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老劉曾有按語:此章題目或言古,秦穆西征為霸主。隻是征轉多廢事,浩瀚之功皆作土。故此陣雖勝,兵鋒堅勁,然休祲無常,未可貪豪也。


    因留詩一篇,權為自解,曰:


    瞽蒙多耳銳,筆勁有口吃。


    邊地荒煙苦,蠻生戰法癡。


    所向無禁礙,稱名有史詩。


    總來沙場寂,名與氣同失。


    原來敖湚兮自忖修羅黑逆,難有大舉,然生有巨力,善攻得之,故為不可失之臂也。


    而自龍女之來,難度大振,民死數降,下馭豐多。大身束喜,以為國王之師,每拜作神。


    仙子遂告君王,國雖處熔岩之間,荒死之地,非無寶也,亦有生機。彼眷屬修羅眾,多有異屬,各賦絕稟,毋可輕視。


    蓋其國居淵深,地僻千裏,邊陲之南有漠土無盡,是熔岩之垠也。


    敖氏即謂王曰:“漠土之中,有妖魅雜生,雖存一戰之力,然數寡力微,可擴作生息之地也。”


    那大身束會意,故親點兵馬,各披玄甲,臨陣挑之,許作會獵。此其夏集之時,驕陽縱烈,荒漠焦涸,萬野無風。


    王令一出,眾卒狂馳,飛奔一道,塵埃翻卷,每見飛禽走獸,均非有靈之體,望之離逃,並不與鬥。


    君乃命從者就近營城,以為根據。


    卻言漠野唯散沙而已,如何作壘?寶相王卻不為意,召命已出,自有獻身者,為眷屬福,引刀戕之。


    數萬死士,流血作池,留骨作基,餘者以其血肉為凝,摻沙壘築,頃刻便有高牆危垣,京觀築城,腥風之下,黑纛飄空。


    龍女撇過頭去,已料修羅有絕命成眾之道,久而未言。


    你道這短短幾日,高基之造,是何麵目,有道是:


    黃沙血固亙橫基,頃刻萬畝無際涯。


    映熊熊灼日甲光輝,出息腥滿頰。


    荒土肉凝成縱壁,彈指千尋比高崖。


    上巍巍顯赫如翠微,入淚有殘霞。


    莫道匆匆鐵就盡敷衍,雖煢煢孤地亦龐雜。


    南閎倒懸畢方羽,群英示警按長鋏。


    西闔卷掛窮奇尾,眾將威明掌戈伐。


    東閾長垂燭龍角,更鼓鼙猛號皆申響。


    北門高嵌玄龜殼,黯王齊叩噬血牙。


    箭樓金仆姑,甕城銅縛鎖,可見碉樓早架弩車匣。


    龍女視修羅雖入新地,未減怖惕,嚴陣以待,心中悅服:果然善征伐者也,行伍小練有大成,旁生無此絕力矣。


    故又憶孫木由所說荒眾不可用論,暗哂之。


    是以朝暮更迭,日下月升,星垂平闊,闌夜瓊明。至若更深,本是眠夢時分,卻聞王帳出令,告眾下道:“起!”


    卻見群卒駕輕就熟,乃豎土火台六十四口,城上四方,各有十六數。台間陳釜,銅鐵合冶,聚火熬之。


    其中所煎者何?卻是築城付血者之遺軀,化而為油膏之屬。更有旁釜,雜煮金汁。


    此即若幹穢物也。龍女雖有戰紀,未見是法,以為巫術,不詳其道,乃問於王。


    修羅君笑而不語,數強之,不得已,乃道:“此戰備之法也,仙子久居上純香美之所,特慕正道;難見下戮髒瑟之象,焉知邪為?”


    正說時,忽聞萬裏大漠之中,遠有哭喪長嚎,倏忽之間,危牆之下,青光頓跳,閃奔如電。


    有善視者定睛得之,傳全軍道:“此妖魅先鋒之隊也,所來皆凶狼!”


    眾卒聞訊,亟各就位,嚴以待之。觀壘壘黃土,本無翻湧,刹那之時,疾風刮沙海,塵暴飛卷,綠熒陡現,滿地出鬼魅之光,幽冥之炎,遍下闊野。


    來者凶凶,乃貪狼之屬,遙望去,數目無計,閃爍即其目也。先鋒陣前,有一惡將,率八狼副手,彼獸首奔襲之間,頃然變化,作立勢而起,雖豺酋而如人身,望空斷喝,手爪齒利,長鋒畢現!


    未及眾卒反應,狼頭收束嚎鳴,頓躍而升,即上女牆,垛口之內,凶齒顯露。立有修羅持械接戰,箭鏃齊出。


    此固能中身,而彼非尋畜,凡俗利器,怎可破膚,故流矢雖廣,卻接連墜落,靡然無力。


    狼首益怒,以長爪攀於高牆,狂吼之中,出萬丈長波,麵遏阻止,無不震碎。


    正是:


    安有交鋒報姓名?


    爾來我地是敵情。


    展凶直上將誅滅,


    便問敢侵敢妄鳴?


    龍女見此將雖有手段,然大身束並不作意,緊作舒眉,將領會意,各執火燃起大釜,眾兵傾之,焚膏自上下瀉,直奔其麵而來,此妖不防,油勢衝擊而墜。身既蒙火,不可立滅,蓋焰中有修羅熔氣,縱開避火之訣,亦難存身。


    那狼嘶吼慘烈,墮如隕屑,沉於黯淡,銷寂無形,唯聞淒嚎,便是落敗而退也。


    八部將昂首哀鳴,以作鼓號,小妖陰光之內,疊聚若高台。殆此雄閣俱由妖軀所拚,自下疊上,各麵均有百千萬頭,百千萬目,百千萬口。首作搖駭,口出厲嗥,目投凶柱。


    副手們亦飛登其上,頂高十丈,過於修羅之城。彼等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兩相交峙,各不相讓,頻頻鎖就,隻待一方泄氣,露出破綻。


    遽然,群怪皆動,速轉其顱,旋之飛快,夾雜妖霧,勢若電光,修羅眾正迷眼之間,無數狼牙祭出,顆顆尖銳,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化萬,來勢洶湧,不計其數,宛若錐石落墜,又如利箭穿心,凶猛而鑽,勢如破竹!


    登時死傷若幹,倉皇反擊,然敵陣八方包圍,其距早有估量,灼油不可傾傷。正是時,修羅之間為牙所刺者益眾,內中有毒,滲肉必殞。


    眾兵乃以弓箭舉火,將射殺之。狼部將見此,彈指散陣,呼嘯一聲,登時作退。修羅欲戰,敵妖卻退,霎時無蹤,星月之下,無不留背,再無衝鋒之軀。


    王視群妖散,謂眾卒言:“白日所見禽獸,雖不成氣候,卻似斥候,必然報說我等來襲。今先鋒乍到,誌不在勝,不過探我等深淺而已。”


    龍女觀修羅王引善視、睛明等部下,遠探妖群足跡,雖是退散,轍形不亂,更無惶恐之象,便知非但如此,而後更有大戰也。


    仙子即問寶相王:“爾等修羅族裔,如是驍勇,能征無畏之地,能降無抗之敵,緣何至今長充下僚,無法得展,出離淵深耶?”


    大身束歎曰:“我為王,自能知興替,明得失,然修羅部族久居陰晦,蒙昧日深,蔽眾繁多,積重難返。況天神占盡先機,得時令在掌,吉地在握,每有叛亂交伐,修羅之眾但許微薄之利,便願削腦而進,如之奈何!”


    敖氏遂雲:“吾來處即貫元國也,警幻峰下,有一‘明靖真人廟’,此地即開黌門,大講道術,天地學問,無不並包。所納參學者,不唯人神,妖魔修羅亦可,今有天資優渥者,可送彼處,學成而來,數代便可新變,百世之中,豈無豪傑?那時同天抗禮,不甚難也!”


    寶相王疑而出言:“洛濱仙子本神明之體,如何逆道而行,反垂慈於修羅眾眷?”


    龍女搖首:“此等繁瑣之事,片語難清,來日閑暇,或可相告。”


    於是君主即察行伍而去,仙子無事,即出城外,尋一妙處,覽大漠夜光,浩瀚平闊,層沙紋弧,疊若波痕,不禁思及大海,感慨萬千。


    彼暗曰:此間月白之下,無邊空曠,中雜危機,更待難測之遇,比之於西溟,又頗有同妙也!當下激蕩,舒袖而飛,自星明之間,抖露原身。


    卻是:


    法相冰鱗鎖目痕,


    風平浪遏顯威神。


    些些亂輩安能止?


    一擊上主徹靈真。


    彼其興雲布霧,多聞風聲,蓋夜盛日偃,躁性稍歇,如無危機,此時雲海遊曳,如在水沐浴,自然暢快。


    隻是正喜間,忽聞下界有異響,逞目視之,果有妖叢在陰。山背少光,戈壁之上,鷹嘴內崖,多有岩穴,中匿群魅。


    仙子慮及蒼生皆命,若能將他兩家免鬥而和,實更善也,隻是修羅曆來好戰,真不知如何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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