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有什麽真凶?真凶肯定是李昭媛自己。”


    嬋月認死了這件事。


    關於這點,關翎與她看法相同。


    葉士誠倘若真與少府中人有所勾結,利用翠羽箭暗通款曲,那尚有毒殺李昭媛的可能。


    然而與嬋月推測的一樣,他既介意的是翠羽箭上的墨印,又怎麽可能把有墨印的針包帶進宮,故意讓李昭媛認出來?


    何況是他下的稀世之毒,他何必解呢?


    與太醫院的其他禦醫一樣,推諉此毒聞所未聞,置身事外等著閻王索命就好。


    無衣居然連這麽淺顯的道理都想不通……


    不對,並非承元帝發現不了蹊蹺,而是他知道李昭媛不熟悉毒理,更接觸不到遠在陸西的稀世毒藥。


    可是……她同樣不通曉天武的招靈術,依然在皇後祭祖時移花接木陷害水悅秋……


    會不會她背後另有高人?


    “葉禦醫說昭媛所中的毒份量微弱到甚至難以稱量?”


    關翎想起嬋月方才提到的奇怪細節。


    “嗯。”


    嬋月點了點頭。


    “葉禦醫的原話就是‘難以稱量’。其他宮女也覺得他這句話怪怪的,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昭媛是在回秋宮以後中的毒,有沒有其他人與她出現相同的中毒跡象?”


    關翎再問。


    “沒有。”


    嬋月與素月異口同聲地搖了搖頭。


    “秋宮其他宮女好好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永巷署有查到殘餘的毒藥痕跡嗎?”


    “也沒有。永巷署幾乎把宮城翻了個底朝天,再沒找到過同樣的毒藥了。”


    關翎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她們交談了許久,興福公主沒有受到半點打擾,自顧自睡得香甜。


    關翎抱起她,深深聞了下她身上的氣味兒。


    小嬰兒特有的奶香甜滋滋的,以外,另有股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


    她回望了一眼屋角的薰籠。


    自公主出生以後,薰籠尚未使用過。


    “你們記不記得我是怎麽中的毒?”


    王慕暉死於薰籠投毒。


    而她也因炭盆投毒,經曆過驚心動魄的一幕。


    “姑娘是懷疑李昭媛中了香毒?”


    素月順著她的目光瞧了眼薰籠。


    確實,想使人以極其微弱的劑量中毒,沒什麽比熏香更好了。


    “不可能,不可能。”


    嬋月否認了素月的猜想。


    “葉禦醫一發現毒藥後就命人查了熏香。永巷署將昭媛中毒那日整座宮的香爐灰翻了個遍,也沒查出所以然。”


    “假如是香爐裏的香,中毒的不可能隻有昭媛。”


    關翎依舊眼望薰籠方向,接著由公主繈褓裏翻出香囊。


    端午人人掛香囊,她也給公主戴了一個,用來驅趕蚊子。


    香囊的香氣不重,僅有貼身佩戴的人能聞到,相距幾步之遠就嗅不到氣味。


    神木宮的宮女與甄映雪用過這個伎倆。


    假如隻想向特定之人下毒,這是最好的辦法。


    “啊,這……”


    嬋月瞅著香囊,明白了水夫人的意思。


    “糟了。假如毒在香囊裏,昭媛肯定早讓人燒了。這下豈不是死無對證?”


    “讓人燒了,那燒香囊的人也會中毒。”


    “西塞爾的噩夢”是劑猛毒,單純貼身佩戴已能毒性發作,以火焚燒,吸入煙氣勢必出現更加明顯的症狀。


    “除李昭媛以外的人沒有中毒,對吧?”


    房梁發出輕微的“吱吱”聲,素月警惕地抬起頭。


    “姑娘,有人。”


    “是風。”


    關翎抱起紅撲撲的公主,又吸了口她的香氣。


    *


    幾日後,司寇府由行雲殿押走了一名宮女。


    非永巷署,而是司寇府直接插手宮內事宜,極為反常。


    承元帝嚴禁談論此事,無人知曉是為什麽。


    眾人猜,那名宮女與昭媛中毒有關。


    再過了沒幾日,被押走的宮女在天牢自盡。


    一切線索又半途中斷。


    李昭媛為了這名宮女慟哭了數日,神情哀傷不似假裝。


    整座宮城仿佛一片流沙。


    一塊沙子塌下去,馬上有其他沙子補上。


    路過的旅人永遠不知道沙子下麵埋了什麽。


    皇後仍然堅稱下毒的人是昭媛自己。


    她越這麽說,承元帝越不認同。


    兩聖關係僵到彼此不見的地步。


    嬋月告訴水夫人,李昭媛終日以淚洗麵。


    承元帝盡管不認可皇後的話,到底心生芥蒂,由最初一步不離昭媛左右,到了隔三差五去探望她一次。


    他不在行雲殿的日子,也沒有來玄鹿苑。


    “你不思念皇上?”


    葉士誠一邊問,一邊把太醫院開的藥湯倒進痰桶。


    “盡是些熱藥。打著調和氣血,扶本固陽的幌子喂你這些,吃多了反而生出熱毒。”


    關翎每晚支開素月與嬋月後,他就從房梁下來,檢查她與公主的狀況。


    “你腦內淤血未散,不可再用祝術。”


    他扶住她的臉,相當傷腦筋地看著她的額頭。


    “連你都無法化淨那些淤血嗎?”


    關翎除了體虛,感覺不到哪裏不適,不禁覺得他小題大做。


    “恐怕無法靠行針與湯劑化淨,必須切開腦袋取出淤血。”


    葉士誠說得一臉認真,關翎拍開他的手,唯恐他真的動刀。


    “切開腦袋倒是取出淤血了,我的命也沒了。”


    “再縫起來不就是了?”


    葉士誠拿起她縫的人偶。


    “我的手藝,再怎麽也比這個強。”


    關翎看著他,無故想起地宮的屍偶。


    “為何皇城地下有一具無頭屍首?牆上的文字沒有介紹他的身份嗎?”


    “為何你知道那裏有地宮,又不知道裏麵有什麽?”


    葉士誠反問。


    光祿帝時的經曆,無法告訴現在的他。


    關翎撇了撇嘴。


    “以問題回答問題,大多是不想回答問題。”


    “知道不想回答,幹嘛又問?”


    “那是氿方人?”


    關翎直覺他的神情有絲不悅。


    夏商時的人祭也有不少砍去頭顱的。


    貌美女子多能全屍,越是孔武有力的男人,越是會在獻祭給先祖前被梟首。


    以這種方式祭祀,是既想他們在地下侍奉祖先,又唯恐他們造反。


    人隻要沒了腦袋,就得唯唯諾諾聽命於人——真是簡單粗暴的想法。


    “……他是氿方將領。”


    太祖殺了四十萬氿方遺民作為皇城人柱,將叛軍將領做成屍偶,用以震懾其他氿方人,不算意外。


    “他害死了清源皇後。”


    這個答案,關翎從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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