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看見我忙著掃地嗎?你兒子明明空得很,怎麽不喊他做?剛才你們不是一起貼的嗎?”宋晚木不甘示弱地瞪大眼睛,看著宋新國,聲音比他喊得還要大。


    吵架小貼士第一條:永遠不要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第二條:要用疑問回答疑問;第三條:態度一定要比對方還要理直氣壯;第四條:避免陷入自證陷阱。這些可以說是宋晚木用了兩輩子才跌跌撞撞學會的道理。


    “你翅膀真是硬了,讓你做這麽點活都不願意,你還做成什麽事?”宋新國擺出熟悉的瞪眼神功,怒視宋晚木。


    “能做的事情那可太多了,吃飯睡覺,工作旅遊,花錢,總比在家做倒貼的奴婢來得好~”宋晚木一點都不怕宋新國現在像是要吃人的架勢,“來得好”三個字說得格外陰陽怪氣,似乎還能看見尾音拖著的波浪號。


    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厚臉皮樣,可把宋新國氣得不輕。


    “你這說的什麽話?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大人說一句,你頂嘴一句的?!還有沒有禮義廉恥了?!”


    “說的中國話,說的人話,你聽不懂嗎?聽不懂的話我還能用英文、日語、韓語和你說一遍,i don’t care what you think, i just need to follow my heart, my thoughts, ???? ?? ?? ??? ???! こんな大いばりの姿が本當に嫌いだ!気持ち悪い!”(為了表示自己的憤怒,她連日語韓語中的敬語都沒有用一個,雖然宋新國也聽不懂,但不妨礙她有一種出氣的感覺。)


    宋新國隻覺得女兒嘰裏呱啦飛速說了一堆聽不懂的鳥語(嚴重懷疑裏麵夾雜了罵他的話),配合著她不屑的表情,宋新國頓時感覺有一股怒火湧上心頭,其中混雜著管不動兒子的憋屈,無力掌控原本聽話懂事的女兒的落差,大家長權威被挑戰的惱怒,或許還有中年男子的力不從心。總之,宋新國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伸出手指指著宋晚木,似乎下一秒巴掌就要扇上去了。


    宋晚木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站姿,雙手拿著掃帚,目光炯炯地盯著宋新國的動作,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估算著對手的運動軌跡,隻等最後的出手。


    如果在宋晚木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有人告訴她,有一天她會以這種防備戰鬥的姿勢和父親對峙,宋晚木一定會以為她在說笑,但事情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演變到了這一步。宋晚木捫心自問,她並沒有做錯什麽,而且托隔三差五去練跆拳道和拳擊的福,她現在可不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弱女子,她有足夠的力量扞衛自己的尊嚴。


    父女倆的氣勢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迅速在周邊蔓延開來,在空氣中激烈地比拚著。宋新國驚愕地感覺到宋晚木狠戾的氣勢,就像是一條冰冷的蛇,帶著破罐子破摔不顧一切的毀滅傾向,他絲毫不懷疑在自己把手戳在她的腦門之前,她會揮舞著掃帚木柄打自己的手。


    她怎麽能!她怎麽敢!宋新國又驚又怒,看向宋晚木的眼睛。


    那雙琥珀色的眼珠子在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像是無機質的岩石,帶著一股冷漠和冰冷,那裏什麽都沒有,沒有遲疑,沒有羞愧,像是一頭野獸,你很難從這些未開化的野蠻動物那裏看到什麽人性化的東西,隻有對獵物的虎視眈眈。


    宋新國老了,他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絲怯意,難道真的要在這個時候鬧翻嗎?雖然表麵上是為了貼花紙和年畫這種小事,但宋新國心知肚明他是為了什麽。


    女兒已經長成,現在正是她出力的時候:自己和麗珠的養老、生病時的侍奉、暘暘以後的大學,結婚生子……這一樁樁如果單靠他,那就太累了。這個女兒雖然不像以前那麽好說話,但也不算是完全的白眼狼,雖然任憑他和麗珠好說歹說,都不願意把市裏那套店鋪以及每個月的分紅交給他們夫妻倆保管,平時逢年過節也難得回來,但該有的東西也沒含糊,節禮、月餅、紅包,每個季度的衣服、過年買的羽絨服、雪地靴、發熱內衣等等,比起其他還需要拿父母補貼或者幹脆啃老的同齡人,其實也算不錯了。


    宋新國在腦子裏飛快計算著得失,手指悄咪咪地縮了縮。


    比起光腳不怕穿鞋的宋晚木,宋新國的顧慮更多。這種情況下,輸贏已經其實很明顯了,但是讓他就這樣認輸,那他作為一家之主頂梁柱的威嚴何在?現在該怎麽辦呢?


    大概是老天看到了宋新國的糾結,很快遞出了合適的台階,宋啟風擦著腦門上的汗珠,小跑著過來打圓場,衣袖帶來屋外的冷氣,給這對父女之前猶如火山噴發前的緊張氛圍降了降溫:“大過年的,幹什麽呢?新國你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晚木你也別放在心上。”


    有了台階下,宋新國自然不會再耗著,他冷哼一聲,隨後一言不發地走到八仙桌旁,手裏蘸著漿糊,繼續貼花紙。


    宋啟風則扯著宋晚木的袖子,把她拉到東邊的灶間:“冷吧,來吃點炒好的花生蠶豆,烤烤火,今天我看有零下1度了,那就一個冷啊。”


    宋晚木任由宋啟風拉著袖子,瞥了一眼外麵縮著身子看似在認真擦玻璃的陳亞芳。


    不用猜,宋啟風肯定是陳亞芳拉來的救兵,宋晚木早就知道自己這對爺奶很喜歡聽壁角,以前不止一次被她撞到過兩人躲在門後聽宋新國和王麗珠吵架的身影,像今天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陳亞芳肯定是不敢出麵的,她知道自己說話沒什麽分量,不敢參與到家庭裏“上層階級”的紛爭裏,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畢竟前幾天她還被宋晚木懟過。那麽拉家裏的男丁之一——宋啟風出麵,是陳亞芳能想到的最保險的方法了。


    要說為什麽不拉王麗珠出來,那就是陳亞芳的智慧了。她知道王麗珠一般都是站在宋新國那邊的,而且根據這麽多年的經驗,王麗珠並不屬於家庭裏的滅火員,在教育孩子方麵,王麗珠和宋新國一樣,一向喜歡爭個高低,要完完全全確保自己作為家長、妻子的威嚴,要讓孩子俯首稱臣。不像她和宋啟風,通常站的都是給孩子求情,大錯小錯含糊過去就行了的那一方。


    平時也就算了,像今天這種一年到頭來可以說是最重要之一的日子,要是晚木和新國這對父女打起來,那豈不是讓別人(特別是那些和自家不對付的人,比如左右兩邊的鄰居)看笑話?那怎麽可以?


    宋啟風也是出於同樣的考慮,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裏,拉著宋晚木說這說那,一會說宋新國這脾氣確實得好好改改了,一會說你爸這幾個月忙得連軸轉,經常半夜三更頂著西北風出診,要養這麽一大家子人,他也很辛苦,也不容易啊……說到動情處,宋啟風渾濁的眼珠子還掉了幾滴眼淚。


    宋晚木沒興趣聽這熟悉的心疼年過半百的大兒子的論調,無動於衷地戴上了耳機,她聽著輕柔的音樂,看著灶堂裏跳動的橘黃色火苗,以及這股幹燥的溫暖,感覺心裏也平靜了許多。


    天黑了下來,前前後後、遠的、近的人家都放起了煙花爆竹,五彩斑斕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著瞬間的美麗,空氣中都是硫磺的喜慶味道。


    宋家也開啟了除夕的既定日程,在放完8個響亮的二腳踢之後,大家紛紛坐上桌,開始享用每年不變的除夕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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