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內堂,隻見一蓮青衣袍的男子坐於上位,紫檀平角桌上雕刻的是細竹圖樣,精致別巧,兩側立有桃木四扇圍屏。


    眾人皆端坐堂內,卻無人敢先發一言。


    “你這些兒兒女女是長大了,橫豎是由不得我這個祖母了,”顧老太太先行開了口,道“你自己的家事,自己管吧。”


    她是年紀大了的,二房那裏又糟心事不斷,膝下護著顧望城一人已是不易,故而對大房之事甚少插手,原本瞧著鬢角處那點子淤青,以為不過是平日裏幾個孩子的小打小鬧,慪幾句嘴磕絆了一下也是有的。


    可如今這傷勢,早已不是推搡了幾下這般簡單了,同胞的兄弟,竟下得了這般狠手,她若是再如往常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這顧家怕是要翻了天了!


    “母親這說的是哪裏話,豈非折煞兒子了?”顧懷宇連忙起了身作揖“我是您的兒子,這些也都是您的親孫子孫女。他們若是哪裏做的不對,您盡管懲處便是了。”


    “我懲處?”顧老太太好笑地擺了擺手“我可沒這個本事,你的這兩個兒子女兒,都能把自己的嫡出弟弟迫害至此,我這一把歲數了,可鬥不過他們,還想再多活上幾年啊。”


    聞言,周氏小娘驚得是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梨花帶雨地哭道:”母親何來此話?遠哥兒和薇姐兒素來是個孝順的,便是哥兒性子有些莽撞了,可卻也從未存過什麽壞心啊!若是他們真的哪裏衝撞冒犯了母親,惹了母親不快,您盡管懲處便是了,今個便是將這些不孝子打死在這堂上,妾也是絕無二話的。隻求您能消消氣,莫要傷了身子才是啊!”


    老太太猛然將茶盞重重一放,道:“你瞧瞧,這大可又拐著彎說我要殘害自己的孫兒。是欺負我老婆子年齡大了,說不過你們這群口齒伶俐的了?”


    一旁坐著的王熙華抬起帕子掩了掩嘴角,到底是薑還是老的辣。早在她尚未嫁入顧家給顧懷宇做繼室之前便已聽說過老太太這正遠侯嫡女的威名。


    隻是這幾年老太太一直是吃齋念佛的,一派和藹慈睦的模樣,她還以為外頭那些都是不靠譜的傳言罷了。


    沒想到這老太太真的懟起人來,那才真叫一個辯口利齒,舌燦蓮花。


    這麽多年她可是半點好處都沒在周氏那個狐媚子那裏占過,哪次不是落於下風?如今老太太三兩句便叫那周氏無言以對,果真是寶刀未老啊。


    周若彤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又唯恐出言再頂撞了去,隻得淚眼婆娑地望著顧懷宇,開口便是哭調:“主君,妾身沒有這個意思……”


    “好了,”顧懷宇倏爾開口打斷道:“這一切歸根到底都是你教子無方隻之過。”


    “還有你,”他轉而對顧望遠訓斥道:“兄弟手足,有什麽過不去的非要拳腳相加?你說你一個做大哥哥的,對年歲比自己小這麽多的弟弟下這麽重的手,說出去也不怕丟人,你究竟還要不要臉了?”


    顧懷宇對著老太太做了一揖,陪笑道:“母親,總歸都是孩子們的打鬧。兒子下來後定當狠狠教訓這一番。他若是說了什麽混賬話,您念在他還不懂事的份上,莫要同他計較才是。”


    “孩子們的打鬧?”顧老太太起了身,攬過一旁侍立的顧望之,撩起了他的褲腳,露出了滿是淤青的腿,詰問道:“你管這叫打鬧?”


    緊接著又撩起了顧望之右臂的衣袖,那觸目驚心的傷痕叫在場之人無不一怔。


    她連連逼問道:“你管這,也叫孩子們的打鬧?”


    顧懷宇身子一晃,緊繃著臉,麵色由白轉青,對著那周氏勃然大怒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同我說隻是一時不慎,留下了些淤青,並無大礙嗎?”


    昨日他友人宴飲,不過一日未歸,誰料早上一回來便被周若彤哭哭啼啼地喚了去,說是望遠同小七發生了些口角,推搡之間誤傷了小七,原也沒有什麽大礙,卻隻因祖母疼惜小七,竟將望遠和薇姐兒扣了下來,至今未歸。


    不過一會母親便又喚了人來請他,他進門時瞧著望之臉上確實有點傷痕,卻也不是多嚴重,便也以為隻是普通的打打鬧鬧,可誰知,誰知竟到了這般地步……


    顧雲蔓坐在那兒也是足足愣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隨即立馬起身一把抱住顧望之,紅了眼框,泣不成聲道:“父親,我們姐弟素來深居簡出,自問從未招惹過旁人。如今卻被人欺辱至此,險些要廢了七弟弟的右臂,這其中究竟意欲何為,還需女兒再細細說明嗎?”


    “父親我沒有!”顧望遠慌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拽著顧懷宇的衣衫急色道:“我…我是錯手傷了七弟,可當時……當時那傷勢我是知道的,真的不過是傷了幾處皮肉,斷然是沒有現下這般嚴重的。您要相信我啊父親!”


    顧雲薇見狀,也連忙跟著跪了下來,急切道:“父親,大哥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清楚嗎?他雖平時做事荒唐胡鬧了些,可卻也絕不會存這般歹毒的心思,當真想要加害幼弟。更何況,那七弟手臂上的傷若真的是大哥故意為之,又何必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白的叫人瞧了去,留下這些話柄?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啊!”


    顧懷宇聽了此話,神色有些猶豫,一時竟不知該信了誰的。


    顧雲蔓知曉她這個父親向來是個偏心眼的,今日若是不將話說得徹底些,怕是過不去了。


    想及此,便抱著顧望之哭得越發厲害,麵容之上滿布清淚,淒楚道:”三姐姐這話說起來豈是不可笑?一年前我阿弟便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差點丟了性命,大哥卻說他是自個兒貪玩這才摔下閣樓。如今可是要故技重施,說這回也是望哥兒自己傷成這樣的?”


    顧懷宇聞言,似是猛然清醒了一般,當年之事確實是鬧得有些大了,若不是他費盡精力壓下來,此事怕是會傳得整個蘇州城沸沸揚揚,那他們顧家的臉麵可就丟盡了。


    想及此,他抬腿朝著顧望遠便是狠狠一腳,罵道:“好你個孽畜,幹了這檔子殘害手足之事,不知悔改也就罷了,竟還攀誣旁人。來人,將大少爺拉下去,重打三十板子,禁足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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