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身是鐵質的,前粗後細,有十節,每節中間,都有凸起的鐵疙瘩。


    別說三十鞭,就是十鞭下去,都幾乎能把人打死。


    京華市內,也就是易家這種權貴,還能超出法律之外,保留著自己家族內部的刑罰。


    掌刑人毫不留情,手裏的鞭子重重甩在易延舟的背上。


    “啪!”的一聲。


    幾乎是皮開肉綻,背部立馬就出現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易延舟疼得咬牙,額上的汗也涔涔流下,卻仍是一聲不吭。


    幾鞭落下,他已經直不起腰來。


    隻躬著身,雙手無力地撐著地麵。


    又是幾鞭,他的背上已經布滿了血痕,縱橫交錯,看著觸目驚心。


    易老爺子看得幾乎要暈了過去,管家連忙叫人拿了把椅子過來,讓他坐下。


    待揮到第七鞭,易延舟終是受不住,哇的一下吐了口血出來。


    鮮豔的顏色染紅了地麵。


    他幾天不吃不喝,身體早已虛透了,根本就挨不到30鞭。


    許秘書立在一旁,早已說不出話來,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易……易……易總……”


    易延舟虛弱地抬起頭,努力地笑了笑,原本潔白的牙齒,早已被鮮血染透。


    空曠的祠堂裏,寂靜得隻聽見鞭子揮在皮肉和血水上的聲音,甚是可怖。


    他的氣息一點一點散去……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見了一個紮著高馬尾的年輕女孩,笑著朝他走來。


    那是洛晚寧,十六七歲的模樣。


    她穿了一條白色裙子,背著個雙肩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她說:“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怎麽之前沒見過你?”


    她說:“誰說我跟著你了?這條路人人都可以走,怎麽你在這裏,我就走不得了。我偏要走。”


    她說:“鑽石那麽好看,有誰會不喜歡呀。”


    她說:“易延舟,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許秘書再也看不下去,轉身從側門出去,給晚寧打了個電話。


    晚寧接到電話之時,正在開會。


    她本不想接,可不知為何,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就連發言的時候,都莫名走神。


    看見是許秘書的來電,她想也不想,走到會議室的角落,按下接聽鍵。


    她連一個【喂】字都沒說出口,便聽到電話那頭許秘書焦急的聲音,隱隱帶了幾分哭腔。


    “洛小姐,求你,馬上到利民路83號這邊來。”


    晚寧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問:


    “怎麽了?”


    許秘書:“我來不及跟你細說了,我隻跟你說一句,易總,易延舟,他快不行了。”


    晚寧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出什麽事了?”


    “你現在過來,或許還能見他最後一麵。不過來不來,你自己決定。”


    電話那頭,許秘書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晚寧手微微顫抖。


    到後來,她幾乎握不住那手機。


    等她大腦咀嚼完許秘書話裏的意思,便再也顧不上許多,朝門口跑去。


    還沒門口,賀宇就追了上來,問:


    “出什麽事了?”


    晚寧來不及跟他解釋,邊走邊說:


    “我有急事,要先走了。”


    “我開車送你。”


    “不用。”


    一路上,晚寧腦海裏都在回蕩許秘書的那幾句話,心裏想了無數個可能。


    到底又是易延舟的惡作劇,還是真的出事了?


    他那樣高高在上、一手遮天的一個人,還能出什麽事?還有誰能讓他出事?


    是生病了,還是出車禍了?


    晚寧拿出手機撥易延舟的號碼。


    可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聽。


    不知為何,晚寧隻覺得自己腦子亂成一團麻線,心也慌得不行,下意識又加重了油門。


    可等她到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已經結束了。


    她一路跑進祠堂,直到看見倒在血泊裏的那個男人,才止住了腳步。


    她不敢置信,也不敢上前。


    那個男人的背部已經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看著觸目驚心。


    而他臉上的血色也似乎已經被抽幹了,唇邊還留著大片血跡,雙眼閉著,毫無生機。


    那是……那是……易延舟。


    那個毫無生命氣息的人,怎麽會是易延舟?


    這到底是怎麽了?


    晚寧的嘴張了半天,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腿腳也開始發軟,癱在了地上,


    那片鮮紅刺目的血色,染紅了她的雙眼。


    他死了?


    易延舟死了。


    猛然之間,她頭痛欲裂。


    無數個破碎的片段爭先恐後在她腦子裏湧出來,幾乎要把她的腦子擠爆。


    那些魚龍混雜的聲音,破碎的畫麵,毫無規則,毫無邏輯,也沒有時間線,就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


    易延舟抓著一件外套,隨手搭在肩上,整個人很是高冷,不耐煩地回頭看她。


    “我不是你們學校的,我就是路過,看不慣有人欺負女人,你別再跟著我了。”


    ……


    “笨死了,平地走路都能摔跤,你也是個人才。”


    ……


    “鑽石不過是一堆碳元素組成的石頭,和木炭、石墨沒什麽本質區別。我可不會送這麽沒有品味的禮物。”


    ……


    “你對誰都這麽主動嗎?”


    ……


    “什麽校草?你們學校的校草就這水平?”


    ……


    “你為什麽老是盯著他看?他有我好看嗎?”


    ……


    “洛晚寧,你以後隻能看我。”


    ……


    這些聲音,七零八落,毫無預兆鑽入晚寧的耳朵裏,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爭先恐後,吵得她的耳朵幾乎要聾掉。


    忽然,她眼前又出現了一個驚悚的畫麵。


    路上,一輛白色車子朝她衝了過來。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易延舟就從身後朝她撲來,似要把她推開。


    可下一秒,他們都倒在了血泊上。


    她拖著沉重的身軀,順著粗糙的路麵,爬到了他身邊。


    易延舟渾身都是血,鮮紅刺目,和現在一樣。


    他那隻已經布滿灰塵和血水的手,無力地伸到她的麵前,緩緩張開。


    手心裏放著一串手鏈,那手鏈中間,還綴著一顆水滴形的鑽石,閃閃發光。


    血水不斷從他嘴裏流出來,可他仍舊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艱難擠出幾個字。


    “阿……阿寧,生……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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