。”白浩手微微一抬,示意不急,問道:“這幅背影圖,可否先留在我這裏?”


    “沛然兄喜歡,拿去便是。那日壞了熬鷹圖,我這心裏至今還是十分不安。”方覺道。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白浩連連擺手,笑道:“這幅畫雖好,對於我卻是無大用,不過,說不定能拿它給你換一個好東西來!”


    “什麽好東西?”方覺好奇問。


    白浩神神秘秘的說道:“且容我賣個關子,賢弟且安心等著,若是換不來,這畫還賢弟。”


    薛氏眼神微微一閃,似乎猜到了幾分,“你這人,自家兄弟還賣關子。”


    方覺心裏又是一癢,趕緊起身抱拳告辭:“那好,我就靜候兄長佳音了。”


    “好,那娘子你且安坐,我去送送子明。”白浩起身跟出去。


    片刻之後,送走了方覺,白浩回到書房,


    “娘子,今日品畫,虧得有你,才真相大白,辛苦你了,為夫這裏向你道謝啦。”


    “堂堂一縣父母,背後卻好沒個正行,盡拿我開心打趣兒,也不怕被人笑話了。”


    薛氏假嗔了白浩一眼,然後問:“子明走了?”


    “走了,對了我還想問你呢,你堂妹許了人沒有?”白浩閑聊家常問道。


    薛氏冰雪聰明的一個女人,自然曉得自家丈夫是什麽意思,笑道:“休看平日裏蘅妹柔柔弱弱,其實外柔內剛,一家子姊妹中,就屬她最是有主見、心氣高的,婚姻大事,隻怕我伯父伯母都不能全權做主。”


    頓了頓,又道:“再說了,子明二十不到,身上隻有個秀才功名,此時說這些,太早了些。”


    “也是,我隨口一提罷了。娘子今日疲了吧,不如早些安置。”白浩道。


    薛氏柔聲道:“夫君說得是。”


    “嗯,我有夫人相伴,比神仙還快活。可憐子明孤身一人,這日子過得想必沒什麽滋味。”白浩隨口說


    薛氏一翻眼皮,沒好氣的瞪了自家相公一眼,


    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


    “夫人何故歎氣?”白浩不解,還有些緊張的問:“莫非累著了?”


    “相公平日從不讓我操勞,偶爾看看畫,哪裏就能累著了?”


    薛氏摟住他的胳膊,抿嘴輕笑:“隻是家裏有隻呆鵝,總是笨笨的,難免讓人心急。”


    “鵝?後院那鵝?我看蠻伶俐的嘛,那日還追著我咬呢……”


    ……


    ……


    夜深,人靜,


    古代人沒有什麽夜生活,郭東這樣偏遠的小縣更是如此,晚上八九點,戍時還沒過完,就已經黑燈瞎火,大部分百姓進入了睡眠之中。


    白天鬧哄哄的墳地,也變得靜悄悄。


    悉悉索索……


    索索悉悉……


    嗤嗤……


    在已經成廢墟的白毛姥姥廟大洞底下,泥土滾翻,湧起一個土包。


    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地下冒出來,


    它先是警惕的朝四周瞧了瞧,確定周圍沒人,才完全鑽出地麵。


    原來是一隻圓滾滾的山竹鼠,


    渾身皮毛柔光順滑,居然是純色的,隻有額頭中間,有一小撮銀白色的毛,圓溜溜的小眼睛轉動之間,顯得頗為靈動。


    它出現之後,左瞅右看了一番,確認周圍沒有人,才一聲不吭的在洞中趴著,望著空中一輪明月,發起呆來。


    眼神之中,竟然流出了一抹哀傷,


    就像堅守了好幾年的釘子戶,出門買了包煙,回家一看,房子已經被強拆了,隻能無奈的坐在廢墟中,點了一支煙,望月長歎;


    又像是交不起房租的北漂,在外送了一天外賣,半夜累成狗回家,卻見大門換了鎖,行李被房東丟出門外。


    月下獨坐,感歎人生艱難。


    淅淅索索……吭哧……吭哧……


    竹鼠身後的林子裏響起動靜,一頭黑皮野豬,晃晃悠悠的拱開了樹叢,露出身形來。


    在山林之中,野豬是最令人頭疼的存在,力大無窮,皮糙肉厚,一身堅硬的皮毛,根本不怕普通的弓箭砍刀,發起瘋來,連百獸之王老虎都不敢輕銳其鋒。


    老獵人進山,寧可遇上猛虎,都不願遇野豬。


    可是,看到這隻小小的竹鼠,大搖大擺出現的野豬,猛地一驚,兩隻圓溜溜的小眼睛猛地睜大到了極點,連忙刹停腳步,


    小心翼翼的扭著屁股,一點點朝身後的林子裏退。


    竹鼠回頭看了它一眼,


    一道白光閃過,越上野豬的背後,一爪子抓下去。


    堅硬堪比鐵皮的野豬皮,uu看書ukhu.cm 在竹鼠的幾根秀氣的小爪子之前,脆弱的如同一張紙,噗嗤一聲悶響就被抓穿了,


    野豬痛的三魂出竅七魄離體,發出淒涼悲慘的叫聲,卻不敢有任何的反抗,連逃都不敢逃了,


    老老實實的趴在地上,任由竹鼠坐在它後背上,抓起一大塊血肉模糊的豬肉吞噬。


    一連抓了兩大塊肉吃,野豬的後背出現了一個大洞,連骨頭內髒都露了出來,山竹鼠這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小爪子揉揉已經撐起來的肚皮,從野豬背上躍開。


    野豬如蒙大赦,趕緊四腳並用,拖著重傷的身子,血淋淋的逃走了,也不曉得能不能活得成,


    如果上天再給它一次機會,隻怕再也不敢半夜出門瞎溜達。


    誰他媽能想到半夜出門吃個宵夜,能遇到妖怪呢!


    吃完了帶血的生肉,竹鼠原本清澈的眼中,一點點的泛起紅光來,


    轉眼間,凶光大盛。


    曾經有前輩教導它,妖類天生渾渾噩噩,有幸開啟靈已然極為艱難,之後,更有重重劫難,需多做功德食香火,處處小心翼翼,才能保長久,


    可是那位前輩,做了這許多功德、吃了那麽多香火,最後還不是逃不過生死?


    為了求個長久,它往日連這血食,都不敢多吃,今日撒開性子,幾塊帶血大肉下肚,喚起了心中野性。


    血食的滋味,實在勝過香火太多!


    鼠生苦短,成妖已是不易,既然終究逃不過生死,那還守什麽戒,行什麽善,積什麽德!


    不如怎麽痛快怎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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