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銳的態度就說明他早有準備,三人又自若地說笑了一會兒,他們遲遲未離去當然是在等著今夜的戲。


    可除了梁帝的態度,事情似乎沒有按預想的情況走。


    丹增和婭楠早早便已離席,而三皇子短暫寒暄過後也借口酒醉走了,人都走了,那這夜就打算這麽過了麽?


    安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直到宴席接近尾聲還無事發生,她無趣地打了個哈欠。


    “我們是不是也該走了,看樣子,應該不會出事了。”


    宮銳和宮林麵上皆是表情玩味,今夜安靜得太奇怪了,除了起先婭楠那奇怪的熏香,後續就沒有再發生任何事,這種安靜反倒讓人生出不安。


    宮林也有點困倦,他已經早睡早起好些時日,身體也已養成習慣,望向宮銳問道:“那我們回吧?”


    宮銳沒有異議,他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夜無事或許明天就有了,他也沒必要繼續等下去。


    三人隨即起身,剛想走便注意到好像前方鬧起來了。


    這不就來了麽?


    安心幾人互相對了一眼,便帶著探究靠近那熱鬧處,走近一聽竟然是婭楠出事了,她被人用棒子敲暈在花園的假山後,工部侍郎家的大小姐與琪璃縣主想尋個僻靜處說悄悄話,便繞到了假山後麵,然後就發現婭楠躺在那兒了。


    婭楠乃是呼庭的公主,若是她在梁國出了意外,那是影響梁國邦交的大事,宮人亂做一團,去請太醫的,張羅著把人抬走的,向上頭稟告的,紛紛奔走。


    宮宴還未離開的人都靠過來看熱鬧,假山附近站滿了人,讓宮人行動不便,而宴會上僅剩的皇家人隻有宮銳,宮人便請他先拿主意。


    宮銳猜測這其中恐怕有圈套,帶著疑慮接下擔子。他並沒有扣著在場眾人排查什麽,隻道宴席已經到了尾聲,又發生了意外,讓各家先回去休息,婭楠在皇宮發生事情,皇家自會處理。


    有宮銳發話後,在場眾人便由宮人領著退場,他還讓宮林也先走回去,不過一會兒,院中便隻剩他和安心還有一眾收拾的宮人。


    在宮銳的安排下,婭楠被就近送到雲康宮暫做休息,他與安心亦是隨後前往,可太醫都到了,梁帝與王皇後卻都沒出現,甚至於丹增也沒找到。


    事情發展至此,顯然就很有問題。


    安心和宮銳站在雲康宮外,正等著太醫診治後出來稟明情況,安心眼珠子無趣地四處亂瞟,她憋著許多話沒法說,她朝宮銳看去,他依舊神態自若。


    兩人在門外站了約兩刻鍾後,太醫出來了,而早已回府的宮鐸也在這時匆匆趕來,他麵色還帶著微紅,酒意並未褪去,剛抬步進門就帶著歉意開口:“抱歉,五弟,為兄不勝酒力,竟勞煩了你這麽久。”


    宮鐸作為今夜宴會的主角,帝後離開後,他本該在場主持宴會的,卻因為酒醉提前離開,如今還發生了意外,可不就得是他來收拾殘局嗎?


    對於宮鐸的歉意,宮銳麵色溫和地接過,“兄長客氣,不如一塊來聽聽太醫怎麽說?”


    在旁被點到的太醫立即上前,朝二人行禮道:“稟告三殿下,五殿下,婭楠公主這一擊頗為嚴重,腦中發現有血塊,這樣的損傷很可能會帶來其他影響,下官已經替公主施針,具體還得等她醒來才知曉。”


    太醫這話說完,宮銳和宮鐸都不由地皺了下眉,宮鐸沉了口氣,讓太醫和宮女小心照看著,太醫得令退下後,宮鐸便開始與宮銳討論起婭楠之事。


    “婭楠受此重擊實在是蹊蹺,她乃外邦公主,誰會有動機對她下手呢?”


    宮銳並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提醒道:“婭楠公主出事至今都沒有找到呼庭使臣丹增,婭楠出事,丹增失蹤,事關呼庭,皇兄不如趁早將此事稟明父皇定奪。”


    宮銳這話讓宮鐸又擰住眉,“丹增失蹤了?”


    “發現婭楠公主出事後我便讓宮人去尋丹增報信,可宮中和使館都沒尋到他的人,現在還在找他呢。”


    宮鐸來了,剩餘的事理所應當就交由他接手,宮銳也不欲多說,他拱手繼續道:“既然三哥在此主持大局,那我便先回去了。”


    宮鐸也沒理由留他,淡淡應了聲,宮銳便抬腳離開。


    皇宮到此時已經準備落鎖,宮銳和安心走在寂靜的宮道上,卻一直在別人的監視裏。


    安心壓抑著自己的視線,沒有左右亂看,卻還是被那人盯得難受,還不能發作,隻能在黑暗中表示不悅。


    而宮銳走在她前麵,他步伐不急不緩,安心看不到他的麵容,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兩人在皇宮裏也不好互動,直到他們走出宮門後,安心總算是忍不住了。


    “有好多人盯著我們。”她還規矩地跟在宮銳後麵,聲音細小地開口。


    她這話讓宮銳的腳步一下慢下來了,他快速地左右瞥了眼,然後突然拉起她的手快步走向馬車,“恐怕來者不善。”他的語氣是聽得出的焦急。


    安心被他扯著往前走,還沒來得及思考他的話,便聽到了一道破空的聲音,她立即輕輕一躍,躲過了那枚飛鏢。


    這下安心知道宮銳是何意思了,但也很不解,這麽多次的暗殺都沒成,他們還敢來?


    安心還沒多想,那破空的聲音又是再次響起,不是一聲,而是密密麻麻的聲音,她麵色一沉,用力把宮銳往前一推,自己則是翻身向前,躲過了這一次的攻擊。


    他們的姿勢還沒站穩,下一次攻擊又再次襲來,而這次還有弓箭!


    破空的聲音更加明顯,宮銳雖然沒有安心那麽靈敏,但是在有防備的情況下他要躲開也不難,兩人一時被暗器逼得有些狼狽,跳躍和翻滾交錯。


    他們才剛剛走出宮門,宮門前的這一條大路寬闊又無遮蔽,沒有遮蔽,正是用暗器的絕佳場地,宮銳猜到他們肯定不會放過他,但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這樣下手。


    對付他,有動機的人可太多了,他一時不得而知會是哪方人,隻能拉著安心往馬車去,想要找一處遮蔽,但誰知他們才靠近馬車,看似正常的馬車裏麵竟然衝出了幾個黑衣人。


    今夜入宮安心自是沒法帶武器的,但是她身上還是藏了一些暗器,她身法極快,看見車上的人下來的同時,還能在躲避中使出暗器,幾隻銀針瞬間射進那幾人的腦袋,一眨眼就解決了前麵的麻煩。


    馬車早被侵占, 後麵的皇宮宮門也在他們出宮那一刻關上,他們現在避無可避,進退兩難。


    安心沒工夫動氣,她往前一滾,撿起了那幾個黑衣人的武器,有了武器她便能更好的掃開向他們不斷飛來的弓箭和飛鏢。


    好在安心在與哈喇那一戰中曆練過,這樣的箭陣對她來說還算容易對付,可他們不能一直被卡在此處,地形對他們太不利了。


    兩人雖然走到了馬車處,但馬車被占後不知是否被動過手腳,二人都有此顧慮,默契地棄了馬車靠著功法往前衝。


    越過馬車後,那些飛鏢明顯減少了,顯然他們已經跑出了飛鏢的傷害範圍,但是弓箭射得更遠,向他們射來的箭矢更多了。


    而過了宮門前那段路後,前方道路黑暗,他們不能再留在地麵了。


    “心心,上房去!”


    安心也正有此意,她開口道:“你先走,我斷後。”


    兩人早已默契十足,他從不會質疑安心的能耐,有她開口他便跳上了房頂,沒有意外的,屋頂上早有人埋伏。


    這一條路恐怕都安排了對付他的殺手,而這一次來的人還前所未有的多。


    宮銳才幹掉兩個人,安心就來接手了,她對宮銳的安危極度上心,自然不會讓他單打獨鬥。


    有安心在場,這樣的暗殺就像是給她鍛煉一次罷了,哈喇一戰的騎兵包圍都傷不了她分毫,這兒更是傷不了她,宮門距離玄武坊並不遠,她與宮銳相互配合,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玄武坊地界。


    玄武坊住的都是達官貴人,殺手背後的人再有權勢,也不敢輕易在玄武坊動手,進了玄武坊後,打鬥也就停了,但二人依舊警覺,一路飛奔回到了長公主府,隻有進了長公主府才算真正的安全。


    兩人一身血汙跳進了長公主府中,把護衛都驚了一跳,宮銳和安心喘著氣,丟掉那兩把刀,隻是相互對視了一眼,什麽都沒說就回了律己院。


    他們沒說,長公主自然是要問的,宮銳才洗漱出來,肖飛早已在院裏等著了,宮銳便讓寶林把人請進來。


    “殿下。”


    肖飛隻行禮喚了聲,沒有說明來意,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為何事而來。


    “在宮裏就被人盯上了,一出宮門他們便動手,看來勢像是早有預謀,現在去查恐怕也已經沒有痕跡了,我並不確定是何人動手,但來人很多,隻能是我們梁國的人動的手。”


    他這話說完肖飛已經了然,又施了一禮便要回去複命。


    “等等,還要告訴姑母,丹增應該是跑了。”


    肖飛麵色一怔,點了點頭便匆忙走了。


    安心回來時正看到肖飛轉身消失的背影,她快步回到房中,一進門就開口道:“婭楠應該是呼庭人傷的。”


    安心今夜憋了一夜的話,這時候總算是有機會說了。


    她的話讓宮銳有些不解,安心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急,“你等會兒,我先喝口水再跟你說。”


    她走到桌邊連灌了兩杯水才解了渴,繼續道:“她今夜身上的熏香是情絲引,她顯然並不知道我的來曆,否則就不會再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們了。丹增知道我是天機山的人而她不知道,丹增還有那個神醫跟她顯然不是一夥的。我們梁國除了我沒人會對她動手,我沒做,那就隻有他們自己人最值得懷疑。”


    “婭楠受襲,丹增不見人影,兩件事合在一起,就像是他們起了內訌。”


    這麽一說就能聯想到前因後果,丹增或許是因為鬼刀死了,他已經沒有了籌碼,又被長公主盯上,他為人狡詐,自然不會再留在梁國受製於人,便想著脫身,或許是被婭楠識破,兩人有了爭執,他打傷婭楠後就悄悄跑了。


    宮銳早猜到丹增找不到肯定是跑了,但並不知與婭楠受傷有何聯係,聽完安心的想法,顯然她的思路更完整。


    宮銳走到安心邊上,帶著笑意摟住她,“我的心心怎麽這麽聰明呀。”


    安心被心上人這麽一誇,得意地揚起下巴,但她也有想不明白的事,“那今夜的暗殺又是誰做的?”


    他們才出宮門就動手,這種明目張膽的暗殺一向都是王皇後的風格,但與他所知的情況又對不上。


    “以往這樣的暗殺都是王皇後做的,但我派人盯著她的,她自大鍾寺之後就有所忌憚似的不再動手,王尚書入獄後,她更難找到今夜這麽多人對我動手,我猜不是她,若不是她,那就隻能是我父皇或者三哥,你之前在大鍾寺的舍利塔不是見過我三哥的人馬嗎?今夜可有熟悉的感覺?”


    安心思索了一下,這些人對她而言都太弱了,功夫也都是訓練出來無門無派的殺招,她看不出特別也就難有印象,她搖了搖頭,“我記不得了,他們對我來說都一個樣,我分不清是哪方的人。”


    宮銳不免回想起她那一刀一個的架勢,都沒打幾招,她怎麽會記得呢?


    他輕笑了下,“那便算了,他們不值得我的心心放在心上。”


    “不過我看他們這次行動倒是聰明,我猜是你三哥才會這樣布置,他那麽早回去顯然就是去準備的。”


    宮銳麵上不置可否,沒開口接她的話,隻抱著她笑。


    安心看他久久不答,略感無趣,此時天色也已很晚了,她推開宮銳上了床。


    宮銳卻是不急,挑了本她給的畫冊,抱著畫冊上床,問道:“心心這就睡了麽?明日入宮的事可會擔心?”


    “我擔心什麽?不是有你麽,她還敢明著欺負我不成?”


    “傻心心,正是因為有我她才會欺負你。”


    安心抬起眼皮看向他,他眼裏沒有擔憂,隻有情意,他這般鎮定安心還能擔心到哪兒去?


    “就讓她欺負唄,下次我要一劍了結她的時候你就不會攔著我了。”殺頭的大罪被她說得輕巧,她的口吻仿佛像是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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