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遷月就這麽糊裏糊塗的被阿蘭拉進了營帳。


    “南姑娘坐。”


    阿蘭將南遷月扶到凳子上坐下,抬手就開始解她的辮子。


    “等等。”南遷月按住阿蘭的手,笑了笑,“我想先洗一下。”


    別把人手給弄油了。


    她一直不好意思麻煩士兵給她弄熱水,現在不了。


    現在非常好意思。


    阿蘭笑的體貼,“那我去幫姑娘打水。”


    “不用。”


    怎麽能讓一個女孩勞累呢,這叫外麵的漢子顏麵何存?


    南遷月站了起來,三兩步邁到門口,眼神隨便揪了個黑甲士兵,淡淡開口,“麻煩弄些熱水來。”


    黑甲士兵絲毫不遲疑的抱手,“是!”


    吩咐完,南遷月幹脆將門簾勾起來,給帳內通通氣。


    阿蘭一直盯著南遷月看,她驀地問,“南姑娘可是有心事?”


    南遷月的手一頓,她表現的這麽明顯?


    “為何這般問?”


    南遷月走近阿蘭,伸手引導她坐下說。


    兩人坐在桌前,隻聽阿蘭十分眷注的說,“民女經常給縣城貴家小姐做女紅,久而久之便能分辨貴女們一二情緒,民女見南姑娘神情中隱隱泛著憂愁,便大膽問了問。”


    南遷月瞧著眼前女子,臉龐頗為瘦削,想來是古代農村人鮮少吃的好吧。


    她的鼻子小巧玲瓏,單眼皮,眼睛卻不小,眸瞳明亮就如天上的星星。


    “是民女冒犯了。”阿蘭見南遷月不回答,以為是自己唐突了。


    南遷月搖頭,輕輕笑道,“沒有,我隻是有些想家了。”


    一說想家,她心情更加複雜了,為了不讓旁人看去,她垂下眼簾,將裏麵翻湧的東西遮了起來。


    阿蘭能感受到她的情緒,便不再多問。


    “南姑娘,熱水來了!”


    士兵的大嗓門響起,南遷月當即收起情緒,起身走向門口。


    當視線落在士兵們抬著的浴桶,手裏提著的木桶時,她稍稍呆了一下。


    她說弄些熱水,結果連浴桶都搬來了。


    這簡直不要太好。


    “方便進來嗎南姑娘?”士兵們駐足在門口。


    南遷月揚了揚眉眼,讓開路,“抬進來吧。”


    士兵們動作麻利,很快便收拾妥當的退了出去。


    看著熱氣騰騰的浴桶,南遷月隻覺得渾身癢癢。


    阿蘭立在南遷月身側,扶著她手臂,“南姑娘,您一看就是高門貴女,想必沐浴都是有人伺候的,民女頗有些經驗,就讓民女來伺候您沐浴吧。”


    伺候……


    南遷月正想拒絕,忽又想到了某個野蠻人,或許有個人陪著要保險些。


    “那……就麻煩你了。”


    阿蘭笑的柔和,“不麻煩的。”


    不得不說,阿蘭很會伺候人。


    南遷月閉眼泡在浴桶裏,阿蘭則為她捏著腦袋以及肩背上的穴位,舒服的令她昏昏欲睡。


    “南姑娘,您千金之軀,怎麽到軍營裏來了?”


    阿蘭聲音很輕,語氣聽著就是隨口一問,沒有其他意思。


    正享受著的南遷月自然也沒做多想。


    她懶聲道,“被秦奕從風都救回,就一直呆在這兒了?”


    阿蘭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她接著問,“那您為何會出現在風都呢?”


    “……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阿蘭目光閃了閃,隨即笑了起來,“南姑娘不是說想家嗎,元帥為何不派人將您送回去?”


    南遷月拉開一點眼簾,露出一條縫隙,裏麵的內容難以捉摸,氤氳水霧讓她的神色模糊。


    她的聲音依舊是懶懶的,“可能是風都那邊比較麻煩,沒時間顧到我吧。”


    “民女確實聽說咱們東陵要攻下風都城,想來元帥是要第一時間顧著戰事的,可是……”


    阿蘭猶豫了一下才說出來,“可是元帥可以派其他人護送您回家呀。”


    南遷月斜斜垂眸,目光凝著肩膀上的手,指節勻稱修長,皮膚略有些粗糙,想來是常年幹活所致。


    不,不一定。


    秦奕的手也附有一些薄繭,那是習武之人留下的印記。


    根據她多年演戲的經驗,這個阿蘭……不太簡單。


    “嗯,我下次見到他,就問問。”南遷月懶懶的閉上眼睛。


    如今無論是誰,無論來自哪一方勢力,於她來說都是不能輕易相信的。


    在這裏,她隻有自己。


    巳時三刻,南遷月和阿蘭來到藥房。


    遠遠便瞧見王阿狗咧著嘴朝她揮手,“南姑娘,王爺送來了兩條大狼腿,說給您解饞消火!”


    南遷月聽了險些絆倒。


    狼腿?消火?莫不是那晚林中的黑狼?


    膈應人呢這是。


    “肉能消火嗎?”一旁的阿蘭好奇問。


    南遷月轉眸看了一眼滿眼幹淨的阿蘭,扯開嘴角笑了笑,沒有回答。


    王阿狗命人在藥房外架起了火堆,兩條狼腿架在火上燒烤,整個藥房都彌漫著肉香。


    連藥味兒都被壓下去了。


    白書無奈搖頭,軍醫不知所措。


    “阿月,你今日看著不太一樣。”白書掛著柔和的笑走近南遷月。


    南遷月笑著將阿蘭往前拉了拉,“這都是阿蘭的功勞。”


    “朱姑娘心靈手巧。”白書誇了一句。


    阿蘭彎了彎身,“白醫師妙讚。”


    “我觀朱姑娘舉止倒不像是做粗活的。”白書語氣似是說笑。


    南遷月卻是微微挑起了眉梢,心道,白大哥真是觀人入微啊。


    阿蘭低頭笑了笑,“民女與縣城貴家小姐多打交道,久了便學得一些規矩,讓白醫師見笑了。”


    “哪裏。”


    白書沒再多言,目光落向南遷月,“阿月,你的頭發沒有幹透,還是過去烤烤吧。”


    南遷月再次感歎白書的觀察力,好笑的點了點頭便朝熬藥的火爐那邊走去。


    “南姑娘,這邊火大,來這邊烤吧!”


    王阿狗熱情的招手,黝黑的臉上洋溢著十分歡樂的傻笑。


    南遷月瞄了一眼拒絕的很快,“不用了,我可不想熏得一頭肉味。”


    王阿狗愣了一秒便立馬反應過來,傻笑再次呈現,“嘿嘿嘿,是卑職考慮不周。”


    “白大哥,村民的情況如何了?”南遷月轉頭問坐在她旁邊添柴的白書。


    白書動作很輕,沒有擊起灰塵,“已經穩定下來了,隻是年紀大一點的可能要仔細著些。”


    年紀大一點的,那不是阿蘭的阿爺麽。


    阿蘭怎麽都不問問自己阿爺的情況呢?


    “白醫師,我阿爺如何了?他身體一直不太好,如今感染瘟疫,怕是難熬的緊。”


    阿蘭問的很是時候,瞬間堵了南遷月懷疑的嘴。


    白書寬慰道,“放心,你阿爺現今還好,就是要比其他人多吃些藥。”


    阿蘭咬了咬下唇,神色有些愧疚,“那……那我幫你們熬藥吧,我身體好,還能做些粗活。”


    白書極為善解人意,“你不用有負擔,這裏的藥多半是東陵百姓捐贈,你們是東陵子民,理當受用。”


    阿蘭聽著竟紅了眼,“多謝白醫師體諒。”


    南遷月麵露一絲疑惑。


    難道她把人想錯了?阿蘭就是個普通的村民?


    不。


    還得再試探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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