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從餐廳走出來,直接穿過倒在地上的柳萱魂體,滿臉憂愁地朝臥室走去。


    被八卦鏡重傷的柳萱,魂體顫抖的厲害,爬都爬不起來。


    就在她苦苦掙紮時,一隻肉乎乎的小手伸來。


    孩子的稚嫩軟萌聲響起:“你怎麽長得跟我姐姐一樣啊,你是我姐姐嗎?”


    柳宣宣睜著一雙清澈單純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柳萱。


    柳萱抬頭看著眼前的男孩,心底無法升起一絲好感,卻又被他那雙幹淨的眼眸吸引。


    她不自覺地把手,放到弟弟的小手上。


    奇怪的現象發生了。


    一大一小兩隻手交握的瞬間,柳萱感覺到從弟弟身上,湧來一股幹淨純粹的力量。


    是能洗滌她魂體怨煞之氣的純淨力,讓她魂體上的創傷快速恢複。


    與爸爸無法身體接觸的柳萱,漆黑眼眸詫異地盯著弟弟的小手。


    她不明白為什麽可以跟弟弟身體接觸,還從對方身上感受到舒服的暖意。


    “啪!”


    杯子摔在地上的清脆聲響起,嚇了柳萱一跳。


    柳宣宣卻習以為常,拉著從地上爬起來的柳萱,往他的兒童房走去。


    “快走,媽媽又生氣了!”


    柳萱擔心媽媽想去查看情況,臥室門上的八卦鏡,又讓她害怕。


    她跟著弟弟來到兒童房,屋內的裝扮,讓她臉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空白。


    滿屋子的牆壁上都貼滿了,國內的一位超級巨星海報。


    兒童床上的被罩、枕頭上,都是那位男明星的圖案。


    還有桌子上的擺件,放在凳子上的書包,掛在衣架上的衣服,隨處可見那位男明星的臉。


    柳萱被弟弟拉到床邊坐下,小家夥蹭蹭的跑去兒童書桌前,從一個整理箱裏掏出好多零食。


    柳宣宣抱著薯片、辣條、巧克力,像是捧著珍寶一樣送到柳萱的麵前。


    “這些都是爸爸給我買的,給你吃!”


    柳萱收回打量房間的目光,低頭看著送到眼前的零食。


    她沒有接,板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柳宣宣看著眼前模樣怪異,但讓他倍感親昵的大姐姐,把零食一股腦地塞到她懷中。


    然後,他又從小枕頭下麵,掏出一張有點褶皺,泛舊的照片遞給柳萱。


    “你看,你跟我姐姐長得好像,我姐姐笑起來可好看了。”


    柳宣宣很聰明,有句話沒說出來。


    眼前的大姐姐板著一張臉,沒有照片裏的姐姐好看。


    柳萱看到弟弟手中的照片,丟下零食,想也不想地奪過照片。


    這是她十八歲成年時,爸爸媽媽為她慶生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戴著壽星帽,手裏捧著爸媽為她買的生日禮物——一部高檔手機,一條名牌項鏈。


    那是她成年後,收到的最名貴的禮物,因此笑得特別開心。


    柳萱縈繞著鬼氣的手,輕輕撫摸照片上的姑娘。


    十二年前的她沒心沒肺,笑容甜美,眼神裏蘊含著清澈的傻。


    看起來傻乎乎的,心境單純又簡單,一看就是被父母保護的很好。


    現在的她,身心都布滿了像是篩子一樣的傷痕。


    柳萱捏著照片的手,力度不由加緊,保存很好的照片被捏出了褶皺。


    正在她懷念從前時,照片被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拿走了。


    柳宣宣十分珍惜地撫平上麵的皺痕,小心地放回小枕頭下麵。


    他嗓音稚嫩帶有奶音:“這是我唯一一張姐姐的照片,我隻是給你看看,你不能弄壞它。”


    小家夥可能是怕柳萱會搶照片,兩隻小手用力按在枕頭上。


    柳萱見小家夥對待她的照片,都如此小心翼翼,那顆麻木不仁的心泛起一絲漣漪。


    她看著男孩眉眼精致,與照片上十八歲的她有幾分相似。


    許是血脈羈絆,讓她對弟弟的排斥減弱不少。


    柳萱張了張幹裂的嘴,聲音粗啞地問:“你今年幾歲了?”


    柳宣宣舉起雙手,豎起六根手指。


    “我今年六歲了。”


    柳萱縈繞鬼氣的眉心微皺,也就是說在她失蹤的第二年,媽媽肚子裏有了弟弟。


    柳宣宣一點都不怕她,邁著小短腿爬到床上。


    他坐在柳萱的身邊,兩隻小手撐著下巴,純淨至極的雙眼,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大姐姐。


    “你長得真跟我姐姐好像,你叫什麽名字啊?”


    柳萱垂眸,看著他賣萌的可愛表情,唇角沒忍住彎起一抹笑意弧度。


    她聲音不自知地方柔和下來:“我叫柳萱。”


    然後,她就看到柳宣宣雙眼瞪得又大又圓,看起來萌蠢萌蠢的。


    “哇!你跟我姐姐的名字一樣!”


    柳宣宣話剛說出口,臉上的驚訝表情垮了,自顧自地反駁:“不對,是我們的名字都跟姐姐一樣!”


    說到名字,柳萱上挑的唇角微微下壓。


    她盯著眼前懵懂的弟弟,問:“你為什麽叫宣宣?”


    柳宣宣搖頭,委屈巴巴地說:“其實我不叫宣宣,是媽媽總喜歡喊我宣宣,爸爸就給我取了宣宣的名字。”


    聽到弟弟的話,柳萱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


    “那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嗓音刻意放輕放柔,開始從弟弟嘴裏套話。


    柳宣宣指著滿屋的明星海報,十分驕傲地說:“我叫柳庭桉!”


    這次換柳萱臉上露出錯愕驚訝表情了。


    她看著牆壁上的國內超級巨星,謝庭桉的各種海報。


    柳萱懷疑眼前的臭小子知道她是誰,是在故意哄她開心。


    然而,弟弟接下來的一番話,差點讓她哭出來。


    柳宣宣小嘴一癟,稚嫩的聲音難掩失落:“我叫柳庭桉,是姐姐給我取的名字,牆上的男人是我姐姐的超級偶像。


    爸爸說,姐姐曾說過將來如果有個弟弟,就取名叫柳庭桉,跟她偶像一個名字。


    姐姐還說,取這個名字的男孩一定會又高又帥,長得跟她偶像謝庭桉一樣,以後她帶出去都有麵。


    所以我讓爸爸找了好多好多姐姐偶像的照片,希望每天看到這位超級巨星,能跟對方長得再像一點。


    我不止要滿足姐姐的願望,長得又高又帥,還要長得跟奧特曼一樣威猛,我要保護好姐姐!”


    柳宣宣嘴巴緊緊抿著繃緊,握緊小拳頭在空中揮舞著。


    每聽弟弟吐露出一句話,柳萱的心理防線就逐漸失守一寸。


    她從腦海中的久遠記憶裏,翻出來曾經的異想天開夢想。


    謝庭桉是她的偶像,十多年前就已經是一線明星,如今是國內的超級巨星,名聲遠播海外。


    她也曾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對偶像有著滿滿的崇敬跟幻想。


    做出的最失去理智的事,就是跟爸媽提起過,如果將來有個弟弟,要給他取名柳庭桉。


    萬萬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父母還記得她曾經的稚言。


    他們甚至還履行了她當年的幼稚之言,真的給弟弟取名柳庭桉。


    柳萱的喉嚨發緊,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柳宣宣又一次從小枕頭下麵,拿出姐姐的那張照片。


    他語氣失落,又充滿期待地說:“好希望姐姐能早點回家,爸爸很想她,我也想見見姐姐。”


    柳萱聲音沙啞地問:“媽媽不想她嗎?”


    柳宣宣搖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柳萱,說:“媽媽不記得了,爸爸說媽媽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永遠永遠的離開我們。”


    柳萱語氣急促地追問:“媽媽生了什麽病?”


    柳宣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她的目光似乎越來越奇怪了。


    可他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我也不知道,爸爸隻說媽媽不記得姐姐了,醫生拿走了她的記憶。


    媽媽總是喊我的小名,她還說我愛吃蝦肉餛飩,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蝦肉,每次吃多了身上就起紅疹子。”


    說著,柳宣宣小手開始抓撓胳膊。


    藕節般的肉乎乎小胳膊,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一些疹子。


    柳宣宣習以為常,衝柳萱笑著說:“我已經吃了快一個星期了,還好有爸爸幫我偷偷解決不少,不然早就起紅疹子了。”


    他從床頭摸出一管藥膏,動作熟練地上藥。


    這一幕,落入柳萱眼中,一顆心狠狠揪起,不知不覺紅了雙眼。


    柳宣宣似乎是個小話癆,嘴上還在嘚吧:“媽媽永遠不記得我愛吃什麽,總是做一些我不喜歡的吃食。


    爸爸告訴我,那其實都是姐姐愛吃的,媽媽喊我宣宣,也是在喊姐姐,她一直都把我跟姐姐搞錯了。


    媽媽還說要給我買裙子,可我是男子漢,不能穿裙子,去學校會被同學笑話的。


    不過,如果姐姐能回來,身為男子漢我也不介意穿裙子,以後天天穿裙子都行。”


    說完,小家夥用力點了點頭,對自己說的話表示堅定認可。


    柳萱看著上完藥膏,也不抬頭,聲音越來越哽咽的弟弟。


    她伸出顫抖的手,把人抱起來坐在腿上。


    柳宣宣死死揪著柳萱身上,離開盧家鎮後不曾換下的粗布麻衣。


    “你是誰?你為什麽跟我姐姐一個名字,你是不是姐姐?你為什麽要喊我的媽媽媽媽?”


    柳宣宣看起來再成熟,依舊是個心性稚嫩的孩子。


    這一刻,他再也繃不住了,趴在柳萱的懷中低唔著哭起來。


    小家夥哭得狠,沒一會兒就打起了哭嗝。


    柳萱被搞得手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哄孩子,隻能把人緊緊抱在懷中。


    兩人都沒注意到,兒童房門泄露出一條縫。


    門口的地麵上,有一道影子在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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