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暈倒後,柳塵望著趴在石桌上的安心,眼中又浮出那幽光,喃喃一聲:“黎王妃~”麵上表情玩味。


    少頃,他的目光轉向旁邊的安心和宮銳握著的手,思索了一下,然後吹了聲口哨。


    聽到口哨聲,藏在暗處的幾個壯漢抬著擔架走到涼亭,手腳麻利地把兩人小心地放到擔架上,然後隨柳塵離去。


    曼陀羅對於安心來說跟普通迷藥一樣,她隻是裝著昏過去,自然也聽到柳塵那句“黎王妃”。


    他為什麽隻叫了她而沒叫宮銳?


    安心又疑惑又擔憂,難道是她露出什麽破綻讓他察覺到了嗎?


    安心想不明白,隻能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現在胡思亂想沒有用,她知道這些人傷不了她,但是她此行是為了宮銳,還得按計劃進行下去。


    安心躺在擔架上,感到扛架子的人腳步一頓一頓地,應該是在下山,然後沒多久就聽到了水流聲,和宮銳預想的一樣,他們會走水路。


    安心感覺他們把自己和宮銳挪到了一隻小船上,讓他們並排躺著,小船的甲板兩邊是加高的,船艙躺著兩個人有些擁擠,腿也伸不直,兩人曲著腿側躺著,而且船艙底部也沒墊東西,直接躺在上麵硌得她的肩膀疼。


    接著有人往她的腳邊放了一個箱子,她猜那是他們帶來的那個裝財寶的箱子。


    安心心裏怨聲載道,收了那麽多錢,竟然讓她搭這麽個玩意?但她除了忍著也沒辦法。


    而一路上安心都沒聽到有交談聲,那些人把他們放好後,安心就聽到離去的腳步聲,接著有人跳上了小船,小船開始緩緩移動起來。


    他們如此熟練,顯然這事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安心猜想現在劃船的那人應該是柳塵,而隻用了一隻小舟運送他們,看來奇門離海心洲並不遠。


    柳塵慢悠悠地劃著小舟,他目光掃過躺著的兩人,他們麵對麵躺著,男的氣質卓絕,女的嬌美動人,兩人今日都是身著白色錦袍,領口處繡著相似的紋路,一看就是同一個人之手。


    就連衣服竟也要配成套?柳塵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知是不是這黎王妃的手藝?


    可惜安心不知柳塵在想什麽,不然她會謝謝他這麽看得起她的手藝,要她拿針紮人可以,拿針刺繡她可不行。


    小船沒有遮蔽,柳塵可以一眼望到頭,安心一路上不敢有任何動作,也不知道宮銳有沒有安排人跟上他們?


    不過安心猜得沒錯,奇門距離海心洲確實不遠,劃了大半個時辰,安心感到速度放慢了,應該是要靠岸了。


    這時聽到遠處有人叫了一句:“是柳堂主。”然後一陣腳步聲靠近岸邊。


    原來是個堂主?聽宮銳猜測他身份不低,安心也不知道奇門裏怎麽排輩分,堂主到底是個什麽身份。


    小船停下後柳塵跳上了岸,安心又聽到那夥人整齊地向他行禮:“柳堂主。”


    柳塵淡淡回應了一句,“嗯”。然後下令:“把貴客送到客堂。”


    那夥人早有準備,柳塵才說完他們就動起來了,把安心和宮銳從船艙又移到擔架上。


    安心側躺在船艙裏大半個時辰,肩膀硌得疼,好在總算給她挪了個地方,再躺下去她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麻了。


    柳塵下令後似乎就先離開了,而那夥人扛著安心氣息沉穩,步伐穩健,明顯比之前在海心洲的輕鬆,應該都是練家子。


    應該是知道兩人都吃了曼陀羅,扛擔架的兩撥人旁若無人的聊起來:“誒呦,這女人真漂亮啊。”


    另一個人語氣帶著不服氣:“憑什麽每次都是馮老大抬女人,我這個男的重的很,我下次也要抬女人。”


    又一道聲音說道:“猜一下這次來的客人所求何事?賭一個不?”


    安心還以為能聽到什麽消息,結果抬擔架的幾個人一路上各說各的,安心隻能被迫聽了一路沒用的廢話,在心裏忍不住翻白眼。


    走著走著,安心慢慢聞到燈油的味道越來越重,空氣中隱隱有種陰森潮濕的味道,算了下時辰,現在應該才午時,青天白日就點燈,這難倒是在地下?


    走了約一炷香左右,他們停下來了,應該是到客堂了,他們把安心和宮銳挪到床上放好,然後就離開了。


    直到腳步聲消失,安心並沒有立即睜開眼,她凝神聽了聽,確定周圍應該是沒人了,她才緩緩睜開眼。


    她們此時正處於一個石屋中,而她與宮銳躺在一個石床上,她眼珠子轉了一圈,把周圍看了一遍,這屋子的床和桌子椅子全是石頭做的,門也是石門,通風口是一個由幾根的鐵柱子攔著的鐵窗,朝鐵窗望去,那邊漆黑一片,不知道是通向何處。


    她猜得沒錯,他們果然是在地下。


    安心拿出藏在暗扣裏的解藥給宮銳服下,打算先把他喚醒。


    曼陀羅這種迷藥,如果不服用解藥能昏迷三日,奇門給他們服下曼陀羅,然後帶他們到地下讓他們分不清時日,分不清時日,自然就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到奇門內,果然是隱藏真實所在的好辦法。


    宮銳沒一會兒就醒了,安心立即跟他說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還有她的所有猜測。


    聽完安心的話,宮銳幽幽吐出三個字:“三山島。”


    “?”


    看安心一臉不解,宮銳解釋道:“我來之前曾詳細研究過江州一帶的地形圖,照你所說,那就隻有一個地方最符合,就是三山島。”


    “像奇門這種邪道,肯定會要找一個隱蔽之處,海心洲周邊島嶼不少,卻都不能隔絕百姓上島,但三山島可以,三山島是澄江最東邊的島,再往東就入海了,這座島有三座山,在遠處看中間高兩邊一樣低,故而名三山島,但同時這島也像一座墳碑,多年前,江州一帶就傳出三山島不吉,底下埋著惡鬼索命,所以此島形似一座墳,在那之後,上島之人猶如印證傳聞一般無不死相淒慘,之後官府為了避免再生禍事,就封禁了這個島。


    想來,這一切都是奇門所為。”


    安心聽完心生佩服,僅從她這些零碎的信息中就能知道他們位於何處,她不禁誇道:“阿銳,你好聰明呀。”


    她一向這麽直白,宮銳衝她靦腆地笑了笑,然後又開口:“照你所說,曼陀羅要昏上三日,他們為了隱藏所在,應該不會這麽快來喚醒我們的,看來我們今日要餓肚子了。”


    “啊?”


    才誇完他,他就告訴她這麽個壞消息,安心一時無言以對。


    “但是心心應該不會讓我餓肚子的,是吧?”宮銳看著她,一臉壞笑。


    安心不由的嗬了聲,知道他又有主意了,沒好氣地開口:“你打的什麽主意你直說吧。”


    宮銳走到門邊,伏在石門上聽了聽,小聲問她:“外邊沒人守著吧?”


    安心點了點頭。


    宮銳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了一個開關,按下去,石門果然開了。


    他把門合上對安心說:“我們還不知會被他們扣在島上多久,眼下他們還未派人看守我們,我們要趁機去把島上的防衛點搞清楚,順帶著找點東西吃。”


    他一邊說著,就解開自己的腰帶,從背後摸出一塊黑布,打開一看竟是兩身極其輕薄的夜行衣。


    “這…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嗎?”


    有兩套夜行衣,顯然一身是宮銳為自己準備的。


    她自己的身法她是清楚的,但是宮銳能行嗎?


    安心皺著眉看他,臉上都是懷疑,她雖然治好了他,卻不清楚他這些年從軍身體練成什麽樣了,但上戰場的功夫和江湖功夫差別還挺大的,打探消息這種事他會麽?


    宮銳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他卻是輕鬆地點點頭,說:“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安心雖然擔心他不行,但他們無從得知奇門的人會何時來,把他獨自丟在這兒也是不安全的。


    那還是帶著吧。


    可石屋內沒有遮蔽,他們怎麽換衣服?


    安心拿著衣服走了一圈,隻能無奈地對他開口:“你轉過去。”


    宮銳當然不會偷看她,他拿著衣服走到石床邊上,離她遠遠的,他在床邊,安心在石桌邊,兩人背對著換衣服。


    夜行衣輕薄,安心得把一身衣服脫幹淨了才能穿上,王妃的常服也是非常繁複的,她脫幹淨衣服花了不少時間,宮銳那邊已經沒聲兒了,顯然已經換好了,她有些著急,動作加快起來。


    宮銳換好了衣服後,沒有安心發話他也不敢貿然轉過身,就呆站著等她,但耳後清楚傳來她脫衣服的聲音,還有她身上那輕微的香氣,氣血方剛的少年腦中突然不合時宜地出現一個念頭——她光著身子是什麽樣子?


    宮銳瞬間羞紅了臉,他怎麽能有這麽齷齪的想法,他趕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清心咒怎麽念來著?


    耳後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沒停,他也想不起清心咒怎麽念,反倒是色心淩駕於理智,呼吸越來越急促,身體也越來越熱。


    他覺得她換衣服也太久了,但是他又不敢催她……


    安心忙活了半天,可算把一身衣服脫幹淨了,頭上的朱釵和編發也拆幹淨了,她快速穿好夜行衣,用簪子紮起頭發,一切妥帖後,她走到床邊叫宮銳:“我好了。”


    宮銳正閉著眼,像是在沉思什麽,安心嘴角噙笑,她的阿銳也太正人君子了吧?兩人重逢至今除了抱抱她,他從不逾矩。


    有她開口宮銳這才睜眼,對她點頭回應。


    安心來這一趟帶不了兵器,可暗器和丹藥帶了不少,都藏在王妃那身繁複的行頭了,兩人又花了一會兒把東西都翻出來整理好,他們這趟出去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大,要多做準備才是。


    宮銳憋著呼吸,一直沒說話,努力讓自己快點冷靜下來,如果讓她就發現他的異常,那他該怎麽解釋?


    可安心還是發現了他微紅的臉。她有些擔憂地問道:“阿銳,你怎麽有些臉紅,是不舒服嗎?”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宮銳知道自己要是不說清楚,按她的性子一定就要上手了,這時候她再靠過來的話,她是學醫之人,還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宮銳喉結動了動,把聲音放得極低,掩蓋住沙啞的聲線:“沒有,我隻是感覺氣味不好,喘氣難受。”


    安心嗅了嗅,還確實是,一股子燈油的味道,牆體都滲出水,這裏陰森潮濕又帶著發黴的味道,不止宮銳不喜歡,她也覺得難聞。


    於是安心手上動作加快,把暗器都放好,丹藥卷在腰帶裏,說:“好了,我們快走吧。”


    她按下開關,先行出了客堂,宮銳則安靜地跟在她後麵。


    出了門左右就是一個三岔口,左右兩邊和眼前都有路,這要怎麽走?


    兩人對視一眼,安心用嘴型問他:“走哪邊?”


    她來時閉著眼的,根本不知道是走哪條路。


    宮銳倒是沒多想,反正都不知道裏麵的地形,走哪邊都一樣,他指了指眼前的大路,安心點了點頭,腳步輕盈地走在前頭。


    他們才過了兩個石拱門,安心就聽到前方有動靜,石道沒有遮蔽的地方,而且還算寬敞,她隻拉著宮銳起身,把身體橫起來,手腳撐在石道頂上,而宮銳趴在她背上,被她馱著。


    他們在石道頂上看到兩個身著武袍的人走過,安心和宮銳兩人都收起氣息,那兩人走得慢悠悠地,還在交談著。


    左邊的人說:“門主出關在即,還不知道這次出來會給柳塵那小子什麽賞賜呢。”


    右邊的人回道:“他是個有本事的,比木堂、火堂那兩個老油條會辦事多了,門主自然要賞的。”


    左邊的人說:“說的也是。”


    “……”


    兩人漸漸走遠後,安心帶著宮銳跳回地麵,安心呼出一口氣,忍不住抱怨:“阿銳,你也太重了吧!你知道嗎?今天抬我們進來的人也說你重,你看著也不胖呀,怎麽會這麽重呢?”


    她說著還拍了拍他的胳膊,感覺確實挺結實的。


    宮銳沒有解釋什麽,回道:“下次有人過來你就給我打信號,我背著你上去。”


    安心聽罷就歪著頭看他,一臉不信:“你行?”


    誰知才說完,宮銳就單手圈住著她的腰一跳,學著她剛才的姿勢,撐在石壁上,不同的是,她是馱著他的,而宮銳是一手抱著一手撐著。


    安心沒有防備,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身子本能地一扭,反跳回地麵上。


    宮銳看她反應這麽大,知道驚到她了,也跳回地麵上。


    淡淡開口:“我當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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