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出族譜?父親跟二哥也同意嗎?”


    楚妤帶著丈夫和女兒回來,結果一回來就聽到這麽大的事情。


    楚父和楚晉的臉上沒有反對的意思,反倒有種解脫。


    這事說出去會被人說瘋了,可仔細想想何嚐不是解脫。


    這主意隻有堅持跟穆子昭和離的崔知意才能說得出來,不顧世俗又格外正確。


    他們這些年就是太在乎世俗眼光,太守著規矩,守著尊卑,守著祖宗規矩,這才讓一家子陷在坑裏出不來。


    楚晉看著不理解的妹妹,好聲解釋:“主意是嫂子提的,昨晚我們商量了一下,一致決定同意。”


    “族人每年都組織人去清理墓地的雜草,可咱們父親永遠沒人清理,孤零零被葬在那麽遠的地方,周圍連親人的墓地都沒有,我想讓父親母親合葬在近一點的地方,想清明祭拜之時不用大老遠爬著陡峭危險的山路去上香。”


    他受夠了異樣的眼光和區別的對待,受夠了為了公平質問族人,要求族人把讓父親回到該回到的地方,卻因為族人所謂的商量而被一位位族人否決,最後隻能少數服從多數。


    他們一家在族裏連基本的平等尊重都得不到,基本的訴求也被族人否決,這種連已故父親都被區別對待的日子,他真的受夠了。


    他是懦弱,害怕族人拋棄他們,害怕自己沒有安居之所。


    可族人所做的事情就是拋棄他們。


    他嫂子說得對,族人的團結一致裏麵把他們排除,族人沒給他們一點庇護,他為什麽還要留在那裏遭受不公平對待。


    屋裏的氣氛有些壓抑,崔知意知道現在不是壓抑的時候,如何順利移出族譜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移出族譜的事情必須解決,根據消息大族老那邊已經請其他族老過去商量,同時搜集咱們這一支脈分到多少地,他們肯定不會讓咱們好過,必須好好商量一下對策。”


    按理來說移出族譜的人不能帶走家族任何東西,她不想按理來做。


    從楚爺爺入京定居開始,每年給祖宅這邊族老送來不少東西。


    幾十年下來,楚氏家族的祠堂修繕了不下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修繕都增加了不少土地,讓曾經小小的祠堂變成如今這個能容納上萬人祭拜的祠堂。


    邠州有好幾個姓,每一個姓都有固定區域,有自己的祠堂。


    楚氏祠堂是占地最大,香火最盛的祠堂。


    根據吳老四吳老三調查的結果還有楚父的自述,這麽多年祠堂修繕擴建所收的捐款,楚爺爺這一脈占了一成。


    一成不是小數目,在邠州楚氏族人超過十萬,哪怕按照十人一戶來算,都有一萬戶人家。


    祠堂的修繕和擴建是這一萬戶人家來捐款的,平均每一千戶捐一成,楚爺爺這一戶就捐了一千戶楚家人的捐款。


    這些都是有證據的,若是加上那些年孝敬給族老的年禮,以及族中大大小小需要錢的事情,數量還能翻一番。


    當初楚家風光時這些人隻要族中一有需要錢的地方就會寫信到京城,楚家人每一次都給了,而且給了不少。


    結果就因為楚家人被流放,再也不能給楚氏族人帶來任何好處,這些人就忘了當初楚家的付出,轉而欺負打壓。


    誰讓楚氏家族被一些心術不正的族老掌控,這種唯利是圖的族風,他們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裏。


    “祖上規矩是祖上規矩,他們想要收回楚家擁有的所有產業,這一點很正常,我們要回當初楚家用在族中發展的銀錢也很正常。”


    “若是他們按照祖宗規矩來辦,把咱們的路堵死,那麽咱們也沒必要留情麵。”


    楚父的話一出口,楚晉和楚妤心裏有了底,當下一起商量如何順利移出族譜。


    很多事這些人才是參與者,崔知意知道的有限,在一旁安靜聽著,偶爾提供一兩句看法。


    看著楚父精神十足一點點提點兄妹倆該如何做,她好像看到楚家未出事之前的楚父。


    本該在官場有所作為的人,卻被人禍把脊梁壓垮。


    當初的楚父身姿何等挺拔,卻在流放之路和北境遭受各種折磨。


    路上死的死傷的傷,楚父雖然撐下來,身子骨卻毀得很差,短短幾年就老了十來歲,背脊因為受傷挺不起來,以至於這些年直佝僂著。


    若不是因為孩子,楚父未必撐得下去,希望沒了楚氏族人打壓後能慢慢好起來。


    一家幾口商量著,楚妤的丈夫和孩子在這吃了頓飯選擇回趙家,而楚妤留了下來。


    用她的話說就是這是家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至於趙家,這種事不該摻和,否則會把趙家牽扯進去。


    楚家房間不多,崔知意跟楚妤睡一張床。


    夜裏兩人小聲說著悄悄話,說這些年家人在邠州過的是什麽日子,說那些族老仗著輩分和影響力否決了多少事情,說他們試圖反抗最後都無疾而終。


    聽到這些話崔知意不覺得意外,這就是孝道和宗族文化下的結果。


    當族中出現一支輩分極高,後代繁衍極快,人數眾多的分支,這一分支就會成為族中決策人。


    其他分支去外麵發展,走來走去,隻有這一支一直盤桓在這裏,加上輩分和家族人數,影響力自然很大。


    楚爺爺這一脈跟大族老那一脈可以說早就有了矛盾,沒了勢力加上男丁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根本不足為懼。


    至於楚晏,幾年沒回來一趟,沒人會怕他。


    兩人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第二日早早醒來,商量著今日去祠堂的事情做準備。


    吃過早膳,一家人都收拾了一下,拿著準備好的證據去了楚氏祠堂。


    一家人去得早,但是有人比他們更早,都因為自請移出族譜的事情過來。


    兩座宅子買回來的消息早就傳開,要知道那兩座宅子可不小,位置也好,楚氏族人希望用少一點的銀錢把宅子買下,那些銀錢可以分成四份嫁妝聘禮。


    在邠州,娶媳婦或是嫁閨女,嫁妝和聘禮都不用太多。


    楚父把兩座宅子當做嫁妝和聘禮,明擺著有便宜不讓自己人占,偏要便宜其他人。


    正是從那時開始,他們惡意更加不加掩飾。


    一群人視線落在陌生臉龐的崔知意和小崔瑜身上,連帶著吳老三吳老四都過來,一家人可以說人數不少。


    尤其是吳老三吳老四兩位一看不好惹的壯漢,聽說是崔知意帶來的護衛,又聽說一路騎馬過來,一時間對崔知意的身份各種猜測,以為她是某位武將的女兒。


    一般的世家姑娘都是手無縛雞之力,根本不會大老遠騎馬跑來。


    而且一回來就風風火火處理各種事情,回來不到五天就開始處理移出族譜的事情。


    從傳出的各種事跡看來,崔知意表現的都是做事利落,喜歡先禮後兵,態度強硬且有錢,宅子說買就買,一買就是兩座。


    看著這樣崔知意,他們又開始想到如今當武將的楚晏。


    崔知意一個娘們回來就這樣難以招架,若是夫妻倆一起回來,還不鬧翻天。


    想到這裏前來的人都有些不安,這些年幹的那些事兒都清楚,雖說是大族老依靠輩分和影響力做的決策,他們隻是附和者,可那些事情他們都清楚是不對的。


    如今人家鬧到自請移出族譜,可見人家不幹了。


    很快該來的都來了,最後大族老被攙扶著進來。


    祠堂裏陣營明顯,楚父帶領的幾人就像是被圍攻一樣,一個個盯著。


    “聽說你們一家要移出族譜,族譜已經帶來,隻要你們上交屬於族中的產業,你們那一頁馬上撕掉。”


    大族老的聲音傳來,祠堂裏的小輩沒有一個敢說話。


    他們過來就是撐場麵的,若是不過來,就相當於站在楚鴻儒那邊。


    這些年大族老一直都是這樣做的,也是這樣暗示的,不管任何決策,隻要不跟著大族老,就沒有好果子吃。


    楚父看著大族老,雖然腰傷讓他直不起背,整個人佝僂著,眼神卻一改往日變得犀利。


    “地契以及各種田產的契書已經備好,同時我有一筆賬跟大家算算。”


    說到一筆賬要算算,眾人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大族老一家子顯然是猜到些什麽,表情變得極差。


    楚長財見狀立即打斷。


    “鴻儒老哥,根據族中規矩,任何人隻要被移出族譜,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都要上交族中所有產業,至於你說的其他賬,跟今天移出族譜的大事無關。”


    說著楚長財就朝著楚父走去,準備拿走楚父拿出來的契書。


    剛走近吳老三吳老四就動了,兩步上前攔在楚父麵前,同時擋住楚長財伸出的手。


    人高馬大的吳老三和吳老四讓氣氛變得有些劍拔弩張,大族老的表情陰沉得厲害。


    “鴻儒,祖宗在上,你這是要鬧事?”


    楚父沒說話,一旁的崔知意開口了。


    “大族老,您不要拿祖宗壓父親,這兩人是我帶來的,在賬沒算清楚之前,那些契書可不能給你。”


    “放肆,有你說話的份嗎?你一個連族譜都沒上的丫頭片子,竟敢在族老麵前這般囂張,你們幾個小的,把無關人員請出去。”


    年輕小輩聽到立馬就要進來請人,崔知意看著一步步走來的年輕小夥,不緊不慢地提醒。


    “提醒各位最好好商好量,這兩位曾徒手連殺三頭狼,若是傷了我或是我的家人,他們動起手來沒輕沒重的,雖不至於鬧出人命,可麵對威脅時很有可能讓前途正好的年輕小夥斷手斷腳失去動手能力……”


    話說一半,闖進來的年輕小夥們瞬間頓住,走在最前麵的甚至被吳老三吳老四兩人的眼神嚇得後退一步。


    場麵變得詭異,一個個上了年紀的族老明明氣到要動家法,卻在兩位露出凶相的護衛麵前隻敢用眼神凶狠,絲毫不敢有凶狠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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