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立平候著父親睡下以後,見情況已經穩定,便在村子裏打聽,看看誰有空帶他去距離這裏最近的彎螺鎮一次,這鎮子是方圓百裏唯一繁華些的地方,零散的住了百來戶人,因為比鄰河岸的關係,那裏在每年的春天放排的時節,還算得上是一處集散碼頭,當日搭乘祝老大的船來的時候,本來就擬訂的是以那裏為終點,眼下已經過去了近一周,他過去一來是要給祝老大個回音,二來則是打電話給許萬龍那兩兄弟,問問他們現在的進展查得如何了————-早在三天之前,佳玉和自己的手機就已經沒了電。


    山裏地廣人稀,通常的家庭裏要想有些閑錢,就得勤快些,女人孩子老人通常是去山陰處割草打柴,男人則抗了鋤頭去平整幾分石頭地,點下些靠天吃飯的紅薯,苞米什麽的。因此人人都似螞蟻一般的忙碌,因此盡管自告奮勇領他去的大有人在,但張立平不願意因為自己的私事,耽擱了旁人的生活。在謝絕了好幾個人之後,茶館的老板娘熱心的推薦了一個人:


    "哎呀,看來張醫生也是好心,你們就各人去做各人的事,等一哈何豬頭扯草回來了,喊他帶張醫生去,反正他每天都要走鎮子上去割肉的。"


    何老頭每天都要鎮子上買了豬頭肉回來整治,切零賣了借此謀生,讓他領路便正好符合了張立平"不麻煩人"的要求,於是半小時後,兩人便走上了去彎螺鎮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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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行山中,雖是冬天,但還是有許多常青的樹木,給人以蓊蓊鬱鬱的感覺,最初起步的時候張立平還覺得很有些冷,但走到後麵,連手心裏都冒著熱氣,手無意間碰到了衣服,忽然覺得衣服有些潤濕,他本來以為是下雨,細看卻無雨,隻有那不可近察的山中嵐氣在朦朦朧朧的升騰著,仿佛是街市上蒸包子氤氳出來的白氣,衣服大概就是讓它打濕了吧。


    已經整整走了兩個小時了,張立平在心中盤算著時間,這時候他才發覺前麵的這個老頭子體力真好,最初出發的時候自己還覺得他走得挺慢,誰知道無論是登坡下嶺,這何老頭都以同樣的速度前行著,自己眼下已是氣喘籲籲,臉色通紅,而何老頭卻還是不緊不慢的,氣不喘臉不紅,看那慢吞吞的模樣似乎風都吹得倒,可腳下隻要一鬆勁,轉眼間就遠遠的超到前麵去了。


    "這情況顯然不同於普通的老人身體硬朗。"張立平在心中暗自道。


    中醫講究的是望,聞,問,切四個字,張家世代行醫,這四個字早已爛熟於胸,昨天晚上燈光昏暗,張立平還未覺得,眼下仔細一看,這老家夥雖然是皺紋滿麵,可連塊老人斑也沒有,並且印堂當中泛出一些黃色來,那一點淡淡的微黃,跟明亮的燭火映在紙上,新生的柳樹葉的邊緣差不多,這種氣色可以說是人體旺相的征兆。從西醫的角度來說,那說明這個人的內環境很是協調,沒有什麽老年性的頑固疾病。


    看看快到中午,何老頭領著張立平拐下了小路,來到了一處崖壁下,那裏似乎經常有人呆,兩塊磨盤大小的青石周圍都被踐出了一大片空地,光溜溜的,隻剩下些頑強的草根探出頭來。就在不遠的地方,山壁間汩汩的淌出一汪清泉來,這泉水甚是特別,分為三層,第一層是在一人多高的地方,那處有著大大小小十餘處滴水的乳石,第二層則是天然的一個托盤形式,將上麵的滴水徐徐匯聚起來,從盤邊的一個缺口漏出,第三層則是人工開鑿的一眼石渠,泉水至此便成了一條小溪的源頭,無聲的流淌而去。


    何老頭笑笑,拿出一個葫蘆瓢將清澈的泉水舀了出來,遞給張立平,顯然是敬客之意,張立平走了這麽遠,嗓子眼裏正冒火,也不推辭,接了過來一飲而盡。這大寒天的,他隻覺得一股冷冽的冰線從喉嚨溜下,身上的汗意立即一掃而空,舌麵上等凍僵的感覺過去以後,回味卻有一種微微溫暖的甘美。


    解了渴兩人也不急著趕路,據何老頭說,才剛剛走了一半掐頭,正好歇歇,住住腳解解困乏。張立平見他連呼吸都沒紊亂一下,知道這是特地照顧自己,不禁心裏有些感激。這歇腳的當口,何老頭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渾身上下免不了有些小毛病,就免不了要向張立平谘詢一些日常健康上的事務,張立平心中先前就有些存疑,但貿然開口詢問實在有些唐突,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仔細視一番。


    這一番簡單的體檢下來,張立平心中更是吃驚,這老頭子四肢的健康狀況其實並不怎麽樣,左右腿應該都不止摔傷過一次,而左手的手骨還有些畸形,想來是被庸醫接骨所誤,但他的心肺功能卻極是可觀,幾乎等於一個健康成年人的水平,打個比方來說,就仿佛是一架外殼是五六十年代的解放牌大卡,但那發動機卻是八成新,提供了可觀而充足的動力。


    經過這麽一番簡單的檢查以後,張立平心中的疑慮不僅沒有消失,更是增加了不少,他索性從懷中掏出三支常備的銀針,以節氣金樽裏記載的手法連刺了七下,然後用拇指和中指輕輕撚在了何老頭脖子上。


    他這一招是祖先張既先最喜歡用的診脈手法,取的是人的頸動脈,有名的叫做虎探首,鳳點頭:


    虎探首意指的是拿捏這動脈脈搏的時候要用力細察,果決如虎,鳳點頭則形容這截脈的手勢中指,拇指相接,而食指,無名指,小指翹起,觸在病人的皮膚上,細察其餘的動靜,其形若一之鳳凰昂首飛翔一般。


    這一下張立平終於找到了根源,原來何老頭體內,竟有一股生機勃勃的氣息在往複回旋,絡繹不絕,護持著心髒和肺部周圍的脈絡。


    張立平這麽一折騰,擔心的卻是何老頭,他知道麵前這小夥子年紀雖輕,卻著實是有真材實料,鄭家壩子裏大凡有痼疾的人,這短短十餘天都去到鄭老的舊居求過醫,竟沒一個人說沒效的,這人越是老,求生之心越是熾熱,心裏不禁有些忐忑起來,遲疑了一會兒道:


    "....張哥兒,我...我是不是有什麽事?"


    張立平聽了他擔憂的聲音,心裏一動,皺了皺眉頭,不置可否的道:


    "你老人家是不是以前吃過什麽有毒的東西?"


    這個問題讓何老頭怔了半天,在起初檢查的時候,張立平再仔細看了看他印堂上的色澤,卻發現那淡黃的邊緣,還漸漸的浸染出一些青色,有逐漸變灰的可能,青色歸於木,人體的器官中,木代表的是肝髒,這說明他的肝部有所隱患。而人體的肝髒除了分泌膽汁以外,還有一個功能便是解毒,例如喝酒以後,酒精的解離就是通過肝髒,因此張立平才有此一問。


    何老頭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


    "孽障啊孽障....."


    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迷離起來,澀聲道:


    "是的,我娘就是被那東西給藥死的。"


    張立平盯著他道:


    "什麽東西?"


    "就是我捉的那隻河神,把那東西拿回去,我熬了一鍋子湯,當時老婆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所以我就隻弄了一半,我和老娘美美的吃了一頓,沒想到不到半個鍾點,肚子裏就似小刀子在剜一般,我掙紮到廚房想尋些涼水喝,缸子裏卻也沒水了,沒想到看到灶頭上還留了小半碗接的河神血———我老婆愛吃豆腐,我特地接下來想做個紅白豆腐的————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回想往事,何老頭一大把年紀,也頗為感慨,而張立平一問,他便和盤拖出,顯然這件事情在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不知道午夜縈回了多少遍。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老娘已經死得透了,這事兒我卻不敢聲張,一是老輩人素來就有河神不能得罪的舊話,二來,怕被人抓住"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小辮子,三卻是怕有人說我故意毒死老娘的閑話,她....不是我的親娘,一直就和我不對路,鬧得四鄉八裏都知道,那時候我是不能說,不敢說,現在能說,敢說了,卻沒有人聽,更沒有人相信了。"


    何老頭神情萎靡的搖了搖頭,表情不勝滄桑。將雙手籠在了袖子裏麵,佝僂的在前麵走著,好一會兒才意興闌珊的道:


    "我是不是快死了?其實我早知道,我這一輩子遲早都是要在死在河神的手上。"


    張立平立即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老家夥顯然會錯了意,他的肝髒是有一些小毛病,但是這小小的毛病目前來說,是絕對無法上崗上線到生命安全掛勾的。張立平正想說明,忽然心裏一動,淡淡的道:


    "是有些麻煩,不過......"


    這不過二字一出,何老頭的神經也緊張起來:


    "什麽什麽?"


    "你昨天拿出來的河神殼是真是假?解鈴還需係鈴人,我看你的肝髒上的問題,隻怕還要著落在這東西上。"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CMFU.,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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