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英烈祠的地基已經打好,預計那批被俘的趙軍送到,明年年底就能完工。”


    “河陽陣亡將士的名單,國尉府也已統計出來,請公子過目之後,臣便命人挑選石料,鐫刻碑文。”


    繚滿心疑惑,一邊說著河陽戰敗的善後,一邊悄悄觀察著與往日有些不同的成蟜。


    人還是那個人。


    但,卻從頭到腳,都透露著怪異。


    平時,成蟜一定是親自到國尉府,或者是丞相府,除了不正常參與政事,其他的無關事情,他都是全都做。


    時不時地給大家製造一些小麻煩。


    好在事後,會給表現出色的官吏豐富的賞祿,也就沒有人多說什麽。


    今日這一大清早,太陽倒還沒有從西邊出來。


    成蟜竟然就把他喊來宮中,主動過問事情進展。


    在王宮召見大臣,詢問政事,這可是成蟜返回鹹陽後,頭一遭。


    盡管繚早就知道,成蟜手中有王璽,地位等同於監國。


    仍舊覺得在王宮回成蟜的話,渾身上下不自在。


    最後,他歸咎於成蟜總不幹正事,這才導致他出現了不適。


    若問話的是大王,就一定不存在這個問題。


    繚有些捉摸不透成蟜的心思,該說的話,他都說完,對方卻是毫無反應。


    他情不自禁地扭頭回望,悄咪咪地打量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宮殿內,還是隻有他和成蟜兩個人。


    繚決定再說一遍,引起成蟜的注意:“公子,英烈祠...”


    “本公子聽得清,一邊待著去,我在等王綰。”成蟜擺手打斷繚,略顯煩躁地催促著。


    等丞相?


    繚還沒有來得及去想成蟜的用意,身後便傳來動靜。


    熊顛穿著一身素白麻衣,走進殿內:“公子,依大王詔令,太後喪禮已準備妥當,還請公子勸說大王早日返回。”


    繚抬頭看向成蟜,充滿疑惑的眼睛,好像在問:說好的王綰,怎麽變成了熊顛?


    成蟜漠視了繚的關注,他做事隻需要向王兄一個人解釋,其他人還沒有資格。


    “王兄回信,不日便回。”成蟜身子微微擺動,脖子剛轉動一個微小角度,便停了下來,“昌文君而今是楚係首領,可知曉那些放歸楚人的動態,他們最近過得可還好。”


    成蟜拚命地朝著熊顛擠眉弄眼,奈何後者一直低頭回話。


    倒是一旁的繚,整個人都看傻了。


    整個宮殿內就三個人,成蟜這麽明目張膽地暗示,隻能是演戲給自己看。


    繚不由得有些心慌,他努力回想著,最近是否得罪了成蟜,而自己又和楚係有沒有什麽不該有的牽扯。


    “他們做了錯事,罰他們一些財物,長長記性,理所當然;若非王上與公子寬宏大度,他們所犯之罪,當流放邊陲。”熊顛沉穩答道。


    老狐狸,沒一個簡單。


    繚瞬間洞察熊顛的用意,貶低楚係,抬高成蟜與大王,就是為了捧他們。


    這是擔心成蟜繼續痛下狠手。


    隻能說,熊顛對成蟜有些了解,但還不夠了解。


    成蟜想要解決的人,你給他戴再高的帽子也沒有用。


    “辛苦表叔了,先在一旁等候,待丞相到了,共同議事。”成蟜舒出一口氣,提著的心慢慢落地。


    熊顛默默走到另一側,靜悄悄地站在繚的對麵。


    繚抬眸看了一眼,今天的成蟜太不對勁,看上去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如今鹹陽城中,成蟜擁有絕對的權力,露出這樣的神情,實在是不合常理。


    越是反常,越要謹慎。


    繚垂頭低眉,就連身上的肌肉,都起了應激反應,如臨大敵,緊繃起來。


    “昨晚沒睡好。”


    成蟜舉起雙手,將手臂張開到最大,哈欠道。


    繚詫異地看向成蟜,沒睡好就回去睡。


    放過自己,也放過大家!


    他眼角的餘光掃到閉眼假寐的熊顛,想要替這位好幾天沒睡好的老年人發聲。


    “昨晚...真的...沒睡好。”


    成蟜的聲音顯得虛弱,每一個字音都拖拽地很長,像是在刻意提醒。


    看著和自己同樣,一臉懵然的熊顛。


    繚可以斷定,成蟜一定不是在跟他們說話。


    此刻,一個有些瘋狂,就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的想法在腦海中滋生。


    能夠讓成蟜一反常態,還表現得有些拘謹乖巧。


    這天底下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大王。


    他返回鹹陽了!


    繚的目光小心地查探著宮殿各處,試圖找到蛛絲馬跡。


    結果,自然是什麽都沒有找到。


    成蟜將鹹陽的所有兵力,都暫歸國尉府,包括鹹陽的城防。


    這也就不怪繚一開始沒有想到,可能是大王回來了,這是在檢查成蟜最近的表現。


    畢竟,掌控城防後,所有人進出鹹陽,國尉府都會收到消息。


    而國尉府並沒有收到大王回鹹陽的消息。


    至少,在他接到成蟜傳召入宮之前,關於大王的什麽消息都沒有收到。


    繚的目光,匯成一條直線,看向成蟜。


    實則是,越過成蟜,看向他身後的屏風。


    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宮殿內到處都找不到大王的影子。


    那麽就隻有屏風後麵了。


    “王綰怎麽還不來?”


    “他昨天新娶了一房嬌美娘,勞累過度,所以今天早上趕不及過來?”


    成蟜一聲接著一聲的哈欠,沒有等來想要的關心,就知道王兄看破了他的伎倆。


    他發揮轉移話題的一貫能力。


    當著兩位大臣,以及王兄的麵,公然造起王綰的謠來。


    熊顛默不作聲,隻是眉頭微微皺起。


    他的本心並不是很認可成蟜的言行,但也沒有反駁的打算。


    熊顛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操持好喪禮的事情,讓華陽太後入土為安。


    楚係的好壞,順其自然。


    他不再把自己當作是秦國封君,隻是成蟜手下的一個掌櫃,賺到足夠的財富,足以全家上下過日子即可。


    什麽權力,什麽政事,什麽爭鬥、勢力...


    全都不如家人重要。


    熊顛決定不參與的時候,繚還在猶豫。


    他和王綰是有一些交情,但那些交情,更多是公事上的交情,還遠遠達不到讓他冒著得罪成蟜的風險,去維護王綰的名聲。


    繚不趁機上前踩上一腳,已經是看在兩個人的交情上,嘴下留情了。


    但,他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公子,不妨讓臣去催一下丞相,也好盡快議事。”


    若是成蟜的一言堂,繚肯定不走,還要踩幾腳王綰。


    反正老人家身子骨不錯,這兩下踩不壞他。


    料到大王就在後麵,繚肯定是要跑出去透透氣的。


    盡管秦王很是看重,對他多有抬愛,幾乎視為心腹,可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就對上秦王,他還是有壓力的。


    這就是逃出去,喘口氣的最好機會。


    成蟜盯著繚,並沒有開口說話,但是眼睛裏的冷意,在肉眼可見的凝實。


    “多謝公子。”


    繚低著頭,不去看人。


    安靜了許久後,他便當是成蟜默許了,便小步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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