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他探出頭的那一刻,岸上的人像是早有準備,該幫忙的幫忙,該救人的救人。


    等到鶴星安端著暖身的藥茶坐在溫暖的木屋中時,他就算再不明白,也反應過來被沈初洄耍了。


    很想把人抓出來打一頓。


    他忍不住看向緊閉的房門。


    剛剛一群白大褂進去,到現在也沒出來。


    鶴星安皺著眉,他完全無法理解沈初洄的行為邏輯。


    一旁的管家見他捏著杯子,上前微笑開口,“鶴先生,需要給您換一杯藥茶嗎?”


    鶴星安回神看向這位儒雅的管家,見他看來,管家依舊保持著無懈可擊的笑容,朝他伸出手,“鶴先生,這藥茶是不符合你的口味嗎?”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對了,先生說您喜歡甜食,這藥茶是有些苦,需要給您加點花蜜嗎?”


    鶴星安盯著他看了好半晌,管家的笑容沒有半分變化,甚至彎腰伸手的弧度都詭異保持在和最初完全相同。


    收回目光,他垂了垂眸,“不用了。”


    鶴星安的聲音帶著些嗆水後的沙啞。


    管家從善如流收回手,用最標準的姿勢站直身體,“好的,不過建議您可以添加點蜂蜜,有助於潤喉。”


    鶴星安看著玻璃杯中清透的液體,忽然開口問道:“沈初洄真的沒事嗎?”


    管家看向房門,微笑安撫,“沒事的,先生他有分寸,隻是這次稍微有點越界了,不過還在可控範圍內。”


    鶴星安嗯了一聲,沒有再問。


    盯著手中的杯子看了好半天,感受到溫度漸漸冷卻,才喝了口藥茶。


    並不算太苦,反而帶著些回甘,沒有很重的藥味,但確實暖身。


    喝下去也是實實在在的感覺。


    比之辛辣的薑湯,鶴星安更喜歡這個。


    他披著薄毯,仰靠在躺椅上,側身盯著緊閉的房門,腦子思緒萬千,亂成一團麻。


    明明感覺有千頭萬緒,可總也抓不住關竅。


    好像有人在刻意阻止他想起來什麽。


    他努力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到。


    好像戴著沉重的鐐銬跌入深海,被無數藏在暗處的黑手扯著往下墜。


    眼皮漸漸沉重,鶴星安控製不住閉上眼。


    該死!


    被算計了。


    他努力支起眼簾,可眼睛上好像吊了千斤墜,控製不住往下沉。


    恍惚間,他感覺到有人靠近。


    他想要抓住那個人。


    卻隻看到一片純白。


    忽而傳來很輕很輕的一聲歎息。


    有什麽輕柔而溫暖的東西蓋在身上,成為壓垮意識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的意識裏,鶴星安隻聽到極盡溫柔的一聲,


    “睡吧。”


    ——


    “嗬嗬,連幾個小時都等不了嗎?”


    身後傳來聲音,正在蓋被子的手一頓,冷白指節輕輕拂去鶴星安額上亂發,那人隨即起身,冷厲的眼神掃來,


    “管好你自己就行。”


    站在身後的管家扯了扯衣領,斜斜靠在門邊,懶洋洋開口,“誰樂意管你們這破事?還有,這管家的衣著,能不能不要這麽死板?”


    說著,他將領口扯得鬆垮,抱怨道:“每次都勒得我呼吸不暢。”


    “陳曦,嫌棄就別異地登錄別人的號,到我跟前礙眼。”白色人影嗤笑一聲。


    陳曦也嗤了一聲,指了指緊閉的房門,“要不是你搞出這堆破事,誰樂意來給你擦屁股,這次差點直接把那個身體搞湮滅了,說說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聞言,白色人影看向手指的方向,“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些過去的事情,有點失控而已。”


    聲音平靜到冷漠。


    “得了吧,肯定又是和這位有關吧?”


    “羨慕嗎?”


    陳曦翻了個優雅的白眼,“羨慕什麽?羨慕你快死了嗎?”


    白色人影笑了笑,“滾吧。”


    “嗬嗬,卸磨殺驢的渣男,沈初洄,你當初騙我一起搞事的時候可不是這副嘴臉。”


    “每天定點刷新的人是誰啊,那叫一個鍥而不舍,現在……嗬嗬,真是有了舊愛就忘了新歡。”


    白色人影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我沒有騙你,我們頂多算是互相利用。”


    “還有……從來沒有新歡舊愛。”


    一直都隻有鶴星安。


    隻是鶴星安。


    見他一本正經解釋,陳曦嗤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對你家這位情深似海了,也不用每次都在我麵前秀一遍吧?況且……”陳曦看了鶴星安一眼,“他現在也聽不到啊。”


    “這隻是實話而已。”


    模板化的白色人影表情淡漠,陳曦卻愣是從那張略顯僵硬的臉上看出溫柔。


    陳曦翻個白眼,嫌棄道:“不用再把我殺一遍,我不想聽你倆感天動地絕美愛情故事,這種東西隻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說著,他上下掃視著,更嫌棄了,“你什麽審美啊?模板身體全都是白花花一片,沈初洄你好歹也在鶴家待了那麽多年,這麽醜的東西你也能接受?”


    像個假人。


    白色人影沒有回頭,“能用就行。”


    陳曦聳了聳肩,“行吧,不打擾你和鶴先生甜甜蜜蜜了。”


    “知道就好。”沈初洄投來涼涼的一眼,“你真的很礙眼。”


    陳曦笑容一僵,臉上的肌肉都有些不聽使喚,“沈初洄!”


    “不用喊得那麽大聲,我不聾,”白色人影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你也別對自己太好了。”


    話裏意思:你聾,也要顧及別人啊。


    陳曦真的破防了,一腳踹過來,“沈初洄!”


    白色人影輕盈閃開,“跪安吧,小陳子。”


    “行,看到時候老子會不會給你收屍!”


    白色人影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能撿到一片骨頭我算你厲害。”


    陳曦憤憤的表情僵在臉上,有些茫然,“你瘋了?”


    他是真覺得沈初洄有病了。


    這是要讓自己徹底死亡嗎?


    “這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沈初洄看向安眠的青年,輕輕晃著椅身,連一個眼神都吝惜給陳曦。


    表情溫柔到極點,可陳曦就是感覺說不出的詭異和癲狂。


    沈初洄的瘋病這麽多年沒好,反而更癲了,也更會隱藏了。


    陳曦沉默了。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就見沈初洄已經擺了擺手,“時候到了,我會聯係你。”


    言外之意:沒事就別來煩他。


    許久,身後才再次傳來聲音,“沈初洄,你如果後悔……”


    語氣試探著,帶著十足的小心翼翼,卻被另一人打斷。


    “這種話我不想再聽見第二次。”


    沈初洄雙眸微眯,眼神如刀,透過白色的軀殼,帶出鋒銳的靈光,割掉靈巧的舌頭。


    又像是數九寒冰將後半句話封在唇舌之間,再無法吐露半個字。


    那一瞬間,陳曦感覺到死亡的威脅。


    四周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而寒冷,無孔不入,隻要他再敢多說一個字,就會有千萬利刃將他撕成碎片。


    陳曦眼神驚恐,忍不住倒退一步,後背沁出冷汗。


    隻有一瞬,沈初洄的表情又變回溫和。


    夢幻的木屋中暖風和煦。


    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陳曦卻感覺頭皮都要炸開了,忍不住咒罵一聲,


    “瘋子!”


    撂下一句話,就逃也似地離開了。


    白色人影沒有回頭,表情依舊和煦。


    他的身後,管家扣好敞開的衣領,以最標準的姿勢站直身體。


    唇角上揚的弧度依舊完美。


    屋內暖風陣陣,一切安寧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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