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咯噔’一聲,隨即冷靜而平和地回道:“正係妾妃日日所用的酸味杏脯,妾妃與姐姐一同用了許多。陛下若有所懷疑,大可命人查檢餘下之物,食盒內尚有許多。”


    眼見我如此口氣態度,皇帝緩和了語氣,眼神柔和幾分,安慰勸解道:“朕倒非此意。”言畢,與吾等一同焦急等待著。


    ······


    焦慮之中,焦急之下,仿佛過了良久良久,“啊······”一道嬰兒的啼哭聲自寢殿裏頭響徹雲霄,打破了一室的寧靜。


    我與珩妃喜極而泣,恭賀行禮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好,好,好。”隨著皇帝欣喜的話語,產婆自裏頭抱出一個青碧綴翡翠的蘇繡寶相花紋月華錦繈褓,跪倒在皇帝麵前,“恭賀陛下,林良人誕下一位帝姬。”


    剛抱上孩子的皇帝笑意一凝,隨即笑容可掬道:“好,帝姬好,此乃朕第五女,長得像她母親。”忍不住仔細看了又看,心中甚是疼愛。


    “陛下,林良人誕下帝姬一事雖好,到底該吩咐永巷令徹查此案,好還林良人母女一個公道。”珩妃正色出言道。


    聞得此言,皇帝麵容沉思下來,隨即道:“便依珩妃你所言,此事全權交由你與永巷令辦理。”


    “不知陛下打算晉姐姐何等位分?”我歡喜地看著嫋舞的女兒,在旁提醒道:“依著祖宗舊例,姐姐現身為良人,誕下帝姬後該晉位一階。”


    皇帝徑直道:“林良人就晉為妍貴姬,掌興樂宮主位——玉燭殿。”言畢,抱著孩子不住地看,眼眸之間盡是喜悅。


    我與珩妃溫和含笑,行禮道:“妾妃在此,代妍貴姬先謝過陛下。”


    “不急,冊封禮等到嘉溫帝姬滿月禮再辦的時候你們再謝恩亦不遲。”皇帝笑吟吟道,將孩子交與乳母。


    “嘉溫?”我半晌才醒悟此乃帝姬封號,大喜之下,當即行大禮,磕頭道:“妾妃代姐姐、嘉溫帝姬謝過陛下隆恩。”


    “嘉溫她尚未出世便受了這般苦難,這也是朕作為一個父親應該的。”在外頭望著產房良久,皇帝唏噓一聲,幾欲入內探望。


    我與珩妃趕忙勸阻道:“產房裏頭陰氣甚重,還請陛下明日再來探望妍貴姬,免得汙穢之氣衝撞龍體。”


    為著前頭戰事心急如焚,此刻鬆懈下來,皇帝瞧了瞧外頭昏黑的天色,不由地打了個嗬欠,“也罷。你們也記得早點休息。”


    皇帝走了之後,珩妃亦被我勸走了。


    待到禦醫、產婆將一切收拾幹淨,我悄聲入內,細細看著初生的嘉溫,一壁思量著嫋舞醒來之後,如何告知她晉封貴姬的好消息。


    隻是,陷害我、毒害嘉溫之人到底係何人?若遲遲不能捉拿歸案,隻怕嫋舞與嘉溫一日不得安寧。若說毒害者今日敢害嫋舞,明日亦敢害婺藕亦不為過。嫋舞幸運之際已然完全生產,而婺藕卻是仍舊待產,真叫人擔心。現下看來,唯有琽妃嫌疑最大。若不將其除去,隻怕來日後患無窮。


    就在我思量之間,一向身子康健的嫋舞蘇醒過來。


    “姐姐,你醒了。”我欣喜萬分道:“你睡了好長時間。”一壁說著,一壁扶她起身。


    “清歌,你怎會在此?”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驚慌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我趕忙命乳母將嘉溫抱過來,“孩子在這兒呢。”一壁告知她方才發生之事。


    見到孩子玉雪粉白的麵容,嫋舞這才安下心來,將孩子抱到自己懷裏,輕輕唱著娘親在吾等幼時日夜哼唱的歌謠,一壁輕輕搖晃著繈褓,目色溫暖如三月春光。


    “姐姐,陛下早早下了口諭,晉你為貴姬,帝姬賜號嘉溫呢。”我歡欣雀躍更甚於她。


    “當真?”嫋舞抬起頭,笑逐顏開道:“孩子的封號喚作嘉溫?”


    “正是。”我重重點了點頭。


    “姐姐,你可且別隻顧著孩子。”看著嫋舞滿心歡喜地抱著孩子,不住地疼愛,我頗為不忍地打斷了歌謠。


    “嗯?”嫋舞抬起頭來,眼神帶著幾分疑惑。


    “咱們還是先想想如何絆倒琽妃再說。不然,今日之事隻怕會發生在婺藕身上。”我沉著勸說道。


    嫋舞垂下長長的睫毛,思量片刻,將甘甜美夢的孩子交由保姆照看,對我說道:“你所言甚是。琽妃既然敢吩咐曹娥在你贈予我的百子千孫糕中下毒,定然早早往你玉琴台的小廚房安插了細作。如此心機深沉之人,難保不會有後招。”


    我點點頭,“如今唯有真貴嬪、婺藕尚未生產。隻怕下一個琽妃要對付的便是真貴嬪。”


    “此番我早產一事,你可查出些許眉目了?”思量幾分,嫋舞疑惑重重道。


    我這才娓娓道出,“你今日早產之事我萬般疑心之下,隻將那一盒蜜餞交由俞禦醫檢查。算來算去,這時辰隻怕該來了。”說著,目光投向外頭,等著俞禦醫入內回稟。


    不多時,緋紅來報,俞禦醫拎著食盒來了。


    “快請。”嫋舞登時來了精神,吩咐緋紅將俞禦醫請入。


    俞禦醫一入內,便向二人便行禮,“參見林昭儀、妍貴姬。”


    “快快請起。俞禦醫,你可查到蛛絲馬跡了?”我急匆匆起身離榻,趕忙問道,示意俞禦醫起身。


    俞禦醫一句話便將嫋舞早產的緣由解釋了出來,“回稟林昭儀,微臣雖未查出蜜餞有何蹊蹺之處,倒查出了這食盒上頭抹了附子粉。”


    我與嫋舞麵麵相覷,不由得詫異道:“附子粉係何物?”


    俞禦醫簡單解釋道:“附子粉一旦進食,便會存留體內,一旦服用時日過多,積累起來,便會叫人毒發身亡,係一味叫人難以提防的慢性毒藥。”


    “什麽?!俞禦醫,你可有法子除去毒性?”我大驚失色。


    俞禦醫言簡意賅道:“微臣方才已然開了甘草藥方給小廚房,待會兒便會將湯藥送來。”


    聽聞此言,我與嫋舞緩下心來,安心不少。


    恰在此時,我想起食盒的來曆,喚進淩合,問道:“淩合,你可還記得今日本宮用來裝蜜餞的食盒係如何得來?”


    淩合行一禮,道:“還請娘娘先容奴才一睹食盒。”


    我點點頭,淩合隨即出去了。


    不過須臾,他便回來了,打個千兒,微一思量,頷首回道:“回稟娘娘,若奴才未記錯,那鏤雕丁香的食盒係琽妃娘娘所贈。”


    “看來這禦殿之中,當真波譎雲詭。”嫋舞瞧了瞧俞禦醫,對我道,眼眸深沉之際,似山雨欲來風滿樓。


    翌日,永巷令奉旨嚴查此事,查出真凶乃司膳胡福祉。胡司膳杖斃,典膳荊任升為司膳。諸妃皆道此事皆因佛祖怪罪,舍利子丟失,我朝弗得佛光庇佑之故。帝太後與璷、璹、玶三位太妃特入雍和殿祈福一月。


    八月初三,嘉溫滿月,亦是嫋舞晉封貴姬的冊封禮。


    是日,筵席開在珠水月韻殿,共同慶賀三人晉封之喜。珠水月韻殿瀕臨鏡湖,清波微蕩,漣漪流浪,盡顯夏日涼意之景。不遠處便是青雀舫、如意洲、映水蘭香,潔白的大理石被打磨得珠圓玉潤,令青雀舫看上去如同一直羽毛的日頭地下閃閃發出金光的白色天鵝。如意洲臨水而建,迎合了水麵上泛著波光的倒影,愈加顯出屋簷房梁精致而清澈。涼意嗖嗖的水汽自水麵湧上來,趁著正午的日頭,彌漫出一股朦朧霧氣的氛圍,如同一塊薄紗輕輕地將其籠罩起來。映水蘭香處集齊了梔子、茉莉等夏日清芬之花,各種香氣互相交錯起來,花香四溢,遠隔天涯亦可嗅得如此濃鬱之芳,如同一股嫋嫋炊煙,直升天際,刺破雲霄。映水蘭香處有島嶼、假山、涼亭、殿堂、廟宇、水池等,各色美景相互交錯,盡顯美態,自然地映襯其中,堪稱精妙絕倫,甚是巧奪天工。觥籌交錯之下,諸妃盡情盡性,甚是歡慶。


    八月廿五清晨,秦斂傳來旨意,吳侍櫛晉珆貴人。


    珆貴人此番雖隻進了一階,然則這股勢頭將她推向頂端,令數位嬪禦紛紛猜測來日她究竟能盛寵至何等程度。諸妃紛紛傳言她有當日折中才人的風頭。


    我卻想著:依照珆貴人的樣貌才情,既無婺藕那般純潔天真,亦無柔貴姬那般卓約多姿,更無姝妃般清麗脫俗、嫋舞般恬靜無聲,隻怕恩寵不過爾爾,皇帝不過圖個新鮮罷了。


    一日午後,我正抑鬱撫琴,倚華入內回稟道:“娘娘,申嬪主子來了。”


    我趕忙起身,吩咐道:“快請進來。”


    話音剛落,外頭飄入一句玩笑話來,“昭儀妹妹好悠閑。”言畢,婺藕笑嘻嘻地自外入內,身材豐腴不少,身上一襲金絲銀線織就的薔薇粉海棠祥瑞雲紋鏤空輕紗宮裝,身披一條淺紫纏金絲海棠花紋輕紗雲煙披帛,拖曳在地,仿佛兩道雲間紫霞,閃耀其輝。臂間一對兒赤金打造的海棠花纏臂金以紅寶石為蕊、綠寶石為碧葉,顯見係皇帝新賞下來,甚是華麗輝煌,驚豔人的眼眸,愈加襯得她身姿豐腴美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照影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遇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遇澤並收藏照影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