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文秀走入裏邊,早有人看見,飛報進去道:“又有一位官府來拜了。”說聲未了,文秀已至廳前。眾親眷並戲子們看見,各自四散奔開,隻單撇下廷秀一人。王員外原在遮堂後張看。這官員卻又比先前太守不同,廷秀也不與他作揖,站起身說道:“你來了。”那官府道:“如何見我來都走散了?”廷秀忍不住笑。文秀道:“莫要笑!有句緊話在此。”附耳低聲道:“便是謀你我的公差與楊洪,都坐在外麵。”廷秀驚道:“有這等事!如何坐在這裏?其中可疑。快些拿住,莫被他走了。”一麵討過冠帶,換下身上行頭。文秀即差眾家人出去擒拿。廷秀一麵換起冠帶,脫下行頭。且說眾人趕出去,揪翻楊洪兄弟,拖入裏邊來。楊洪隻道是趙昂的緣故,口中罵道:“忘恩負義的賊!我與你幹了許多大事,今日反打我麽?”


    正在亂時,報道:“理刑朱爺到了。”眾家人將楊洪推在半邊。廷秀弟兄出來相迎,接在茶廳上坐下。廷秀耐不住,乃道:“老先生,天下有這般快事!謀害愚弟兄的強盜,今日自來送死,已被拿住。”朱四府道:“如今在那裏?”廷秀教眾人推到麵前跪下。廷秀道:“你二人可認得我了?”楊洪道:“小人卻認不得二位老爺。”文秀道:“難道昔年趁船到鎮江告狀,綁入水中的人就不認得了?”二人聞言,已知是張廷秀弟兄。嚇得縮作一堆。朱四府道:“且問你有甚冤仇,謀害他一家?”二人道:“沒甚冤仇。”朱四府道:“既無冤仇,如何生此歹心?”二人料然性命難存,想起趙昂平日送的銀子,又不爽利,怎生放得他過!便道:“不幹小人之事,都是趙昂與他有仇,要謀害二位老爺父子,央小人行的。”廷秀弟兄聞言失驚道:“元來正是這賊!我與他有何冤仇,害我父子?”朱四府道:“趙昂是何人?住在那裏?”廷秀道:“是個粟監,就居於此間。”朱四府喝聲:“快拿!”手下人一聲答應,蜂擁進去,把趙昂拿出。


    那時驚得一家兒啼女喊,不知為甚。眾親都從後門走了,戲子見這等沸亂,也自各散去訖。那趙昂見了楊洪二人,已知事露,並無半言。朱四府即起身回到府中,先差人至獄內將張權釋放,討乘轎子送到王家。然後細鞫趙昂。初時抵賴,用起刑具,方才一一吐實。楊洪又招出兩個搖船幫手,頃刻也拿到來。趙昂、楊洪、楊江各打六十,依律問斬,兩個幫手各打四十,擬成絞罪,俱發司獄司監禁。朱四府將廷秀父子被陷始末根由,備文申報撫按,會同題請,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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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廷秀弟兄送朱四府去後,回至裏邊,易了公服。那時王員外已知先來那官便是張文秀,老夫婦齊出來相見,問朱四府因甚拿了趙昂,廷秀訴出其情。王員外咬牙切齒,恨道:“原來都是這賊的奸計!”正說間,丫鬟來報,瑞姐吊死了。原來瑞姐知道事露,丈夫拿去,必無活理,自覺無顏見人,故此走了這條徑路。王員外與徐氏因恨他夫妻生心害人,全無苦楚。一麵買棺盛殮,自不必說。王員外分付重整筵席款待,一麵差人到船迎取陳氏。一時間家人報道:“朱爺差人送太老爺來了。”廷秀弟兄、王員外一齊出去相迎。恰好陳氏轎子也至,夫妻母子一見,相抱而哭。正是:


    苦中得樂渾如夢,死裏逃生喜欲狂。


    一家骨肉重相聚,千載令人笑趙昂。


    張權道:“我隻道今生永無見期了,不料今日複能父子相逢!”一路哭入堂中,先向王員外、徐氏稱謝。王員外再三請罪。然後二子叩拜,將趙昂前後設謀陷害前後情由,一一細訴。說到傷心之處,父子又哭。不想哭興了,竟忘記打發了朱爺差人。那差人央家人們來稟知,廷秀發個謝帖,賞差人三錢銀子而去。當下徐氏邀陳氏自歸後房,玉姐下樓拜見。娘媳又是一番淒楚。少頃,筵宴已完,內外兩席,直飲到半夜方止。次日,廷秀弟兄到府中謝過朱四府。打發了船隻。一家都住於王員外家中。等邵爺到後,完姻赴任。廷秀又將邵爺願招文秀為婿的事,稟知父母。備下聘禮,一到便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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