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福公主在母親懷裏撒歡玩了一會兒,很快困了,攥著母親垂下的散發打起瞌睡。


    關翎見她這副樣子,也不好讓嬋月把她送回去,於是抱著她繼續與嬋月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壓低了聲音。


    “葉禦醫查出這麽大的秘密,恐怕惹禍上身。”


    關翎歎了口氣。


    “可不是嘛。”


    嬋月點了點頭。


    “昭媛所中毒並無解藥。葉禦醫說,把人泡在騾子血裏,是為取其溫熱。毒血會傷及髒腑,隻能延緩血行,同時保持體溫,才有救。”


    “昭媛中毒多日,於五髒皆有損傷。”


    葉士誠實話實說。


    “能救嗎?”


    無衣聽了他的話,無法不擔憂。


    “能。昭媛中毒不深。臣盡量減緩血行,再以暖石護住心脈。餘下隻需慢慢解毒就好。”


    他鄭重保證,無衣總算鬆了口氣。


    “朕實在……不能再虧欠於她。”


    他低聲自語。


    “所以皇上與葉禦醫那麽多天寸步不離行雲殿,是因為昭媛病情危急?”


    “是呀。哼。”


    嬋月點頭應是,不甘心地撅起嘴。


    昭媛與水夫人爭皇上也罷了,憑什麽霸著她的葉禦醫?


    “昭媛真不是省油的燈。葉禦醫不給她看病,也就沒事兒了。”


    “別賣關子,說下去。”


    嬋月腮幫子氣鼓鼓地,朝著窗外擰帕子。


    “姑娘,你知道鷺王妃與昭媛沾親帶故的。”


    “我記得鷺王妃是昭媛的姑母,還是什麽來著?”


    “鷺王妃是李司馬的胞妹。昭媛突然中了毒,鷺王妃能不進宮探望嗎?也怪了,偏挑葉禦醫施針的時候進宮。”


    “怎麽了?”


    葉士誠下針如神,頗有盛譽,鷺王妃自稱仰慕已久,非要旁觀。


    “鷺王妃看到葉禦醫的針後一陣怪叫,說在晉王府生辰宴那日,見過有人帶了這套針。”


    關翎一下沁出了冷汗。


    “鷺王妃?”


    她回憶著那日聽晉王府管家宣讀的名單。


    “那日鷺王妃沒有去晉王府啊?她如何得知?”


    “鷺王爺沒有去賀壽,鷺王妃以娘家身份出席的。”


    大意了。


    晉王府生辰宴那日,桐鈺先生沒有在眾人前施過銀針,僅在進出主院整理衣物時露出過收納銀針的卷簾。


    問題在於葉士誠的針與常人所用銀針不同。


    更長,更細,可以數枚甚至數十枚一起夾在指縫,施針時宛如星雲流瀑,銀光璀璨。


    因此收藏銀針的布簾與尋常針包尺寸不一樣。


    除此以外,麵孔可以易容,手為了方便取物,不可能做太大變化。


    那雙手太好認。


    無衣與關翎皆心知肚明葉士誠與桐鈺先生的關係。


    隻是與處理李昭媛的幾次心機一樣,無衣按死了不提,所有懷疑一概駁回。


    鷺王妃猛然一鬧,懸而未決的案子再度提起。


    懷疑的對象重新成了葉禦醫。


    而且這次有了新的理由。


    “昭媛回憶說,那日看到的翠羽箭之所以奇怪,是因為信封下麵多了個花紋。像是不慎沾上的墨跡,可真說是墨跡又刻意了些。”


    “難道是……”


    關翎記得針包上的汙漬。


    “說是像羽毛蹭上的墨印子。”


    並非刺繡,也非手繪的花紋。


    關翎初見那道墨印時,也以為那是鳥羽沾到墨後不慎擦上去的。


    現在知道了葉士誠與氿方的關係,再想起這道墨印,方察覺沒那麽簡單。


    生辰宴當日葉士誠冒險前往晉王府,聲稱是因為獲悉郡王夫婦在宴會期間有所圖謀。


    有人利用翠羽箭向他傳遞消息嗎?


    他是氿方後裔,軍械圖泄漏會不會……


    “……姑娘,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關翎走神了片刻,再瞧嬋月——她急紅了臉。


    “永巷署遲遲查不到毒害李昭媛的人。鷺王妃這麽一說,大家認為一定是葉禦醫為了滅口下的毒。”


    畢竟放眼所及,熟悉奇毒的隻有他。


    原本他沒有毒害李昭媛的動機,不至於因此懷疑他。


    現在攀扯上晉王府的殺人案,這一篇翻不過去了。


    無衣徹查晉王府,在場與異國有關聯的唯有葉士誠。


    這時代的人不知道他與雁族人間千絲萬縷的聯係,關翎知道。


    她胸口“咚咚”響個不停。


    “……一定跟皇後說的一樣,她自己下毒,唯恐葉禦醫拆穿,所以先下手為強。”


    嬋月義憤填膺。


    “明明是葉禦醫救了她的命,她竟然恩將仇報,找人做偽證害葉禦醫。”


    “偽證?”


    關翎腦子一時轉不過彎。


    “翠羽箭發往各地,若有印記,信封也早換了,如何證明昭媛的話?現在不是她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信封記號真與葉禦醫針包上的一樣,他怎麽可能糊塗到在李昭媛麵前拿出針包?”


    “啊……說得對。”


    關翎醍醐灌頂。


    自己這是怎麽了?


    嬋月可以毫不動搖地信任葉士誠,自己居然對他生了懷疑,乃至於這麽顯而易見的破綻都沒發現。


    “姑娘,你得想辦法救救葉禦醫啊。”


    嬋月跪在床前央求。


    “郡王妃也好,鷺王妃也好,個個想要他的命。無非因為他急公好義,知道太多人的秘密。好人若無好報,天理何在?”


    “姑娘哪裏救得了他?你少害姑娘。”


    素月睡醒後聽掃院子的宮女說嬋月早回來了,好奇水夫人怎麽沒差嬋月來叫她,一推門就撞到嬋月在苦苦哀求。


    “姑娘當初怎麽沒想主意保他了?說得越多皇上越煩。他能出天牢還是李昭媛說的情。這會兒你指望姑娘怎麽辦?”


    水悅秋剛生完孩子,身子虛弱得緊,再加上與葉士誠有瓜葛在前。


    嬋月的要求簡直是在索命。


    素月憤憤然走到床邊,拉起嬋月的手,把她拎到一旁。


    “我們這座小廟,哪兒管得了費氏與李司馬家的亂子?你不慶幸皇後與昭媛不對付,姑娘能得空歇口氣,反倒把她往火坑裏推,安得什麽心?”


    “姑娘無依無靠,葉禦醫更沒有啊。當初不就是因為他沒有學人黨同伐異,姑娘才與他走得近嗎?”


    嬋月直言不諱,又跑回床頭。


    “姑娘,現在您不幫他。以後您出了事兒,誰來幫您啊?”


    這丫頭平日稀裏糊塗,趕上心上人的官司,倒句句說得在理。


    關翎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興福公主,微微斜睨房梁。


    “素月說得對。我向皇上求情,非但求不到情,反而更易壞了事。”


    眼看嬋月要急,關翎讓她安靜下來。


    “隻有真凶查到了,葉禦醫的罪名方可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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