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想和那群傻逼在一起共事。”張信廣直截了當地回答道,“我是一氣之下才來到滬杭當個國企的廠長的,本來我那時候已經什麽都不想在做了。


    選擇進入國企工作,也就是一份對於我來說像養閑一樣的工作。


    林少瑾,你知道嗎,我曾經也是一個像你一樣的滿懷理想和希望的少年。我從26歲研究生畢業開始就一直在體製工作。


    那時候,我以為我隻需要把書本上的東西照本宣科地拿來用就一定可以做到經世致用,憑借著我過人的智慧和才能我一定可以經國濟世。


    就像過去的讀書人那樣,承聖賢之遺誌,憂國憂民而奮進,報國而忠貞。


    在當年,我拿到了編製後,看著這轟隆隆運轉的國家機器,我像是站在岸上看著大海,滿眼都是黃金萬兩。致君堯舜之上,再使風俗淳仿佛就在眼前。


    可事實上當我邁入官場後,我卻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官場,表麵上文人墨客雲集,禮賢下士,實際上卻充滿了欺壓與權謀。一個不稱職、唯利是圖的人可以掌握權力。一個有能力有抱負的人卻隻能幹最苦最累的活。


    那些吃盡了時代紅利的老一輩總是喜歡故作姿態地用配享太廟的語氣喊著子孫們要艱苦奮鬥,稍顯一絲慵懶的苗頭便會迎來一劑強心針。


    甚至一些幹部的選拔、換屆、遴選都成為了這些人用來搞姑嫂妯娌、裙帶關係的工具。這個時候我才明白,如果你是個小角色,你縱有千萬才能,也隻能在單位寫寫文件。


    士商融合下滋生了權力濫用、貪腐橫行,權傾朝野下不少政治要員的昔日的初心也早已被拋之腦後,為官是神聖的,官場是肮髒的。


    可憤世嫉俗改變不了國家的國運,要想施展抱負,隻有先融入體製,進而攫取權力,才能施展抱負。否則,就沒有任何機會和希望。


    這個過程,我用了接近二十年。


    即便如此,我也隻是距離權力的中心更近了一些,成為了一個能提提意見的人之一而已。昔日的天才,在紈絝子弟麵前,依然是那麽的不堪。


    這些年來,我和同僚們勵精圖治,為國家掃除積弊已久的弊病,清理社會與體製內的痼疾,隻為一個吏治清明、海晏河清。


    不得不說,我們的努力是有成效的,22世紀的官場比之21世紀要好上許多,門閥、財閥、學閥……這些控製權力、財產、上升通道與信息差的利益集體也再不複往日的威能。


    就像黎明之前的黑夜總是最漫長的,任何一件事的成功都需要付出許多不為人知的艱辛,黑夜中需要有人砥礪前行,化身路燈照亮前路。


    我們所有的努力,最終也就是變成這麽一盞燈。”


    說到這裏,張信廣歎了口氣,隨後又點起了一支煙,趁著這個空檔,林少瑾點點頭回道:


    “這些在我那個時代就有一些端倪了,例如學閥,他們掌握了人脈關係、項目經費、論文審批、行政領導,導致學術圈像封建時代一樣強調人身依附關係。


    因為學閥們的專業壁壘,就是最高級的信息差,沒有專業知識的人基本就跟看天書一樣。”


    張信廣緩緩吐出一口煙,略帶憂愁地說道: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所以在2050-2090年這段時間改革一直都在進行,並且是全方麵的改革,經濟、政治、軍事、法律等等方方麵麵。


    不過,改革看似利國利民,可從上到下的貪官汙吏、利益集團可不管你什麽國計民生,誰敢動荷包,他們就要跟誰急。


    就好比說滬杭共同富裕試點地區的‘國有化’製度的推進,這是個很好的政策對吧,但那些依附於曾經社會體係攥取利益的人可不會坐以待斃。


    人人都喜歡喊革命萬歲,可敢於革自己命的人少,當改革革到自己頭上的時候,這些人爆發出了驚人的團結性。可以說,滬杭改製,是建立在一片鮮血之上的。”


    “可最終不還是成功了麽?”林少瑾有些疑惑,“你已經實現了你的抱負和理想,為何還要......”


    “嗬嗬,區區一個滬杭算得了什麽?”張信廣無奈一笑,隨後說道,“滬杭全區才占全國多少麵積,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口而已。就這,還隻是初步完成了改製呢。


    天下事何其多,破舊立新是時代的主旋律,但破局之後仍然有許多秋後的螞蚱身披彩衣、怒指乾坤。我實在是做不動了,累了,所以我就來到了這兒。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著做回一個小老百姓,可正所謂,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從上麵下來以後,麵對社會的種種弊病似乎還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了。


    我在任國企廠長之前,去過許多地方,深入過各地基層,這讓我有機會了解最底層人的生活狀態。我明白,咱的祖國其實還並不完美。


    22世紀說是6小時工作製,實際上隻有各地發達地區才能實際落實到位。那些沒有推進改製的地區照舊進行的是8小時工作製,甚至是12小時工作製。


    可能你會對此感到疑惑,為什麽生產力如此發達的時代還需要讓人工作12小時以上呢?因為,對於資本來說,榨幹一個人的一切剩餘價值是它的本能和原始動力。


    到這個時候,我才深刻地認識到,資本所能產生的生產力似乎在這個時代已經發展到頭了,或許它還會有一點上升空間,但不可否認的是,它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社會進步的最大阻礙之一。


    就好比說美帝那邊,賽博朋克的社會已經成為了現實,富裕階層享受著科技帶來的便利,而貧困階層則被邊緣化和剝奪了基本權利。


    這是一條邪路,我們不能走這條路。所以,改製,刻不容緩。但我已經60了,我沒有再多的精力去完成這麽一場浩大的改革運動了。


    原本我以為這輩子可能就這樣會在憂患中鬱鬱寡歡,沒想到核戰就這麽爆發了。


    說句沒良心的話,核爆雖然死了一大批人,可換個角度來看,核戰或許也可以是帶來另一種涅盤重生的契機。


    那些老學究和利益集團所依附的一切都隨著核彈灰飛煙滅了,我雖痛心因為鷹派掌握的話語權不夠重而導致火種計劃不能完美地實行。


    但,我也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至少這是一個嶄新的時代,一個徹徹底底嶄新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做什麽都可以不必考慮太多,這也是我帶著他們成立‘森林’社團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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