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識毗陵邵理刑,就是場中王十朋?


    太守自來賓客散,仇人暗裏自心驚。


    卻說玉姐日夕母子為伴,足跡不下樓來。那趙昂妻子因老公選了官,在他麵前賣弄,他也全然不理。這一日外邊開筵做戲,瑞姐來請看戲,玉姐不肯。連徐氏因女兒不願,也不走出來瞧。少頃,瑞姐見廷秀在廳前這番鬧炒,心下也是駭異。又看見當場扮戲,故意跑進來報道:“好了,好了!你日逐思想妹夫,如今已是回了,見在外邊扮戲。”玉姐隻道是生這話來笑他,臉上飛紅,也不答應。徐氏也認是假話,不去采他。瑞姐見他們冷淡,又笑道:“再去看妹夫做戲。”即便下樓。


    不一時,丫鬟們都進來報,徐氏還不肯信,親至遮堂後一望:果是此人,心下又驚又喜,暗歎道:“如何流落到這個地位?”瑞姐道:“母親,可是我說謊麽?”徐氏不去應他,竟歸樓上說與女兒。玉姐一言不發,腮邊珠淚亂落。徐氏勸道:“女兒不必苦了,還你個夫妻快活過日。”勸了一回,恐王員外又把廷秀逐去,放心不下,複走出觀看,隻見趙昂和瑞姐望裏邊亂跑,隨後王員外也跑進來。你道為何?原來王員外、趙昂,太守到時,與眾賓客躲入裏邊,忽見家人報道:“三官陪著太守坐了說話。”眾人通不肯信,齊至遮堂後張看,果然兩下一遞一答說話。王員外暗道:“原來這冤家已做官了,卻喬妝來哄我?懊悔昔時錯聽了讒言,將他逐出。幸喜得女兒有誌氣,不肯改嫁,還好解釋。不然,卻怎生處?隻是適來又傷了他幾句言語,無顏相見,且叫媽媽來做引頭。”故此亂跑。自古道:“賊人心虛。”那趙昂因有舊事在心上,比王員外更是不同,嚇的魂魄俱無。報知妻子,跑回房屋,忙忙收拾打帳,明日起身,躲避這個冤家,連酒席也不想終了。正是: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且說王員外跑來撞見徐氏,便喊道:“媽媽,小女婿回了。”徐氏道:“回了便罷,何消恁般大驚小怪!”王員外道:“不要說起,適來如此如此。我因無顏見他,特請你去做個解冤釋結。”徐氏得了這幾句話,喜從天降,乃道:“有這等事!”教丫鬟上樓報知玉姐,與王員外同出廳前。廷秀正送了太守進來,眾親眷多來相迎。徐氏道:“三官,想殺我也!你往何處去了?再無處尋訪。”廷秀方上前請老夫婦坐下,納頭便拜。王員外以手扶住道:“賢婿,老夫得罪多矣,豈敢又要勞拜!”廷秀道:“某實不才,不能副嶽丈之望,何雲有罪!”拜罷起來,與眾親眷一一相見已畢。廷秀道:“趙姨丈如何不見?快請來相會。”童仆連忙進去。趙昂本不欲見他,又恐不出去,反使他疑心,勉強出來相見,說道:“適言語衝撞,望勿記懷!”廷秀道:“是我不達,自取其辱,怎敢怪姨丈?”趙昂羞慚無地。王員外見廷秀冷言冷語,乃道:“賢婿,當初一時誤聽讒言,錯怪你了,如今莫計較罷。”徐氏道:“你這幾年卻在那裏?怎地就得了官?”廷秀乃將被人謀害,直至做官前後事細說,卻又不說出兄弟做官的緣由。眾親眷聽了,無不嗟歎,乃道:“隻是甚冤家下此毒手,可曉得麽?”廷秀道:“若是曉得,卻便好了。”那時廷秀便說,旁邊趙昂臉上一回紅,一回白,好不著急。直聽到不曉得這句,方才放下心腸。王三叔道:“不要閑講了,且請坐著。待我借花獻佛,奉敬一杯賀喜。”眾親眷多要遜廷秀坐第一位。廷秀不肯,再三謙讓不過,隻得依了他,竟穿著行頭中冠帶,向外而坐。戲子重新登場定戲。這時眾親眷把他好不奉承。徐氏自歸樓上,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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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張權解審恤刑,卻原是楊洪這班人押解。元來捕人拿了強盜,每至審錄,俱要原捕押解,其中恐有冤枉,便要對審,故此脫他不得。那楊洪臨起解時,先來與趙昂要銀若幹盤纏,與兄弟楊江一齊同去。及至轉來,將張權送入獄中,弟兄二人假意來回覆趙昂,又要需索他東西。到了專諸巷內,一路聽得人說太守方才到王家拜望。楊洪弟兄疑惑道:“趙昂是個監生官,如何太爺去拜他?且又不是屬下。”到了王家門首,隻聽得裏邊便鬧熱做戲,門首靜悄悄不見一人,卻又不敢進去,坐在門前石頭上,等候人出來傳信。剛剛坐得,忽見一乘四人轎抬到門前歇下,走出一位少年官員,他二人連忙立起。那官員是誰?便是庶吉士張文秀。他跨入門來,抬頭看見二人,到吃一嚇,認得一個是楊洪,一個是謀他性命的公差,想道:“元來是他一路,不知為何坐在此間?”且不說破,竟望裏麵而去。楊洪已不認得,對兄弟道:“趙昂多大官兒,卻有大官府來拜!”你道楊洪如何便不認得了?文秀當初謀他命時,還是一個小廝,如今頂冠束帶,換了一番氣象,如何便認得出。文秀乃切骨之仇,日夜在心,故此一經眼,即便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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