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這曆史中,陳默越來越覺得自己無知,越來越覺得史書實在太糊弄人了,不好說史書是瞎扯淡,它也沒有把沒有的硬說有,把有的硬說沒,但是同一件事,隻要換個角度看,隻要側重點不同,展現給別人的完全是另一會事。


    史書中,李世民是主角,陳默眼中,李秀寧才是主角。


    李家初定長安時,當務之急並不是平定天下,而是鞏固勢力,當時隋末大亂,遍地的軍閥割據,流寇四起。


    一邊是北方的突厥,一直對終於虎視眈眈,使出各種手段籠絡中原的軍閥勢力,劉武周,梁師都這些人皆受了突厥的封號,羅藝擁兵盤踞一方,南邊宇文化及自立為帝,薛舉稱王,另有竇建德,王世充皆舉兵造反,中原腹地除了李淵尚有瓦崗寨李密,而這些還隻是當時勢力強勢,足以霸一方的大頭,除了這些人,割地稱霸的小股勢力比比皆是。


    所以即便李淵拿下了長安,長安周邊也依舊在動蕩中,眼下的主要精力還是在平息這些小股動亂勢力上,而另外那些勢力強勢的軍閥李家的勢力還不足以平定。


    李秀寧這次出征,矛頭指向的是山西。


    柴紹這次隨李秀寧一起出征,李淵親命其為監軍,不過這個監軍,稍有點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其實是隨軍家屬,隻不過為了照顧柴紹這個男人的麵子,於是掛了個監軍的名頭。


    李秀寧自然無法拒絕,大軍開拔至臨汾,暫時便現在這裏設了指揮部—督帥府。


    斐琛兒當然也跟來了,既然李淵下令柴紹跟著李秀寧,那李秀寧不得已隻好帶上斐琛兒,斐琛兒還在長安時,聽說李秀寧出征會帶著她一起去,當時便欣喜不已。


    這日陳默正督促女兵們訓練時,無意間看到斐琛兒不知道何時來了,身後跟著兩個丫頭,正站在遠處看她們訓練。陳默心中疑惑,走過去問道:“斐…咳……”陳默完全不知道怎麽稱呼她,隻好略過,說道:”你怎麽來這裏了?”


    斐琛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看看你們怎麽訓練。”陳默笑道:“這有什麽好看?”


    斐琛兒答道:“我看這些姑娘們都甚是威風。”


    陳默看她有羨慕之意,便道:“你也想參軍麽?”


    斐琛兒急忙道:“我也能參軍麽?”


    “隻要你願意,對了,還要能吃得了苦。”


    斐琛兒一臉羨慕之意,卻又黯然下來:“罷了,我已做了人婦,還要照顧相公,打理家事,將軍甚忙,許多事都顧不上管。”她一直將李秀寧稱作將軍,因為她其實完全不清除將軍跟督帥的區別。


    她說著,頗為失落,輕聲道:“陳姑娘,我回去了。”


    她這裏剛回去,就聽到李秀寧正在與別人議事,就聽到廳中聲音傳了出來,說道:“這邊的薛舉乃是最大的一個阻礙,宇文化及又居於東都洛陽,這兩邊都會牽製我們,好在如今長安在手,正好居中,將這兩人分了開來,叫他們即便想聯手,也難以和在一起,當日我這邊舉兵,便想,長安乃是曆朝定都之地,又居中原之腹地,誰能率先拿下長安,誰便能勢壓一頭,更能得百姓所向,現在看來,我當初這一決定,當真是對了,現在看父親的意思,待這邊立足一穩,便要先剿了薛舉。”


    斐琛兒聽著這些話,不覺輕歎了一下,默默往後麵去了,到了後麵自己房中,她做在妝鏡前,左右看看自己,又在自己發上加了一根金步搖,看垂下的金穗在自己臉頰邊輕擺,平添了幾分嬌柔。


    她身邊的丫鬟看她心情好,打趣道:“姨娘,你命可真好,能進這樣的人家,當家主母不管事,相公又隻寵你,你就等於這家裏的當家人了,也就名分上差個稱呼罷了。”斐琛兒聞言道:“別亂說,你不懂的。”


    丫鬟笑道:“我不懂什麽了?我就看相公隻喜歡你。”斐琛兒卻歎道:“你懂什麽,李將軍那般人,隻有她不喜歡別人,那輪得到別人挑她?又有見識又有氣度,我這樣的女人倒是多的是,算什麽?雖然識幾個字,也隻看過女戒,雖說見過點世麵,也隻知道自己家裏有多大,皇宮什麽樣,那比得上她那般神氣?”


    丫鬟卻道:“那你也太低看自己了。”斐琛兒道:“我隻知道自己位置在哪裏,別以為將軍脾氣好,那是外柔內剛,若是與她過不去,死也不知道怎麽死,你以後少說點瞎話。”


    她說著,又對著鏡子又照了一照,重新撲了粉,起身再次出去了,去了前麵去見李秀寧。前廳此時別人都走了,李秀寧自己一邊看著桌上的地圖,一邊若有所思,裳兒給她送茶進來,看李秀寧看圖,便在那裏抱怨道:“姑爺又不知去哪裏了,整日閑的亂轉,也不見陪陪你。”


    李秀寧沒有說話,裳兒又道:“小姐你也是的,一個陳默,讓你慣的無法無天的,連點禮數沒有,現在這個斐琛兒算什麽東西啊?也讓你慣的快要蹬鼻子上臉了,就算你脾氣好,也總有個度吧?”


    李秀寧看著圖,不經意道:“是啊,連你都被我慣的敢跟我這麽說話了不是?”裳兒不禁賭氣道:“我這是為你好,沒見過那個女人像你這樣,連自己相公都要讓給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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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寧無奈道:“去吧去吧,別煩我了。”裳兒不禁氣的語結,道:“你……你…算了,我走了!”她一跺腳,轉身往外走去,剛出門就看到斐琛兒,斐琛兒忐忑的低下頭去,裳兒氣的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斐琛兒小心翼翼走進來,不忘在探頭看一眼裳兒走遠沒有,看不見人了,這才安下心來,對著李秀寧福了一福,道:“裳兒姑娘好像很生氣呢。”


    李秀寧隨口道:“不用理她,你隻管做你的事就是。”她走到桌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斐琛兒走上來,在她腳邊蹲下,說道:“妾身想給將軍做雙鞋來著,不知道將軍腳多大,妾身量一下吧。”


    李秀寧並未在意,隨她給自己脫了鞋,伸開手,用手指比了一下她的腳,隨口道:“將軍的腳倒是不大,怎麽那麽有力氣呢?”


    正說著,陳默進來了,陳默一眼看到斐琛兒的舉動,就覺得不爽起來,隨口道:“這是做什麽?”斐琛兒急忙回道:“哦,妾身給將軍做鞋,量一下尺寸。”


    陳默挑了挑眉,眼看斐琛兒比好尺寸又給李秀寧把鞋穿好,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看李秀寧似乎並沒覺得異樣,越發不爽起來,站在一邊擺臉色,斐琛兒看她臉色不好,量好尺寸便告退了。


    陳默氣哼哼的說道:“她可真會巴結人哦,你好像還蠻安之若素的嘛?”李秀寧疑惑道:“她要給我做鞋,怎麽了?”陳默撇嘴道,那她給你脫鞋穿鞋…你…你沒覺得很那啥麽?”


    “很那啥?”現在倒是李秀寧不解了,陳默道:“她真能伏低做小…好……好…”陳默心裏有些鄙夷斐琛兒,不過她從小被教育要尊重別人,這時心裏覺得鄙夷,還是說不出重話來,“好”了半天,才說道:“也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說白了,其實她想白表達兩個字—犯賤。


    李秀寧咬了咬唇,低聲笑道:“你沒給我穿過鞋?”陳默不禁臉一紅,道:“那叫情趣!給你穿鞋,是為了以後給你脫做鋪墊!她是什麽人呢,能跟我比嘛?”


    李秀寧吃吃笑了起來,不過到了她也沒鬧明白陳默的生氣點在哪裏。隻好說道:“家務事嘛,她自然都要管了,女工這些,還是自己做的穿著舒服一點。”


    陳默不禁抓抓耳朵,又溝通無能了,隻好恨道:“以後不許別人給你穿脫,衣服不行,鞋子也不行,你自己有手有腳嘛,自己不能脫啊?”


    李秀寧挑了挑眉,眼神很無辜,還是沒搞明白陳默的生氣點在那裏。實質上,就算她思想再怎麽超前,從小耳濡目染尊下有別,從小被人伺候慣了,她還真沒有覺出來那裏有不對。


    日子在戰爭中度過,山西大局上漸漸平穩,娘子軍重整之後,勢力又逐步增大,娘子軍的女兵營也漸漸聲名在外,多數人都知道娘子軍中有這樣一支女兵,神出鬼沒,勇敢犀利,叫人防不勝防。


    陳默自然是一直跟在李秀寧身邊,李秀寧無論何事都要跟陳默商議,陳默雖然大事上還不夠沉穩,人也不夠圓滑,但是她畢竟知識麵很廣,通曉的多,那個時代信息不夠發達,除了書本,許多的知識也隻能靠口耳相傳,古人在見識上畢竟還是有所局限。


    李秀寧這樣器重陳默,柴紹自然是越看越不順眼,但他要是個冒冒失失的莽夫,恐怕也不會位列淩煙閣了,所以他基本無視了陳默和陳默的關係,畢竟是個女孩子,他臉麵上還不至於太難看,這個綠帽子,也不至於綠的發亮。


    又是一個傍晚,李秀寧又一次凱旋歸來,柴紹特地出城相迎,大軍進城,卻不見李秀寧的身影。柴紹疑惑之餘,上了城頭去看,卻在夕陽餘暉下,看到了李秀寧和陳默並馬而馳,就在夕陽下的曠野上嬉鬧。


    陳默馬術不精,馬兒也沒李秀寧的那匹馬好,被李秀寧甩在後麵,李秀寧策馬跑了一陣,又轉頭看看落在後麵的陳默,勒轉馬頭又向回奔去,陳默笑道:“你就欺負我馬術不如你。”


    說話間,李秀寧已經從她身邊馳過,陳默的一頭烏發披散下來,在風中飛揚,身邊隻留下李秀寧清脆的笑聲。陳默的發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她抓走了。


    陳默看著她飛揚的神采,不覺沉迷,笑道:“你就這麽喜歡欺負我?討厭…不過…你好美……”李秀寧又策馬回來,一手拿著她的發簪,朗聲笑著,說道:“我有多美?”


    陳默聞言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喊道:“天下第一!”


    李秀寧又放聲笑了起來,馬兒在曠野中馳聘,風中飄揚著她清脆的笑聲,還有她奔放的身影。陳默策馬追了上去,笑道:“你等我一等。”


    李秀寧的笑聲卻停了,她勒住了馬,停在原地,向遠處看去,陳默心中疑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到城頭上一個身影,立在風中看著這邊。


    李秀寧收起了笑容,說道:“小默,別玩了,回去吧。”


    陳默不經意的嘟嘟嘴,說道:“怕什麽,反正他早就已經知道了。”李秀寧道:“知道了也得顧著他一點麵子。”陳默更加不解起來,微微有些不快,李秀寧笑了笑,低聲道:“我怕畢竟是他妻子,我跟你太放肆就怕把他激怒了,反對你不利,走,回去吧。”


    陳默想想也是,沒再說什麽,和李秀寧一起策馬往城裏走去。


    柴紹看著兩人並絡而來,心中也不知是酸是澀,一甩袖子下城去了。他自己先回了府中,也不在前麵停留,直接去了斐琛兒的房中,正看到斐琛兒在做針線,便道:“給我倒杯茶來。”斐琛兒急忙倒茶,柴紹看斐琛兒手上做的似是一雙鞋麵,不過鞋麵上繡的牡丹,一看便是女鞋,便問道:“給你自己做的?”


    斐琛兒隨口道:“是給將軍做的。”


    柴紹臉色突然就變了,舉手把繃子扔在地上,怒道:“她缺鞋穿麽?”


    斐琛兒看他臉色氣的發青,也不知是為何原因如此生氣,心中害怕,當即便跪了下來,說道:“相公,許多家事將軍沒時間管,隻有妾身來管,大戶人家哪有人穿外麵買的東西?”


    柴紹卻怒道:“你到底算是誰的妾侍?”


    這到底算個什麽事?他被人戴了綠帽子,還不能說,說了也不見得別人能信,如今被硬塞了個妾,享受了多少還不一定,倒先把老丈人得罪了,而且這個妾怎麽看也不像是心思在自己身上,如此一個妻子,心不在他這相公身上,倒是比她更招女人喜歡。


    如果他這些想法陳默知道了的話,陳默估計會澀澀一笑,然後說:“君不見青霞國榮之輩,多少男男女女趨之如騖,尚有西洋朱莉氏,多少人倒在她悍然無忌的性感之下,總有一些人,是人見之便會心生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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